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1)

反骨 蝗蝗啊 5422 汉字|0 英文 字 29天前

第49章

  沈宝用彻底醒过来后,她连鞋都没有穿,光着脚着着中衣跑到柜前,从里面拿出那份赐婚文书。

  仔细地不知看了多少遍后,她才小心地把此书放回柜中。

  “姑娘,您怎么又光脚下地了,说了您多少遍了,就算天气热起来了,也不能这样。”

  说话的是云甄,比起沈宝用带她回来那日的诚惶诚恐,她现在已恢复了很多,接近以前那样的正常。

  云甄能重新回到沈宝用身边实属巧合与缘分。沈宝用在被陈松接回来后,陈松不放心她的医治情况,怕太子记恨她划伤他的脸,不用心给她找大夫治疗。

  听都城府里的兵士们说,南城医馆坐镇的一位外伤大夫医术高超,什么样的外伤都能治好,于是陈松第二日就带沈宝用去了。

  大夫看了她的伤口,表示处理得很好,药也没有问题,继续按那个方子涂抹与吃药就可。但药都落在了太子别院,陈松正好让大夫重新开了药。

  二人回去的时候,并不急着回陈府,就一路慢慢地逛着。

  路过齐彩桥的时候,桥下停着一艘花船,里面发生着争执。叫骂声阵阵传出,小船也摇晃得厉害。那船里做得什么营生一看便知,那叫骂声也不堪入耳,好像还有打人的声音以及女人的求饶声。

  陈松正打算带沈宝用离开,不让她听到这些腌渍之言,却见沈宝用站定在桥边伸头往下看。

  她那身子都探出半个去了,陈松赶紧拉住她:“做什么?这有什么好看的,带你到前面买好吃的去。”

  沈宝用还是没有听他的,就见她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这时,船里的人跑了出来,是一个女人。她脚下不稳一下子摔在了甲板上,后面追出来的男人,拿着酒壶就往她头上砸。

  女子发出惨叫,陈松这时开口了:“这官人差不多得了,真弄出人命来,我还得抓你。”

  女子与行凶男人同时抬头看向桥面,那女子忽然道:“姑娘,姑娘救我,是杨嬷嬷把我卖到了这里,因为我没有及时禀报姑娘离府的消息。”

  此人正是云甄,她虽化着浓妆,面容看上去憔悴了不少,没有以前少女的鲜嫩,但还是能看出这就是云甄。

  沈宝用惊叹,这才多长时间没见,云甄就变成了这样。刚才她听到声音就觉耳熟,如今看来真是旧人。

  沈宝用一直以为云甄与衣彤在她走后被调离了落蜓轩,不想云甄竟是被薄且惩治,卖到了这种地方。

  陈松问:“故人?”

  沈宝用点头:“你见过的,你回都城后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这是我那时的婢女。”

  陈松不记得了,只道:“九王府的婢女怎么会被卖到这种地方,要救吗?”

  云甄已跑下船来,这条船停的地方水不深,云甄淌着水朝岸上爬来。终于她跑到桥上,一下子给沈宝用和陈松跪了下来:“姑娘大人,救救我吧,看在以前主仆一场的情分上。”

  陈松不说话,只看着沈宝用。

  后面船上的伙计跟了过来,看得出陈松是位官爷,并不敢来硬的,只道:“大人,这女子是咱们以银钱买来的,她的身契都是全的,我们可没拐卖她。”

  陈松见沈宝用对他点了下头,他道:“有身契就好,有身契就可以再次买赎了。”

  那人听了这话问:“大人是要赎了她吗?”

  陈松道:“这是内子的故人,她说要赎,那自然要赎。”

  他说完看了沈宝用一眼,沈宝用如他所愿冲他咧嘴一笑。他就喜欢她大大方方的样子,他也没说错啊,皇上已亲口答应会给他们赐婚,她可不就是他的内子。”

  来人重新回到船上,一会儿又回来了,沈宝用见陈松随那人上了船,她拉起云甄问:“到底怎么回事?”

