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1)

炮灰小夫妻发家日常 小乔且中路 2 万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5章

  白亦初这才道:“当初弃城逃难的人?不少, 衙门里也只给了两三个月的时间,若是人?不回原籍的话,就将原来的房屋田地都给收回去官府, 那时候价格必然十分?便宜,表哥他们商议了一回,咱们的银子暂时不要动, 等过一阵子风声?出?来?了,就去州府置办房屋。”

  至于专门让姜玉阳回来?,一来是为了打听周梨他们的消息,二来?若是没?有?消息,也好叫他帮忙给周梨和白亦初立个衣冠冢,然后?保住周秀珠那铺子下面的粮食。

  而这样大的事情,全然托付在姜玉阳身上, 只因其实他们眼下的状况并不是那样好, 他们一开始是假装得了时疫,后?来?到城里,也熬过了雪灾,虽是冻伤了,但也并没?有?什么大碍。

  只不过那雪融化后?,按理万物生?机而起,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却没?料想到, 被从?外面州府回来的人传染了时疫。

  当?时大半个城池的人?都被传染了。

  姜玉阳运气好,躲了过去。杜仪也不知他们是否能熬过去,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周梨和白亦初, 因此才全托付与?他。

  只是姜玉阳虽将那些个实话同白亦初说了,但两人?都不约而同选择先瞒住周梨, 反正州府离得远,那头时疫的消息传到县里,还不知要多?少时间呢!

  而且周梨大概最多?也就只会到镇子上,想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听到这风声?的。

  此刻周梨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自然是欢喜,心想到时候就在州府里,白亦初上学也方便了许多?,最起码私塾学馆子肯定不止一家,可以任君挑选。又细问了一些姜玉阳那州府的情况。

  除了疫情之事,姜玉阳也是知无不谈。因怕周梨想现在就去州府,便又道:“咱们在等一两个月,若是那边的确有?许多?空闲的便宜房屋,自然会托人?来?信。这段时间,咱就先在此处等着,左右去了那州府,僧多?粥少,这里不管如?何,也存放了粮食。”

  周梨没?有?想过怀疑白亦初,所以对?于他说姐姐们就是着了冻伤之事,没?能回来?,并未多?想。

  一来?是姐姐本就是体?弱之人?,还带着两个孩子,元姨虽是健壮,可到底挨了这一回,只怕也是伤了根本的,如?此他们赶不回来?,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听到姜玉阳的话,也是赞同的,“是了,咱家这里还有?些粮食,够咱吃一顿,的确不忙去外面和大家争抢那点赈灾粥。”

  如?此这般,那姜玉阳便在这里留了下来?,只是他们这棚子里太拥挤,明显是添不下人?了,便趁着太阳未落山,姜玉阳脱了外面的青绿色袍子和那崭新的靴子,与?白亦初柳小八一起搭建棚子。

  果然周梨那病更多?的是心病,随着白亦初带回来?的这好消息,她那气色肉眼可见?就好了起来?。

  不过是两天的功夫,就大好下地?。

  而这个时候,村里逃难的人?家也纷纷回来?了。

  但基本上都响应了镇子上的号召,留在了镇子上,这一次回来?,是专门取自家地?窖里的粮食。

  村子里烧成了这样,来?了也没?有?个落脚之地?,周梨便将人?请来?家里的窝棚喝口水,顺便也问起外面的日子。

  每逢来?一个人?,周梨和人?聊天,白亦初和姜玉阳那一颗心就卡在喉咙里,生?怕来?人?知晓州府疫情的事。

  所以到最后?,两人?决定去河边砍柳枝给他们提前编好箩筐,免得到时候他们在这里一边编织箩筐,一边和周梨说外面的事情。

  周梨不知所以,反而觉得他二人?实在是热心肠,想来?乡邻们必然十分?感激他们。

  转眼村里的人?回来?了三分?之一,家中地?窖没?建好,粮食被烧了的虽是遗憾难过,但除了去咒骂那些丧尽天良的恶人?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只能返回镇子上。

  柳小八见?此,不免觉得此前埋粮食的举动,会不会多?此一举了?

  然而他才和周梨说了这事儿没?两天,有?一天晚上阿黄忽然叫唤起来?。

  阿黄乖巧通人?性,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扰人?清梦?大家一下全都醒了,个个一身的戒备,所以白亦初和姜玉阳立即起身出?去偷偷查看,不想竟然是有?人?在村里的地?窖翻找。

  而且还是村里前几天回来?取自家粮食,但粮食却被烧掉了的人?家。

  当?然,他们现在翻找的也不是自家的粮食。

  两人?回来?同大家一说,那柳小八一阵暗自庆幸,感激地?朝周梨看过去:“阿梨,还是你聪明。”

  不是周梨聪明是,她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了解人?性。

  但眼下有?些拿不定主意,只朝大家看去,“咱们可要出?去?”这样一来?,少不得是会惊动他们,乡里乡亲的撕破脸皮是小,怕同大家动手。

  可是如?果不出?去争执一二,往后?这一家人?回来?,粮食没?了,会不会又怨他们?

  周梨很是纠结。

  白亦初见?她神情,略猜到了一二,“罢了,他们能想到来?偷粮食,还能有?什么底线?咱们现在出?去得罪他们倒没?什么,可被偷了粮食的那户人?家,也不见?得会有?人?回来?。更何况我们现在去拦住了,到时候少不得叫他们颠倒黑白,当?如?何说?”毕竟长久以来?,是他们留在村子里。

  反而更有?可疑之嫌。

  姜玉阳也赞成白亦初的话,“现下虽天气恢复了正常,可是这种子都还没?下地?,要等新粮出?来?,不知道猴年马月,朝廷虽说分?发灾粮,但哪里能真管饱?这粮食现在比银子要值钱,若咱们真去拦,好似断人?活路,怕到时候反而不留我们。”

  这话好叫周梨背脊骨发凉,这些日子他们不缺粮食,每日三餐随便吃,早就没?了此前的危机,以至于叫她完全忽略了这接下来?的日子,大家没?了粮食,还不晓得要闹出?多?少事情来?呢!

  因此也连忙点头,“是我糊涂了。”

  大家得了个商议结果,最终决定不管,两耳不闻,但也不敢大意,还是大家轮流值夜。

  自打?这天晚上有?人?得了手,接下来?每天晚上都会有?人?光顾村子。

  连续几日,似乎将村里各家的地?窖都给翻了个遍,终于再也搜不到多?余的粮食了,如?此人?多?粮少,分?得也不均匀,便起了争执。

  周梨他们躲在窝棚里,能清楚地?听到那声?音,从?一开始的争吵谩骂,扯到旧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后?来?竟然动起了手。

  但好在,他们兴许是多?多?少少有?些感激早前白亦初和姜玉阳帮忙编织箩筐,又或许晓得白亦初会些功夫,还有?姜玉阳这个会耍几招的也在,所以没?到周家这窝棚来?。

  打?过后?,各自扛着自己那点粮食,便连夜走了。

  周梨心想,往后?几日,该得些安宁日子了吧

  ?可是没?想到,就在那东方翻着鱼肚白的时候,便听到村口处传来?呼天盖地?的求救声?。

  这会儿的莫元夕已经是个合格的丫鬟了,早起来?烧水准备煮粥,听得这声?音忙要去看,却见?周梨和白亦初他们已经起身,见?了她要跟着去,周梨神色凝重地?吩咐道:“快进屋子去,或是守着火塘,怕是惹了狼。”

  那声?音是周梨他们熟悉的村民声?,这个时候忽然跑回了村里,去镇子上的山里又没?土匪,只能是遇到了狼。

  果不其然,还没?等他们到村口,就见?着了昨晚在村里大家争抢粮食的村民,也是周梨族里的周大强,虽是中年,但辈份小,见?了周梨也要喊一声?小姑。

  只不过周大强如?今狼狈不已,粮食袋子也不见?了,身上血污一片,满脸的苍白恐惧,见?了周梨,扑倒在她面前,“小姑啊,狼!狼!好多?狼!宝正他们全死了,死了!”

