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周梨是如何也没有想到, 白亦初早就已经猜到了他自己的身份了,竟然还一直如此低调行事?,也从未想过要回那里去。
她现在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 白亦初真?爱这个家,和自?己是一样的。
那?颗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是放了下来, “我本意还担心这事情影响了你心境,耽误了这番乡试倒是小,就怕你为此事钻了牛角尖,走?上偏路一身的戾气。不过如今看来,你如此豁达又有自?己的骨气,这是再好不?过了。”
又有些欣喜,“你现在有自己的打算, 那?我也不?多说什么?, 只?是你短缺什么?,心里想什么?,还是要同我说,好叫我知道,心里有个数。”
白亦初颔首,又怕她气恼自?己没有将这身世的事?情告知她,昨儿还险些害她入了绝境, 也是后悔得很, “我本是想挑个时机同你说,但?这一阵子忙,我便想等乡试后再同你说, 那?时候咱们到了上京,也好有个对应之?策。”
但?始终是担心昨日将周梨劫走?的那?人, 于是便和殷十三娘商议着,近来都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周梨,便是晚上休息,也叫她仔细些。
周梨觉得大可不?必这样仔细小心,依照她的意思,陈大人今日没有说旁的,可见昨晚劫走?自?己那?个人,怕也不?是什么?偏道上的,不?然陈大人今日不?会一句提醒的话?都不?说。
不?过见白亦初心忧着自?己,便也只?是应了他的话?,同殷十三娘一起送他回了书院。
再有一个月左右,乡试便要举行了。
殷十三娘终究是要跟着周梨,所以周梨也便将白亦初的身世告知了她,不?想殷十三娘听了后,满脸的震惊,又有些激动,“我还是姑娘的时候,便是想学长枪的,正是因为听说了这霍将军,不?过终究不?适用,才换了这长鞭。”
又忍不?住感慨,霍将军那?样一代英才,实在是可惜了。
但?转而想起他的独子如今就在自?己跟前,又是个出?息的儿郎,小小年纪已是文韬武略一样不?俗,将来只?怕也不?会差了去,还有着周梨这样一个贤内助。
周梨到底是穿越的,此前的原主又是个乡下常年卧病在床的小丫头?,且不?说她不?问世事?,便是乡里人也没有几个知道究竟是谁在拿那?血肉之?躯来保护着大家的生死安危。
所以晓得霍将军的人是真?的少。
但?即便如此,她也敬佩着那?霍将军,只?是也和大家一般,对他是有着无?尽的惋惜。
她终究是有些不?放心昨日那?个劫走?自?己的人,如今怕是也知晓白亦初的身份了,到时候没准去武庚书院里找白亦初。
心里担忧得很,但?也不?好去衙门里直接找陈大人问,便同殷十三娘说:“去陈家吧。”
陈家这边,陈大人昨夜一宿没有睡,毕竟知道了白亦初的身份,也是震撼得很。他自?己在那?床上翻来覆去的,陈夫人自?然是叫他扰得也没有休息好。
多少知晓了些。
如今见周梨来,也猜到了她是找陈大人,便只?叫陈茹来陪着她。
本来也快点卯了,所以没有等多久,陈大人就回来,见着周梨在,有些诧异。
不?过旋即又想到了什么?,只?道:“你同我来书房吧。”
陈茹不?知晓这些个事?,又见她爹满脸的严肃,很是担心周梨,想要跟着一起
进去。
周梨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的。”
陈大人的书房倒也是宽敞,还设了个小茶厅,他那?惯用的随从进来奉了茶后,便退到门口去,陈大人这才朝周梨问:“是想打听昨日劫走?你的那?人?”
周梨颔首,“您若是不?方便说道,也无?妨,我只?是想知道,他可还会来找我第?二次,或者直接去找阿初?”
