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却不?知晓, 周梨即便是没有认出?她是周宜兰,可是和月桂到底学了些听哭声辨情。
只见着这跪在自己眼前的中年妇女虽面上看着哭得是凄惨无比,可是那哭声里更多的?是敷衍之意, 干巴巴的?,是真的一点情愫也不带。
所以周宜兰自以为的?悲惨哭声不但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更叫周梨有些厌恶地退开身。
周梨算得上是老?六的?一个大主顾, 眼下她那小夫君又是今年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状元郎是不?少,可是这三元及第的?却数不?出?几个,偏人家还是霍将军的?儿子。
因此自然是十分在意她这个主顾的?,又?想人家如今是发达了,却还是同从前一般亲自来牙行里,并没有使唤牙行送去她那头,没有一点架子, 心里是十分激动?的?。
如今见她眼里因为这周宜兰的?举动?面露不?喜, 只忙叫周宜兰起开:“罢了罢了,这活儿也不?是全都是求来的?,也要讲究个缘份的?,你先起开,我另与你寻个好主家罢了。”
见她还不?松手,只弯腰蹲下掰开她抓住周梨裙摆的?手,忙引了周梨去别处瞧。
周宜兰好不?容易瞧见这么个看着好拿捏的?主, 怎么就能轻易放过了, 还不?死心地追上去,一边哭一边喊:“小姐,我瞧你也是菩萨心肠之人, 怎么能见死不?救,你就雇了我吧!”
周梨这会儿只觉得她实在是难缠, 眉峰微微挑起来,侧过头朝看她去看去,目光冷冷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好人了?即便是那菩萨也不?见得个个苦难都渡。”随后看朝老?六,“没人的?话,我去别的?牙行了。”
老?六本是个心软之人,看到?周宜兰这样苦命,男人父母都死了,也没有个一儿半女,才?想着周梨家是好去处,这做主子的?也是好性子,好叫周宜兰去了得些好日子过。
哪里晓得周梨没有看上这周宜兰,周宜兰却还依旧死缠烂打,明显将人都惹怒了,这才?急起来,只喊人急忙将周宜兰拉出?去。
连同周梨陪着小心,“周姑娘,你是晓得我这人心软,见那周宜兰也是可怜,又?想着你人好,又?同她一个姓,她苦命了半辈子,若真到?你府上了,也是能得些轻松日子过。”
刚在他招呼中坐下的?周梨听得他说那人叫周宜兰,一时露出?些愕然之色,“她叫周宜兰?”
“可不?呢!也不?知道家里是怎么了,一夕之间男人父母都死了,弟弟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唉!可怜人呐!”老?六却不?知道,周宜兰的?男人和父母是怎么死的?,更没有去关?注此前白亦初被碰瓷的?案子。
周梨听着老?六还说她可怜,想起周宜兰从小到?大,最起码在自己所知晓的?十几年时光里,周宜兰过的?那都是娇娇女的?日子。
所以她哪里可怜了?周梨也不?想再?多提此人,只催促着老?六:“把人都带过来我瞧吧,要性格好的?,那种哭哭啼啼的?,莫要叫了。”这会儿看着心堵慌。
老?六还以为周梨问起周宜兰的?名字,果然是善良要雇了那可怜女人。哪里晓得下一刻周梨就开始催促他领人来,还强调不?要哭哭啼啼的?。
言下之意,不?就是不?要那周宜兰么?便在心里想,莫不?是周梨也忌讳着周宜兰跟她一个姓?
想到?这里,去领那帮丫头婆子的?时候,只专门问了,有没有姓周的?。
这些个细节周梨自然不?晓得,只是觉得老?六今日尤其?慢,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将人给领到?跟前来。
七八个小丫头,从豆蔻年华到?及笄不?等,且都五官端正的?,有几个相貌还十分出?挑。
坦白地说,周梨也喜欢漂亮姑娘在跟前,所以看着那几个漂亮的?,也是有些怀念起莫元夕来。
一面问着身侧的?阿叶:“你觉得都怎么样?”
