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1)

炮灰小夫妻发家日常 小乔且中路 8946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50章

  周梨已?经好一阵子没有听到柳小八的消息了, 前?阵子听?说的?时候,有人见他在他家附近的?街上卖卤味。

  人家认的?是招牌,又不是卖卤菜的?那个人, 周梨倒也没有多担心,至于那卤汁只要肯用心调味,柳小八在自家里这么多年, 必然是学在心里了的。

  他若要有心拿这方子去卖,周梨便想?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这样一个人罢了。

  但没想到他摆了一阵子的摊后,便没有再去了,也不知是做了什么营生,方子也没听?说谁买了。

  倒是听?街上的?小乞丐说,巧儿一家子实在不爱干净,别说是不如他们这些乞丐了, 就是猪都不如, 那猪还晓得屎尿不该拉在自己睡觉休息的?地方呢!可他们那屎尿都泼在门口,屎倒是让野狗吃了,那尿叫太阳一晒,臭死?了。

  让那一条巷子里的?人都叫苦连天?,便又不敢得罪他们。

  听?说有个邻里不过是说了几分重话,哪里晓得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有人从墙外面往他家里扔死?耗子。

  这死?耗子还算好的?, 是不吉利, 但总比泼屎尿好多了。

  遇到这样难缠的?小鬼,哪个还敢再惹?只能?忍气吞声过日子了。

  周梨听?闻这些消息的?时候,只觉得这个命运实在是奇妙, 瞧着那巧儿也是个收拾得体面的?姑娘,虽是穿的?粗布衣裳, 但瞧着也洗得干干净净的?,哪里晓得她?家里竟然是这般个情况。

  她?不止一次想?,柳小八这会儿可否后悔,冲动?成婚?

  但她?也没有多少时间去想?,这事儿也只简单地和白亦初说过一回,就怕影响他今年的?乡试。

  今日又从书院那边回来,因香附要时常跟着自己,或者是跟着莫元夕,所以周梨又重新托付正方脸找了个可靠的?人来帮忙,想?着若是能?找一对夫妻再好不过,男人在前?面柜台上,女人到后院里帮忙。

  这一对中年夫妻,也是苦命的?人,原本是十方州的?人家,前?几年大灾的?时候,就没了小的?孩子,没想?到去年大的?这个又染了病。

  夫妻俩实在是不愿意留在那个叫他们伤心难忘的?老家,又听?闻早前?逃难到这边的?乡邻说这芦州的?万般好处,便收拾着包袱来了。

  只不过夫妻俩是真的?恩爱,总是想?要找一处人家一起做工,如此好有个照应,因此拖拖拉拉的?,一直寻了大半个月,也没有那称心如意的?。

  换了几个牙行,到正方脸这里才两日,便晓得周梨家这边要人,他俩倒是符合的?。就是周梨唯一的?要求便是要签死?契。

  柳小八的?事情到底是叫她?有些伤心的?,所以也是不打算签什么短工了。她?运气不可能?那样好,一直雇进来的?人都没二心。

  只有签了死?契进来,便是对方没死?心塌地跟着主人家,但命运却同主人家连在了一起,如此怎么还敢乱来?那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儿了。

  因此正方脸先同林冲夫妻俩提,只说有一家好主家,正是要缺人,也是愿意要一对夫妻的?,只不过要死?契,他俩若是愿意,便叫主家来瞧人。

  夫妻两人想?了想?,他们前?世大抵是做了什么造孽的?事情,这辈子才痛失两个娃儿,如今又离开了老家,到了这陌生的?芦州,也是不打算回去了。

  如果卖了死?契,也算是人家管他们一辈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正好没儿女,以后天?年到了,还有人收尸。

