第25章(1 / 1)

吻刺 二川川 4681 汉字|18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25章

  方家怎么说也是圈里有头有脸的体面人家, 断然不可能让两个女?儿在外租房。

  一番拉扯沟通之后,还是?给两女儿在京大附近的“森和”置办了一套三百多平的三室两厅。

  高档小区,一梯两户,出入都有身着制服的保安把守。

  搬过去的那一天, 方家一家四?口, 一起前往。

  方念念脸上是?轻松愉悦的笑容, 大约是?从没在方家别墅之外的地方住过, 看?一切都很新鲜。

  看?她这个模样?,曲映秋心下松了口气:这也许是?个正确的决定。

  热热闹闹地看?了所有房间之后,住家保姆, 以及谭医生和她推荐的住家心理咨询师也都过来?了。

  住家心理咨询师名叫杨姝美, 人如其?名, 是?个温婉的美人。

  谭医生已经?了解到方念念失声的原因,此番是?秉持着对患者负责的态度,道,“念念每周一去医院找我复查, 做当面的诊疗沟通, 杨医师每天都会给念念做心理复健,记录下每日进展,整理成一本念念的病例册。”

  “病例册以后还有用处?”

  “有的, 长此以往,就能看?出念念的变化趋势,”谭医生顿了顿, 道, “念念的失声不是?病理性的, 按道理,早在十几年前就应该由心理咨询介入治疗, 目前已经?耽搁太久,但是?我觉得?不应该放弃希望。”

  谭医生说到这儿,曲映秋莫名回?头睨了一眼方慈。

  来?到森和已经?快两个小时了,这还是?曲映秋第一次看?她。

  她正背着手?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神思略有游离。一家四?口都在的场合里,她总是?透明的局外人。

  接触到这带着刻薄冷意的眼神,她下意识挺直了脊背,略昂起下颌,眼睫也垂着。

  端的是?高傲不屈的架势,却是?做好了挨耳光的准备。

  谭医生敏锐地注意到这点?小插曲,眼眸眯了眯。

  杨姝美和方念念坐在窗边,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方家父母站在一旁,慈爱地笑看?着。

  谭医生看?向方慈,“阿慈,你以后也会住这里吧?麻烦跟我过来?一下,我有些细节工作?要拜托你。”

  两人来?到方慈的房间。

  父母给她分的是?一间次卧,窗户朝西,面积也稍小一些。

  门关上,谭医生斟酌措辞,道,“……李秘书说,出事那天,你也在?”

  “嗯,我和保镖一起进去的。”

  “有没有波及到你?”

  “没有,方禹跳窗了,我们没有打照面。”

  “有没有受伤?”

  方慈沉默一瞬,“就摔了一下,没事。”

  “给我看?看?伤口。”

  顿了两秒,方慈提了下裙摆。

  伤口已经?结痂,但淤青还没消,面积很大,从膝盖下方一直延伸到脚踝,可以想象,当时一定非常触目惊心。

  谭医生默默看?她的神色,她好像总是?这个样?子?,无波无澜面无表情。

  “……据方太太说,念念失声,一切因你而起?”

  听到这话,方慈本就苍白的脸,一下子?血色尽失,她无意识背起手?挺直肩背,嗯了声。

  “你应该知道的吧?在这种案例中,不但受害者需要接受心理治疗,作?为事情起因的人,也需要。”谭医生定定看?着她,“此类意外事故,肇事者一般会产生极其?强烈的负罪感,甚至,还会有轻生念头。”

  “我没有。”

  方慈立刻没什么温度地说。

  我是?坏人。她心里想。

  谭医生眼眸虚眯更甚,“……所以,你也认为自己是?肇事者?”

  方慈像被猛击了一下似的,身形都有点?不稳,她抬目看?她,目光中满是?恍惚和茫然。

  “你不是?肇事者,这只是?个不幸的意外事故。”

  谭医生掷地有声。

  “方太太会怪你,也很正常,这只是?她的自我保护本能在发挥作?用,否则她作?为母亲将很难自处,”谭医生放软了声音,道,“但,你要记住,你不是?肇事者,你不该背负这一切。”

  方慈唇角慢慢浮现笑意,很淡很冷,“……谢谢您安慰我。”

  “我不是?在安慰你,”谭医生道,“我建议你,每两周来?一次我的医院,跟我聊聊。”

  “我没病。”

  谭医生沉默一瞬,“……需不需要我把这件事告诉闻少爷?让他陪你一起来??”