却听得陈大人说,“我也不?瞒你,昨儿晚上我便叫他去了武庚书院,想知道去那?头?问,方才我从衙门里回来之?时,他也才来见过我。”
说到这里,见周梨眉眼间满是担忧,便露出?个宽慰的笑容,“不?过你且放心,他这会儿已经启程回了上京去,我也不?晓得他是如同与?云长先?生那?里说的,答应了不?提你这小夫君的事?情,只?当是从未看到他这人。”
这话?果然叫周梨放心了几分,但?又有些意外,这人竟然还跑去找云长先?生,莫不?是云长先?生也早就知道了白亦初的身份?因此便问:“云长先?生那?里,知道阿初的身份了?”
“自?然是知晓的,且不?说他早前是见过霍将军的,自?己同公孙贤弟又十分要好,如何不?知晓?但?他既是能将天权说服了,你也不?必太过于忧心,如今倒是要想你们去往上京后,该面对的事?情才是。”他这会儿是对于白亦初乡试上榜一点都不?怀疑了。
毕竟是霍将军的儿子,又不?是霍南民的儿子。
所以如今陈大人看白亦初,那?是自?带了一种光环的。
他这话?也是提醒了周梨,就照着白亦初自?己所言的那?样,等去了上京,春闱前他可以低调行事?,可等春闱后,怕是他那?张脸就瞒不?住,认出?他的人比比皆是,他偏又没了从前的记忆,三亲四戚,是谁也不?认识的。
到时候还不?知道要面对多少事?和人呢!
一时也是发了愁。
这时候陈大人却朝她说道:“我们虽比不?得霍家那?般人家,但?总也是几代人含辛茹苦,上京那?些规矩或是人和事?,也是了解一二的,你若是得空,便常我来家这头?,让老太太那?里同你讲,也免得到时候你同阿初去了上京,像是个瞎子一般乱撞。”他是不?愿意霍将军的后人叫人在规矩上面给人嘲笑了去。
这两个孩子的情义往后怕是不?可能断开的,两人从小也算是相依为命,一起逃荒到了如今,都是一心一意的。所以陈大人想,往后便是旁人晓得了阿初的身份,有心同他介绍那?些个高门贵女。
但?那?些姑娘们,怕也比不?得周梨了。
周梨能与?白亦初同患难,自?然是可与?他共享那?富贵的。更何况她也非俗人,书卷读的不?少,人年纪虽小但?有见识有主意。
这难不?成还能比不?过那?些闺中的小姐们么??
她也就差在这出?身上面了,但?也无?妨,好歹和阿初有了这么?多年的情义在。
于是也是有心帮周梨一些,好叫她早些熟悉上京。
周梨自?然是朝他道谢。
过了两三日,将各处铺子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便来了陈家。
只?不?过陈大人这样帮顾着自?己,虽然可能都是看在白亦初的身上,但?是一想到自?己帮了陈慕出?逃,叫陈家这头?担忧,还是很愧疚的。
也幸好自?己托付了云众山他们帮忙,如今陈慕在东海那?边,已是有了新?身份,安心搞他这创作。
陈老太太早就得了儿子的交托,她素来也是喜欢周梨的,如今也是愿意帮她。更何况白亦初本来就出?息,现在又晓得了他的真?实身份,陈家就更没有不?结交的道理了。
于是眼下见了周梨,只?唤她到跟前来,将那?上京里可能接触到的人都一一与?她告知了去。
