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1 / 1)

嫁乱臣 倾巳 5326 汉字|0 英文 字 5个月前

第117章

  言二同苏苑音辞别,随即不在拖泥带水,当即下了楼梯之后就翻身上马。

  事急从权,他实在没法子置主子的安危于不顾,于这趟送行,他只能违命了。

  他转头,扬了扬马绳,身后突然响起一阵阵紧密的脚步声。

  “言二,等等。”

  言二动作一顿,勒住马回头望去,瞧见来的人是他方才就一直刻意避开的春棋,他不习惯告别,所以想先离开,可却又被抓个正着,他朝着人抿唇笑笑:“对不起春棋,突然出了些事,不能陪你们一道去兖州了。”

  苏苑音坐回妆奁台前,放眼瞧去,又瞧见春棋子见言二拦下说话。

  她微微侧头,有些自欺欺人地将视线挪开。

  夏琴走近:“小姐莫要忧心,萧世子定不会有事的。”

  苏苑音木着点点头,他怎会轻易死掉,连从诏狱都能全身而退,山崩如何奈何得了他。

  为转移注意力,她拉过夏琴闲话,可话到了嘴边舌头却打结:“你有没有见过山崩,当真有那么严重么?”

  夏琴叹叹,也知自己此刻该做的应该是宽慰,叫小姐放下心无牵无挂地回兖州去,可是她瞧着小姐的清眸,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

  “入府前,奴婢的家乡就曾遇到了山崩,很惨烈,全村的人,极少有活下来的。”

  她说完,苏苑音像是为自己找到什么理由,夺门而出,却撞上了何满。

  “此处离兖州不过只剩两个县,现下你去锦西,也做不了什么,万一雨停不定,还会遇上山崩,一路上危险,不若先回兖州等消息。”

  方才的谈话他也听到一些,只现在出言劝阻,他究竟存了多少私心就连他自己都不知晓。

  只是在原地等了许久才终是瞧见了一点曙光,可是还没来得及抓住就又要消失,他有些慌,显露了些一直被自己隐藏得很好的心迹。

  “可是我放心不下。”她摇头失笑,再没说什么,随即越过人,走得义无反顾。

  何满僵着身子站着未动。

  难过吗,是有的。

  可是随即想想却也觉得合理,她身上最吸引他的,不也是那种为了一件事横冲直撞的执拗么。

  只是她那就算头破血流,也没想过换一个人罢了。

  薛鸣岐瞧着消失在客栈门口的背影,止住了想拦人的步子,又不慢不紧的退了回去。

  阿音分明最是有情有义,更是像极了那满腔热忱甘愿去安定县赴死的姨母,哪里能算得上是狠心。

  言二看着身后的马车,有些愤懑。

  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被苏姑娘三言两语说到妥协,又因为春棋的蛮缠,直到最后将人给一并带了出来。

  只大抵是此刻自己有些能理解她的心情,所以没能做到拒绝。

  言二在外头驾着马车,苏苑音同春棋为避人耳目,都换上了不起眼的梁州服饰,一时间也无话,几人沉默一路,气氛格外凝重。

  雨将停不停,时不时还会有小山崩,山路并不好走,言二驾着马车走的官道,快马加鞭,细算起来也并没有拖慢多少行程。

  赶路至后半夜,离锦西已经不远,言二将车停下,寻了个荒废的破庙生了火,苏苑音同春棋下了马车来守夜,叫言二先歇息。

  几人围坐在篝火边,因为走的急,什么东西都没好好备,春棋拿出绣帕包好的如意糕,苏苑音没什么胃口,摇头没接。

  言二拿起木棍将柴往火里凑,见春棋朝着自己递过来,他拍拍手,拿过一块,有些失神。

  “冷了有些腻,可能没那么好吃了,暂且就先果腹吧。”苏苑音见他未动,开口解释了一句。

  言二回神应了一声:“呃,我方才只是想起前夜主子一个人用了一盘苏姑娘临走前送来的如意糕,后半夜胃难受得紧,被闹得一夜未眠,次日还是照常出发不曾耽搁,也不知主子此刻如何...”

  苏苑音支着手看向眼前的火堆,视线里跳跃的火焰虚虚实实的不清晰。

  千头万绪哽在心上,闷得透不过气。

  “那个温仪章,后来怎么样了?”

