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1 / 1)

嫁乱臣 倾巳 3587 汉字|0 英文 字 5个月前

第141章

  因为苏齐岳一人担下了所有罪责,直接就发落被即刻问斩。

  说来也讽刺,苏齐岳平日里交友无数,只临了时,偌大朝堂之上,竟只有平素里就没什么交集的三皇子站出来为他求情,只并不奏效。

  受苏齐岳牵连,苏府被抄家,苏蕴之自然也官身不保,而惹出事端的二皇子只受三言两语训诫。

  几个皇子里就数三皇子出生最低微,一个没有依仗又无权无势的皇子,能安然立在乱局之中已然不易,说的话又能有什么重量。

  而苏落雪先前有多信誓旦旦现在就有多心寒,她都已经向萧旼投诚,换来的却是不屑一顾的背叛。

  此前她还在父亲面前夸下海口,可最后竟当真被父亲说中,他们成了最先被舍弃的负累。

  听说萧旼回来,她也不顾旁人阻拦,径直闯进了萧旼的书房。

  似是早料到她回来,萧旼并没多少意外,这次名册之事是他失算,因着着急扩充自己的势力,反倒正掉进了他那好兄长设下的圈套里,叫他平白受了一顿训斥,还折了一个兴许能牵扯住萧阙的人。

  “求殿下救我父亲。”苏落雪跪地抽泣,端的是一副我见犹怜模样,此刻却也动摇不了半分他的冷硬心肠。

  这些日子因为那名册的缘故,他们之间相处还算是融洽,他也颇为沉溺在她的温柔小意中,两人之间似是小别胜新婚的夫妇,也算如胶似漆。

  “父皇已经亲口下了死令,前一个替你父亲求情的现在已经被打了二十个板子奄奄一息抬回府了。”萧旼道,不难听出的拒绝。

  “殿下又何必拿这些理由来搪塞我,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现在牵连了父亲,你让我日后如何心安?”她不依不饶,平日里这么一闹基本都是有求必应,哪知现下那人竟还在无动于衷,她紧了紧袖下的手,已经快有些忍耐不下去想要发作。

  “雪儿你又何必这般,据我所知你未出阁之前在府上也并不受宠,教书习字都将你排除在外,后来还不顾你名声替你退婚,若是顾及你,早在你第一次回去讨要名册的时候就应当给你了。”

  他说罢见她仍旧蜷首垂泪,并没将他方才的话给听进去,他也索性不再兜圈子直言揭露:“若是你当真顾忌他,当初又怎会帮我去偷那个名册。雪儿承认吧,我们其实都是一类人,为达目的付出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我是,你也是。”

  他说罢还是起身去扶她,于这件事上是他亏欠,且他对她身上的热乎劲儿也还没过去。

  先不提他们究竟待她如何,她也不是全然没有感情的木偶,再是如何都是她的父亲、家人。

  她躲开他的手不住的摇头,嘴里呢喃着不是,她不愿承认,自己才不是他口中的那样。

  “夫人,老爷已经被压上刑场了,快来不及了!”画屏在外头提醒了一声,萧旼蹙眉,命外头的侍卫将人给拖下去。

  这个态度又有什么好说,不是早就决定好见死不救了么。

  苏落雪身子一震,孤注一掷的站起,瞧着他的眼里泪跟恨掺杂在一起。

  “你也知道苏苑音同我父亲感情最深厚,便就是我这个亲生女儿都得靠边儿,若是我父亲出了什么事,你就不怕苏苑音报复么?她身后可还有个兖州的薛家。”

  临了时那日她做下也能护好他们的承诺越发显得讽刺,最后还是得将苏苑音搬出来。

  可饶是这般,萧旼却不以为意地笑笑。

  若是他没从父皇口里听到那件事也就是罢了,现在既然知晓了又有何忌惮,薛家人没有不固执的,他们敢赌上那阖府的百年英名,不惜下场来救一个外孙女的养父?