陈茹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只?觉得无?趣得很,想劝着周梨去玩耍。
不?过却叫她母亲陈夫人给拉开了去,“你自?己不?愿意听,莫要影响阿梨这里,你叫她仔细听你祖母说,回头?去了上京里,也不?至于一头?黑,哪个都不?认得。”
陈茹得了这话?,这方安静坐下来。
老太太那?里是花了两三天的时间说上京的人,他们的喜好或是秉性等等。
现在又说规矩以及各家都有什么?顾忌的。
周梨其实也没有完全记住,回了家里还要自?己将陈老太太这些话?都给默写一遍,这心里才算是有了一个清晰的脉络。
果然啊,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今日老太太又说起规矩,然后想到上京那?些姑娘们身边跟着的丫鬟奴仆,素来只?瞧见周梨身边就一个,便指着家里这些仆从道:“我们陈家到底不?是那?数得上名的世家,但?你也看看,就是我们阿茹这屋子里头?,也是有两三个常常伺候在跟前的大丫头?,另外小丫头?婆子更是许多。”
周梨自?然是发现了的,但?哪里有这许多事?情来给她们做啊?每日左不?过就是打扫一下屋子院子的,那?些花花草草的,又专门有人来侍弄,大物?件浆洗什么?,也是有后院一帮婆子来做。
因此觉得就是养了一堆闲人。
可老太太说,这里头?是有学问的,“旁的不?说,就拿这将军府里讲,那?如今的霍小姐屋子里,伺候的大丫头?就是四个,二等丫头?若干,小丫头?更是无?数,大丫头?们管着她的衣裳首饰,替她梳妆或是陪着读书玩耍,我前三年的时候在一处宴席上见过,就那?些个丫头?,想是到底伺候在小姐跟前的,看着都比旁的丫鬟要娇贵许多,一个个水灵灵的。”
说到这里,将周梨扫视了一回,“我也没有说你的不?是,只?不?过你也要开始讲究一些,瞧你整日素面朝天,总不?能一直仗着自?己年少,就不?怎么?收拾装扮。”
周梨的容貌不?是那?种惊为天人的,但?却是越看越好看的那?种,又大气端庄,小小年纪那?气场就不?小。叫陈老太太的话?来说,正是当家主母该要有的样子,那?些个生得娇媚的,一辈子几个做得了正头?夫人的?都是做妾罢了。
别家不?说,拿宫里头?来讲,陈老太太身上有诰命,也是进宫好些次,宫里的娘娘们,除了那?正宫里的,其他的不?都是些那?样子的么?。
周梨只?笑着应,“回头?仔细收拾一下,等去了上京,必定是不?会丢了阿初的脸面。”
“正是要这样,不?然你将他收拾得风流倜傥的,自?己却是灰头?土脸,旁人笑话?不?说,怕长久下去,他自?己也看得烦了。”
陈老太太这话?叫周梨忽然想起好些女人,还真?是这样。自?己舍不?得吃穿,只?一味地给自?己的男人置办好行头?。
这下可好,男人叫她收拾得体体面面出?了门去,只?好似那?开得正好的花儿,引了不?少蜜蜂到跟前来,哪里会不?叫男人看花了眼,迷了心?
回头?还要怨恨女人像是个黄脸婆。
虽然阿初眼下倒是没介意过自?己的外貌,但?周梨得了陈老太太这话?,也仔细想起来,自?己如今年华正好,的确该收拾些才是。前几年是实在没有这个办法,但?如今手里宽裕,要什么?样的首饰买不?得?