阿叶却是除了那几个漂亮的?,其?他都十分满意,周梨到?是诧异,“这几个我看着也不?错啊,这样漂亮。”
这上京人家里,谁家买丫头,会买漂亮的??但凡买漂亮丫头的?,那只能是跟在姑娘或是老?太太们的?身边,听话的?过几年就给屋子里的?男人开脸做通房,或是抬成妾室。
不?听话的?,随便配了小厮,可是她们哪里甘心?总有自己的?手段,把自己变成半个主子来。
而在阿叶看来,姑娘和公子虽说是没有真正圆房,但也是小夫妻,她弄这么几个妖艳贱货到?跟前去,难道一点不?怕她们心思不?纯,用什么诡计爬上公子的?床么?
女人就算是再?怎么大方,也不?能大方到?自己还没孩子,就给自己的?男人找通房暖床吧?
于是有为不?解,只
在周梨身边小声提醒着:“姑娘,那但凡漂亮的?,哪个没点心思?您要真敢买回去,没准明儿就开始搔首弄姿勾引公子他们。”
“额……”其?实在周梨的?主观意识里,这会儿大家都才?十几岁,因此是没有往那方面想的?。听得了阿叶这话,这才?恍然反应过来。
是了,这个世界里,十几岁就要做爹娘的?,出?生贫寒的?姑娘们,既不?识字,又?被困在家中,哪里有什么见识?只怕想要出?头,真是只有靠男人了。
于是也认真思略起来,又?见她们几个的?颜值的?确是长?在自己的?心尖尖上,到?底是有些不?舍得。
老?六见她主仆低声商议,目光又?来回在那几个漂亮的?姑娘身上瞧,便笑着介绍道:“这几个啊,都是大有来路的?。”
先是指着那个一直板着脸,腰杆站得挺直,头发如同男子一般束起来的?姑娘,“这个,原先是绿林里长?大的?,会些简单功夫。”这本是好事,但却因她会点功夫,又?是山贼窝里来的?,所以许多人家也好,那勾栏院的?老?鸨也罢,都不?愿意要她。
尤其?是看她总是拉着一张脸,没准往后是个挑事的?刺头呢!
周梨一听,来了兴趣,只同那姑娘问:“叫什么名字?”
“千珞。”她回得心不?甘情不?愿的?,但一想到?自己在牙行里逗留了这么久,他们说再?不?老?实些,勾栏院都不?要,也没买主,就给送到?豫州军营那边的?老?鸨。
她到?底是害怕,寨子里出?了叛徒,被一窝端了,她如今没有自由之身,只能是将那刚强的?性子给收敛起来。
于是又?连忙将姿态放低了些,“奴婢千珞,劈叉挑水,都是能做的?,晚上还能做看家护院,小姐雇了我,就等于雇了两个人,却只要一份工钱。”
别说,周梨就喜欢这样的?。不?过这姑娘看着也傲气,只怕也没有真心打算给谁家做仆从去。
毕竟那绿林上的?人,都是野惯了的?,怎么受得住约束?这个千珞一看就是在这牙行滞留了好一阵子的?。
这种硬钉子,不?服管教,最后只有一个下场,就是便宜卖给豫州那些做皮肉生意的?。
听说到?他们手里的?姑娘,做的?就是那些军营里汉子们的?生意。
所以听到?这千珞的?话,也只冲她微微一笑,没有忙着回她的?话,而是看朝她身旁那个看起来,美?得同她截然相反的?姑娘,“你呢!”
“奴……奴婢朱嬛嬛。”这姑娘看起来扶风弱柳,肯定?是做不?得千珞口中挑水劈柴的?活儿,胆子看起来也有些小。
于是周梨问:“那你会什么?想叫我买你回去,总有一技之长?才?是。”
那朱嬛嬛面对着眼前的?周梨,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既是能亲自来牙行买人,怕也是在家里能说得上话的?。
凌王当政以来,对于女子的?束缚似乎也没那么多了,就她被送到?牙行里这些天?,也是见了许多女当家人来买人。
但像是周梨这般年纪的?,倒还是第一个。又?见这牙子对她鞠躬弯腰的?,心里就有数,她不?是个寻常人家的?。
而且看周梨虽穿着不?像是自己记忆里那些个贵小姐们一样华丽,也没有满头的?朱钗,但她那身上的?雍容气质,却不?是那些个小姐们都有的?。
也正是这般,她看着周梨,总有种自行惭愧的?自卑感,声音也蚊蚋一般,还吞吞吐吐:“奴婢,奴婢,奴婢会织布浣纱,女红也会些。”
老?六在一旁,急得不?行,心想这不?是从前江南那边一个小县令的?女儿么?怎么说也是大老?爷家的?姑娘,怎么行为举止同个丫鬟一样唯唯诺诺的??只忙替她说道:“她呀,也是命不?好,江南茂县来的?,她爹原来做那县令老?爷,叫上头的?人给牵连流放了,她那后娘只将她卖了,刚巧遇着我们的?人,便给带来了这上京。”
周梨听罢,自然是多看她一眼。毕竟怎么说也是官家小姐,该是识文断字才?是,便问:“可是识字?”