  显然,狼吃人?的画面给他造成了极其深的恐惧,如?今说起话来?也不连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周梨见?他身上也有?狼咬伤的痕迹,只皱着眉喊了白亦初和柳小八,“先将他带回去。”至于其他没?回来?的人?,周梨并不打?算冒险让姜玉阳和白亦初去救。

  都这么久了,只怕啃得只剩下骨头了。

  而且这周大强又说全死了。

  自然是没?有?再白跑一趟的道理。

  几人?将周大强带回墙里,就在院子里给他清理伤口。也不知周大强是疼的还是怕的,一直颤抖着,好叫白亦初几次想替他将那狼咬伤的地?方剜掉都没?法子。

  最后?无奈只能一掌将他给他劈晕,这才顺利将伤口处理完。

  这会儿晚春的太阳也爬上来?了,几人?将高大强移到那阴凉的地?方,才说起他们忽然被狼群袭击的事。

  “昨晚风大,他们又打?了架,必然是见?了血的,回去的路上只怕那血腥味叫风一卷,狼在林子里一下察觉到,如?何能放过他们?”所以周梨这会儿对?他们反而没?了同情心,本来?走夜路就危险,谁叫他们还要相互动手,这不就是典型的自寻死路么?

  一点不值得同情。

  白亦初心想大概也是如?此,一面又庆幸道:“如?此也好,不然这人?心不足蛇吞象,没?准哪天他们忽然打?咱们的主意,如?今来?村里的路上有?狼群出?没?,他们还死了这许多?人?,等高大强回去了一说,谁还敢再来?,咱这段时间也能安静安静。”

  只是柳小八还不见?叔婶家回来?,心里到底是有?些担忧,看了还在昏迷中的高大强一眼,“你们什么时候送他回镇子上?我同你们一起去,探一探我叔婶他们的消息。”

  周梨瞧着这会儿其实还早,这里乡下又没?什么好药,那高大强不晓得能不能像是当?初柳小八和白亦初那般坚强熬过去,便道:“要不,吃了饭就送他去吧?你们在镇子上歇息一夜,明天再回来?。”

  按照自己对?这些狼的了解,这会儿酒足饭饱,该回到栖身之地?休息了。

  这会儿路上反而最是安全的时候。

  姜玉阳觉得这样也好,反正迟早要将高大强送回去,总没?有?道理叫他们来?照顾,人?若是好了尚且还好说,若是他自己短命活不了,到时候家属反而来?找麻烦。

  怕是要趁机明目张胆地?要粮食了。

  达成了共识,吃过了饭,姜玉阳和白亦初抬着那自制的建议担架,柳小八背着包袱,便一并去了镇子。

  周梨他们现在住的这窝棚肯定拦不住什么野兽,房屋虽然也被烧毁,但墙垣却是还在的,这些天里姜玉阳这个擅长木工艺的,已经将前后?的房门都给做好了,如?今他们一走,周梨便带着莫元夕将房门一关,在院子里不出?去了。

  当?然白天也没?闲着,前天打?开了自家的地?窖,翻找了些布匹边角料出?来?,所以她和莫元夕两个不擅长女红的人?,现在都在学着做鞋面。

  听柳小八说,竹林里冒出?新笋了,等过一阵子节节高,笋壳一落,不就是做鞋底的好材料么?

  干旱的时候,那竹子也没?熬过去,所以今年冒出?新笋,他们也没?去挖采,就指望着这新冒土的笋子,重新长出?一片竹林来?。

  有?着事情做,那时间自然是不难熬,很快就到第二天下午,白亦初他们回来?了。

  高大强他们遇到狼袭的事情,总算是给大家一个警示,如?此只怕也没?人?敢再回村里来?了。

  毕竟他们又不像是白亦初一样会功夫,爬高上低。

  柳小八他叔婶依旧没?消息,倒是意外探听到了周梨二叔一家的消息,只不过和她所预想的那样,她爷奶没?跟着回来?。

  “你二叔他们如?今在镇子上安家了,也重新分?了地?,我问你爷奶的下落,他们说人?多?的时候走丢了。”白亦初说着,把潘氏的原话告诉周梨。

  周梨心里对?于爷奶的生?死,倒是没?多?难过,只是却不相信潘氏的话,但又奈何没?证据。而且当?时那光景,易子而食都没?人?说犯法呢……

  她又能去追究什么?“罢了,个人?的命吧。我也不敢保证,当?初他们没?跟我二叔一家走,留下来?跟着咱们,是否能活到现在,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因此也就不去多?想,最后?只道:“若是再等几个月,仍旧没?消息,到时候在我爹娘的墓旁再给他们二老立个衣冠坟头就是。”

  白亦初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接下来?这段时日,白亦初和姜玉阳也时常去镇子上,在周秀珠家那老房子的旧址上,夯土搭建了个简单的泥土茅屋。

  白亦初自己也去核对?了户籍,有?一次接了周梨他们去镇子上,也在镇子周边分?了土地?。

  至于原本在那桐树村的地?,因为山高路远,且还有?狼群出?没?,从?此就要荒废下去了。

  而这简易泥土屋搭建好了后?,白亦初和姜玉阳每次去镇子上的时候,也将这边的粮食蚂蚁搬家一样给带了过去。

  眼下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周梨领着莫元夕将院子里种的菜都给割了装筐,也同他们一起搬到镇子里。

  这才重建过的镇子其实就好比当?初他们原来?的桐树村一样,甚至还有?些不如?。因为木头石料的短缺,大家虽是能从?被大火烧过的旧址中找出?些材料来?,但也不堪大用。

  只有?那泥土是遍地?有?且又不要钱的,所以几乎都建了四堵泥土墙,上面盖上茅草。

  所以整个镇子上,清一色都是这样的房屋,单从?这外表看,实在是瞧不出?谁家会多?富裕几分?。

  周梨的房间就正好建造在地?窖上面,以后?要取粮食,就得从?她的桌子底下进去。

  然其实这泥土茅屋也不是没?有?好处,一来?比木屋要防火防虫,且还冬暖夏凉,而且又不要什么材料钱,所以房屋两侧还建了厢房,所有?人?都能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