  于是便答应了。

  正方脸方叫了周梨来瞧人。

  周梨看了,倒也觉得可行,见他二人也是同意签约死?契的?,便将此事落实。

  只不过这林冲到底是个男子,不好总到内院里去,香附这里便搬到了原来从隔壁卫家买的?厢房里去住,将这铺子楼上腾出来给这夫妻俩。

  如此一来,这林冲除了吃饭,也不必到后院去。

  如今他到这柜上,因年轻时候跟着个杀猪匠做了几年的?小工,这活儿他倒是得心应手,又因自己的?女人就在后院,往后衣食无忧,又有好房子住,一日三餐管饱不说,有荤有素,每个月还能?拿月钱使。

  只不过夫妻俩是如何也舍不得花,只想?攒起来,等得空后回家去,给两个孩子好好重新找人超度一回,修个好些的?坟茔。

  也是如此,做什么都是万分得力。

  老驴终究是退了下来,周梨在云记海货开业前?,终于将马车的?事情落实了。

  一匹马,两个车,一个是专门买菜的?车板子,另外一个便是能?坐人的?车厢。

  早上买菜便套了那车板子出去,若是周梨出门走得远些,或是逢着那雨天?,便套车厢。

  这日她?正要去云记那边,还没出穿堂,就听?得前?头传来声音,说是有客人找,如今就在铺子后面的?小客厅里。

  周梨疑惑,只同莫元夕一起过来。

  打了帘子进去,却是一身?绛紫色薄衫长袍的?柳相惜。

  他是周梨在弘文馆院子那边的?一个长住客,去年从考场里出来,因叫那不懂事的?小厮连煮了两碗干面,险些将命都给搭了进去。

  不过他时常都在那院子里看书,即便偶尔出来,也是和那里租住的?几个学子。

  这边几乎是不过来,这应该算是第一次。

  所以周梨条件反射的?便想?,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只顾不得坐下,见他给自己打躬作揖,便也匆匆福身?回了一礼,“能?叫柳公?子过来,莫不是那边闹了什么事情?”

  柳相惜摇着头,“匆忙来打扰,倒无关院子里的?事情,只不过我有一件私事,想?请小周掌柜帮忙。”

  周梨示意他先坐下,莫元夕本是要出门去的?,但大抵是想?要听?一回八卦,只借故着给他二人煮茶,在此处流连。

  柳相惜知道莫元夕的?身?份,也算得上周梨身?边的?左右手,那到时候自己托付周梨的?事情,指不定?还要莫元夕去经手,也就没有瞒着她?。

  只同周梨说道:“我在灵州老家有一个知交故友,他今年也要冲一冲乡试,求个好前?程。如今到了这芦州,却是举目无亲,接下来这些日子,怕是要与我挤在那边的?院子里了。”

  周梨闻言,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情,只笑道:“那院子既是租给了你,你爱住几个人我是没有话说的?,只要不吵了别人休息看书便好。”

  不想?柳相惜却叹着气,“若只是如此,那还好说。”

  “怎的??这其?中还有什么难言之处?”周梨见他,也不是那种常年紧锁眉头的?人,每次过去见着他,总是笑若春风,极少有这种表情。

  柳相惜既是找到周梨这里,自然是没有想?着瞒她?的?意思了,连叹了几回气,方缓缓说起他那朋友的?事情来。

  他那朋友祝承轩原本家中虽是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父母手里捏着两个铺子,也算是过得宽裕的?。幼年时候和邻里开书斋的?温家订了亲事。