“我娘亲在时,学了几个。”那朱嬛嬛头埋得很?低,声音仍旧很?小。
“认得字便好。”识字的?姑娘实在太少了,周梨难得遇到?一个,又?见她性子温软,以后好生调教,也是能大大方方的?,于是便朝老?六看去,“她的?卖身契,你同我拿来吧。”
那千珞一听这朱嬛嬛因为识字就被买了,连忙高声喊道:“我也识字,我会写大字。”
“哦。”这倒是叫周梨有些吃惊,“你会写字?”
“会,以前我们寨子里抢了一个赶考的?书生上山,他教我的?。”千珞说着,只连忙拿着手指在面前的?虚空里给周梨比划了一下。
周梨瞧出?来了,应该是个白字。于是也管老?六要了她的?卖身契。
只不?过这千珞出?身绿林中,周梨还是十分介意她身上似乎有人命的?,尤其?是他们寨子还抢过人家来上京赶考的?学子,于是也是细问了几句。
得知她在山上,也就是做些烧火做饭的?粗活罢了,她爹也不?是什么山寨王,而是个伙夫。
寨子如今抄了,他们这些手里没有人命的?,便都给驱赶到?牙行里来,卖到?各处人家去做活计求生。
除了她俩,周梨又?买了几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另外?又?挑了四五个粗使婆子,两个会赶车的?小厮。
便领着人直接回了元宝街,叫他们在这边安排下,隔日也将那银杏街的?东西一一给搬过来。
其?实也没个什么,所以倒也快得很?。只是如此一来,这如今重新?修葺出?来,已显得有几分环境优雅的?大宅院,那屋子里却是空荡荡的?,莫说是什么名家画或是老?古董了,便是有些样子的?瓶瓶罐罐也没得。
她正是发愁着,崔氏来了。
只拉了几个大箱子过来,还没等周梨问,她已经叫人给搬到?了这院子里来。
“这些是?”周梨也不?知那巷子里都装了什么,一个箱子得四个大汉才?能搬得动?。
崔氏叫婆子扶着进来,一面叮嘱着下面的?人:“都仔细些,轻拿轻放,若摔着了仔细扣你们的?工钱。”听着周梨问,拿手绢扇着风:“这上京冬日冷夏日热的?,这才?四月就这样炎热了,咱进去说话。”
身后的?丫鬟只赶紧拿了遮阳的?伞挡在她头上,周梨邀着她一起进了厅里,的?确是凉爽了些。
喊人快上凉菜瓜果来。
崔氏才?说着:“我和婆婆那边原本是想,叫你们直接搬去家里算了,左右咱也是大房大院的?,总是有你们落脚的?地方。可是后来又?想,到?底是怕你们不?自在,本想别处的?院子给你们单独住,但晓得你这里也收拾了院子,便叫我拿些东西过来。”
她说话间,周梨已经看到?了外?面那些汉子将箱子打开了。
真是瞌睡来遇着枕头,在厅里的?她只瞧见了里面都是些摆件珍宝,或是书本画卷,可见都不?是寻常之物。
一时也是激动?地站起身来,连忙给拒绝:“这怎么使得?”周梨虽是有钱,但她和真正的?大户人家比起来,也是差了这些个所谓的?底蕴,人家能拿出?来的?物件,随便一样,也是成千上万两银子。
若是在芦洲的?时候,有那当铺在手里,只要不?要什么名家手作,也是能拿出?一些来的?。
可这上京,的?确是真拿不?出?来。
“这有什么?我也不?知道你这里合适什么,今儿只随便挑了一些拿过来,你只管打发人来,将他们都摆上,好叫我瞧一瞧,到?时候再?叫人给送来。”崔氏说得轻松,似乎这些物件,不?过是一串铜板的?价罢了。
但周梨这会儿已经走到?了门口,只见着那三四岁小孩儿高的?青花瓶叫人从箱子里给小心翼翼地搬出?来。她虽不?是内行家,但也晓得这不?是那铺子里随便能买回来的?。
便朝那些工人道:“快些放回去。”回头又?朝崔氏说:“你们的?好意,我们这里是心领了的?,但这不?是一件两件,实在是使不?得啊!”她是断然不?敢收的?。
“这有什么?你们将来成亲,我们还要送呢!这就当是提前送一部份过来,当是阿聿那里给你的?彩礼就是了。”崔氏说着,只忍不?住笑起来,拉着周梨小声问:“阿聿如今也出?息了,你们两个也是一般年纪,可是有什么打算没有?”
