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 / 1)

反骨 蝗蝗啊 4857 汉字|0 英文 字 29天前

第41章

  薄且阴沉的脸与这阴森的水牢相得益彰,他道:“说完了吗。”

  沈宝用一惊,马上收拾起情绪,深深地看了一眼陈松后,她转身:“说完了,殿下。”

  “你说完了,我该办正事了。”薄且声音提高,“陈松私闯别院,欲图不轨,念其在都城府任职期间兢兢业业,不曾有私,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判其五十鞭刑,打完之后扔了出去。”

  还没等沈宝用说什么,薄且对她道:“你来执鞭。”

  沈宝用走近薄且,小声地近乎哀求地道:“殿下,您不是已经答应了,”

  薄且也压低了声音,打断她:“答应了什么,饶他一命放了他,我哪一点没有做到。你若不忍那就由我来亲自动手,你选哪样?”

  沈宝用低下了头,单薄的肩膀不堪重负地在撑着她整个人。她有些抖,但没抖太久,最终她抬起了头:“我来。”

  薄且咬了咬牙,明明是想看她痛苦来解恨的,但她现在真这么选了,薄且更气了。

  “给她!”薄且道。

  守卫把鞭子递了过来,陈松那边,恐怖的“嘎吱嘎吱”声又响了。只见他从水中被吊了出来,现在他整个身子都露了出来。

  沈宝用这才看清,刚才的那一鞭是从他侧颈一直抽到了胸腹,他衣服都被抽破了。

  沈宝用是亲眼所见薄且可以单手接住陈松一掌而无事的,所以他不像大部分贵族子弟,无身手无力量只能靠手下保护,这样的人若是使鞭,加之他对陈松的仇恨,五十鞭下去,陈松不死也会致残。

  所以,必须得是她来。哪怕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她也要咬紧牙关撑下去。

  沈宝用痛快地接过了鞭子,她轻轻甩开,鞭尾垂在地上。

  薄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可没有这里看守的本领,这个距离是打不到人的。”

  沈宝用前进了几步,她本已把眼泪憋回到了心里,但看到陈松在对着她笑,她差点又要哭了。

  但她还是忍住了,她用尽全力地回以陈松一抹微笑,然后闭着眼把手中的鞭子甩了出去。薄且倒是没想到,沈宝用竟没用他催促,利索地甩出了第一鞭。

  哪怕沈宝用没有使大力,鞭子抽在身上的声音还是让她心颤手抖。她怯懦了一下,第二鞭打得轻了,被薄且发现,他道:“你若不使力打得这样敷衍,就换人来。”

  沈宝用只得加大力度,而薄且似乎还嫌不够,一直在后面道:“用力!不够!再用力!”

  沈宝用额上开始冒汗,她忍着胳膊的疼痛咬着牙暗数道:“二十二,”

  第二十三鞭抽下去后,剧痛从她胳膊处传来,她整个手臂抖得厉害。这一切都没有逃过薄且的眼,他忽然反应了过来,上前夺过沈宝用手中的鞭子。

  沈宝用顾不得自己的疼,欲去抢回鞭子:“我刚才是不小心才失了准头,我后面会使力的。”

  薄且咬牙切齿:“够了,你胳膊不想要了。来人,把人犯押回去,不用再打了。”

  听到不用再打了,沈宝用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这时才感觉到右臂已疼到麻木,堪比她脱臼时的感受。