  本来这是一件欢喜的?事情,哪里晓得开着书斋铺子的?温掌柜,忽然就出息,中了举。

  此后温掌柜

  就开始发奋读书,最后也是真求了功名。

  只是他努力读书这些年,那书斋便早就没心经营,如此生活没了个来路,都是指望着祝家这边接济的?。

  祝家父母只想?着,这是自己的?亲家,若是出息了,将来儿子这个做女婿的?也能?沾光,因此也是愿意在温掌柜读书的?事情上鼎力相助。

  为此,在温掌柜在上京的?时候,还卖了一间铺子给温掌柜打典,终是从吏部那边求来了一个好缺。

  自此后,温掌柜便带着女儿去了任上。

  头两年,还有书信来往,可是逐渐的?,便就没了音讯。

  直至前?两年算着温家小姐及笄了,祝家这边几番打听?,得了温大人的?消息,只去信问亲事。

  不想?那头却送来了百两纹银,退还了原来的?信物。

  遣来的?刁奴还要将温家给祝家的?信物拿回去交差。

  祝家如何愿意?他们付出的?且不说是那银子,更?是心力,只想?要温大人给个说法。

  不想?那刁奴竟然为了找到信物,胆大包天?一把火将祝家仅剩余的?铺子给烧了去。

  祝家三口虽是从大火中逃出来,大难不死?,从此后却是身?无分文,唯有那一片废墟地契,只换了点?薄银,往乡下过活去。

  那金榜题名后,抛妻弃子的?都不在少数,更?何况这只不过是订了亲的?,所以祝家只能?说太老实,还运气不好,遇到了温大人这样背信弃义的?小人。

  便想?柳相惜这朋友,莫不是想?要在科举上争口气?替他自己寻个公?道?

  但事情如果只是这样简单,那柳相惜便不回来找他了。

  只继续说道:“自来民不和官斗,不然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温家尚且是一个刁奴,便险些要了祝家三口人的?性命,官府那边报了上去,又是一个证据不足的?理由,将人给放了出来。”这其?中到底是有些官官相护的?意思。

  祝家人也因此心灰意冷了。

  只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祝承轩的?身?上,希望他能?得那文曲星的?保佑,也金榜题名,好一雪前?耻。

  因此便在乡下苦读,只不过想?到那灵州官员不作为,便早就起了来这芦州参考的?念头。

  却没有想?到,那温大人虽是个没有信义的?小人,却养了个信守承诺的?女儿。

  那女儿性格又十分刚强,自家门里逃出来,横跨两个州府,找到了祝家。

  到底是有年幼时候的?青梅竹马之情,祝家虽是恨那温大人,但是却没有连罪这温姑娘。

  又因温姑娘千里寻来,愿意履行当年的?婚事之约,祝家也是感动?。

  那祝承轩又见温姑娘果然不似她?父亲那般,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也愿意再续前?缘。

  只不过他觉得自己不过空有一身?秀才之名,不能?委屈了温姑娘,所以两人如今仍旧是未婚夫妻。

  如今那温姑娘也是随着他来这芦州备考,只不过那边不合适她?一个未婚姑娘住。

  叫她?一个人在外面,一来钱财是问题,二来独身?女子在外一个人不放心。可柳相惜虽在这芦州已?经住了快两年,却不认识几个本地的?。

  能?叫他相信的?,便只有周梨这里了。

  且不说周梨早前?还救过他的?性命,而?且周家这边他也晓得,几乎都是女人,就那么一个柜台上的?男子,人也是有娘子的?,又不去内院。

  因此便才求到周梨这里。

  他开了这个口,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实在怕周梨拒绝,所以不等周梨回话,就急忙继续说道:“小周掌柜,我是能?做这个担保的?,那温姑娘虽是官家小姐出身?,但却是个手脚勤快之人,如今只求个庇护之地,她?什么都能?做,也不要什么工钱,只求能?留在周家这里。”

  周梨脑子转得快,白得了一个丫鬟,她?却没有半点?欢喜的?意思,反而?是将那眉头微微蹙起,“她?既是来陪考,该是要留在那祝公?子身?边照顾才是,再怎么手里不宽裕,但现在时间还早,只要肯用心,是能?找到一处合适的?房子,她?却要来我这里白做工。这还不如就留在灵州呢!叫我说,该是温家寻到了灵州吧。”