  云甄道:“姑娘一连好几日不见人影,奴婢告诉依彤就当不知道,每日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可纸里终究包不住火。太子殿下发现您不见了,打骂了奴婢,这还不够,还让杨嬷嬷把我发卖掉。我怎知杨嬷嬷如此狠心,见我不是家生子没有家可回,就把我卖到了这种地方。”

  沈宝用看了看她,然后道:“你倒是巧遇到了我,我不会不管你,总先要把你救出这种地方。”

  一会儿,陈松就从船上下来上了岸,然后手上拿着云甄的身契道:“走吧,办好了。”

  带着花枝招展的云甄不好再逛,一行人直接回去了陈府。

  云甄一路都很安静,一回来陈松就道:“正好我还说需要买几个丫环,这下有你以前的丫环在,先让她侍候你,剩下挑人的事不着急,等你慢慢挑。”

  就是从那天开始,云甄就留了下来。这几日沈宝用睡不好,总觉得自己还在薄且的那个园子里,云甄也如惊弓之鸟,睡觉总是蜷着身子,好像被人打怕了一样,睡不安稳。

  一连几日过去,皇上终于赐了婚,陈松拿给沈宝用看的时候,她如获至宝,看了好久。

  就因为她这个样子,加之听云甄说,每晚她惊醒时发现姑娘也在浅眠,于是陈松就把这份赐婚文书给到了沈宝用手上,让她收着安她的心。

  终于几日下来,沈宝用开始摆脱在太子别院里受到的惊吓,而云甄也开始忘记那些苦难,开始能睡一个整觉了。

  这会儿,她正在给沈宝用穿鞋,说起云甄侍候人那真是可沈宝用的心,她是沈宝用一心按自己心意教出来的,是想着随她嫁人当贴身大丫环的。

  沈宝用看着忙前忙后的云甄叫住了她:“你先别忙了,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云甄停下手,听话地等着沈宝用训话。

  “再有不到二十天我就要成婚了,先前我看你被船上的那段经历吓得不轻,就先收留了你,如今你看上去好了很多,咱们主仆一场,你也算因我落难,你有什么打算都可与我说,我尽量成全你。”

  云甄楞住:“姑娘这是何意?可是我侍候的不周,还是姑娘嫌弃了奴婢的那段经历,觉得奴婢不配再给您穿鞋。”

  沈宝用又像在桥上带她走时那样地看她,看得云甄有些发毛,她才叹道:“云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你的性格与聪明劲儿,根本说不出这段曲解我意思的话。就算你真的经历了那场磨难,听了我刚才的话也该是高兴才对,不用给人做奴婢,可以靠着咱们这点交情为你自己谋个好前程,怎么也不至如此急迫的一定要当我的丫环吧。”

  云甄跪了下来:“姑娘,求您收了我吧,我一定好好侍候您。”

  “太子危胁你了?”沈宝用忽然道。

  云甄脸色剧变,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你别怕,我知那人的手段,也信你在我从九王府走后有心替我瞒隐。但我不能让他的如意算盘打响,你留在我身边是要做什么呢,给他做眼线,还是哪一日里应外合地害我,害陈大人?”

  云甄只是摇头,她不能说。她怕太子把她这颗无用的废棋真的卖到那种地方去。

  比起沈姑娘,在猜到了她为何会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来到她身边后,依然愿意开诚布公地与她谈,没把她直接扔出去,还要帮她谋个归宿,而太子殿下是不会饶了她的。

  但面对这样的姑娘,她无法再骗下去,也无脸再呆在她身边了。

  云甄道:“太子的事我不能说,不敢说,姑娘就别再问了,也不用给我安排后路,我,走不了的。”

  沈宝用明白了,薄且一定是拿捏住了云甄的软肋。

  沈宝用还是多问了一句:“不试试吗?”

  云甄眼中明明闪过一道光,但很快寂灭了:“谢谢姑娘了。我这样的奴婢真的很失败,对主子忠心不够,又做不好太子的任务。”

  其实沈宝用比云甄好不到哪去,若是没有陈松,她如今也是被困在泥塘里的浮萍,根本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

  “那你走吧,我这些年攒了一些钱,给你拿一部分,若是运气好太子肯放过你赶你出来,你也不至身无分文。”沈宝用说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手帕包成的一个小包。里面是她攒的一些碎银。

  云甄流着泪接了起来,她也没脸再说什么,虽自己是被太子殿下胁迫的,但知姑娘早在赎她时就怀疑那不是巧合,还是收留了她好几日,不怪罪她要给她出路。若她没被太子选中,这辈子跟着姑娘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云甄想起那位大人,他眼里都是姑娘,这几日接触下来,发现他心里也都是姑娘。而姑娘只有在看那位大人时,眼里自带的那份对什么都很漠然的感觉会消失,会涌上秋水,眼中带笑,情意绵绵。

  云甄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沈姑娘,哪怕是对她养母程娘子也到不了这种程度。云甄在心里默默地祝福姑娘,希望她可以与陈大人双宿双飞,平安喜乐。

  云甄走了,沈宝用开始忧愁。她看向自己的手掌,现在已不用包扎,伤口已长上,但还没有完全封口,活动不便且还会疼。

  她没有什么遗憾,当时行此举就是照着废了一只手也要博一博的想法。如今看来,她算是成功了,薄且没有成功占有她,而她也得了皇上的赐婚。

  但是云甄的出现说明,薄且并没有死心并没有放过她。他竟在她上次低调离开王府时,就早早埋下了这颗棋。他这样的心机,行起恶来又毫无底线,她真的算是逃出魔爪了吗?