  这是莫元夕万万没?有?想到的,她想自己如?今到底算个丫鬟身份,以后?肯定也是和周梨住在一个房间。虽自己没?机会睡在床上,但肯定也会容许她在一旁用木条搭个小铺的。

  但是大家在夯土建造房屋的时候,就给自己准备了一间,她心中感激又感动,只觉得她爹娘说错了,她天生?的好命,只不过不是生?在那个家里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而是遇到周梨他们。

  如?此,她干劲十足。

  恨不得将家里这所有?的活儿都给包了去。

  那姜玉阳会木工,建造好房屋后?几乎没?有?闲着的时间,柳小八眼见?着都过了期限大半,叔婶仍旧没?有?消息,他心里也没?了谱。

  又见?姜玉阳有?手艺,到什么时候都饿不死,便同他一起学,每日做个小学徒一般,紧跟在他身后?帮忙。

  如?此周梨和白亦初倒是闲赋了下来?。

  周秀珠的身家当?时忙着逃命,那个时候金子也不能吃,所以那包袱里自然只带了干粮,所有?的银钱都给藏起来?了。

  周梨如?今来?了镇子上,也全部给她收整好,总共有?四十多?两。

  加上周梨自己卖第二窝小猪攒的钱和鸡鸭鹅的银子,还有?元氏的私房,她爹留下的,竟然有?两百多?两银子。

  至于她爷给的和平日卖菜攒下的那些杂七杂八的额外收入,当?初可都用来?收陈粮了。

  莫元夕去他们镇子上分?的地?里种菜去了,就周梨和白亦初在家里,她算着钱,“你说咱们这点银子,能在镇子上盘个带铺面的小院子么?”

  白亦初

  这些天,一直偷偷在打?听州府的消息,那边的疫情被封锁了,只能有?消息进,里面却是苍蝇也飞不出?来?一只,更不要说想探听谁的生?死了。

  正为着此事发愁,只觉得再拖下去,怕是瞒不住周梨了。

  毕竟再过一个月,周梨肯定就等不下去,要催促大家去州府里了。

  因此心中有?事,到底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周梨的话他也没?仔细听,只敷衍地?回道:“兴许是能的吧?听姜大哥说,州府人?虽然多?,但大家两手空空,到时候州府衙门为了留住人?,肯定会将地?契压得很低。”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周梨眼睛盯着那一堆碎银子和银票,倒没?有?注意。等将这些钱都给收起来?了,方问白亦初,“那衙门分?的地?,咱们可还要种?或是都给租出?去?但好像也租不了几个钱,不过苍蝇再小也是肉,回头我还是去问问吧。”

  她自顾地?说着,见?白亦初半天不出?声?,不禁皱起眉头来?,伸手推了他一把,“你这些天怎了?怎么日日都魂不舍守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白亦初坚决否认,“没?有?的事,我在听你说呢!”

  周梨眯着眼怀疑地?看着他,“那你说我刚才说了什么?”

  “你说地?租出?去,我同意的。”白亦初赶紧回着,其实那心里慌得一批,生?怕叫周梨察觉一二。

  周梨这才作罢,见?时间还早,“我出?去看看。”

  虽说这镇子上遍地?的茅屋,像极了一处村庄,但其实好些个村子的人?都聚集在这里,其实人?口还是有?些可观的。

  周梨原本想找个原来?桐树村的同族亲戚,问一问他们可要租地?。

  不想竟然在来?来?来?往往的人?群里,瞧见?一个有?些眼熟的面孔,她有?些难以置信地?追上去,越是靠近就越是确定,这分?明是当?初用毛驴将花慧接走的那个男人?。

  他如?今竟然也在这个镇子上安家了。

  不是说去北方做生?意了么?按理这个时候也不见?得能回来?啊?所以她一度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

  也正是这样她一路跟了上去。

  到底叫那男人?察觉了忽然停住脚步,防备地?看着她,“小姑娘,你一路跟着我作甚?”

  周梨反而有?些被惊骇到,愣了一下才问:“你,你当?初是不是娶了桐树村的陈花慧做媳妇?”

  那男人?早就忘记了周梨这号人?,但这花慧是他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媳妇,当?然记得。所以听到周梨一提,眉头就挤成了一团,眼里却全是兴奋,“你知道她在哪里?”

  可周梨听得这话,心里却一阵失望。她摇着头,“我还以为你知道,所以才一路跟着你。”

  不想男人?比她还绝望,堂堂七尺男儿,眼泪花顿时就铺满了眼眶,“家里出?事,我在北方听到消息赶紧回来?,到了家里早就面目全非,只有?一堆废墟。”

  哪里还有?花慧和他儿女的身影?而且他一路匆匆回来?寻儿女,生?意没?做成,反而赔了人?家一笔钱,在归来?的途中又遇着流民,将他抢了个干净。

  现在是人?财两空,好不凄惨。

  他越说越是难过,最后?竟是嚎嚎大哭起来?。

  这若是往常,街上这么个大男人?痛哭流涕,怕是要引人?踌躇旁观,但如?今这天灾才过,家破人?亡的多?了去,数不胜数,这样的人?遍地?都是。

  所以大家来?来?往往,竟是没?有?一个人?停驻下来?。

  周梨一时不知该怎样安慰他,只能劝着,“你先起来?吧?当?下顾着自己,也许过一阵子就有?好消息呢!”

  不想她这一开口,男人?哭得更厉害了,一面捶胸顿足道:“都怨我,当?初只图个轻松,若是肯将他们带上,不去说劳什子的媳妇,没?准我一对?儿女与?我在北方好好的。”

  说罢,泪流满面地?抬头看朝周梨,“那当?头,你们这样的娃儿,活下来?的能有?几个?可怜我那一双儿女,好叫我辛辛苦苦攒钱养得白胖……”

  后?面含糊不清,不晓得说的什么,周梨也听不清楚,只是过了好久,他像是才发泄完心中的痛苦,然后?起身来?拿袖子擦着脸上的鼻涕眼泪,“你回去吧,花慧还是个小娃儿,九成九是没?了命的,我也给他们在老家做了坟,她终究是嫁了我王家门,以后?是我王家妇,逢年过节,我少不得会给她烧一炷香,你也不用太担心。”

  周梨特么担心的是身后?事么?她一路追来?,是以为这男人?有?花慧他们的消息呢!

  如?今听他那般说,见?他挥手要走,也就没?再继续跟着了。

  但这一耽搁,天色也暗了下来?,没?在多?说什么,只回了家去。

  这会儿姜玉阳和柳小八已经下工回来?了,姜玉阳和白亦初在院子里练功,柳小八跟着学了两天,觉得自己不是那个材料放弃了。

  如?今见?周梨和莫元夕一起煮饭,便凑了过去,“阿梨,你可晓得今天我和蒋大哥在工地?上遇到了谁?”

  周梨的好奇心一下就被挑起来?,实在是这灾后?归来?故里的乡邻实在少,她就盼着会不会有?一个熟悉的人?。于是连忙问:“谁啊?”