  那温姑娘是在灵州待不下去了,才跟着躲到这芦州来的?。

  这话一说出口,柳相惜顿时就愣住了,“这,……”他只顾着感动?温小姐千里寻祝承轩,却没去多想?温家是否再找温小姐的?事情。

  “你该知道的?,且不说她?是官家小姐,便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这忽然私跑出来,家中寻来,我也逃脱不得干系的?,少不得还要给我安一个拐卖良家女子的?罪名了。”周梨看着他,目光冷了几分。

  柳相惜满脸骇然,他只想?着帮朋友的?未婚妻找个安全的?地方,却还没想?到这一步。

  如今叫周梨一点?明,脸色苍白不已?,只哑然呆滞地看着周梨。

  一旁的?莫元夕见此,心里生出几分恼意来,直朝那柳相惜骂起来:“亏得我姑娘还救了你性命,你却要这般害她?,那温家一个刁奴都能?将整个祝家给毁掉,你却要让温姑娘来周家,到底是什么居心?”

  “我,我我……”柳相惜是真的?没想?到这一层去,读书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那圣贤书,简直是没有半点?这方面的?意识。当时听?到祝承轩求他,立即就想?到周家这里安全。

  全然没有想?到若温家真找来,周家这头是什么后果。

  如今也是没脸再继续待下去了,张着口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急促之下,只连忙朝周梨作了几个揖,便羞愧地红着脸跑了。

  莫元夕还有些气不过,又说了那柳相惜几句。

  这事儿后,周梨也琢磨着,今年柳相惜若是考上,那再好不过,他自然就自己走了。

  若是没考上,还要继续住,自己也不愿意将这院子租给他了。

  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的?确是险些将周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不过因为忙,云记那边云众山他们回来了,云记要开张,她?就没再想?着个事儿了。

  没想?到过了几日,那柳相惜不知是怎样想?的?,又上门来了。

  不过这一次却是提着礼物来道歉的?。

  周梨自然是没见他,也没有要他的?歉礼。

  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就是这样不了了之,不想?那柳相惜却每日都来一回,连续十几日,前?头的?林冲实在是受不住了,不叫他进铺子了,一看到他便扯着那粗哑的?嗓子驱赶他,“你是不要读书的?么?怎整日跑来?何况我们掌柜又不愿意见你,你何必自讨这没趣?”

  柳相惜闻言,便在门口等周梨,没跨进门槛去。

  一旁的?周秀珠见了,只觉得这柳秀才天?天?来,一天?好像比一天?瘦了的?样子。

  回头只同莫元夕说起。

  莫元夕冷哼一声,“大姑娘可不要叫他们这些读书人给骗了,你不晓得他险些害了整个周家,简直是猪油蒙了心的?坏胚子!”

  周秀珠一听?这话,虽不知其?中缘由是什么?但晓得莫元夕不会乱讲话的?,翌日再见柳相惜来,也冷着脸喊他不要再来了。

  然后柳相惜就为了这事儿,病在了床榻之上,又是他那个小书童来求周梨。

  “我又不是大夫,你找我作甚?你家公?子既是病了,该去找大夫才是。”周梨见小书生一年多了,虽是长了个头,但那心智好似没长一般,遇着事情仍旧是哭哭啼啼的?。

  可小书生怎么可能?只长个儿不长脑子呢?那心里是有数自家公?子为何病的?,虽是感觉到了周梨的?疏离冷漠,但还是趁着周梨没走,‘噗通’一声朝周

  梨跪了下去,扯着她?的?裙摆,“小周掌柜,我家公?子那病是在心坎上。”

  然后哭着说,那日从周梨这里回去,他家公?子就忙着安顿祝公?子和温小姐,也没留温小姐和他在弘文馆那边同住了,只出了些银钱,叫他们到别处去赁房子。

  将那两人安排妥当了,这就马不停蹄过来找周梨道歉。

  却每次都见不着周梨人,后来被堵在门外。这一日日如此削瘦下去,如今便半死?不活地躺在那床上了。

  周梨听?着,也是有些愕然,还为这事儿病了?就这心态,他是怎么在考场熬下去的??