  “请您不要这么做,我和他没有任何特殊关系,他没立场对我负责。”

  “那你知不知道,我一年只接两个病人。”

  “我无意揣测任何关系,但正常人都看?得?出,方念念是?因为你才会被接到那栋别墅,”谭医生平静道,“如果?没有你这层关系,方念念完全?约不到我的时间。”

  “请您不要这么做。”

  方慈只重复这一句。

  谭医生轻叹一声。

  不管怎么说,她跟闻少爷在一起对她的恢复应该有好处,闻少爷是?个很热烈很野性充满生命力的人,也许能在日常的相处中,给她一点?养分。

  现在网络上的一些心灵鸡汤总说,人不应该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人之上,人只能自我疗愈。其?实不然,全?无自愈能力的人,需要一个“药引”,在他人的帮助下才能逐步构筑自己的自我疗愈能力。

  否则,只会一步一步陷得?更深,迷失在永夜。

  -

  一切都妥善安置好,曲映秋和方鸿离开前,特意叫了方慈过去,问她,“谭医生嘱咐了你什么?都记住了吗?”

  “嗯。”

  “谭医生让我们少往这里跑,以后,你跟念念在这里住,不要再惹她哭,照顾好她。”

  “好。”

  曲映秋上下打量她,斟酌一番,刻意把口吻放得?平淡,“……你跟闻少爷,很熟?”

  过来?人了,一眼即可看?出,她与闻少爷之间的肢体接触,完全?不是?普通交情。

  “……不熟,只在宋裕泽带我去的局上见过两次。”

  方慈心内浮现嘲讽的冷意,但这冷意很快变成了残忍的叛逆的快.感。

  是?的,确实很熟。

  只差坦诚相见了。

  怎么样??

  “提到裕泽……”曲映秋注意力被转移,“你跟肖灵、陈巧月,关系都不错?”

  方慈不再否认,“还行。”

  “那就多走动走动,陈家人很宠陈巧月,她的话对整个陈家都有很大的力量,跟她搞好关系,没坏处。”

  “知道了。”

  话说到这儿,母女?俩再无其?他话可讲。

  方念念冲上来?给曲映秋和方鸿每个人一个大大的拥抱,又?哭起来?,比划着表示不舍。

  曲映秋和方鸿轮流摸着她的头温言软语地哄着。

  站在窗前的方慈,像个旁观者,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无论怎么样?,方念念都有人托底。

  而她不同——某种意义?上,她应该算是?没有家的人。

  颓寂更深地将她淹没。

  这世上,关系近到能让她主动展示自己的灰鸽纹身的,只有闻之宴一个人。

  目前,他好像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她后知后觉地想,那一晚,她不应该闭口不言沉默着表示拒绝。

  她应该答应闻之宴,做他女?朋友。

  一时的温暖,也好过冰冷的极夜。

  -

  那之后过了两三天,到了十一月的第二个周三。

  这天下午,四?节连上的刑事诉讼法学课临时取消,正巧,肖灵来?了电话。

  她撺掇着攒了个局,让方慈邀请了陈巧月,再加上宋裕泽,总共四?个人,在西山庄园吃午饭,顺带喝下午茶。

  陈巧月恹恹地,有一下没一下戳着面前盘子?里的香煎鹅肝,皱眉道,“这玩意儿,你们吃着不腻吗?”

  “巧月姐觉得?腻啦?那咱们下次换一家,”肖灵想了想,“对了,宝丽后花园的加拿大扇贝不错诶,”说着她冲方慈挤挤眼睛,“上次闻少说的,还记得?吧?我后来?尝了下,果?然不错呢。”

  “你们遇见闻少了?”

  陈巧月挑眉。

  “嗯呢,”肖灵点?点?头,甜笑着,“闻少还跟阿慈多说了两句,让她多吃点?呢,我以前还不知道,闻少原来?是?个这么温和的人。”

  陈巧月脸色有点?玩味,看?了眼方慈。

  典型的吃瓜表情。

  这话,放在宋裕泽耳朵里,却是?另一层意思了。

  闻少“赏识”方慈,作?为方慈的准未婚夫,他觉得?自己也连带着沾光了,语气几分得?意,“依我看?啊,闻少是?欣赏阿慈的性格,放眼咱们这个圈儿里,像阿慈这么有性格的,也没几个。”

  陈巧月笑道,“确实,高傲的倒不少,漂亮到这个份儿上,气质还这么特别的,确实就阿慈一个。”

  肖灵默不作?声,眼睛滴溜溜地在这三人脸上转,心里不停地琢磨着:

  陈大小姐向来?不屑于给任何人好脸色,此番竟会主动夸赞方慈,看?来?,这俩人是?真?的交好。

  这么想着,她又?不由地觉得?陈巧月和宋裕泽一个比一个蠢,闻少那哪里只是?“欣赏”呀,他和方慈的眼神交汇,那分明是?有鬼。

  “提起闻少……”肖灵给陈巧月添了杯佐餐酒,状似不经?意地,“对了,巧月姐,你和闻少是?不是?快订婚啦?”