  “花慧男人?。”柳小八回着。

  周梨顿时有?些很失望,还以为是谁呢?这花慧男人?今天自己也才见?过。可就在她失望之际,却听得柳小八忽然骂道:“他真是个狗男人?,花慧都没?去找,就重新娶了新媳妇,听说还已经有?孕了,他还说等娃儿生?了满月,要请姜大哥去吃红鸡蛋,我看他分?明就是想赚姜大哥的份子钱。”

  周梨有?点糊涂了,以为自己听错了,重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他就是想骗姜大哥的份子钱。”柳小八并不知晓周梨白天才遇到花慧男人?的事。

  “不是,前面两句。”周梨其实再一次听到份子钱的时候,已经很确定刚才不是自己听错了,这个男人?真的另外娶亲了。

  果然,只见?一脸迷糊不解的柳小八又重新说了一遍。

  然后?周梨就有?些迷茫了,这个男人?到底没?了儿女和花慧,是真难过还是假难过啊?今天他在自己跟前嚎嚎大哭,做不得假吧?可他兴高采烈和工友们分?享着他新媳妇怀孕的事,又是真的……

  心想这是个什么人??她这样一个晚上都皱着眉头,看得白亦初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周梨只将心中的疑惑给白亦初说了。

  白亦初听罢,沉思了半响,“他难过和他娶亲,本就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情啊。所以难过当?然不耽误他继续成亲生?子。”

  周梨明白,这两件事情不相干,但特么好歹要有?个缓冲期间吧?可这男人?如?今新媳妇都有?孕了……这不就是说,在得知孩子们可能已经死了之后?,他就立马另娶了么?

  最后?只总结出?来?,“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一个个无情无义!”

  白亦初莫名其妙,“不是,你怎么能一杆子打?翻一船的人?呢?谁说没?有?好男人?了?”

  但是周梨这会儿可不愿意听,又见?这会儿坐在院子里那废旧石磨盘上吐纳的姜玉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只将白亦初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

  白亦初见?她打?量着姜玉阳,心里又开始慌张起来?,难道州府疫情的事情她听到风声?了,只紧张道:“什么问题?”

  “姜大哥提起表哥的时候,给我一种他很尊重表哥的感觉,就像,就像是……”正纠结着怎么形容,忽然想起莫元夕对?自己和白亦初的态度,顿时脱口说道:“就像是元夕对?我们一样。”

  “啊?”白亦初到底是男孩子,自然比得了姑娘家的心思细?他还真没?发现。可是眼下叫周梨这样一说,仔细回想起来?,好像姜玉阳从?来?不会直呼

  杜仪的名字,最多?最多?就是叫一声?杜兄。

  但那给人?的感觉,也是有?种周梨说的那种尊崇感。

  他心里也疑惑着,表哥身上到底有?什么他们没?发现的魅力,让姜玉阳这样尊崇他呢?

  又听周梨说道:“而且,你看这姜公子,出?身比咱好多?了,谈吐礼仪更不在话下,还会功夫。”但是又有?些疑惑,“你说他一个文?雅公子,怎么会木工活,又会武功呢?好奇怪呀。”

  白亦初一开始觉得这些没?什么,技多?不压身,多?学一两样怎么了?可现在听了周梨的话,他也开始觉得奇怪,一时皱起眉头,对?姜玉阳竟然也生?出?了几分?怀疑。

  莫非州府的事情,也是他哄骗自己的?可他又晓得这地?窖底下藏着粮食,如?果不是过命之交,信得过,表哥不可能将这样大的秘密告诉他。

  而且姜玉阳这段日子里,从?来?没?有?任何歹心。

  所以到底有?什么企图?

  这下该换白亦初晚上睡不着了,第二天主动跟着姜玉阳他们一起去干活,其实就想暗中观察一二。

  可一天下来?,发现姜玉阳除了中规中矩刨木头之外,什么也没?发现。

  于是起了亲自去州府一趟的消息,但是姜玉阳不可能跟自己去,他留下来?自己也不放心,一时纠结不已。

  最终只能将姜玉阳告诉自己,杜仪他们都在州府感染了时疫的事与?周梨悄悄说了。

  周梨得知后?,半响没?有?说话,神情也看不出?什么,可将白亦初吓得不轻,紧张得忙伸手摇着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周梨倒是冷静,听到他的话,对?上他那一双盛满紧张的眼睛,“我没?事,我觉得他肯定骗了咱们,州府里要真有?时疫,为什么这都快两个月了,一点风声?也没?有??”

  她不相信有?时疫,也不相信姐姐他们不在了,当?即就转身进屋。

  白亦初话还没?说完,见?她要走,只跟着进了屋,却见?周梨搬开了桌子,分?明就是要下地?窖。

  果然,周梨搬开桌子下了地?窖,拿了所有?的钱财出?来?,摊开一张蓝底花布,就开始要收拾行李。

  “你要去州府?”白亦初见?此,忙问。

  周梨一便有?条不紊地?收拾行李,一边回着,“眼下我不信他了。”她甚至想,极有?可能这个姜玉阳就是个坏人?,至于如?何知晓这里有?粮食,没?准是逼迫表哥,从?表哥嘴巴里撬出?来?的。

  “可咱们走了,他肯定马上发现。”白亦初说着,觉得这样贸然去州府也不行,这里怎么办?这许多?粮食呢!

  周梨心中却已经有?了章程,“明日让小八去给人?说一声?,就说姜玉阳和咱们一起去州府寻亲了,以后?不去干活了。”说话间,翻出?一个小黑瓶子,“这是当?初准备对?付许老二的,今晚就给他下药,然后?将他捆了,每日让元夕喂他一滴,让他起不来?床,这么管够咱们从?州府回来?。”

  白亦初心说一声?佩服,接了药去,但一想起姜玉阳可能是被他们俩冤枉的,有?些下不去手。可也没?有?证据证明姜玉阳是被冤枉的,毕竟除了知道地?窖里的粮食,姜玉阳又没?别的证据。

  于是咬了咬牙,“好。”如?果真错怪了姜玉阳,往后?同他道歉再做旁的弥补吧。

  反正这件事情,肯定要以自家亲人?为主。

  可怜那姜玉阳,像是往日一般吃着晚饭,吃着吃着人?一偏,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还毫不知情的莫元夕跟柳小八吓着了,忙要去扶人?。

  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只见?周梨和白亦初不动如?山。

  两人?不禁也停住了动作,柳小八更是疑惑地?来?回看着他们俩:“这……这”

  “说来?话长,我们今天怀疑他是个骗子,但也没?有?证据,只能暂时用这非常手段。”周梨说着,只将接下来?自己和白亦初打?算去州府的事情告知二人?。

  至于这姜玉阳,接下来?这半个月里,得麻烦他俩看着,每日还要喂药。

  柳小八和莫元夕一听,他们责任重大,且周梨和白亦初如?此信得过他们,将这么多?粮食都交托给他们看管,一时都郑重地?点了点头。

  万事交托,但其实周梨也不是很放心他们俩,但如?今比起这粮食,她更在意的是亲人?们的生?死。

  孰轻孰重啊。反正在这样干等下去是万万不能的。

  于是两人?翌日就拿了户籍,启程往县里去。

  去县里得好几天的路程,不过两人?运气好,遇到县里来?的一队人?马回县城衙门复命,见?他们俩都是孩子,如?今这天灾后?孩子实在是稀缺,所以衙门里的冰人?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忙着给单身男女配对?。

  那些个早过花黄年纪的女人?,也能嫁个年轻的男人?,就是为了让大家都成婚生?娃。

  毕竟,万事以人?为本。

  所以对?他们也就额外照顾,叫他们跟着一起上了马车。

  如?此也是节约了一天的路程,两人?到了县里,只觉得和镇子上也没?什么区别,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样子,不晓得何时才能重新修建起来?呢!