  “想什么想得眉头都皱了起来?”陈松本来早就来了,听到她与婢女说的话就没有现身。

  沈宝用一下子回过神来,她看着陈松道:“大人这几日很闲吗?不去都城府的吗?”

  她这声“大人”叫得尾音带勾,听得陈松都不想纠正她。

  他说:“要去的。”他没有跟沈宝用说自己在皇上那里跪了好几天的事,所以沈宝用自然也不知道他这几日是在养身体。

  他又说:“是我烦到你,烦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吗。”

  沈宝用不想告诉他云甄的事,以薄且那样的性格,不会这么快的死心很正常,但有皇上旨意在,他再不死心不也是放了她出来。也许她只是在徒增烦恼,没必要拿这些杞人忧天的事来烦他。

  沈宝用心下有了决意后,嗒嗒地朝他跑过来,陈松一见道:“别蹦,伤口刚长上,你轻点。”

  他明知故问:“你那婢女呢?”

  沈宝用:“我给了她些钱,放她出去过日子了,她本也不是从小跟着我的,原是九王府的奴婢。”

  陈松:“你哪来的钱?夫人现在就开始藏私房钱了。”

  明明藏私房钱是男人爱干的事,陈松倒打一耙地逗她,但沈宝用心虚啊,她是真的藏了很多钱。

  她小心翼翼地问:“不能吗?”

  陈松笑了,笑得哈哈的。沈宝用当即明白过来,他是在逗她,还被他逗得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底儿露了,沈宝用心里不服气。

  她朝前迈了一步凑近他,伸出她的脚去,在他的鞋上踩了一脚。不突然力道也不重,就这么缓缓地郑重地轻轻地踩了一脚。

  陈松被她的行为弄得楞住,看看自己的鞋又抬头看看沈宝用。见她一双眼里,分别写着成心与故意。

  陈松笑着说:“你这不行啊,战斗力比小时候差远了。”

  说着想起自己被她扎的那刀,以及她扎她自己的那刀,道:“以后身上不许藏刀,你跟它犯相,藏了就总有用得上的一天。”

  可又想到,她藏的那些利刃也都算是救了她,自己以后虽然会全力保护她,但万一呢。这么想着他又道:“回头我把你那把小刀还给你,但只是让你防身用的,切不可再行极端之举。”

  如今,沈宝用倒真是不急着要那柄小刀了,她随意道:“不急,搁你那也一样,反正都是一家,”

  她忽然住了嘴,她虽能在热闹的大桥上笑着应他那声“内子”,但自己说出来还是会不好意思。

  陈松替她把话补全:“反正都是一家人,你的就是我的。”

  陈松说着从袖里掏出一串钥匙:“咱全家库房的钥匙都在这了,圣上当年没有没收陈家的家产,我去库房里看了,小时候见到过的东西都在,还有很多我没见过的,回头你去过过眼,清点时小心累着。”

  陈松不是在说笑,他是知道沈宝用的,从小饿怕了穷怕了,对傍身之物始终有着一份执着。当然不是她的她也不惦记,但像这种嫁入夫家,对夫家的钱财她是不会客气的。

  那库房里的东西都是陈家百年大族积攒下来的,光陈年账册就有两箱,记载着金锭银锭银票,金器玉器书画,田契地契店铺的贮藏及分布情况,像沈宝用这样的真有可能陷在其中废寝忘食。

  她身体才刚恢复起来,再给累坏了得不偿失。陈松就是因为这层考虑才一直没把钥匙给她,但刚才看她用自己的钱给那侍女,陈松心里就不好受了。

  他从来看不上陈家的这些东西,亲人都没了家族也不在了,他一个人守着这些有什么用。但现在一切都有了意义,他给出这份东西的时候,这些于他来说毫无意义的身外之物一下子就超出了它们的价值,给他带来一种有东西可以给心爱之人付出的自豪感与愉悦感。

  沈宝用看着那串钥匙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嘴里还念叨着:“你的就是我的,那我的,”

  陈松带着笑音打断她道:“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咱就这么说定了。”

  沈宝用也笑了,她伸出小拇指:“那,咱们拉勾。”