  薄且不再理会陈松,把人打横抱起就走。陈松想问沈宝用的情况,但刚张嘴一口血喷了出来。其实他身上最重的伤还是最早捱的那一鞭,沈宝用力气再大,也抽不到皮开肉绽的效果。

  他就这样被重新放入水中,如果身上这些鞭子是由别人来打,这样被放入水下,陈松哪怕再年轻力壮会武功,也抗不了多长时间。伤口一旦溃烂引起高热,神仙难救。

  是以,太子让沈宝用执鞭就是算到了这一步,他是真的想留他一命,也是真的要他享极致的痛苦。

  薄且抱着沈宝用往外走,他忘记她胳膊刚受过伤的事,别说执那么重的鞭子抽出去二十多下,按说重物都是不能提的。

  他看向怀中已疼到闭上眼的沈宝用,就为了让陈松少受些罪,她忍着不说也不知强忍了多久。

  薄且气一上来是真想把她扔出去,但现实是,他把人又往怀里抱了抱,坚实的胸膛让她更得劲儿的倚靠着,有力的双臂把人托得稳稳的,生怕颠簸会让她更痛。

  门口不知何时停了一顶十六人抬的大轿,守铭与玺儿一人掀起一边的帘子,方便薄且抱着人上轿入内。

  这轿中俨然如一间屋子,坐卧起居的地方都有。

  沈宝用疼迷糊了并不知这里是何处,她被薄且放到榻上时,一下子警觉了起来,这么地躺在薄且身边,她抵触她不愿,甚至感到害怕。

  薄且见她又开始不顺从,却因说不清的逃避心态,不想再用陈松来威胁她。

  他紧闭双唇,直接把沈宝用右边的袖子扯了下来,她肩臼已经肿得老高,必须接受及时的治疗。

  沈宝用这时已起了高热,其实从她被人卸了胳膊又在薄且那里遭了打击开始,她就一直在硬抗,因为心里藏着事,惦记着陈松会不会来,会不会有危险,凭这一执念一直撑到了今日。

  可今日发生的事也没让她好过,先是陈松被擒,之后水牢之行,再然后是被薄且强迫,此刻因过力而使肩膀旧伤复发,在不堪身体的带动下,她的精神也撑不下去了,这一倒有如堤坝崩塌。

  沈宝用意识有些迷糊,但她知道呆在她身边是薄且,而且他扯了她的衣服。

  她的肩膀因为肿症而发热发烫,薄且的手触在上面是冰凉的感觉,这让沈宝用想到了蛇。

  她熟练地抓蛇把蛇当成美味之前,也曾有过野外被蛇缠咬的经历,这一刻薄且的手指就像是蛇,还是带毒的,沈宝用挥动完好的一边手臂打了过去。

  薄且的注意力都在给她疗伤上,虽还是躲过了沈宝用的袭击,但脸颊被她的指甲划破了。

  薄且制住她那只手,依然没有再拿陈松威胁她,但嘴里说出的还是威胁的话,不过换成了另一种:“你现在心里也清楚,若不能得到及时救治,你这胳膊就会被你作废了。”

  紧接着肩膀处又是一凉,沈宝用感觉出来了,这应该是药膏,薄且在给她上药。然后她又听到他说:“玺儿进来。”

  这下沈宝用才放下心来,不再是她与薄且单独相处了。这根弦不再崩着,沈宝用昏睡了过去。

  这一场折腾,历时太久,也就是沈宝用不属温室娇花,否则早就倒下了。

  在玺儿打下手的情况下,薄且处理好了沈宝用的肩膀。一摸她的额头知道她不光是伤处发热,她整个人都起热了。

  薄且冲外面道:“回去。”

  在他的命令下,这顶十六人抬的大轿开始启动。

  玺儿没想到殿下并没有把沈姑娘放回西院,而把人直接抱进了他的院子。

  “你不用再跟着,回西院呆着去。”

  玺儿听此脚下一顿,回道:“是。”

  薄且抱着沈宝用从外屋走到正厅,最后进到内室。这个地方沈宝用没来过,这里很大,比正厅都大。

  硕大的一张床摆放在东边的墙边,西边挂着帘子,帘子后面是浴池。北面一排柜子,装的是衣物被褥,南边是书架,上面放满了书,比外屋书案后的的架子上放的还多。

  不止有书还有古琴和一卷卷的书画。这是独属于薄且的一方天地。

  如今他把沈宝用带了进来,这里从此会沾染上她的味道,她的气息,布满她的痕迹。

  薄且把人放在他平常睡的榻上,外面杨嬷嬷道:“公子,大夫请来了。”

  “让他进来。”

  杨嬷嬷眉眼一垂,转身对大夫道:“朱大夫,您请进去吧。”

  朱大夫从正厅进来,一进到里面就懵了,里面太大,还有一条走廊,他该走过这条长廊吗?想回头问领他进来的嬷嬷,不想,身后根本没有人。

  那位嬷嬷没有进来,他只听到嬷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您一直走就可,我们公子在里面候着您呢。”