  要是敢,怎会忍气吞声这般久。

  “我若是没有权衡好,怎会选择牺牲他?且你该知晓,也是他为包庇你我,甘愿认下罪的,也算是终于能发挥些效用,算是死得其所,你放心我日后一定好好待你叫他放心。”

  苏落雪替听着他居高临下又不以为意的语气,话中仿佛说的不过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事物,她本以为与虎谋皮,只要小心谨慎,也能达成心中所愿,却没想到头来只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心中情绪汹涌,悔悟已晚,恨不能亲手杀了他解心头之恨,却突然觉得腹部抽痛,身下涌出一阵暖流,低头一看,是一滩深红的血。

  萧旼也难得露出些惊慌之色,正欲来扶人,却只被她用力给推开。

  阵阵绞痛让她几乎要昏厥,似是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在流逝,一阵沉重的无力感席来,她什么都留不下来。

  她流泪冷哂:“报应,都是报应啊。”

  ...

  苏蕴之赶回上京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苏齐岳被施以斩首之刑,最后也没能见上父亲最后一面,只瞧见一个穿素服的姑娘在替他父亲收敛尸骨。

  他似是突然失了魂一般,有些耳鸣,听不清周围的人在说什么,只看着眼前的惨状愣怔着一步步挪着步子,目之所及之处都失了色彩,而他似行尸走肉,木着脸往前走。

  那个素服姑娘瞧见他,忙朝着他来,有些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被撞后退几步。

  他才突然回了些神志,视线落回,垂眸看着怀中的姑娘,涩声唤了一声:“佘涂。”

  在临近崩溃的边缘,无助无望。

  佘涂抬头看了他,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的时候,这安慰的话只在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最后能做的不过只剩下默默伸手替他拭泪。

  后来顺天府外有人敲响了登闻鼓,递上了一状诉纸,为被皇上亲自下令的处死的罪臣喊冤。

  且不论这件事已经盖棺定论,这皇上亲自定罪之人,哪里有蒙冤一说,便就是有,又有谁敢理。

  最近皇上亲自处理了的人已经不算少,若是这个节骨眼再上生事,只怕是嫌自己这官坐得太舒坦。

  这世间从来都不公,出生卑贱之人,无权无势之人,再是挣扎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认命就好,又有什么资格来驳斥上位者,谁又会将他放在眼里。

  本以为不加以理会人自会离去,哪知那登闻鼓当真响彻一日,一声一声,越发振聋发聩。

  一身行事清白的人,走的时候就不该留下半点污泥,他早想这么做,为师长、同僚,只可惜醒悟得太晚,沉默换不来独善其身,只会让那些位高权重的上位者越发变本加厉的随意定夺旁人生死。

  所以他想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哪怕最后也未能如愿,但是哪怕能成功能撒下一颗种子,就总还是会有人同他一般,挺身而出,直到这个虚伪皇权被清洗,甚至是颠覆。

  后来在顺天府前的人越来越多,一开始只是几个昔日受过苏齐岳照拂的吏部下属,受过恩惠的百姓,有过类似遭遇的家眷,递进来的诉状也堆成了小山。

  这件事越闹越大,最后连宫中的永曦帝都知晓,大皇子和二皇子的轮番施压之下,最后顺天府尹迫于无奈接下了诉状,不过不是翻案,而是定罪,用了私刑也没叫他喊过一句求饶的话,在人快被打死之际,是轻尘公主出手阻止,才救回了人一条命。

  ...