这话周梨哪里还听不?明白?分明就是要催婚,便拉了白亦初来做挡箭牌:“阿初如今虽是在翰林院里,但总不?能叫他们在里面编撰休书一辈子,兴许没过几日,哪里有合适的?缺了,就给打发去。嫂
子您想,这皇命难为,又?不?知何时落来?若这千万样都准备好了,唯独等着成亲,却是被提前派任出?去了,岂不?是白忙活一场,劳财伤民就不?说了,还要叫大家空欢喜一场。”
崔氏一听,也是这个理了。这成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好日子又?不?是挑中哪天?就是哪天?。皇城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消息,因此也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还夸赞道:“到?底是你年轻机灵,想到?了这里去。不?过想来也要不?了多久的?,反正你两个也还小,晚点也不?打紧,到?时候等派任了,也好再?商议。”
“是了是了,娶嫁之事,本就马虎不?得,我也是有心想好好热闹一回的?。”
崔氏却不?说话,只盯着她笑。
周梨疑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我脸上可是有什么?”
崔氏却拿手绢掩唇取笑起她来:“你这个丫头啊,人家别的?姑娘只说起这事儿,怕是红了一张脸,唯独你还考虑得样样周全,说起来也是门门道道的?,你老?实同我说,是如何办到?的??”
周梨反应过来,嘿嘿一笑:“嫂子你可别忘记了,阿初第一日到?我家里,便和我拜了堂,虽那时候我也在病中,迷迷糊糊叫我元姨扶着成礼的?。但这许多年来,一直都在一处生活,和你和姐夫不?就差不?多了。”
所以也算是老?夫老?妻,提起婚事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然就两人这说话间,箱子里那些个易碎品,已经被搬出?来个七七八八,如今只有人来问,都放在何处?
周梨见着这么多,怕是自己和表嫂也看不?过来,便喊了新?买回来的?千珞,“你去看看顾公子在他屋子里头没?喊他出?来走动?走动?。”别的?差事他办不?得,这个使唤人搬东西,总是可以了吧?
但顾少凌那脸上的?伤还有些痕迹,有些不?大愿意出?来,便拿了袖子挡着半张脸。
不?过崔氏也瞧见了,虽是远远一眼,但见他拿个袖子捂着半张脸,这大热天?的?,自己看着都替他热,便好奇地问周梨:“那孩子作甚呢?”顾家这个孩子,她也听二弟提过一嘴。
周梨闻言,只朝顾少凌那边看去,忍不?住‘扑哧’笑出?声,“那不?是宁安侯府那边。”
崔氏闻言,一想起那彪悍的?父女俩,顿时就了然,又?忍不?住和周梨悄悄说道:“我原本还想将笙烟那丫头说给老?大做媳妇的?,但因叫些琐事拖住了,也没找着个合适的?媒人。”
不?想,这一晚,人家倒是将这天?注定?的?因缘给遇着了。
所以玉笙烟和那顾少凌,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嘛。
至于顾少凌挨打这事儿,她只笑着说道:“笙烟是个耿直的?好姑娘,就是脾气有些火爆,但心是好的?,顾家这孩子我看也是毛手毛脚的?,叫她管束着,没准能改了去。”
周梨也一直觉得顾少凌做事情不?认真,虽然他也是认真去做了的?,但就是那成果就是给人一种不?认真的?感觉。远的?比如叫他在军营里盯着李司夜,他硬是没发现李司夜以郑三好的?身份寄信回上京给何婉音。
而这近些的?,便是他找人来修葺后院的?倒座,简直是一言难尽,惨不?忍睹。
也是忍不?住笑起来:“嫂子真是火眼金睛,我也觉得少凌是有些欠收拾。”
两人说着,崔氏见她这院子里也没几个下人,便问:“可要我从家里那头打发几个来?”