  “对啊,都传了好久了,还没我和阿慈效率高。”

  宋裕泽也接话。

  陈巧月嗤了声,漫不经?心地,“看?家里安排吧。”

  想起什么似的,她长舒了口气,道,“变数还多着呢,也不一定是?我,”她扳着指头数,“梁家,姜家,都有可能,听说,闻爷爷打算让闻少都接触接触。”

  “诶,”肖灵表示不赞同,“这圈里,也就巧月姐你,外貌上跟闻少最匹配,都是?能原地出道的程度。以后结了婚呀,两人合体开个发布会,股价都能飙一波。”

  话说完,尤显不足似的,冲方慈道,“阿慈,你觉得?呢?”

  方慈正埋头吃饭,闻言抬头看?她一眼,“我觉得?什么?”

  “巧月姐和闻少般不般配?”

  “话好多啊你肖灵,”陈巧月做出嫌恶的表情,“我跟闻少配不配又?能怎么样??该结婚一样?要结婚,就像宋裕泽和阿慈,般配吗?当然不般配啊,宋裕泽配得?上阿慈一个手?指头吗?不还是?要结婚。”

  虽然被拉踩,但宋裕泽这时候倒好脾气了,笑说,“你们女?生啊,凑在一块就会说我们男的坏话。”

  他心里当然有自知之明,以方慈这样?的长相气质,只要她想,她能攀上任何人,过得?潇潇洒洒。

  奈何她性子?冷傲,男人和金钱她一概瞧不上,就一门心思铁了心要学法,要出国,一切都靠自己。

  可也正是?因为她性格如此,这才让他有了机会。

  一想起当时决定联姻的消息传出,圈里那些公子?哥们艳羡的目光,宋裕泽这心里就又?舒坦起来?,美滋滋地。

  陈巧月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由嗤笑,“你看?宋裕泽那个得?意的劲儿。”

  肖灵忙接话,“巧月姐说的也是?,这人呀,都是?看?缘分的,该结婚的终究会结婚,肖想不上的,也注定了高攀不起。”

  她说这话时,一眨不眨地看?着方慈。

  方慈则谁都没看?,脸色是?置身事外一般的淡然。

  那眼里的无所吊谓,和闻之宴如出一辙。

  她当然知道闻之宴将来?是?要和别人结婚的。

  不是?陈巧月,也会是?梁家姜家中的某一个,总归,会是?门当户对的大小姐。

  而她,从这场荒谬的联姻中脱身而出之后,即将迎风走向属于自己的自由。

  天大地大,她不再追求归宿,而是?追求无牵无挂的自由。

  “归宿”这种字眼,本就是?人类社会为了婚姻所伪造的一场骗局。

  联姻则是?婚姻本质最赤.裸的体现——利益交换。

  没有一个人会是?另一个人的归宿。

  生来?无根,去也无痕。

  这样?想到闻之宴,方慈再度发觉,他说的没错,她与他才是?同类人。

  在「云轻」外的初见面,她就觉察出,他对这圈子?里的一切也是?不屑的厌倦的。

  纸醉金迷,颓废痞浪,都是?他厌倦的表现。

  在这场他发起的游戏中,他大概付出了或多或少的真?心。

  真?心是?最无法掩饰的东西,她当然有所察觉。

  扪心自问,她对他自然不是?全?无感觉。

  相反,那强烈的难以抗拒的致命吸引力,让她与他仅仅只是?对视,便自觉覆水难收。

  方慈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界面。

  她与闻之宴的对话框在很靠上的位置。

  他问她课程多不多?晚上要不要来?旧别墅等等。

  指腹在「闻之宴」三个字上轻缓地抚摸,良久,她点?开对话框:

  「方慈:闻之宴,周日晚上你的提议,还作?不作?数?」

  「闻之宴:作?数」

  「方慈:那你现在过来?的话」

  「方慈:我就答应你」

  「方慈:我在西山庄园」

  「闻之宴:祖宗,我在三十公里外的闻家老?宅」

  不到一秒,又?来?了一条:

  「闻之宴:来?了,等着」

  放下手?机,反扣了屏幕,方慈无波无澜地继续吃甜品。

  无花果?玫瑰芝士蛋糕,名为「旷日持久的玫瑰色日落」。

  她吃得?认真?,没注意到肖灵一直从咖啡杯上缘看?她的表情。

  她看?似波澜不惊,可拿起手?机发消息前后,那表情有明显的变化,很难说清,但那大概是?从落寞,转变为了某种意义?上的愉.悦。

  撤了午餐餐盘,四?个人转到旁边花架下吃下午茶。

  方慈跟侍者道,“刚刚那款蛋糕,麻烦您帮我打包一份,谢谢。”

  陈巧月戴上墨镜,深深歪靠在椅背里,午后慵懒的架势。

  肖灵和宋裕泽也都懒懒地倚着靠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过了约摸二十多分钟,方慈手?机震了一下:

  「闻之宴:大小姐,出来?吧」

  她戴上帽檐宽大的遮阳草帽,那是?今年某品牌新出的单品,站起身,道,“我去走走。”

  肖灵脸色微妙一变,默默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陈巧月抬腿踹了踹宋裕泽,“去陪着。”

  宋裕泽这会儿才懒得?动,只转头对方慈说,“别走远了。”

  方慈点?点?头,迈步离开,沿着车道往大门的方向走。

  -

  西山庄园正门旁有一株四?季常绿的树。

  宽大的树冠下,停着一辆布加迪Chiron。

  通体黑色,一股岿然不动潜伏着的野性。

  闻之宴远远地就看?到方慈缓步走近了,整个人笼在深秋午后柔和的光中,脸也隐在帽檐之下。

  真?是?仙极了。

  她打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

  穿着灰色卫衣头上戴着兜帽的闻之宴,手?肘懒懒撑着驾驶座车窗框,低着眼睫在她脸上逡巡,轻笑了声,慢悠悠道,“……方慈,遛狗上瘾是?吧?周日不吭声,这会儿把我叫过来??”

  “你也可以不来?。”

  闻之宴嗤了声,轻摇摇头,“老?子?真?是?……”

  他妈的,怕不真?是?狗属性吧,她勾勾手?指,他就开着跑车一路风驰电掣赶过来?。

  方慈往上掀了掀帽檐,道,“你再说一次,周日的话。”

  闻之宴一哂,“把我叫来?,还得?我说?”

  方慈默默盯他两秒,“不说拉倒,那我走了。”说着就要开车门,被闻之宴拉住,摁回?椅背上。

  他解开安全?带,倾身压过来?,低笑着,“……真?是?祖宗,一句都说不得?,”用鼻尖蹭了蹭她鼻尖,低着嗓,“……老?子?是?不是?惯着你了?嗯?”

  他这模样?带着宠意,方慈有点?儿受不住,抬手?打了一下他的脸。

  不轻不重,情人间的亲昵。

  闻之宴还是?笑,“……这是?你撒娇的方式?”他捏捏她鼻梁,“够别出心裁。”

  车厢内温度急剧上升。

  他放低了声线,道,“老?子?再问一次,方慈,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方慈屏了屏息,答,“……要。”

  “我给你带了吃的。”她说,“作?为跑腿费。”

  正是?那一款「旷日持久的玫瑰色日落」。

  她打开包装,指.尖捻起上面的玫瑰花瓣,“张嘴。”

  闻之宴虚眯着眼眸凝她好几秒,而后微启唇,含住她指.尖。

  方慈心下一颤,下一秒,他更深地从驾驶座越过来?,连帽卫衣上窜,宽大的工装裤之上,露出一截劲瘦的腹肌。

  他将她摁倒在椅座,让她一起品尝蛋糕的玫瑰清香。

  西山庄园门口。

  肖灵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辆布加迪Chiron,车窗漆黑,前挡玻璃也被浓密的树荫遮着,看?不清里面。

  但她合理推测,方慈应该在里头。

  正当她处在极度的震惊中时,肩被拍了一下,陈巧月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干嘛呢你,在这儿鬼鬼祟祟的。”

  肖灵伸手?一指,“……那应该是?闻少的车吧……”

  布加迪Chiron是?限量的没错,但国内应该不止有一辆。

  可那车牌,陈巧月当然认得?。

  她眉头一皱,没再看?那辆车,倒是?歪头看?了看?肖灵的表情,“你好八卦啊。”

  “别看?了,走了走了,晒死我了。”

  肖灵被陈巧月拉走,一步三回?头。

  两人都不知道的是?,那辆布加迪内,闻之宴用指腹狠揉着方慈的唇,眼眸漆黑晦暗。

  他与她的眸底,燃着同样?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