  朱大夫往上背了背药箱,走过长廊。

  杨嬷嬷暗叹口气,这内室殿下是一直不让人进的,侍候的人都是在外屋与正厅侍候殿下的。如今不止沈宝用进去了,还为了给她治病,连外面请来的大夫也进去了。

  这么多年,从她见到太子殿下的那刻起,她就没见殿下为了谁而改变过自己的习惯与原则。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她刚服侍沈宝用穿衣配饰时,虽收敛了审视的态度,但她还是能看得出来,那姑娘只是表面顺从,她心里根本不服,根本没有太子殿上。

  处罚钱嬷嬷那日殿下与她说的那番话,她还记得很清楚,也是从那时开始,杨嬷嬷知道太子殿下对沈宝用可能不止是一时的兴起。

  可以沈宝用的个性,若只是拿来当个小玩意儿倒没什么,她不听话不顺从也无所谓,抛开了去也就罢了。可若是让殿下上了心,不听话不顺从就会成为大问题。

  此刻,杨嬷嬷这样放眼望去,这何止是上了心啊。杨嬷嬷心里隐隐不安,她真怕沈宝用这个特殊的存在会造成什么不好的事情,但她又说不上来具体会是什么,她甚至开始在想,要不要向太后禀报一下,别看太后与太子时常有些小争斗,但毕竟是亲祖孙,太子对于太后来说是未来的江山社稷。

  杨嬷嬷望着内室的方向,她甚至开始希望沈宝用能病得再重一些,若她没了,一切不稳定也会消失。

  内室里,朱大夫见一身形颀长长相俊美的年轻公子,看到他后微笑着道:“大夫,病人在这里,您好好给瞧一瞧,她肩上有伤莫碰到那里。”

  朱大夫往榻上一瞧,一佳人双目紧闭,哪怕是这样也看得朱大夫一楞,这样的绝色生平未见。

  自己在都城里开着最大的医馆,什么样的达官贵人他没瞧过,但长成这样的还真是没见过。

  朱大夫敛住心神,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只是内心感慨一番,并没有什么邪思异想,况他行医多年,多少有着医者之心,只要一瞧上病,马上就会忘记一切。

  这位小姐腕上已搭好巾帕,想来是那位公子做的,朱大夫挽袖伸手,只一碰到巾帕他就知道这是起了高热,隔了一层都能感受到热度。

  朱大夫心里一悬,本来看她睡得很熟,呼吸很轻,这是没什么大问题的表现。但若是起了热,这样的表现就很危险了,这说明病人热迷了,甚至有可能颤厥不断。

  朱大夫马上道:“这位姑娘要马上去温,待我再给她开些去表解疏的寒药,先把热降下来。”

  薄且看大夫语气急切,他马上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就拿着被凉水浸过的棉帕过来。

  “是放在额头上吧。”薄且也起过热,为防伤脑变成傻子,一般凉帕都是这样用的。

  “对,赶紧放上去。”朱大夫这时已开始写药方。

  “事急从权,这药烈了些,先把热降下来再调整药方。”朱大夫已写好。

  薄且:“都听大夫的。”

  这药方是薄且亲自送出去的,让守铭去拿药、煎药还要全程盯着。因为论起细心整个园子就数守铭了,要不皇上也不会把他派到太子身边,他也不能做到总管的位置。

  薄且也不嫌麻烦,亲自送了大夫出去,又亲自从守铭手中接过药碗。又亲手撬开沈宝用的嘴,把药灌进去。药不好喂,但他颇有耐心,几乎没浪费多少药汁。

  这大夫是个敢下药的,沈宝用一个时辰后开始退热。她终于不再是一个姿势,动都不动地躺着,她开始一会左侧躺一会右侧躺。

  但见她眉头舒展,不见难受,是副正常熟睡的样子。

  第二天换了方子,沈宝用偶尔会有醒过来的时候,薄且选在她睡的时候给她肩膀换了药。她这伤是复发,能好到什么程度,以后会不会受了累变了天就会疼,尚不可说。

  一想到那调惩司的婆子竟敢对他的人下这样的黑手,薄且倒有些后悔把人打死了,该是留着,放在水牢里慢慢来。

  想到水牢,薄且开始思考。他洗干净手上的药后,就做出了决定。

  水牢中,陈松还在被关押着,没有太子殿下的命令,哪怕这人看上去已很久没有动静,看守也不会理他,更不会把人捞出来查看。

  水牢的看守没想到太子殿下会在深夜前来。他们马上把所有的灯都掌上,一时间这里亮堂了起来,点点火光映在水上倒生了一副奇异的景象。

  “把他弄上来。”薄且道。

  陈松被吊了上来,但双手还是被锁着的。在这个被吊的过程中,疼痛令陈松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他就看到太子站在他面前。水牢里的灯火说明现在是晚上,而太子披散着头发,全身只着一件长氅,一副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