周梨摇着头道谢了:“那怎么好,今儿害劳烦您送了这许多东西来,要折算成银子,我怕是给人做十世的?工,也是赚不?来这些钱的?,哪里还好意思要人?再?有少凌早早便去信儋州了,他家里很?快便会打发人过来,到?时候加上家里这些个,也不?缺什么人。”
崔氏听到?顾家会打发人来,觉得再?好不?过了。
又?想起他们如今要搬家,少不?得是有人来祝贺的?,那将军府里不?该不?知道,便将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与周梨说:“听说他们是打算接你们两个回府里去,老?太婆肯定?不?愿意,便喊了马氏。”
说到?这里,崔氏不?晓得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忽然捂嘴笑起来,两个酒窝完美?展现出?来,“也怪马氏姓马,该做这个马前卒,听说老?太婆要喊她来亲自接你们,她不?敢反抗,又?不?敢生气,竟然是给憋出?了病来,若不?是她那不?成器的?儿子霍建安打发人去太医署请人,我们还不?晓得呢!”
也是马氏病了,这么多天?了,一直没来请白亦初和周梨回将军府去。
将军府,白亦初是想回去的?,不?是他贪图那将军府里什么。只是将军府在他父亲手里才?辉煌起来的?,留下的?红利,还叫那祖孙三代吃得理所应当的?。
白亦初心中自然是不?平,他可以不?要,那祖孙三代也能继续吃,但不?该是用这样的?手段。
周梨也理解他,所以如果白亦初到?时候要回去,自然是同行。因此少不?得是要同那满府的?人接触。
原本她是要仔细问霍三娘的?,但如今霍三娘果真是去了花慧那里做丫头,她是不?好将人喊出?来。
便与崔氏问:“那头到?底如何?我听说,阿聿这个叔叔,也是有好几门妾室,家里怕是热闹得很?吧?”
“可不?是嘛。”别人家院子里的?事情,哪怕也是鸡毛蒜皮锅瓢碗盏的?琐事,但讨论起来,总是觉得十分有意思。
她两个中间虽然年纪隔了那么多,但仍旧是聊得津津有味的?,丫鬟婆子们只时不?时地听着里头传来的?阵阵笑声。
这期间阿叶只送来了水果点心各种打发时间的?小零嘴,倒叫她两个坐着闲聊也不?觉得闷。
那千珞说是会写字,周梨才?把她也买了回来,哪里晓得会写的?字,总共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只叫阿叶觉得亏死了,少不?得说她几句。
不?过千珞到?这府里来,瞧见主子没有一个啰嗦的?,下人们也都好相处,竟是比她在那山寨里都过得好。
想着爹又?已经没了,便也是真想留下来。于是整日是卖十二分力?气干活,没有一刻闲赋着的?。
这反而叫阿叶不?好再?说她的?不?是。
这会儿给周梨和崔氏送了水果,见她跟着那些男子们一般坐着重活,只将她给拦住,“这些个事情,韩先生自然会安排人做,你一个姑娘家力?气再?怎么大?如何比得过男子。”又?见她满头的?汗水,便将手绢给扔了去,“擦了汗,随我来。”
千珞也不?知道她要喊自己做什么,只顺从地跟着阿叶屁股后面,却不?想到?了厨房里,阿叶却端给她一盘玛瑙红的?樱桃,“吃吧,又?不?是牛马,再?说牛马也晓得要喘口气。”
千珞见着她硬塞在自己手里的?玛瑙樱桃,先是逮住,随后眼泪汪汪的?,小声问:“我,我能吃么?”