因此也是对此事?上了心,喊了莫元夕,也是去置办了些头?面回来,还将云众山从东海带回来送她的好料子都裁了新?衣裳出?来。
她忽然开始收拾打扮,整个人也是焕然一新?,那?张天生丽质的脸上,也是有了几分夺目的神采。
莫元夕也忍不?住打趣
起她,“果然,佛要金装人靠衣装,姑娘你也是个美人,只?是从前不?愿意收拾罢了。你瞧这也不?要如何妆容,只?需要点一点唇,便似换了一张脸一般。”
从前人人都道莫元夕是个惊为天人的美人,但?她这个美大抵就是老太太说的那?种狐媚子的美。
难怪当初她爹娘是打算将她往那?一方面培养着。
只?不?过她虽样貌如此,这几年在周梨跟前,又是看书,又是管事?,那?原本带着几分狐媚的眉眼里,也是多了几分书卷气来。
使得她这张脸也是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但?那?脸还是过于艳丽,总给人一种攻击性。也亏得她是个爽利泼辣的性子,不?然是很难得到同性的喜欢。
如今周梨也开始收拾起来,两人的对比就更是明显了。
从前两人若是一起出?去,周梨总是有些黯然失色的,全靠着自?身那?骨子里的气势,方能将莫元夕那?娇艳的美貌压下去。好叫人能分辨出?到底谁是主谁是仆。
而如今只?需要看脸,大家也能分得出?来。
周秀珠和元氏忽然看到周梨这样好看,都认为是女大十八变,更何况周梨小时候就生得雪容玉貌,不?过是那?些年受病痛折磨,失了颜色而已。
这几年日子好了,人给养了回来罢了。
又说前年白亦初一举夺得榜首,将那?当初鼎鼎有名的清风书院双杰之?一的宋晚亭都给压了下去。
而如今清风书院大不?如从前,那?林清羽似也没在里面继续读书了,自?然再无?什么?清风书院双杰可言。
但?他今年仍旧是在这芦州参加乡试,所以少不?得是有人拿白亦初和他来作比较的。
周家众人对于这个事?情比较紧张,一来是他们要往白亦初的头?上压些银子,二来也听不?得外面那?些逢高踩低之?人的言谈。
周梨在陈家那?边了解学习上京的人和事?务,如今也才得空,却发现不?过是十来天左右,就要进考场了。
也是匆匆将弘文馆那?边单独给白亦初留出?来的房间收拾好,接了他过来,只?在那?里安心温书,一日三餐周梨亲自?送过去。
转眼等着要进考场了,林冲一如当初的柳小八一般,去给他排队。
但?是今年是乡试,不?是那?年的院试可比,也是如此林冲头?一天就拿了个小马扎,他女人何娘子给准备了些吃食和水,就背着去排队了。
每日何娘子再去帮他占一会儿的位置,叫他去如厕。
说来也是辛苦,但?是大环境当下,家家户户都是这般,人手宽裕的人家,四五个轮流着排。
周梨不?禁也想着陈老太太的那?些话?来,该置办些人手了,平日虽是觉得闲养了他们,但?如今真?要用起人来,再去找又来不?及。
只?不?过这又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到底是要在一个屋檐底下常住,不?说对方秉性要好,心思不?歪,便是眼缘也要有,还另外得有些手艺在身上。
就像是陈老太太说,那?霍小姐的跟前,伺候的大丫头?们,梳妆打扮琴棋书画,样样都不?差。
琴棋书画什么?的,周梨虽是不?太好,但?是也能拿出?手,反正又不?是拿去考状元。
她就是在梳妆打扮上欠缺了些。
因此去找正方脸帮他寻人。
正方脸想着上次她来时,还漂亮得好似那?上京来的贵小姐一般,如今怎又变成了此前那?样子?
倒不?是多丑,但?见过她美貌的时候了,如今一看,不?免是觉得失了些颜色,有点灰头?土脸的意思。
于是听到她要找个专门会梳妆的丫鬟,不?禁笑道:“我觉得这早该了,元夕如今没得空帮你收拾,你自?己就穿得跟个逃难人似的。”
周梨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没有那?样夸张。”一面又问他:“柳小八那?边,最近如何了?”上一次从那?茶楼里诀别后,就再也没见过,倒是听正方脸说,来他这里买了两个年轻小姑娘回去。
“上月听说输了不?少,家里也发卖了好几个人,他那?岳父一家,也叫他给赶了出?去。”具体正方脸并不?了解,只?得了这些个简短消息罢了。
周梨听了,也没有太大的波澜了,心想赌徒到最后,不?都是要走?上这个环节的么??柳小八也是不?例外的。
因此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倒是正方脸问起她今年还往白亦初头?上压钱不??