  她想起后来好像再没见温仪章出现过,那日自己扯出她,确实是对乌云的死耿耿于怀,存了私心想借萧阙的手报复回去,可是后来想想,她到底是萧阙还剩下为数不多一心待他好的亲人了。

  “回温家去了。”言二垂眸。

  那天她说的话都不过是凭空推测,那个内鬼竟当真是温仪章么。

  “温家早早就落败了,仪章姑娘是温家最后的一点血脉,往日王爷在时对仪章姑娘也多加照顾,所以主子才对她网开一面,断不是存了旁的什么心思。”

  因为怕她误会,言二解释道。

  又是被至亲之人背叛,苏苑音眨眨眼,想到了那个总是喜欢在黑暗中独处的身影,心里其实有些好奇,在那种时候他总是会在想些什么呢。

  鼻尖一凉,她仰头,房梁上的瓦片空了一块,面上又落下了几滴雨星子来。

  言二拍手起来:“看来又要下雨了,我去瞧瞧马拴好了没有,苏姑娘继续往春棋这边移些来吧。”

  春棋随即拿着干草往一旁铺了铺,唤着人来坐。

  “方才我瞧过了,这雨下不了多久的,明日定是个晴天,一定不会再有山崩啦。”春棋笑眼圆脸,生得本就讨喜,加上性格又格外开朗,有种叫身边的人都放松的力量。

  苏苑音垂眸点点头,还未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将两人都实实在在吓了一跳。

  只见是言二撞断了门框摔了进来,随着凛冽的风刮过,苏苑音抬眼,瞧见了明晃晃一片手拿火把,身披银甲的士兵,心下一寒。

  因为她们遇上的,不是梁军。

  春棋要去扶言二,被为首的士兵二话不说将剑身架上了脖颈。

  “老实点。”男子威胁。

  “说,你们究竟是干什么的,要去哪。”男子细细打量几人,又将剑横在了离得最近的苏苑音身上盘问。

  苏苑音抬眼,瞧见言二微不可闻的摇摇头。

  “我们奔波各处经商,此番是回家探亲。”她答。

  男子将视线在众人之间又来回打量了一圈,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莫要心存侥幸想糊弄,你们三个人都是?家是哪里的。”

  “我们兄妹三人家在锦西,方才无意得罪各位官爷,还请各位官爷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言二从地上爬起开口,将众人的注意力又都引了过去。

  “哼。”男子冷笑一声,身后的士兵随即上前来俯身到他耳边,似是在商量什么对策。

  苏苑音不动声色的垂眼,将方才他们听见锦西之后的反应瞧了个清楚,只想必他们此行也当同锦西有着莫大的关系,言二此刻按兵不动,想必也是存了想要试探的心思。

  面前的两人商议完毕,男子收回剑,身后的部下受意,上前将苏苑音同春棋抓起来带至一旁,是要将人抓走的架势。

  为首的将领慢步至言二面前,因为他方才见过言二拿剑,俨然是已经将他当作此处最具有威胁的人,故而想用她们的性命来要挟他,来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

  “听着,你若是识相,速速带路从此处去锦西,否则你这两个‘妹妹’连同你,一个都别想活命。”

  春棋收到苏苑音递来的视线,当即开口出声告饶:“官爷饶命,昨日山崩,将进山的路给堵上了,现下只怕是走不了了。”

  那将领似是并不接受这种说辞,再瞧想春棋的时候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之色。

  “若是细说起来,这里也并不是进山的必经之路,你等若是要回锦西,怎会出现在此处?”

  春棋一噎,没想到他们竟然去过,现下白白将话柄往他们跟前送,在被那人用阴沉着眸子的审视之下已经有些心慌,耳畔突然响起一阵赔笑声。

  “官爷有所不知,我这个妹子离家早,很多事记不清这才闹了笑话,恕罪恕罪。”

  春棋闻言,适时的拍了怕自己的头,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哎哟,我这榆木脑袋,又在众人面前闹笑话了。”

  为首的将领这才好好打量起苏苑音,眼睛里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兴味:“你们这些梁州女子最好都给我老实些,若是敢在我面前耍小聪明,当心小命不保。”

  他知道她们定是有旁的盘算,只是这一路上走来就没碰上什么人,他们同将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山崩被冲散,脱离了大部队,后来又收到线报,听说萧阙竟然也来了锦西,现下生死未卜。

  知这回的山崩于他们而言当真是如有神助,他们须地赶紧找到路同将军汇合,趁着那个乱臣贼子元气大伤之际一举将其拿下,这可是抢占头功的好时机,一刻都不能耽搁,所以眼前这几个人虽刻意得狠,但若是盯好了,那想来也必定玩不出花样。