“为何不?能吃?我瞧你来了后,也不?似在那牙行里一般逆着一身的?反骨,也是个勤快人,可见是真想留下来的?。”不?然的?话,阿叶才?不?会喊她来开小灶呢!又?指了指屋子里那一刚洗干净捞出?来沥在簸箕里的?樱桃:“再?说那还很?多呢!一会儿也要给大家分了吃。”
“这很?贵吧?”事实上千珞早听得牙行的?人说了价格,都是主子奶奶们吃的?贵果子,寻常人要吃,得等五月左右呢!那时候熟的?多了,价格也贱了。
“姑娘说了,人生在世,就吃喝二字,这东西就吃个时令,当吃就吃,不?该惜这点银子。”阿叶说着,见她眼泪汪汪的?,不?禁笑起来:“瞧你那个出?息,亏得当初在牙行里,险些叫你装模作样给骗了。”
说罢,又?将手绢给她,“擦一擦吧,往后那些重活,你少去插手,满院子都是轻巧活儿,你想做怕你还做不?完呢。”
千珞感动?得一塌糊涂,一边吃一边只抓着那玛瑙红的?樱桃往嘴巴里塞,然后含糊不?清地说道:“好吃,真好吃。”
阿叶想起她父亲原本也是被山贼掳上山,才?做
了他们的?伙夫,甚是好奇那一寨子的?土大王,如何给她取得这个精致的?名字,便好奇的?问:“你姓什么,名字何人替你取的??”
千珞一面吃一面回道:“我出?生的?时候,我们老?寨主听说别处的?寨子干了一票大的?。抢了富商一千斤的?璎珞,便给我们姐妹俩取了千璎千珞。”
阿叶大惊:“你还有个姐姐?那你姓什么?”记得她那卖身契上,就写两个千珞。
“我爹脑子不?怎么好,应该是被爷奶给赶出?家的?,只会烧火。”要不?是叫寨子里的?人掳上山去,怕他还没个活路。
所以千珞觉得,寨子里的?人也不?是只有坏的?一面,他们也有好的?地方。就是坏的?地方比好的?要多一点。
至于她们姐妹的?娘,听说是寨子抓回来的?,抓上寨子里的?时候,已经身怀六甲了,但是生自己和姐姐的?死后大出?血没了。
而她姐姐,九岁的?时候被人买走了,那年大冬天?的?,好些地方都闹灾了,路上也没人抢,寨子里的?人都要饿肚子了。
寨主没法子,只能将姐姐卖了换粮食。
阿叶听得她这样稀松平常地说着自己的?身世,竟是没有一点难过悲哀,心中又?有些疑惑,“那这样说来,你爹不?是你爹,你娘才?是你的?亲娘?”
千珞歪着头疑惑地看朝阿叶,“为什么要这样较真呢?我爹怎么就不?是我爹了?我娘死后,寨子里的?人一看我们俩是女娃儿,都不?想管,是我爹将我们抱到?火塘边上,才?没叫我们俩给冻死,后来又?求了老?寨主把母羊留下来,我们俩才?得以活命的?。”
她觉得她爹一点都不?傻,虽然人家都叫他傻子,可他这么有出?息,把两个奶娃娃养活了呢!
阿叶心中有些震撼,久久不?能恢复平静。一来是因为千珞对于这苦难命运的?淡然接受;二来发现原来自己还算是好的?,父亲虽是被害,但最起码有娘在身前守着。
过两日,她娘也要来这里了。
这院子里除了自己一个大丫鬟,就是将头发染回黑色的?殷十三娘,可她对于这内院之事,是一点都不?了解。
因此周梨才?想着请了阿叶的?母亲苏娘子过来,帮忙管着这些丫头们。
至于小厮家丁们,托付了韩玉真来管着。
崔氏坐到?太阳落山,因还要去别的?人家赴晚宴,便没留在周梨这里用晚饭。
白亦初他们是下午申时三刻点卯,翰林院位于皇城东部,他们做的?虽都是史书纂修,又?或是诰敕起草,看起来似乎是与朝堂上的?权力?中心没有什么关?系的?。
但事实上,这能进入翰林院,就意味着一脚已经踏入政治中心,历代左右相和六部尚书们,哪个不?是从中出?来的??