  这样的时辰,这样的装扮,以及太子慵懒餍足的语调,陈松双眸发暗,根本不顾手腕的疼痛,双手紧握成拳。

  太子向他走来靠近他,陈松闻到了熟悉的香气,薄且成功地在陈松的眼中看到了怒火与痛苦。

  他心情又好了一些,在沈宝用服药退热的时候,他心情就开始不错。

  “都下去。”薄且命令道。

  所有看守全都领了命退下。

  下完令的薄且,语气继续慵懒:“喜欢她?”

  陈松没有犹豫肯定地道:“喜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殿下不也是吗。”

  薄且摇头:“我不是。”

  陈松盯着他,嘴唇抿成了线。

  薄且又说:“你喜欢她又如何,就算我放过她,你还能娶了她不成。她那个人啊,虽出身卑贱但心比天高,不是正妻不稀罕的。可惜命比纸薄,落到我的手上,我想让她成什么她得是什么,就算是个侍妾,我不想给她也得不到。”

  陈松:“殿下不是说了吗,她那个人啊,不是正妻是不稀罕的。侍妾?其实殿下不必为此烦心,给与不给她都不当事的,这一点我还是比你更了解她。”

  薄且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你还没回答我,会娶她吗?”

  陈松:“怎么,殿下想与我打赌?这个赌不错,殿下要不要试试,若你放了她,我排除万难地娶了她,从此殿下就彻底放手,让这段经历随风而去。若是殿下放人后,我在困难与流言面前后悔了,愿赌服输,我与她都任由殿下处置。”

  薄且脸上的笑变成了嘲:“你倒跟她有相似之处,全都自不量力,都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凭你也配跟我打赌。”

  薄且正色道:“既然你不肯说,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你根本不会娶她,因为你没你想象的那么了解她。”

  陈松一直是顶着一口真气在与薄且对峙,他一点气势都不想输,马上跟话道:“愿闻其详。”

  薄且:“她是个骗子,她有秘密。当初她与沈芮订婚,行的就是骗招。”

  陈松为沈宝用辩解:“她只是命不好,出身不好,但沈家是知道她身世的,她并没有骗他们。若不是殿下从中作梗,她就算不与我相识这一场,能找到她认为的好归宿,我也替她高兴。”

  薄且摇头:“她骗的不是这个。我曾在知道她与沈芮订婚后问过她,新婚之夜那一关她要怎么过?她告诉我她早有准备,不用我操心。”

  薄且这样说,陈松第一反应就是,早在九王府薄且就已强迫了她,做下了恶行。

  撑着他的真气反噬而来,“噗”的一下,陈松喷出一口血。

  薄且躲得迅速,没有沾染上血污。

  “这样就受不了了,还敢打赌说你会娶她。”薄且回到原处,“陈都尹,再坚持坚持,我说完就会放你出去。”

  “沈宝用在流浪的时候遇到过歹人,是,漂亮不是她的错,流浪不是她的错,年纪小也不是她的错。但我早说过,她命比纸薄,在还那么小的时候,她就不是完壁之身了。”

  陈松楞住了,薄且欣赏着他的表情,继续道:“所以,现在你知道了吧,你若了解她的全部根本不会娶她,不外乎与我一样,最多弄回去当个侍妾或外室,圣上怎么可能让你娶她,让那样的女子去跪拜陈家的列祖列宗!”

  陈松根本没听到薄且后面说的是什么,他只对一件事感兴趣,他急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自然是在她被收养之前,”薄且说着也咬上了牙,“差不多十一岁的时候吧。”

  “十一岁?”陈松说不下去了,他被巨大的震惊砸中,然后极度痛悔的感觉漫上心田。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