肯定是压的,但?不?可能像是前年那?般压许多。因为白亦初的身份,到底是没有瞒住有些人,周梨到底是担心遭人打压,所以那?榜首怕是有些悬。
所以她得留着些钱,到时候去上京开支可不?是小数目。
不?过正方脸这一次却是一改往日的畏畏缩缩小心翼翼,和周梨反其道而行之?,只?道:“我把家里的银钱都给压了上去,连带着我娘自?己攒的,也喊我帮她给压了上去。”
周梨一听,顿时压力?增大,“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提前同我说一声,你自?己到无?妨,还年轻,牙行里的客源也是稳定的,可是你娘的钱你怎么?也投进去了?”那?可是老人家的棺材本啊。
正方脸见她这样着急,心里也开始慌起来:“难道阿初今年没信心拿榜首么??”
如果公平公正,那?白亦初这榜首是有百分之?八十的机率。
可这不?是凡事?都有意外么??
她又不?能同正方脸说白亦初的身世之?事?,只?是想着他都压了上去,便道:“回头?若真?是没有如愿,你去当铺那?边,叫宋掌柜给你拿些,将你娘的私房给补上,莫要叫老人家难过了。”
正方脸自?然是不?愿意,“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你这心意我是领了,不?过我仍旧相信阿初,他的用功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周梨得了他这话?,回家在细想,然后还是没管住手,又去往白亦初头?上压了钱。
就想正方脸母子都这般支持阿初,自?己也不?能太小气,于是就有些上了头?,把手里的钱都压了进去。
想着即便到时候白亦初真?没得这榜首,那?大不?了这些钱就当打了水漂,去往上京的花费,就把当初从钟家手里买来的酒楼卖出?去。
这样一想,似乎也没了后顾之?忧。
隔日也是笑眯眯地同大家去给白亦初送行。
自?打有了当初清风书院那?贾宝明给大家下泻药的事?情后,如今考场外面,卖吃食的都没有了。
一来是被参考的考生家属赶走?,二来真?留了下来的,也没人敢再卖。
如此,他们也不?到这里来寻晦气了。
倒是那?卖小马扎的较多,大家等得累了,即便小马扎价格比往常要高出?几分,也愿意出?钱。
周梨所相熟的那?两个木匠,如今也做这门生意,自?打昨儿开始排队到如今,两人是赚了不?少钱来。
如今见了周梨,也是同她打招呼,只?拿了两个小马扎递给她。
她只?挥手道谢,“不?必了,这马上就排到了,你们只?管拿到后头?去卖,多挣两个是两个。”
二人见此,才给拿了去。
这厢将白亦初送进去,大抵是一回生二回熟的,周梨也不?似前年那?般紧张了。至于那?些个交托的话?,元氏和周秀珠早就在白亦初耳边念叨着,所以周梨也不?重复,只?叫他平常心,然后便同他挥手。
见着他自?己将行李都一一挑了进去,便和林冲等人回家。
接下来,就是等了。
不?但?要等他们考完这十来天,可这还不?算出?头?,还要熬一阵子,等放了榜,大家才安心。
只?不?过那?时候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周梨从大门口往回走?,忽见安先?生还在后面排着队,不?禁笑问:“你这守着考场门口的,也不?晓得提前自?己占个位置。”又瞧了瞧前面那?一眼看不?到头?的长龙,“这光景怕是得晚上才能到你。”