  但也没?马上忙着去州府,只先打?听起州府的消息,毕竟这县城虽然也破,但人?来?人?往是不争的事实。

  很快便从?一个开酒馆的掌柜口中得知了州府那边果然有?时疫的消息。

  掌柜是个热心肠,听闻他们是要去州府寻亲,想着这天灾之下,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他们两个小娃儿能活下来?,真是苍生?庇佑。

  便只同他二人?说道:“咱们州府老爷是个极好的青天啊!早的时候他就留在了州府里和老百姓们一起共抗天灾,这起了时疫,他也没?跑,而且听说在他的控制之下,疫情一点都没?蔓延,而且还有?了好转,有?的已经完全治好,从?那劳什子的隔离区里出?来?了。”

  不过他还是不建议周梨和白亦初现在去,只说等在过一段时间,那时疫彻底没?了,再去也是一样的。

  两人?听了他这话,说不得有?多?高兴,只是有?些发愁,这样说来?姜玉阳倒没?说谎……

  告辞了酒馆掌柜,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最后?在一处牌坊残垣下坐着休息。

  周梨满腹后?悔,“是我冲动了。”

  “不怪你,你是因姐姐他们的事心切,也许姜大哥不会责怪你的,更何况姜大哥本来?就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应该,应该不会和我们计较吧…”白亦初试图说服周梨不要为此有?心理负担。

  但事实上他也十分?心虚。

  而此刻在镇子上,如?同活死人?般躺在床上的姜玉阳,只觉得耳朵忽然发烫。

  小时候阿嬷就说,左耳发烫是有?人?想念他,右耳发烫就是有?人?在说自己的坏话。

  他此刻正是右耳发烫。

  柳小八坐在床边,他这几日也不出?去,十分?尽心尽力地?盯着姜玉阳,哪怕姜玉阳每日吃一滴药汁,动弹不得,但介于姜玉阳会功夫,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时时刻刻都守着。

  此刻察觉姜玉阳面部表情的变化,想起自己死皮赖脸跟在姜玉阳身后?求他教自己木工,他也耐心教授自己,眼下不免是有?些心里过意不去,干咳了一声?:“姜大哥,你也别怨我,我也没?法,阿梨对?我有?救命之恩,虽然你对?我也不错,可是对?比起来?,阿梨的话更重要,而且你有?可能还是个骗子。”

  然后?似乎就给姜玉阳定义了身份打?了标签,“你说姜大哥,你也是一表人?才,识文?断字的好儿郎,还会武功会手艺,任由去了哪里都饿不死的,你怎么偏偏不做好人?,要做个骗子呢?也亏得阿梨阿初聪明,不然我们大家都叫你耍得团团转。”

  姜玉阳不知道这些小家伙给自己吃的是什么,竟然叫他浑身虚软武力

  动弹不得就算了,竟然还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听着柳小八的这些话,气得他面色胀红。

  于是柳小八就以为他是听了自己的话后?羞愧难当?,继续劝着,“你看吧?你也是有?墨水在肚子里,懂得大道理的,你自己都晓得这样是错的,为什么还要去干呢?”

  而另外一头,在县城里坐在牌坊残垣下啃干粮的两人?,也开始琢磨着,从?疫情来?看,对?得上姜玉阳的话,那姐姐他们也就都还活着。

  再有?听酒馆掌柜说,疫情没?死几个人?,听说死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老人?家,因为知州大人?的缘故,得到有?效控制和治疗。

  所以周梨的心就放在肚子里,毕竟表哥他们队伍是个年轻队伍,最大年纪的也就是元氏,也只是青壮年之际。

  因此她一颗心是放在肚子里了,啃完了干粮和白亦初商议着,“要不回去吧。”

  白亦初也想回去,但问题是回去了,如?何面对?姜玉阳?

  可这事儿没?法子逃避,两人?最后?商议,想着姜玉阳是个讲究人?,如?今如?果不是因为表哥的话,不大可能和他们一起留在那小破镇子上住小土屋的,于是给他买了一条棉床单回去做道歉礼物。

  这可是去年到今年,周梨第一次花钱,而且还是一两银子的大数目。

  这一趟州府行,就在县城里嘎然止住。

  不过因为路途也算是遥远,两人?打?听了县里衙门还有?队伍要下镇子去,就在明日,便决定等他们。

  这样可以蹭车,还能避免遇到野兽。

  毕竟那些个野兽也是颇有?些欺软怕硬的样子,若是见?着人?多?,它们可不敢贸然攻击。

  于是花了十来?个铜板,在县里住了一夜。

  第二天又跟着县衙门的队伍回小镇子上。

  这波人?还是此前那帮,见?他们返回镇子上,不再去州府也没?意外,毕竟他们这次回来?复命,也晓得了州府出?了时疫的事情。

  只觉得周梨和白亦初此刻不去是对?的。也提起了那位知府大人?,“你们不晓得,这知府大人?原来?可是咱们的县令呢!”

  听说是上京的贵公子,当?初大家都十分?不看好他,这样的贵公子来?他们这西南的偏僻小县城,多?半是在上京得罪了什么更厉害的大人?物,专门了避难罢了。

  哪里晓得这位贵公子倒是个做事实的人?,在县里办了好几桩案子,还了老百姓的清白,处了几个权贵人?物。

  只是秋闱后?,他就去了州府做知府大人?。

  他一连升了几级的官,大家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人?身后?有?家世,人?又是做事实有?本事的。

  “对?呀,要不是他,州府里只怕也难保住,同咱们县里一样到处破烂一片了。听说当?初他可了不得,脱了官袍,一人?领着衙门那点皂吏,硬是将成百上千的暴民给拦住,这样的人?,叫我们说呀,该是做大将军的料子才是。”

  白亦初这一阵子总没?少听说民间歌颂这位大人?的言语,早就听得麻木了,甚至不止一次觉得大家有?些言语夸大。

  但他对?于打?仗一事十分?感兴趣,如?今听到有?差人?说这位知府大人?拦住了暴民们,一下来?了精神,“他也会功夫么?”

  其中一个差人?显然也是这位年轻知府大人?的狂热粉丝,立即兴奋起来?:“何止会功夫,我们听说呀!他本是出?生?将门世家的,但却也是个读书的好料子,便走了这一条路,不然早就去做了将军,那咱们这整个芦洲老百姓,就没?这样的好运气,遇着他这样的好官了。”

  但他们激情过后?,又有?些难过,“可惜没?遇到好世道,齐州那头,听说迟早要打?回来?的,不晓得还能过多?久的安稳日子呢!”