  两指相勾,陈松心里一颤,拉过勾后他顺势把人搂入怀里,动作轻轻的,像那日接她回来一样,生怕碰到她的伤处,怜惜着她这副看上去瘦弱的身体。

  实在情难自禁,他稳上她头顶,稳她额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沈宝用心脏“砰砰”地跳着,心里期待着,却戛然而止什么都没等来。她感到陈松在狠狠吐出两口气后有放开她的意思,她回搂住他,照着他的脸吧唧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后,她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松手想退,却被陈松强势地定在原地。他刚得了鼓励,血气方刚的男儿不可再退缩。

  他看着他向往的娇唇,稳了上去。

  天旋地转,璀璨明媚。

  沈宝用虽不是第一次被人稳,但感觉完全不一样,天差地别。她与陈松两个都算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滋味,身体在出窍,灵魂在打颤。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待陈松放开她,沈宝用才发觉这一次自己竟然没有抗拒来自别人的亲密接触。

  她好开心,原来对的人是可以治愈一切的。

  她笑,他也笑,陈松抚着她的头发道:“傻笑什么,傻不傻啊你。”

  沈宝用:“傻。你也傻。”

  两个沉在蜜罐里的人傻笑够了,陈松正色道:“要快点给府里添人了,你这里怎么也要十六个丫环,六个嬷嬷的。”

  沈宝用眼睛瞪得大大地:“哪用了这么多。”

  沈宝用一想到这院里望去都是人,她就受不了,就算说她天生穷命,她也不要这么多人围着她转,她喜这园中的清净,就只她与他两个人的那种清静。

  “多吗?”陈松不懂,以前陈家的大夫人他嫡母就是这样的,就连他阿娘的院中,也是八个丫环,四个嬷嬷的。

  沈宝用道:“先挑两个吧,两个我用的习惯,老嬷嬷就不用了。”

  因为杨嬷嬷以及宫里的那几位嬷嬷,沈宝用对这些老嬷嬷心有余悸。

  陈松:“听你的,咱家你当家。”

  沈宝用又道:“我要亲自挑人。”

  陈松自然也应下。这倒不是因为沈宝用事多,她对婢女以前有要求是因为要嫁到沈芮那样复杂的家庭去,婢女至少不能拖她后腿。

  如今陈家只陈松一人,就不存在这种情况了。是以婢女只要差不多就可以了。但因为云甄的事,沈宝用不得不多个心眼,她怕陈府弄进来的丫环,也会是薄且提前安排好的。

  陈松走出沈宝用屋子,并没有很快地走出院子,而是走着走着,他翻身上了墙。

  不止是沈宝用还在担心,陈松也没有放松警惕。他环视周围,感受着查看着,做着这几日每天都在做的事,结果依然是没有发现问题,但他不觉得此举多余,还是谨慎小心些的好,毕竟他不想再看到沈宝用被太子的人带走消失在他眼前。

  玺儿已经适应了陈松的突袭,但她很有把握陈松不会发现她。

  她家赵门最擅长的就是躲避,如果不是因为此,太子殿下又怎么会把她派到沈姑娘身旁,就是看中她可以完美做到隐身的情况下行监视保护之举。

  不过今日出了新情况,该传消息回去了。沈姑娘真厉害,也不知是怎么看出云甄有问题的,如果不是太子殿下提前告之了她这是颗棋子,是自己人,她是真的一点都没看出来。

  桥上救助一幕,她也远远地看了整局,以她那些年走江湖的经验,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破绽,殿下找的这些人都是老江湖,问题绝不会出在这些人身上。云甄的表现也没有问题,到如今玺儿都没明白沈姑娘为何如此笃定云甄是太子的人。

  薄且拆开手上的纸条,看到玺儿的汇报。

  玺儿不像阿感,她并不每日都传消息来,也从不描述陈松与沈宝用相处时的细节。她向来有事说事,简单利落。

  此时的薄且倒希望她如此,因为他直到现在,只要一想起那日从宫中回来路上的所见,在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也看不到陈松的嘴型的情况下,他已快要愤怒到控制不住自己。

  如果每日都有消息来向他描述那二人的相处,薄且真怕自己忍不到计划成功的那一日。

  所以,他默许了玺儿这样的汇报。

  薄且看完纸条内容后,他笑了。他还是在沈宝用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痕,她就算不在他的身边,他也一直缠绕在她心中。

  他喃喃自语道:“你可真是了解我啊,比任何人都了解,我在你身上的工夫真是没有白下。”

  沈宝用恐怕都没意识到,她竟成了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她的感觉、她的怀疑都是真的,她知道他会怎么做。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