  莫元夕想?是在外跟人打交道越来越多,本就性格泼辣的?她?,如今更?是厉害了。听?得这话,冷笑起来,“你这个意思,我们姑娘不原谅你们公?子,他就病着不起来了?那到时候他要是病死?了,岂不是要怨在我们姑娘的?头上来?”

  小书童听?得这话,哭得更?是泪眼迷茫了,仰头呆呆地看着周梨,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怎么回莫元夕这话,只哭着求周梨:“我们公?子真是顶好的?人,他只是好心,没有想?着这许多,后来也晓得错了,来同小周掌柜您道歉,眼下就求您大慈大悲,原谅了他这一回,不然我是真的?怕,怕他……”

  话没有说完,便呜呜咽咽地哭起来,还不可怜。

  周梨到底是心善的?,想?着也没道理专门跑来和自己演戏,终究还是应了,“那你便同他说,这事儿我不计较了。”若真因自己一句话,他又能?好起来,便当是积德行善吧。

  那小书童得了这话,只高高兴兴地去了,果然接下来几日,便没有再来。

  倒是隔了几天?,一个傍晚小韩大夫过来找周梨。

  周梨刚巧从云记那边过来,这城中虽也是有不少海货店,但品质终究是欠缺了这些。真有好的?,人家那又是从中间人手里拿来的?,因此价格也偏高。

  也是如此,这云记海货店如今在城中很容易就上了正轨。

  但到底是新店铺,云众山他们匆忙劳累赶来,如今正在休息,周梨也不好叫他们忙碌,便自己辛苦几分。

  今日好不容易得了个早闲回来,看到小韩大夫来找自己,不禁是疑惑:“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屏儿姐呢?”

  一面四下寻找屏儿的?身?影,却是没见着人。

  小韩大夫只见她?左看右寻的?,开口道:“这会儿街上人多,我没让她?过来。何况我是在外出诊顺路,来同你说一个事。”

  “什么事?”周梨问着,一面又问杜屏儿最近可好,自己这里实在忙,不然是要抽空去看她?的?。

  小韩大夫说好,吃得也不错,然后才答:“你弘文馆那边那个姓柳的?秀才,今日他家书童请我过去瞧,我看人怕是不好了,你早些做安排,可不好叫人死?在你院子里。”

  年纪轻轻的?,又是病死?,怕传出去了,对那边的?院子影响不好。

  周梨听?着又是这柳相惜,有些烦,“他是个什么病症?怎就真要没了?”

  “天?晓得,我看他哪里都好,唯独那心头上堵得全是淤血,下了几针,效果也不好,方来找你说。”小韩大夫说着,略有些惋惜,听?说还是个独儿,若真就这样死?在了这芦州,父母不知该多难过。

  周梨闻言,只说晓得了,回头就去处理,想?着那头家里杜屏儿还等着小韩大夫回家,也就没多留。

  等人走后,只喊了香附一起去弘文馆那边。

  莫元夕听?了,忙问,“去看那姓柳的??”

  她?刚才在后院,并?不知道小韩大夫来过说了那些个话。周梨便同莫元夕说,“我姐夫刚才来说,人怕是不好了,叫我赶紧安排出去,说是心病。”然后忍不住吐槽起来,“这究竟是个什么人,为着这点?事情,要把自己给气得没了命去。”

  莫元夕听?得这话,却是有些愣住了,吃惊道:“这样说来,他那小书童前?些天?来,没哄咱们。”可又纳闷,周梨不是说不计较这事儿了么?难道小书童没将话带到?