  这帮差人?,健谈不说,还同他们这两个孩子说起国家大事来?,但他们这个阶层哪里能听到真正的朝廷消息,都是些不着调的流言蜚语当?不得真,也就是用来?打?发时间罢了。

  队伍一路无阻回到了镇子上,周梨头一次觉得回家这么难。

  不是行路难,而是即将要面对?姜玉阳难。

  两人?到了门口,踌躇了半响,你望我我望你,谁也不去敲门,最后?是周梨推了白亦初一把:“还是你去吧。”

  白亦初没?个防备,撞到门上,立即就惊动了院子里的莫元夕,充满戒备的声?音立即就从?里传出?来?了:“哪个?”

  白亦初看了周梨一眼,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心虚,“是我们。”

  里头的莫元夕一听到白亦初的声?音,惊了一下,旋即放下手里的活儿急忙来?开门,见?着果然是他们,高兴不已,“不是说州府衙门好远的么?你们怎么就回来?了?”她其实还有?话要问的,怎么就他俩回来??

  但怕是结果不好,又叫周梨难过,也就忍住了。

  周梨只觉得这跨进门槛好生?艰难,但事已如?此,又不得不去面对?,一边只与?莫元夕叹气道:“州府真的有?时疫,不过没?怎么死人?,但眼下大家都不建议去,总觉得会是给州府那头添麻烦,所以我们便回来?了。”

  莫元夕听得这话,一下就反应了过来?,有?些慌张起来?,急忙朝着姜玉阳的房间看去,“那……那,这这……”

  然后?得了周梨的叹气声?,“我们先去看看姜大哥。”

  屋子里的柳小八正在打?瞌睡,但双目圆睁的姜玉阳早就听到他俩回来?了。

  说不生?气是假的,但站在他们俩的角度上,怀疑自己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些日子他也劝自己,别生?气犯不着,两个孩子罢了。更何况他们即便怀疑自己,不也没?要自己的命么?就是给自己下药而已。

  原谅吧,原谅吧!毕竟是公子的亲戚。

  说到底他们俩也是担心公子他们嘛。

  房门被推开,柳小八一下被惊醒过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周梨和白亦初,以为是自己眼花了,“阿梨阿初?”这个时候他们不是在州府么?

  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果然见?着是活生?生?的两个人?,正要上前,就将莫元夕伸手给拉了出?去。

  屋子里一下就只剩下周梨白亦初和姜玉阳三个当?时人?了。

  白亦初很心虚,压根不敢去看姜玉阳。

  还是周梨脸皮稍微厚一点,上前移了一步,“那什么,其实这趟县城我们也不白去,不但证明了姜大哥你的话是真的,也打?听到了不少有?效的消息,而且我还花了重金给姜大哥你买了一条床单,你看。”

  她是个吝啬的人?,一分?银子都舍不得拿出?来?。这点姜玉阳是知道的,当?初想买个好些的房梁,周梨就坚决不拿钱,只说反正在这里也不常住。

  无奈最后?姜玉阳带着白亦初和柳小八去别家废墟里翻翻找找,捡了几根烧得不算严重的房梁回来?将就用。

  所以她着重强调‘重金’二字。

  说话间,已是从?包袱里拿出?那条一两巨资买回来?的床单给姜玉阳瞧。

  姜玉阳的脸上看不清楚悲喜,也没?有?给他俩一个眼神。

  周梨见?此,也不灰心,继续道歉,“姜大哥,你就不要生?气了,你就当?我年少无知糊涂吧。何况我表哥一直说你是个端方君子,如?今误会解开,你必然是大人?大量不记小人?之过。”周梨将白亦初当?时在镇子上这话说出?口,还提了杜仪,其实是有?些鄙视自己的。

  竟然道德绑架!把人?捧成了君子,叫人?家都没?办法怪罪自己了。

  最起码表面上不好再怪罪。

  但是没?办法,她觉得这种事情,白亦初脸皮始终薄了些,而且这事儿是因自己而起,白亦初也只是听了自己的话而已。

  所以道歉还得自己厚着脸皮来?。

  果然,不知是她道德绑架了姜玉阳,还是因为提起杜仪的缘故,姜玉阳脸上的表情有?所松动。

  周梨见?了,心中一喜,继续趁热打?

  铁,说了许多?好话。

  最后?姜玉阳大抵是觉得她吵闹又舌燥,眨了眨眼,这事儿算是揭过去了。

  两人?心里的石头也算是放了下来?,给姜玉阳留了休息的独处空间。

  但周梨又开始想不通,“你说,表哥对?这姜大哥是不是有?什么救命之恩或是再造之恩?他对?表哥可真好,你说他不会是喜欢表哥吧?”

  白亦初闻言,弹了她脑门一个脑瓜崩,“你别乱说,男人?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周梨一手捂着脑袋,一手弹了回去,心说你个小屁孩懂什么?男人?跟男人?才是真爱,男女那是为了下一代。

  外面的柳小八已经从?莫元夕口中得了真相,这些天他日日夜夜守着姜玉阳,只差没?无聊得把姜玉阳脸上的每一根寒毛都给数完。

  所以晓得了真相,紧张得不行,见?他二人?出?来?立马迎上去,“这可怎么办?往后?他怕是不肯再教我技术了。”

  一面又要伸手去扯周梨的袖子,但叫白亦初给打?回去了,他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周梨,“阿梨,我这都可是为了你啊,你说现在怎么办?”

  “我们回来?的时候,看着那皮毛店里在招熟皮子的徒弟,要不你去,多?少也是一门手艺,还不用出?门风吹雨打?,就坐在店里熟皮子。”周梨朝他推荐。

  柳小八果然当?了真,“真的么?那我一会儿就去看看。”

  他上了心,都等不得吃饭就去,可没?想到竟然去晚了,人?家已经招到了徒弟。

  回来?时不免是垂头丧气的,“老天爷这是再告诉我,我没?有?吃这碗技术饭的命么?难不成真要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奔个前途。”

  见?他这样难过,白亦初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谁说只能在地?里?我跟你说,过两年和齐州打?是迟早的事情,那时候到处要征兵,说不定年纪就放宽了,到时候咱哥俩一起上了战场,回头指不定就做了将……”

  但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刚从?房间里出?来?的周梨拍了一下后?脑勺,“做你的春秋大梦去!你别忘记了当?初你答应我什么了。”

  白亦初的一腔热血就此熄了火,这下就换他垂头丧气,让柳小八来?劝慰了。

  周梨也不管,反正她是怎么也不同意白亦初上战场的,那战场上本就刀剑无眼,能活着回来?的少之又少,能做将军的更是万里挑一。

  偏偏白亦初又会些功夫,就怕他到时候真去了,仗着有?些功夫就冲前锋去,那不是拿命去白送阎王爷么?这就好似那被水淹死的,几乎都是会游泳的,不会游泳的可是不会随意到水边,哪怕到了水边也是一百二十个小心。