这就是个培养人才?的?摇篮。
而他们这些人才?金榜题名,若是不?出?岔子的?话,将来必然是大有作为。
尤其?像是白亦初这般的?年纪。
今年除了他们这前三甲,百名里还有十几个留了下来的?。
大家也都逐渐相熟起来,加上这个时候才?从学生的?身份转变成为公职人员,不?管是心思还是阅历,都是简单单纯的?,没有那过多的?想法和钻研。
所以他们这几个年轻的?,都是能说到?一处玩在一起。
崔亦辰打着哈欠第一从皇城里出?来,却没忙着上自家来接的?马车,而是转身朝后面的?白亦初和挈炆看去,“去喝一杯么?我晓得明月楼来了个西域舞姬,那小腰只有这么细,咱看看去。”
他说着,一面将折扇别到?脑后,便用两手比划着那西域舞姬的?细腰。
挈炆对女色暂时是没有兴趣的?,摇着头给拒绝了,又?瞧了老?神在在的?白亦初一眼,“我们怕是都没空陪你,我是不?爱这些,但是阿初却是真的?看不?得,不?然回头家里要出?事。”
白亦初也默认了他这种说服,自己就是个‘气管炎’一脸遗憾,“崔兄,恕不?能相陪了。”
崔亦辰有些失望,有些鄙夷地看着白亦初:“你也忒没出?息了,虽你是她家赘婿,可如今你什么身份?还要这样低三下四?”嘴上虽这样说,但总没少听挈炆和白亦初说周梨的?好。
连带表姑表姑父也么少提,也是十分好奇这个周梨到?底是怎么厉害?因此那也就是个玩笑话罢了,并不?是真的?有意说周梨的?不?是。
转头看了两圈,也没有个合心意的?人,想着自己一人去看,也没了那兴致,只走过去一把邀起白亦初:“听我表姑说,你们最近要搬新?家,方便我去瞧瞧不??”
崔亦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晓得白亦初拿了会元,将那邵鹤轩压在下面后,对白亦初就有种说不?上来的?好感。
如今又?在一处办公,自己虽比他们长?了两三岁,但四舍五入,也是一样大小。
白亦初将他那手臂拍下去:“算了吧,若遇着你表姑在,你大抵要叫我一声小表叔,咱还是别去了,还能好好做兄弟。”
果然,一提起辈份这个事情,崔亦辰立即就萎了,垂头丧气同他们打了招呼,跳上自家马车去。
挈炆见此景,忍不?住笑起来,“还得你治他,明天?他若再?偷懒,你就拿这小表叔的?身份来压一压他。”
原来也是巧了,三人分到?一组上面,可这崔亦辰是那吃喝玩乐样样齐全的?公子哥儿,读书已经叫他觉得够苦了。如今读出?了名堂还要每日来这翰林院里点卯编书,自然是想着法子摸鱼。
他一摸鱼,白亦初和挈炆自然是要辛苦几分了。
两人说笑着,也上了马车去,萝卜崽这里正要赶着马车走,却见得皇城里忽然跑来一个小太监,朝着他们这里挥手。
便停了下来。
萝卜崽果然是市井里混迹大的?,头一次来这雄壮辉煌的?皇城前,虽吓得心慌慌的?,如今见着里头有小太监找来,也面色如常。
这个适应能力?和接受能力?那叫一个强。
当下只将车给停住了,朝着车帘后的?白亦初和挈炆说:“宫里来了人。”
两人闻言,只挑起车帘,却听得那小太监说,是陛下赐御膳,叫他二人用了再?回去。
白亦初的?身份已经大白天?下了,李晟因他的?英烈之后,多偏爱几分,倒也不?难理解,可是这挈炆一个番外?人又?是为何?
甚至是有那神通广大的?翻出?挈炆以前的?卷子,又?打听了他此前各样榜单的?名次,对于他这个探花是否实至名归,也是经过激烈的?讨论了。
如今又?见他几番几次得见圣上天?颜,更是疑惑。
只不?过那些个聪明的?,如今也不?论了,已经想起了当年李晟还是凌王的?时候,那嫁到?了西域迦罗国的?临安公主,不?就是李晟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么?