  又说那柳相惜怕是读书给读成了呆子,也是觉得第一次见到这样险些自己把自己气死?了的?人,十分稀奇,和周梨一起过去瞧个新鲜。

  等香附赶着马车到这弘文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因为巷子里多少那墙里面伸出来的?花枝树木,雪白的?墙壁上提着诗写着画,墙下更?是有这里居住的?书生们种下的?花花草草,只留了一条小径出来,如此怎么舍得将车马赶进去?

  别将那墙壁刮花,花草折断了去。

  香附停车,周梨和莫元夕走进去,直奔那柳相惜居住的?小院,敲了门。

  是小书童来敲的?门,一进去虽是满园花草丰茂,可却也难掩那一股难闻的?苦药味道。

  小书童哭肿了的?眼睛一看到周梨,顿时满是激动?,“小周掌柜!”然后一面高兴地跑回屋子里,一边跑一边喊:“公?子公?子,小周掌柜来了,小周掌柜来了”

  周梨和莫元夕一前?一后进去,只见屋子里的?药味更?重了几分,微黄的?烛光下,那打起的?帐子里,一张瘦得可怕的?脸露在被子外头。

  两人都纷纷被吓了一跳,这怎么一阵子不见,那柳相惜瘦脱了相去,哪里还有原来的?半分风采?

  “柳公?子?”周梨走到床前?,见人果然是那进的?气多出的?气少,虚弱得厉害,眼皮无力地垂着,也不晓得是否能?看到人。

  小书童还跪在床榻前?使劲儿摇着他,“公?子公?子,你快睁开眼睛看,我真的?没有骗你,小周掌柜来了。”

  只是好像并?没有什么效果,那柳相惜蜡黄色的?脸上,眼皮一点?动?静都没有,整个人只张着干裂的?嘴唇,若不是那胸口处还有微微起伏,的?确是像极了一具尸体。

  莫元夕吓得不轻,心里只想?就是大灾那年,被饿死?的?也没他这样变化大啊。又怕人真就死?在这里,只过去伸手也摇了摇他,“喂,柳公?子?柳秀才?你听?得见么?听?得见就睁开眼睛,我家姑娘来瞧你了。”

  周梨听?到莫元夕的?话,也是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柳公?子,那事情,我真不愿你了。”现在也信,他真是无心之举。

  但几人的?话都说完了,人仍旧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这叫莫元夕越发担心,只朝周梨看去,“这可怎么办?我也自认为这些年形形色色什么人和鬼都见过了,他这样的?还是头一次遇着,究竟是长了个什么榆木脑袋啊!”

  能?活活把自个儿给气死?了。

  周梨也叹气,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毕竟人看着都要死?在自家的?院子里,便只靠近了些,凑到他耳朵边,“柳公?子,我真的?不怨你了,你可千万别死?了,我这屋子倒是无妨,大不了不挣这个钱了,可你想?想?你家里头,你爹娘还盼着你回去呢!”

  想?是因为她?靠近了对方,整张脸几乎都要贴在了柳相惜的?耳朵上,所以那原本像是个死?人一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柳相惜,竟然有了轻微的?挣扎之意。

  虽然动?静不是很大,但大家也是察觉到了,小书童更?是激动?,只朝周梨求道:“小周掌柜,求您在多讲两句,下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

  说罢,要朝周梨磕头。

  周梨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话真有效果,只继续在柳相惜耳边说道:“柳公?子,醒一醒,那事儿就此过了,往后谁也不必再提。”

  说完,三双眼睛只齐齐盯着柳相惜。

  然后果然在大家的?期待中,他动?了,不但如此,那瘦得皮包骨,完全像是一个骷髅头的?脸上,深凹陷下去的?眼睛,竟然微微抬起了眼皮。

  周梨一见着光景,忙凑了过去,“你可快些好起来,那事儿我不计较了,你当没发生过一样。”

  柳相惜却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伸手将周梨的?袖子抓住,然后一双黯淡的?瞳仁直直看着她?。

  “真不怨你了。”周梨觉得,他大概是这个意思。

  果然,那手松开了。

  周梨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有没有用,想?起小韩大夫的?话,又担心这人是不是回光返照。

  但这会儿找人将他抬出去,怕是也来不及了。

  只在心中叹了口气,果然是自己还是没有那样狠心啊!又趁着这会儿人醒着,喊了小书童去拿药来喂给他吃。

  这厢莫元夕跟着帮忙将人扶起来,正要灌药,却没想?到柳相惜却开口了,只说一个字。

  但因实在含糊不清,三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晓得他到底要什么?