安先?生苦笑,“正是想着守着这弘文馆,没个担忧,哪里晓得一觉睡起来,人都排到长安街去了。”
又见周梨只?带着林冲,便晓得白亦初已经进去了,因此也是问了几句。
周梨见他那?行李里,不?过是一条薄毯子,虽说这秋高气爽的,里头?人也多,该是冷不?得的,但?也怕天气忽然转变。因此同安先?生告别后,就去了安家这头?敲门。
安夫人见是她,也是热情地邀来家里,然后也是关忧起白亦初。
周梨一面回着,一面说道:“我过来是想同你说,到底给安先?生那?边送条厚些的毯子去,若是天气一直这样倒也无?妨,左右就是多带些行李罢了,可若真?冷了,他好歹也不?至于在里头?受寒凉。”
安夫人听了这话?,只?没好气道:“他如今越发是烦人了,我明明同他收拾了,哪里晓得他只?带了薄的那?一条。”一头?喊着安娇娇将毯子拿来,自?己趁着还没排到他,急忙给送去。
等她去了,周梨和安娇娇这里说了会儿话?。
安娇娇的眼睛又恢复了些,如今是能依稀看到人的五官,再也不?是模糊一片了,欢喜得很,只?瞧着周梨瞧,“小周掌柜你真?好看。”
周梨看了看自?己今日的衣裳妆容,都是莫元夕用了心思的,自?然是差不?得。又一时想起正方脸说自?己像是逃难人的话?,不?禁忍不?住笑出?来,拿作笑话?来同她说。
又道今日到底是要送白亦初进考场,人家相送的个个都收拾得鲜光体面,自?己就这样来,总觉得不?好。
周梨在安家这里坐了差不?多将近两个时辰,安夫人这才来,显然是已经将安先?生送了进去。
周梨见她回来了,也告辞回家去。
哪里晓得不?过是两日的功夫,天气忽然就转凉,不?晓得哪里吹来的一股子寒气,大家一夜间就在家里烧起了火盆子,又换了秋衣。
周梨只?庆幸白亦初衣裳被子都是带齐全了的,并没有嫌麻烦图个轻松,像是有的考生一般,只?随意带了条毯子和一件换的外袍。
所以倒是不?担心他在这里头?受凉,更何况他自?己也是练家子的,那?体质好着呢。
可旁人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第?四天就有考生被抬了出?来,万幸周梨那?巷子里住着的考生们,她都是亲自?去交代过,又带着香附莫元夕她们过去帮忙打点。
虽各家也是有小厮书童的,但?哪里比得过女子细心。
也是样样家伙什都给他们备齐全了,所以这会儿因受了凉被抬出?来的考生里,没有巷子里租住的考生。
周梨是巴不?得他们一个个榜上有名,那?将来自?己这些个院子的名声也就越来越响亮,甚至都能直接改名叫做状元巷了。
那?时候涨价也好,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这些天里,历史又开始重现来,街头?巷尾,都在赌今年的榜首花落谁家。
也不?知白亦初人气则就忽然一下这样高,又或许这千千万万考生里,只?有他能和那?林清羽一较高下,以至于他的讨论量也只?高不?低。
周梨实在闲不?住,除了去陈家那?边,自?己的铺子里也要去逛一圈,得了空闲还去码头?上,找那?王洛清。
方晓得王洛清和她爹王掌柜,也是在白亦初头?上压了不?少银子。
只?拉着周梨说,“我那?堂兄也是压了不?少,不?过是在那?林大才子的头?上。”
周梨忽然有些后悔来找她,平白无?故又在头?上添了些压了。
实在是王家压的银钱不?小啊。