这许多年虽是没了音讯,但这挈炆有一半的?西域面容,叫大家也猜到?了些许,这挈炆指定?就是那临安公主的?儿子。
如此说来,即便是有这外?邦血统又?如何?人既是那迦罗国的?王子,又?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儿,做个探花有什么稀奇的??
两人当即谢了恩,白亦初只叮嘱着萝卜崽,叫他去买些吃的?来,别傻等,若是累了就到?马车里躺下休息。
方和挈炆和小太监一起又?进了皇城去。
皇城离元宝街其?实不?算远,比起从前的?银杏街算是近了,不?过也要走将近半个多时辰。
所以不?知他们被李晟喊进宫用御膳的?周梨,眼见着已是酉时二刻,仍旧不?见人回来,到?底是有些心焦。
那韩玉真更是不?等周梨开口,便主动?道:“我去看一看。”白亦初的?身份虽是大白天?下了,但韩玉真仍旧不?放心,总觉得会有人以当初害同僚们的?那种方式,用在白亦初身上。
却不?想急匆匆到?了皇城外?面,就见在马车外?面打瞌睡的?萝卜崽,一问才?晓得,原是宫里皇帝赐了御膳。
韩玉真这才?放心了几分,但始终觉得李晟如今这此举,多少是有些惺惺作态。
真有心,还不?如查一查当年将军的?死因呢!
他晓得了两人是无事的?,怕周梨那里担心,又?急忙骑马回家去。
周梨也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她是从来不?会为了等谁,叫大家饿着肚子等的?。家里关?了门,没有这等规矩。
所以就韩玉真去的?这一个多时辰里,他们已经吃了晚饭。眼下也是喊了王媳妇给韩玉真热饭菜,至于留给白亦初和挈炆的?那一份,叫了阿叶和千珞来,“你们拿食盒装了,送去药王菩萨庙里。”
当世的?和尚,并不?是个个都吃素,听说有的?地方,和尚还能娶媳妇生娃。
而这药王菩萨庙里的?这和尚,不?知道是哪一脉的?,虽不?娶媳妇,但是却吃荤的?。他那里又?因在街面上,总是有那无家可归的?晚上跑庙里去睡觉。
这些个饭菜,如今天?气大了,放到?明日就算不?坏,味道也不?好。
索性就做个好人,送去与他们。
阿叶倒是熟门熟路了,更在这边开始修院子的?时候,就和萝卜崽去过几次,如今听了周梨的?话,只将饭菜装起来。
千珞瞧见了,这样的?好饭菜,说好听是拿去供菩萨,实则是给那些乞丐们吃,忍不?住感慨道:“若是多有咱姑娘这样的?好人,那谁还会愿意上山做土匪去。”
“那能一样么?那山上的?好手好脚,这药王菩萨庙里的?,都是些身体有疾在身的?。”阿叶纠正着,将一只小食盒递给她,“拿稳了,里头是汤,莫要洒了去。”
两人说着,自小侧门出?了去,直径往那街上不?远处的?药王菩萨庙去。
这里多是大户人家的?,中间七七八八夹杂些小酒楼或是各样铺面,这会儿因已不?早,许多都关?门了。
但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是不?少,她们两到?了庙门口,原本已经要关?门的?鸠摩和尚见是周家的?丫鬟,顿时笑眯眯地迎出?来,“阿弥陀佛,你们家姑娘今儿又?结善缘了。”
一手接了食盒去。
阿叶并不?进去,因为这药王菩萨庙里的?,多是些身残男子,且这大热天?的?,大家挤在这并不?宽敞的?庙里,几乎都是光着上身的?。
把食盒递了过去,“明儿依旧萝卜崽来取。”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鸠摩和尚朝她两个拜了拜,提着两个食盒进去,方关?了门。
只不?过他才?关?了门,一只手便伸了过来将食盒接了过去,那青绿色的?宽大儒袖被晚风带起,声音温和:“鸠摩师父,我来给大家分吧。”
“多谢姜施主了,那贫僧就去拨七星灯了。”鸠摩和尚朝他道了谢,直径往菩萨跟前摆得密密麻麻的?油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