  一回说是水,一回说莫不是窗户都开着风太大?

  后来是周梨见他又看着碗,便道:“莫不是饿了?”

  小书童半信半疑,只将药碗先给了莫元夕,然后自己去盛了粥来。

  自打去年自己煮的?面条险些将自家公?子的?命要了,他便开始苦练厨艺,如今这一手粥煮得是没得二话说。

  他将粥端过来,刚到那柳相惜的?跟前?,等不及勺子,那柳相惜就把嘴凑到碗边上。

  周梨见着光景,一时忍不住想?,莫不是苦肉计,故意饿的?吧?

  但又觉得,便是饿,也不可能?短时间给饿成了这样。

  而?且就算他真能?把自己饿成这样,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吃完粥,他似乎得了许多精神力气,终于能?断断续续开口说话了。只不过这一开口,却是同周梨道歉。

  翻来覆去,无非不过说,那日只想?到周梨那里合适温姑娘住,却没想?到会因此害到周梨。

  周梨只觉得自己耳朵听?这些话都听?得有些麻木了,又见时辰不早,便和莫元夕告辞,叫他好生休息。

  又叮嘱小书童仔细照顾,方回去。

  香附没找到停车的?地方,索性就没进来。

  她?觉得新马车,自己舍不得就像是那板车一样仍在路边,更?何况车厢里还放着周梨的?许多物品,若是叫人给拿了去,这可如何是还?

  也就老实地守在车旁。

  而?车旁一边,就是安家的?一面墙壁。

  这个时候该是阖家一起晚饭的?时候,却听?得里面总是叹息声连连,然后一阵又一阵的?哭声。

  她?听?着一会儿像是安夫人的?,一会儿又好像是安小姐的?。

  反正听?得断断续续,只叫她?那心中好奇不已?,但又不好攀墙去瞧,只能?侧着耳朵仔细听?墙里传出来的?声音。

  但什么声音都有,就唯独没有那说话的?声音。

  好叫她?觉得没个意思。

  这会儿见周梨和莫元夕从巷子里出来了,忙迎上去问:“人怎样?”

  “应该是没事了。”周梨看着他吃了两碗粥呢!

  莫元夕只在一头大惊小怪,“香附姐,我敢说你也是没见过这般人。”然后只笑着和香附说那柳相惜如今的?样子和今日的?反应。

  香附一听?,果然是满脸的?吃惊,又啧啧道:“我以前?时常来这头送菜,和他也是打了多次交道的?,是真没有看出来,居然是这样一根筋的?人。”

  又有些不大莫元夕的?话,只朝已?经上车的?周梨问,“果然是险些要死?了的?样子?”

  起先听?小韩大夫说,周梨还觉得有几分夸大了。

  但当进屋子看到柳相惜那副样子的?时候,周梨是真觉得,这人怕是好不了。

  天?晓得,自己说了那样几句话,他忽然就有了那求生的?意识,粥食下肚后,就更?是立竿见影,比吃了个什么灵丹妙药都惯用。

  她?是头一次相信,这世间真是有心病,而?这心病就要心药来医治。

  一路上回去,少不得是要将柳相惜这个呆子说一回的?,以至于让香附忘记了说安家院子里头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哭声叹气声。

  回了家里后,又忙着吃晚饭。

  白日里大家都忙,晚饭后便只想?休息,自然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闲话了。

  又忙了两日,周梨叫香附去看过一回那柳相惜,只说人已?经好起来,虽是仍旧瘦得可怕,但能?下床行走了。

  周梨这才放了心,不过还是叫香附得了空去帮自己看一看。

  直至半个月后,晓得他果然好了,也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日去武庚书院看白亦初,少不得是要和白亦初吐槽,“真是活久见,我那日若不去,他是不是就真没气了?”