但?这还不?算完,紧接着他从小狮子那?里得知,周边勾栏院的姐姐们,也压了白亦初,城北那?边,好些人也是凑热闹。
除了云众山他们瓦市里那?伙人之?外,租种着周梨那?三十亩良田的十方州人也在压。
这可把她急得满嘴的泡,等那?日白亦初从考场里出?来,她上嘴唇都给肿起来了。
叫白亦初知晓了缘由,也是笑了她一回,又叫家里人多做些清火的菜食给她。
只?不?过周梨也没得空闲,自?打当初柳相惜病了之?后,此后只?要他们从考场出?来,自?己都要过去张罗这饭食。
确定都没事?后,这才能安心,就怕再出?柳相惜从前那?样的例子。
到时候可不?见得哪个都同那?柳相惜一般能死而复生。
这个时候她也不?去问谁考得如何,只?叫大家都安心休息,把这段日的瞌睡都给补回来。
白亦初也是像那?年一般,睡了一天一夜才起来在院中舒展筋骨。
然后便去书院里。
挈炆今年也参考了,他在这仕途方面是没有志向的,不?过只?是想着云长先?生的那?点念想,就是指望武庚书院能再有从前的辉煌,把压力?都放在白亦初一个人的身上,终究是不?妥当,因此才来参加。
他榜首或是前五十都不?敢想,只?要能进入这前三百名就是菩萨保佑了。
除了他二人之?外,书院还有几个学生也参考,如今大家聚在一起,自?然是要一一同云长先?生回报各自?的卷子。
然后接下来就是等着消息。
这段日子对于考生们来说,最是难熬的,那?已经知道无?望的尚且还好,就是那?些不?上不?下的最是难,既盼着上榜,又怕没上,整日都好似在那?油锅里煎熬一般难受得很。
眼见着又过了几日,这些天一直都是阴雨连天,眼见着天色暗了下来,到处都灰蒙蒙的一片,加上寒气也重了几分,周梨只?叫林冲这里收拾着关门,将剩下的菜送到灶神庙去。
她也到周秀珠铺子里催促,“早些关了门吧,这天下雨路又滑,等会儿让香附给你送去,你到后头?烤火去。”
说着便给周秀珠收拾铺子前面的那?些个小件。
这才收拾好,姐妹二人将铺面的板子给关了,忽见外面的雨里跑来一个人,那?伞一挪开,周梨便见着是柳相惜,“怎过来了?”这些日子,他才考试出?来,周梨也没叫他去铺子里。
因此好奇他所来何事?。
没曾想,他竟然是来找白亦初的。
但?白亦初今日去了当铺还没回来,周梨只?喊他进来等,他却辞了去,说去直接去当铺,搞得急火急燎的。
周梨疑惑,又见着雨势越来越大,便喊了林冲赶车送他去,然后再绕道去灶神庙里。
这几日灶神庙里的几个老乞丐都接二连三走?了,留下那?帮年轻娃儿心情也不?好,小乞丐也不?常过来,所以周梨便叫林冲去送。
又说林冲赶车追上柳相惜,喊来他上来,一路送去当铺里,便去灶神庙,只?留了话?,叫白亦初等晚些,自?己到时候来接他。
而这柳相惜见了白亦初,只?简单寒暄过后,便同他说道:“我今日出?了一趟门,听着几个十方州口音的人,要在放榜那?日撒钱。”
放榜的时候,那?些个榜上有名的自?然是欢喜,撒钱的不?在少数,但?那?都是在自?家的门前。
而这些人却是要在榜下。
今年还不?比往年,考生这样多,进考场排队那?日大家已经看过大世面了。只?怕放榜那?日更是夸张,更何况那?时候也不?似进考场一般规规矩矩的排队。
若有人撒钱,那?是万万使不?得的。这样一来,大家去哄抢银钱,弯腰捡起的人,少不?得是要被推到,极其容易发生踩踏事?件。
因此白亦初和宋晚亭听得这话?,也是皱起眉头?来,“可是认出?了样貌?”