  雨势渐大,众人才从山崩中逃生,还折了不少人在锦西的山路上,如今想起当时的场景,众人仍旧是心有余悸,怕又遇上山崩,于是裨将军下令先原地休整,待雨小再走。

  苏苑音几人被迫了腾出地方给他们,被驱逐到了靠着门边的地方,头顶有些漏雨,憋屈得厉害。

  言二又生了堆火,看着对面的两人,因为将两人都带至这险境当中,心里有些内疚,方才粗略探探,来的这一队人马不少,但是数量又远远不及永曦帝派出的援军数量,若是一个人尚且还有余力能脱身,只是还有苏姑娘跟春棋两人,想要脱身实在不易,于是他索性便就将计就计,正好可以借机探一探他们此行的目的。

  他看了看因为春棋方才被推搡手腕上受的伤。

  “没事吧?”他问春棋。

  见春棋摇头,随即又压低声音安抚:“苏姑娘莫要着急,此处到锦西还尚有一段路程,我们再慢慢寻机会逃出去。”

  苏苑音摇头,若有所思道:“不急,这些人很可疑,我怕是专门冲着萧阙去的。”

  他们为什么敢这么明晃晃去锦西寻萧阙?莫非萧阙当真出事了?

  她抬眼看了看拴在不远处的马车,顿了顿,对言二道:“可能想法子将马车内那个行囊里的几瓶药拿出来?”

  那是离京前佘涂送来叫她们防身用的,想必明日这马车里的东西一件都留不下,得先将马车里的东西拿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没问题。”言二点点头。

  见这边一直在窃窃私语,看守的士兵不耐走来出声警告:“鬼鬼祟祟做什么,都老实些。”

  言二坐直身子同守卫打着商量去要如厕,士兵不耐,骂骂咧咧带着人走远。

  苏苑音瞧着面前站着还剩下的那个士兵,冲着人笑笑:“这位大哥,听说这两天锦西暴雨山崩得厉害,只怕路上危险,不若你去同你们大人说说,待雨彻底停了再走吧。”

  侍卫听着面前的这个女子温声软语,虽然打扮朴素,但若是细看,容貌当真是上上之资,一时那点子虚荣心作祟,面对这般貌美女子,话多了几句:“有何可惧?我们到锦西那日正巧遇上山崩,现下不也安然无恙站在此处了么。”

  苏苑音作一脸惊讶状:“你们既是才出来,又为何要回去?”

  守卫不屑轻笑,眉宇间都满身得意之色:“自是要回去同将军的人马汇合,那场山崩安然逃出来的人可不多。”

  语罢,似是才意识到自己多言,当即住了嘴,再瞧苏苑音时已经多了几分戒备。

  苏苑音心上一滞,想来她的猜测没错,他们是永曦帝派来的援兵,只是现下本该紧要的是去广汉驰援,可是他们居然在锦西逗留。

  可是有什么能比遵从皇命更加重要的事,除了是能立功的大事,她实在想不出。

  次日雨势渐小,裨将军号令众人启程,她们的马车连同车中物什一应全都被充公,言二被带至最前让其带路,临被带走前他叫住春棋,似是不放心的又牵过她的手腕来看。

  说话间手心一凉,春棋会意,将袖口一遮,那手心里的两瓶药藏好。

  想来言二是已经得手了,苏苑音才松了口气,随即又被身后的守卫用刀逼着往前面走,她咬咬牙,被说话,被要挟着往前走。

  上山之后就没有了退路,她没觉得自己吃不了苦,有多娇弱,但是到底也是府上娇养着的小姐,随军在泥泞的山路上走了一上午,脚上磨出了几个水泡,实在不舒服,便就是连春棋也都有些吃不消,渐渐就有些迈不动步子。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突然喊停,因着遇见了两个猎户,裨将军动了主意,想要猎户替了言二带路,猎户不肯,宁死不屈,被裨将军冷笑着不由分说就斩下首级,一副视人命如草芥的样子。

  春棋吓得惊呼一声,不敢再看,苏苑音也不忍的移开眸子,不敢回想那血腥的一幕,只在心里盘算只怕那个裨将军对她们其实也是存有疑虑,只怕若是叫他们找到可以替代的人,那么下一个落到那两个猎户那样结局的人只怕就是她们了,现下已经将他们的意图基本摸清,她需得赶紧同言二碰头商议对策,想法子逃跑,摆脱这些人。

  众人又往前行进了一段路,除了方才的两个猎户,一个人影都没瞧见,两边的人都没遇上,方圆百里黑云压境,伴随着时断时续的乌鸦啼叫,山上偶尔还是会有碎石往下滑,明明是白日却不见一缕阳光。