  白亦初也颇为惊讶,自己也是见过那柳相惜的?,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因为周梨不见他不原谅他,险些把性命都给交代了。

  回头想?起来又好笑,“实在难得他这般赤诚之心,虽说真险些害了咱家,但到底又是个重情义的?人。”

  “正是这样了,我后来才想?着算了,不然就算他是无心之举,但若我反应慢些,真答应了留温姑娘在家里,岂不是要被他牵连受累了?所以我当时是真的?生气,想?着再也不同这样的?人打交道,等他租期满了,便叫他搬走便是。”

  可没有想?到,这柳相惜回去后,头一件事情是先将他那朋友两人安排好,然后才来找自己道歉。

  他晓得那祝承轩的?事情给紧急,先去安排好他。

  却是没想?到自己这里避而?不见,林冲还将他拦在铺子外面,竟是叫他为了这事情,心中结郁,险些丢了命。

  从一方面看,这人的?确是个重情可结交之人,但周梨觉得又过于太看重于情份,容易害了自个儿。

  不过不得不说,这柳相惜是个极好的?人。

  说完这柳相惜,周梨又问他如今书院的?日常。

  但书院里的?生活,其?实相对于是比较枯燥的?,若不是白亦初如今想?要功名,自己也愿意读书,是熬不下去的?。

  书院里后来报名入学的?好些学生,便是隔三差五找着机会请假出去。

  反正能?用不能?用的?理由,他们都给用了。

  有一个学生,只单用他祖父去世的?事,就请假了五六次。

  周梨听?得此话,不禁‘扑哧’一声没忍住笑起来,“那先生批了么?”

  “先生都要给气死?了,偏我们给他出主意,叫他改一改,好歹从新换一个祖父,偏他每次都还照例这样写上去。”一时叫白亦初都弄不清楚他到底是想?请假回家,还是想?被罚,或是有意把先生给气死??

  “这样说来,这奇奇怪怪的?人可多了去,柳秀才算一个,你这个同窗也算一个了。少凌那边如今可有信回来?”周梨笑了一回,又问起顾少凌。

  顾少凌还没能?找到机会离开军营,被迫留下来了。

  但仍旧是没同齐州开战。

  他写信来,也时常提到了那李司夜,如今他在霍将军面前?得了青睐,还将他那朋友郑三好带在身?边。

  颇有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样子。

  但可惜这一次李司夜并?不像是周梨梦里那般,冒充了白亦初的?功勋得来的?升迁,所以下面的?将士们,对他可没有那样客气,心中更?是不服气。

  听?说因为那李司夜长得有几分女人家的?阴柔,以至于那军营中都在传,莫不是霍将军有什么不得人知的?喜好,不然怎么那么多人,唯独这李司夜能?留在他帐前?伺候?

  这让白亦初隐隐发现,虽然李司夜仍旧像是阿梨梦里那般再升迁,即便是没有开战,他仍旧能?往上走。

  但却没了梦里所获得的?军心。所以白亦初想?,自己没有去战场上,而?是选择了走这一条科举之路,是不是其?实已?经将阿梨梦里所发生的?事情改变了?

  那么他们现在的?努力,其?实是有用的?,哪怕现在的?改变不是很大,但白亦初现在看到了些许的?希望,觉得只要自己一直努力,那么将来阿梨的?命运也会发生变化的?。

  这样,许多年后,自己也不是万人唾骂的?奸佞之贼,阿梨也不会早早离世。

  想?到这些,这个可能?性就成了他现在要努力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