  这就是一个道理。

  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

  莫元夕坐在她对?面的小板凳上在摘菜,听到她叹气,以为她也晓得了有?人?家短缺粮食的事情,便道:“县里衙门虽说要发灾粮,可是也不见?动静,这几日里好些人?家的米缸都见?了底,若是衙门再没?有?动静,怕是要出?事情的。”

  周梨听得这话,一下打?起了精神来?,一面细算着,那些灾情时候没?藏好粮食的,如?今的确该捉襟见?肘了,一时也忧心忡忡,“我们是同衙门里的差人?回来?的,没?听他们提起此事。”

  这也就意味着,这发灾粮的事情,怕是用来?安抚人?心罢了。

  想到这里,她看了看篮子里的菜,“州府里疫情指不定还得一两月才能完全结束,咱们还要在这镇子上住好一阵子,可不能露富了,明天咱们俩也去镇子周边挖挖野菜。”

  莫元夕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让人?晓得他们也短缺粮食了,不得不挖野菜糊口。

  但周梨想,两个姑娘家去挖野菜也不安全,便又道:“算了,你在家里,我叫阿初同我去,反正就是为了做样子。”

  这般一商议,隔日她果然和白亦初提着篮子,拿了小锄头和镰刀,准备出?门去。

  昨晚就没?再给姜玉阳喂药了,今儿他总算是能起身来?,先去洗个澡。

  也亏得柳小八算是有?些良心,时不时给他翻身,不然浑身早就起了许多?痱子,怕半个身体?都给捂坏掉了。

  他见?着周梨和白亦初此举,“你们作甚去?”地?里的菜莫元夕不是才割了一回,如?今剩下的可还小。

  白亦初仍旧不好意思面对?姜玉阳,尤其是姜玉阳起来?后?,没?跟他二人?说重话,这叫他二人?心里就越发自责不好意思了。

  所以是周梨回的话,“镇子上好些人?家短缺粮食了,咱们也要做做样子去挖点野菜,免得到时候有?人?将主意打?到咱家来?。”

  姜玉阳一听,眉头拧起来?,“那你们小心些,见?着不怀好意之人?,赶紧避远些,也不要离镇子太远。”

  他这话叫周梨和白亦初越发无地?自容了。

  等出?了门,周梨少不得感慨一回,“姜大哥还真是端方君子,咱们害他做了这么多?天的活死人?,他不怪罪咱们就罢了,还关心咱们。这样一对?比,我可真是奸恶小人?。”

  “姜大哥是不错,但我觉得站在咱们的角度上,好像也没?有?错。罢了,咱也不纠结这事,本来?这世间就非黑白二色,所以许多?事情,都有?多?面性。”

  “唉。”但周梨还是很愧疚。“你说表哥要是晓得我们这样对?他的朋友,会不会给气晕死过去?人?好心好意来?找咱们,反而叫我害了一回。”

  白亦初纠正着,“是咱俩。”怎么能让阿梨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呢!也怪自己没?能力去打?听消息,不然也不会冤枉姜大哥,叫阿离做出?错误的决定了。

  两人?说话间,出?了镇子。

  也是巧了,竟然见?着个老熟人?。

  只不过周梨刚看到的时候,有?些不敢认,待对?方停下来?,一直看着他们俩,好像在等他们之后?,周梨才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周天宝?”

  那人?的确是周天宝,但一点没?了从?前的精神,整个人?瘦得跟秋后?的麻杆一般,头发枯黄,穿得一身破烂的衣裳,脚踩着一双包了浆的草鞋。

  当?然,最明显也叫周梨一开始不敢确认他是周天宝,还是因为他严重凹陷下去的脸颊,以及那满脸的土色。

  “阿梨,阿初。”他看着眼前的周梨和白亦初,有?些拘谨地?捏紧了手里的篮子,“在看到你们,真好。你们也要去挖野菜么?”

  周梨点点头,问他:“一起么?”

  “好,好啊。”周天宝点着头,人?显得有?些迟钝呆滞的样子,然后?转身跟在了周梨和白亦初的身后?。

  两人?只觉得他的变化实在太大,以前他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爹娘宠着的大宝贝啊。

  但说实话,人?不坏,没?什么心思,只是家风实在不行。不过周梨当?初仍旧记得,是他和自己一起将杜仪从?死人?堆里抬出?来?。

  由此可见?,这人?本性是好的。

  “你们离开桐树村后?,都去了哪里?”路上挖野菜的人?不少,一眼望去,那四处的田里都是人?,周梨觉得他们大概要走远一些才能挖到,但总这样沉默着觉得怪怪的,便开口问起身后?的周天宝。

  周天宝闻言,沉思了片刻,像是极力组织语言一般,“嗯,一开始我大舅说去县里,后?来?走到一半,大家说县里也没?水,便分?了小路,和县里逃出?来?的那些人?一起去州府。”

  不过他们没?到州府,就遇到了一股暴民,慌不择路逃命,自然就没?去州府。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起当?时奶就是那时候被丢下的,她年纪大了,本就跟不上队伍,后?来?人?一多?被挤得摔倒,就没?再爬起来?。

  他想回头去扶,却被娘紧紧地?拽着往前走,身后?又都全是人?,很快他就被推着往前走。

  等好远了他再回头,地?上哪里还有?什么奶,早都给踩烂了,倒是只瞧见?远处那路上星星点点的血红斑。

  也不晓得是哪个血斑是奶。

  也是那天开始,爷开始沉默不吃东西了。

  娘反而说这是好事情,老东西就不该再浪费粮食。可她还给外祖父吃了……

  那时候周天宝的内心,其实就发生?了变化。

  有?一天夜里,祖父突然消失了,他们忽然有?了粮食。

  他吃着吃着,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然后?一阵又一阵的反胃。

  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他的话就一点点被良心给磨去了,行尸走肉一般跟着队伍一起到处逃。

  但是有?一天夜里,他听到爹娘和舅舅说,大哥二哥长大了,养大他们花费的粮食和银子可不少,自己还小,花得也少,最划算。

  他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直至第二天有?一户同行的人?家牵着女儿来?时,见?了他一脸失望,说他太瘦了。

  天真的他还以为对?方关心自己

  ,还说大家都廋。

  但这些话他没?说,只是简单说了他们逃难经过的地?方,正在心底想着,忽然听得白亦初暴跳如?雷地?叫起来?,“天杀的,那是咱家的菜地?啊!”

  周梨原本正聚精会神听周天宝说话,中间提了爷奶都丢了,说得很隐晦,可周梨也判断出?来?了,奶与?队伍脱节那会儿,后?面人?潮人?涌,她一个摔倒在地?上的人?,是什么光景了。

  后?来?听爷爷自己走失了后?,周天宝虽然没?说他们为什么忽然有?了粮食,但周梨心中依旧有?数。

  正在心里咒骂二叔和潘氏娘家一家子时,忽然听得白亦初的话,发现这说话间,不知不觉果然走到了自家菜地?的地?方,可是哪里有?半根菜苗?连菜根都被人?拔走了。

  一时也气得不轻,又万分?后?悔,“糊涂了,明明晓得大家都缺粮食了,却只想着这菜苗还小,得多?再等几日。”可他们能等,那饿饭的可不能等啊!