  兖州一路上都在下雨,到了梁州境内雨才渐停,萧阙闭眼假寐了半晌,恢复了些精神,马车里少了她同她的那些东西,顿时都空了一半,他此前最烦吵闹,现下又矛盾,觉得她若是也在,吵些也不是那么叫人难以忍受。

  他大抵是着了魔。

  思及此,他扶额笑笑,才瞧见角落里正放着一个不起眼的箱子,缠枝雕花,不是他的。

  放在这边这般久也不见她来找他拿过,当真是将自己给忙糊涂了,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他,但是这么想想,他心就能骤然被填满,温热得厉害。

  怕她忘掉什么重要的东西,他抬手去将那个箱子拿来打开,好在只是几身换洗的衣裳和几本书。

  他淡淡瞟过一眼,想来这其中应该是没有什么紧要之物,只不慢不紧收回眸子的时候又将视线突然转了回去,难得眼眸微怔。

  他随手拿起一本《阴阳调和之术》翻了两页,饶有兴致地半挑起眉,竟没想她竟也这般着急。

  早知如此昨夜里临了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就不该怕吓到她而忍着没进去。

  那书里的内容甚是没意思,字里行间都总透露着些糊弄人的感觉,他蹙了蹙眉,按捺着心思仔细看了几页,这种东西比起她应该是他来学才是。

  只是这里头的东西真的有学的必要么?他一面自我怀疑一面翻页。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嘶鸣之声,他将手里的书合上,还没问出声,只听见言二在马车外道:“主子出事了。”

  言二飞出手里的鹰,将解下的信递到萧阙手里。

  他凝眉,想起方才的鹰是从上京那个方向来的。

  纵是再不想,他现下的身份和立场都总是会牵扯到她,尤其是这次薛家答应合作之后。

  所以在这次出发之前他就曾派人去上京接人,他最后必定是要向上京挥戈而去的,若是苏家人肯来那便就是最好,也不需她日后为自己现下所作出的抉择为难。

  只没曾想他派去的人还未到,苏家就因为一本名册出事了。

  如今苏齐岳身死,苏蕴之九死一生后又下落不明,这名册里面必定还大有文章。

  他沉吟半晌,随后只让他们先赶路,自己骑了匹快马回兖州,之后再来找他们汇合。

  只是出了这样的大事,她又那般爱哭,若是知晓了此事可能受得了。

  ...

  倒真如萧阙说中,兖州第二日傍晚的时候就突然下起了雨。

  这是她来兖州之后遇上的第一场雨,黑云遮天蔽日的往地上压,往日许久才黑的天今日黑得格外的早。

  她心绪不宁了一整日,便就是瞧着这雨都觉得烦,总有种说不出的压抑味道。

  她没什么胃口,只觉得头疼,像是提不起什么精神,之后便就早早就睡下,后半夜醒来的时候额前已经一头的细汗,她分明做了好多梦,但是醒来的一瞬间就又统统全都忘了个赶紧,只觉得心上一阵阵细细密密的抽痛,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干躺了半晌,她口干得厉害,外头的雨还在下,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随即她也没叫夏琴,兀自起身去倒水喝,大概是方才发了不少汗,水缺得厉害,仰头就不带停歇地喝完一整杯,屋外突然传来些轻微响动落进她耳中只觉得格外明晰。

  她以为是雨将屋外什么东西带倒了,没打算细究,只后来风突然开始变得狂躁,将留着道缝透气没关严实的窗户吹得大开,随手点起的烛火也随之被吹灭。

  她被吓了一跳,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雨夜的风太冷了,她摸着黑走上前想关窗,却瞧见窗外的廊上,有个人影站在桂树前,蹙眉挤着自己湿透的衣袖。

  那人似是也没料到她半夜不睡觉,默不作声在房间里。

  对视半刻,风还在呼啸没有半分偃旗息鼓的兆头,他稍一愣,就只见她推开门,沿着屋外的长廊绕过拐角,直直向着他跑来。

  廊道上的灯笼中烛光有些微弱,但是并不影响她好好打量着人。

  他应是连夜赶路回来的,衣角都是被打湿的泥水,额前落下几缕被打湿的碎发,只好在没受伤。

  “你怎么又回来了?”她跑过去在他跟前停下,怕是受了什么没注意到的伤,站在他跟前没敢乱动,只心里突突地跳得厉害,突然折返,她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未做声,只垂眸瞧了她一眼,才在她跟前蹲下,伸手将她脚上的灰尘拂去,又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窗檐前,脚下腾空。

  “鞋呢?”他问。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