  处处都透着不详。

  苏苑音脚下一滑,被春棋眼疾手快的扶住:“小...姐姐,你没事吧。”

  春棋靠近,踩到了湿泥,脚步也有些踉跄,又差点把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的人给带倒。

  瞧着自家小姐裙角沾满的湿泥,自己都累得受不了,更遑论她家小姐,她愤愤瞪了不远处的那个裨将军一眼,喘着粗气:“不若直接表明身份吧,这样下去身子如何受的了,到底是同兖州那头的人,他们奈何不了我们的。”

  “不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将薛家也拉进这摊浑水里。”她摇头,现在还未到没有退路的时候,那张保命的底牌,得再留一留。

  春棋抿抿唇,瞥见前面骑马的人又过来,当即闭了嘴没说话。

  那人却在她们跟前停下,带着些颐指气使的口气:“你们做点菜,一会儿吃完继续出发,麻溜点!”

  春棋听罢当即被气笑,抢了她们的马车就算了,也不知他们到底是哪来的脸指使她家小姐做菜给他们吃,且还不提他们那么多人。

  苏苑音没来得及将人嘴捂上,只见她已经开口回击:“不会做!你们自个儿没手么。”

  “你找死。”马上的人勃然大怒,没将她们的性命放在眼里,反正她们早晚都要死,就算不是现在,只要一跟将军的人马汇合,她们没了利用价值,还是会死。

  马上的男子睥睨地瞧着那个圆脸丫头,动了杀念,刀还未动身下的马却突然扬起双蹄发狂起来,男子控不住马,差点被颠到地上去。

  言二紧随其后走来,给春棋递去了一个关切的眼神,见人没事,才将人严严实实挡在身后:“大人恕罪,我这个妹子被惯坏了,说话都是信口胡来的,我们兄妹几人就她手艺最好,裨将军还等着呢,我们不敢耽误大人们的行程,先去生火了。”

  男子堪堪将马控住,刀已经在方才掉到了地上,没了什么气势,到底不敢耽误正事,那就暂且再留他们的性命一时半刻。

  见人走,春棋才理亏认错,苏苑音眉头紧锁,看他们的行径,想来这一路上手上没少沾染梁州人的血液,这般残暴不仁,却还自诩正义之军,实在虚伪。

  苏苑音叹气,戳戳春棋的头:“傻丫头,把药给我,现在才是脱身的大好时机。”

  春棋了然,赶忙避人耳目将手里的药递上。

  “苏姑娘,离此地一直往东,大概还有四十里路,或许能瞧见梁军的踪迹,这些齐军此行是冲着主子他们去的,我不知主子他们此刻的处境,但人是不能再往前带了,得先去报个信,届时还请苏姑娘同我兵分两路,我去报信,苏姑娘原路下山去七盘岭找尤飞白调兵来相救。”

  苏苑音默了默,只这是言二做的最坏的打算,却不是最明智的打算,可能就是为了保下她的命。

  萧阙那边生死不明,此去九死一生,或许还会面临被敌军围困逼死的险境,只有下山,才更有希望活命,但是七盘岭太远,她并不熟路,就是侥幸逃脱也未必会能赶得及回来救命。

  “我去找萧阙传信,你去七盘岭,言二你不欠我什么,你知道的,这才是最有希望的法子,比起我,你才是最适合去七盘岭搬救兵的人,我相信你。”她瞧他,说得郑重。

  言二同她对视一眼,见她神色坚定,沉吟半晌,攥了攥拳,点头应是。

  几人各怀着心思,言二将菜做好,迷|药有限,千余人实在无法都顾及,苏苑音只好将药下在那裨将军一行的饭食中,至于其他人只能再借机行事。

  饭做好,苏苑音同春棋去裨将军处送菜。

  两人将菜放好正欲退下,裨将军却将人叫住,他还是觉得几人可疑,尤其是这两个锦西女子,看她们眼里并不见半分商人的市侩之气,同行下来甚至越发觉得她们举手投足同旁的梁州人都不像,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若不是梁州人,却又隐姓埋名,那必定是另有所图。

  “这些菜,你们每个都尝一下。”他道。

  苏苑音一僵,面不改色笑着开口:“这些都是给大人们的,锅里还有,我这就去拿。”

  裨将军蹙眉,指了指身前的,不容置疑道:“站住,就吃这个。”

  苏苑音不动,沉寂着视线同让他们对视,两相僵持之下,气氛突然紧张,裨将军及众人都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刀,准备随时发难。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