柳相惜也是个办事?妥当的,只?马上从袖子里拿出?几个画卷来,“回了去,我立马就把他们的样貌给描了出?来。”又说自?己没有直接去报官,只?因那?几个人提了一句,若是白亦初没得榜首,还要不?要继续冠他的名字撒。
而且还相当聪明,打算这几日就寻迹本地的人来帮忙撒铜板。
正是这样,他才十分关忧此事?,不?然他自?来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人。心里一直挂记着周梨,当然是巴不?得白亦初榜上有名出?息。
但?是没想到,竟然是有人要害白亦初,还要垫上无?辜人的性命。
这是要将白亦初给从榜上拉下来啊!试想若是真?有人当场撒钱,还自?称是周家找来的,那?到时候出?了人命,只?怕还不?止一条,全都要叫周家和白亦初背。
周家难逃一劫不?说,白亦初这榜上的名字,怕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白亦初一听的这话?,眉头?也是皱了起来,当即朝柳相惜作揖拜谢,便要拿这几个人的画卷去报官。
柳相惜见此,“我同你一并去,还能做个认证。”
他这样相帮,白亦初心中深受感动,却不?知柳相惜打的却是他那?媳妇的主意。
也好在等了没多久,林冲就来了,一行人直接去了衙门里。
但?也不?敢叫家里知道,只?叮嘱着林冲帮忙瞒着。
晚上回去周梨问起柳相惜找他何事?,白亦初也只?扯着谎,说是卷子的问题。
周梨也没多疑。
哪里晓得第?二天中午,周梨一向最熟悉的那?个小乞丐萝卜崽就找来了,“阿梨姐,今儿有几个十方州人来找,给我们哥几个体面衣裳 ,叫我们放榜那?日去人堆里撒钱去,就喊着说是白公子和你的
意思。”
只?不?过他觉得不?对劲,且不?说这样容易出?现踩踏事?件,真?有这样的好事?,周梨都会直接找自?己,或是阿平哥那?边帮忙,怎么?可能找几个十方州人来呢?
于是觉得不?对劲,嘴上应着,喊了人跟着那?几个十方州的人,自?己则跑来同周梨说。
这就是害人性命,害的还不?止是自?家,还不?晓得那?日多少无?辜人呢!如此事?关性命,周梨也等不?得白亦初回来,直接就领了萝卜崽去衙门里报官。
不?想接这案子的,竟吴同知,听闻后急忙拿出?昨晚白亦初和柳相惜拿来的几个画卷同萝卜崽辨认,“可是这几个人?”
萝卜崽一看衙门里有他们的画卷,顿时震惊起来:“莫不?是惯犯?就他们几个,我不?放心,喊了人跟在他们身后,自?己跑来问阿梨姐。”
吴同知却是哈哈笑起来,笑完了才同周梨说,“你两个着实是胡闹得很,但?凡在家里商量好了,就能直接将这几个混账给绑来。”
周梨不?解,不?过看着这画卷上的画风,略有些熟悉的样子,只?是一时半会也想不?起在何处看到过。
却听得吴同知说起昨晚白亦初和柳相惜来报案的事?情。
周梨不?免是有些吃惊,也难怪自?己看着那?画卷熟悉,今儿白亦初又说有事?要出?去,只?怕就是访这几个人。
当下吴同知那?边也是知会了下头?的衙役,只?打发了两个班的人,跟着萝卜崽去拿人。
又将此事?和陈大人那?头?给禀了去。
也是巧,白亦初和那?柳相惜两个刚暗自?访到这几个十方州人的下落,正要去动手,不?想衙门里的人也来了。
看到萝卜崽,白亦初只?觉得疑惑不?已,忙朝他问:“你如何在这里?这些衙役又是怎么?回事??”
萝卜崽方又与?他说,这些人找到自?己和几个兄弟,要帮忙代托撒钱,自?己觉得奇怪,就去找了周梨。
白亦初和柳相惜这里一听,一时担心起来,“如此说来,阿梨是晓得了?”
“阿梨姐就在衙门里等着呢!”萝卜崽说着,又怪白亦初:“阿初哥你也真?是的,这样大的事?情,竟将阿梨姐瞒着,你回去仔细你的皮吧。”
周梨倒是不?会扒他皮,但?必然是要被说一顿,逃不?得了。白亦初只?苦笑,但?也没忘记萝卜崽这次帮了大忙,只?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这次你得了大功劳,回头?找你阿梨姐要好处去。”
萝卜崽却道:“你也欠了我们人情呢,你怎不?给我们好处?”
白亦初只?展开双臂,露出?那?清风两袖,“我一个赘婿,身上半个子儿都没有,能给你什么?好处?即便红口白牙许诺了,你怕又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