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苏苑音如何也想不到,这次被带回来的,竟是薛家的暗卫。
萧阙身上的那种侵略性实在太强,现下人一走,她才顿时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四周都静下来,她却胡思乱想的厉害,想起刚才他嘴里说的,关于夫妻。
想着想着,她就鬼使神差的将两个字念出来,话音在舌头上萦绕了几个圈,总感觉像是带着些绮靡的味道。
半晌后,她才察觉过来自己是在傻笑。
她顿了顿,却又释然。
早就决定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
她本就心悦于他,抛却永曦帝刻意为之,本来就定过亲,他们之间不需要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做他的妻子,之前使得,现在又有何使不得。
帐子外有人在通传,都是奉了将军之命,叫她过去。
她止住胡思乱想,既是奉了萧阙的命令,想必那头出了什么跟她有关的事,她不疑有它,理了理身上因为方才起了点褶皱的衣服,走了出去。
她走到萧阙身边停下,看着人好整以暇的站着,瞧着散漫得紧,又不像是有什么紧要的事。
她不解地向下看去,昨日还死死将她摁住的那个副将身后又带回了几个黑衣人。
黑衣人瞧见她,神色有些激动。
她将最前面的那人认出,是那日下了马车替她断后的暗卫,他们竟然找到了这里。
既如此,那将她叫出来的目的已经再明显不过。
她转头对萧阙证明他们的身份:“他们是薛家的暗卫。”
有了她的指认,萧阙点头,叫人都先散开,右将一脸懊恼,本是一心想要立功,却接二连三抓错人,已经不敢再抬头看世子。
“姑娘,你没事就太好了,脱身后我们朝着东边一路寻来,看到马车的残骸,我们还以为…”
为首的暗卫有些后怕,倘若这边出了什么事,如何回去同国公交代。
苏苑音将人扶起,看了看同那天相比少了半数的人:“还没来得及同你们道声谢,倘若不是你们以命相互,我兴许都逃不出来。”
她说完,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她转眸对上了那双有些不满的墨瞳,突然就心领神会,放下将人扶住了手。
“姑娘万不能这么说,我们去薛家的暗卫,保护主子安危本就是职责所在。”
“秦牧,将人带去看伤。”
身侧响起一道波澜不惊的清冽声线。
右将见世子点了自己,许是还没有对他失望至极,他心里大石落地,忙不迭带人走。
众人散尽,瞧着人走远的背影,苏苑音垂下眸子,想必以言二的身手,带着春棋逃脱,应当也不是什么难事。
“此前我救你几回,就且不说报恩了,怎也没见你这般嘘寒问暖的待我?好容易来探望也磨磨蹭蹭。”他睨着她兴师问罪。
苏苑音觉得他幼稚得不行,哪里像是个正气凛然的威严将军。
只是这副模样,却又叫她喜欢的不行。
她以手作扇,置于鼻尖轻扇,揶揄道:“好大的醋味哪。”
身侧的人默了默,瞧着她的眼神多了些意味深长。
她当真是怕极了这种眼神,随即闭口收敛。
明面上,她此前因为心里怀着别的事,违心的推拒,将人伤得惨了,可是想要讨好他取悦他都好容易,只要又回过头来冲他笑笑,他便就不究过往,对她就是无条件的妥协退让。
只是背地里,他当真记仇得紧,多的是折磨她的法子,究竟是谁拿捏了谁,谁也说不清楚。
两人说几句话就分开,她被撵回去用膳。
她吃完犯困,一个人占着大床打了个盹,很是悠闲自得,同外头的严肃戒备气氛仿若两个极端,有个人嘴上不说,却又给她支起一方天地,对她宠得没边儿。
晚些时候她才慢悠悠晃出去,到医帐瞧了瞧那几个暗卫。
老吴这几日也不清闲,虽然没有正面同山崩对上,但是后来同齐军走散的人马交手,还是不免有人受伤,医帐中就他同其他两名医者,自是忙得不行。
于是见到她来,又拉着人骂骂咧咧好生说了何满一通,内容大抵是他不识好歹,不接受自己的挽留招揽云云。
老吴说话本就尖酸刻薄,只是惜才也是真的。
“这回再见到他,我一定好生劝劝。”她笑着同老吴打马虎眼。
老吴哼了哼,又去忙手上的事。
她在边上瞧着,觉着药箱抽屉里的药材好些都已经见了底,有些不解问:“药怎么就只剩这么些?”
上次在七盘岭,药材都分明还很是完备。
“梁州气候比不上南边,有些药材品相劣质,效用也不大,战事除了粮草,就是药材最吃紧,如今梁州的威慑力越发大,永曦帝大抵是怕了,封锁了几条路不让通货,从南方买的物资一并都得绕路,有些跟不上了。”
老吴还算豁达,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撑着,这些事,总归都交给上头的人考虑去,他就踏踏实实做好手底下的事,旁的一律不归他管。
苏苑音沉吟锁眉,难怪萧阙不驰援广汉,而是选择从七盘岭向东行进,两军一南一北,是要将两条路都打通。
“为何一定要是南边,兖州处西南,山高地广,分明有大把的药材。”她不解道,在她看来,兖州离的近,若是从兖州买药,也可稍缓解燃眉之急。
老吴苦笑:“上京的药,半数都是从兖州征去的,哪里还能有闲余。”
见她神色有些焉,老吴安慰:“之前有几批慕名送来的粮草和善草堂的好药,都是你的手笔吧?”
她一顿,因为她从未提起过,不知他如何察觉,不过现在她同萧阙关系缓和,承认也没什么关系。
“这头一批当时直接送到了广汉去,就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后来有一批送到了我们玄甲卫处,世子当时伤的不轻,只是瞧见那药,失态了几回,现在想想,以世子的才智,只怕早寻到了蛛丝马迹。不过话说回来,这善草堂的药当真是非同凡响,老朽也算是行医数十载,只是这药当真叫人刮目相看。倘若有机会,当真想见一见那位佘涂姑娘。”老吴捋捋胡须,说的极为认真。
“会有机会的。”她认真点头,只心里有些揪疼。
不管是从言二口中还是老吴口中,又或是江阳城府宅里那个小丫头说的话,总感觉萧阙那些日子过得当真不好,或许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归功’于她。
“刚回梁州的时候,世子行事可没什么顾忌,伤敌一千,也常自损八百,通身的戾气,纵使有通天的本事,名声不好听,在军中也难叫人信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受梁州子民赞颂,除了有王爷费尽心力的约束,世子一路上走的可不顺遂,一半都是用自己的血铺出来了的。
不管旁人怎么说,我瞧得出来,苏姑娘在世子心里,当真是意义非凡。苏姑娘待我们世子也分明有情意,如今瞧着你们能放下心结重归于好,当真是甚好。”
苏苑音有些动容,有些心疼有些愧疚,只好在悔悟及时,之前还算不确定的立场现在格外坚定,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两人都没再说话,秦牧突然急匆匆赶来,问老吴拿药。
老吴掀起眼皮瞧他一眼,动作人就慢悠悠:“何事这般慌?”
“世子派人寻回两个猎户的尸体,现在在让昨天来的那个老者认人,我得赶紧去瞧瞧。”秦牧急道。
老吴将药包好,却是对她说话:“这小子对世子很是崇敬,凡是世子在的地方,他总是要去参合一脚。”
苏苑音对他印象颇深,昨日就是他不由分说将自己给抓了上来。
她起身:“我也去瞧瞧,晚些再来给您打下手。”
秦牧接过药,这才发现还有旁人在此处,回头一瞧,竟是世子未过门的夫人,随即有些心虚的放慢了些步子,走在人身后问道:“姑娘是兖州薛家的?”
苏苑音一顿,有些不知该怎么答,未了只道:“我母亲是。”
秦牧点点头,本以为世子该同蔓苼一对,此刻已然有些梦碎,但是瞧这这苏姑娘其实人品相貌都不差,最主要是不计前嫌,没找他兴师问罪。
思及此,他已经能慢慢接受并有些期待问道:“世子同苏姑娘预备何事成亲?我家兄长同世子一般大,去年都抱上大胖小子了。”
苏苑音语塞,好在已经快要走到,还未待过去,已经被萧阙走来拦住。
他身量高,宽肩窄腰,高出她一个头,她只能瞧见他的肩。
“死相都不大好看,莫要往前了,方老伯已经认过,他的孙子不在里头。”他道。
苏苑音听劝没再往前走,轻轻松了口气,不在就好,只盼着人只是被困在别处,没叫齐军的人给撞见。
后来两个猎户都被萧阙派人带去安葬。
苏苑音跟着萧阙往回走,他有心等她,将步子迈得比平日里小,同人并排走着,只手里突然钻进了一只软若无骨的手,不由分说来握他。
他微讶,垂眸叫她满脸故作镇定,失笑着将她的手握紧。
感受到他的回握,她心里顿时生了不少底气,问出了一个早就在心里盘踞了许久的问题。
“萧阙,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得了这刨根究底的毛病,只是她已经决定站在他这边,那应该弄清楚他最后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萧阙挑挑眉,这个问题于他而言,并不算很难回答,他自始至终,都知晓自己在做什么,只好奇她为何这般问他。
“想让做错事的人当着全天下人的面,亲口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想让真相大白,想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也想将母亲从樊笼里救出来。
他敛眸,可惜最后一点,做不到了。
怕她会觉得为难,又有什么顾虑。
他复又启唇,似做保证:“你不必觉得为难,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无论是兖州的兵权还是苏家人脉,我自己的仇,绝不牵连你做取舍。
只想着离开我,是断不能了,便就是死。”
好好的承诺最后又变成威胁,他倒是三句话不改自己的秉性。
她抬眼,郑重其事:“你想做的事,亦是我想做的,我要同你站在一处,绝不会先离开。”
这是选择了他么?
他闻言,目不转睛的瞧她。
他从没有这般笑过,没了那阴沉戾气,眉眼中满是意气风发,带着些爽朗和自傲,如烈阳似晨光,惊艳得叫人挪不开眼。
她失神的想,倘若一切都没有发生,他阖家团圆顺风顺水的成长,还是那耀眼的天之骄子,必定就是这般模样。
夜至,他留了几盏烛光,让她先安寝,帐外走动声都越来越小,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他坐在一旁,垂眸不语,光影洒落在他的面上,静谧好看。
她在里侧支起手看他,想起他白天同自己说的话。
“你怎么知道他们今天会来?”她纳罕。
他无奈瞧她,从叫她方才安寝到现在,问自己已经不下十个问题,知她担忧,他反倒淡然。
“猜的。”他故意气她。
果然她有些愤然,准备发难,只听脚步声匆匆赶来,声音似是那个秦牧:
“世子,他们来了。”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食用愉快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