  周天宝见?着周梨和白亦初跑去的地?里,只觉得有?些眼熟,等他二人?骂骂咧咧回来?,不知怎的,竟然就脱口告诉他俩,“这,这是你们家地?啊,菜是我大舅一家拔的。”

  但大舅可不缺粮食,他是拔去卖钱了。

  白亦初一听,要去讨个公道去。但被周梨拦住了,“没?用的,你看着一眼看去,谁家地?里不是一片菜叶子都没?有??”

  可不是嘛,原本前阵子还绿幽幽的一片菜畦,现在都是坑坑洼洼的黄泥色。

  而周梨这会儿担心的是,现在又有?那么多?人?缺粮,朝廷又没?发灾粮,会不会又旧事重演?

  只扯了扯白亦初的袖子,“怎么办?大家都缺粮食了,真闹大了,出?了人?命,县里衙门来?的那几个差人?,怕也压不住的。”

  可不是嘛,那几个也是新聘的年轻小子,又不会功夫,下来?办事,也是顶着上面官府的名目,不然压根就没?人?愿意听他们的。

  如?今官府不给发早前说好的灾粮,只怕闹起来?,反而他们几个最先遭殃呢!想到这里,那几个人?还算是仗义,去县城来?回都有?他们照应,不该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事。

  所以同白亦初说道:“咱回去,你去和几个差大哥提醒一二。”

  要说两人?心有?灵犀一点通呢!白亦初只瞧见?周梨那担忧的目光,立即就猜出?了周梨心中所想,也晓得这事儿的严重性质,“好,咱回去。”一面看朝周天宝,“你什么打?算?”反正要叫他喊周天宝一声?哥,是不大可能的。

  自打?自己因为瘦没?能换出?去,爹娘对?自己的就不如?以往那般疼爱了,甚至用看当?初看爷奶的那种嫌弃目光看着自己。

  因此周天宝想,自己若是空着篮子回去,必然要被骂一回废物的,指不定又不能吃晚饭,于是最后?只道:“你们回去吧,我得挖一些。”

  周梨闻言,心中有?些疑惑:“你家的粮食不是很多?么?”

  二叔家原本住的那院子,就是爹当?年修的大院子,地?窖也是用尽了良心的,他们家粮食一粒都没?被上面的大火烘烤到。足够一家五口吃到年底的,可是怎么瞧周天宝一副闹饥荒的样子就算了,连全家都有?种吃不饱的感觉?

  周天宝却不知该怎么回答,张着嘴巴半天才干巴巴地?回道:“我舅他们的粮食没?剩下多?少,人?多?,没?法子。”说罢,同他俩告辞去寻野菜了。

  回去的路上,白亦初忍不住疑惑,“我瞧你二叔好生?聪明,你二婶却不精明,该是没?本事叫你二叔帮扶她娘家的,奇了怪了。”

  周梨也疑惑得很,不过更觉得奇怪的是现在的周天宝,跟从?前自己所认识的周天宝,简直是判若两人?。一面回着白亦初的话:“可不是呢!我觉得事关粮食这事儿,就是人?命关天了,潘家那头就算有?二叔的什么把柄,也不至于叫他这种人?把粮食拿出?来?吧?”

  白亦初立即猜测道:“这其中必然是有?利益所图。”此前可听周梨说,周老二还打?算在马家坝子挖尸体?找衙门换钱呢!

  他这种利益至上的人?,可不就只能是这个缘由了么。

  不过到底如?何,两人?也不得而知。

  本来?周梨是要叫白亦初去提醒那几个差小哥的,但是白亦初又不放心周梨一个人?回家,将她送回去后?,才去的。

  周梨回来?,可能是因为镇子外面菜地?都被挖空了的缘故,她到没?有?再多?纠结对?不住姜玉阳一事了。

  毕竟眼下外面的境况可比他们所预想的要严峻多?了。

  当?下只同几人?说。

  得知自己辛辛苦苦一点点看着长大的菜就这样叫人?薅了去,可将莫元夕急得红了眼,也是出?言骂了几句。

  但这除了解气,那菜也回不来?。

  姜玉阳也没?想到好端端的忽然变成了这样子,只急忙问周梨,“你们这一趟去县里,一点没?听到发灾粮的消息么?”

  周梨摇着头,“没?有?,路上也没?听几位差小哥说。我怕就算州府那位大人?有?心,可是这年头,粮食比黄金还要贵,他自己又因州府疫情困在州府,哪里还能手眼通天,县里不发,他也不晓得啊。”

  “这可怎么办?”姜玉阳急了起来?。

  周梨见?此,有?些担心起来?,“姜大哥,你在县里还有?亲人?朋友么?”

  姜玉阳摇头,“那倒没?有?,只是照着你们这样说,这镇子上怕是要不了多?久,又要像是干旱雪灾那会儿一样了。”为此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周梨他们几个,“不行的话,再过几日若还是没?有?发灾粮的消息,咱们还是回乡里去。”

  大家都晓得去桐树村的路上闹狼,那里也没?了半粒粮食,村子也被烧毁了,应该是没?人?再去桐树村的。

  周梨心想是好,可是当?初以为一切都平稳了,已经将自家的粮食一点点搬来?了这里。

  如?今回了桐树村,又吃个什么?

  不想这时候听得柳小八说道:“也好,我叔婶如?今仍旧还是没?消息,那粮食一直在地?里埋着,虽有?油布包着,可时间久了,还是担心回潮,咱们回去正好给挖出?来?吃了。”

  周梨倒是将这一茬个忘了,现下听柳小八一提起,方松了口气,忍不住苦笑道:“哪里能想得到,这粮食竟然是为咱们自己藏的。”

  打?算好了,也算是有?个着落。可是周梨心底却是有?些担心在州府的姐姐们,“他们那边,不晓得怎样了?如?今咱们这里吃不完,他们那里却要挨着饿。”

  “这当?下吃不饱是必然的,但那州府里绝对?不会发生?为了粮食打?砸杀人?的事情,你倒也不必太过于担心,更何况我来?找你们的时候,已经安排好,若他们时疫治好了,自然会有?安全的落脚之处。”姜玉阳想着,不管如?何,那新任的知府大人?终究是有?几分?血性的,当?初又能阻拦暴民,眼下为了时疫又尽心尽力。

  这样一个好官的治下,断然不会发生?抢粮食闹出?人?命的事。更何况他必然是依旧发着粥食。

  周梨听得这话,其实心里很好奇,杜仪到底有?什么人?格魅力,叫姜玉阳他们这样为他鞠躬尽瘁。

  不过周梨倒是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杜仪应该以前就识字,并非是到了姐姐铺子里才学的。这是她当?初和白亦初在洞穴里发现杜仪留下的字迹才猛然反应过来?的。

  任由一个什么天才,就算是有?雕花刻朵的底子,他可以将字写得好,但也不可能学得那么快吧?

  所以她很怀疑,杜仪到底为什么要瞒着他们?

  但眼下明显又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正想着房门被敲响,原来?是白亦初

  去提醒那几个差人?回来?了。

  “他们怎么说?”周梨想,白亦初既然去提醒了他们,必然会打?听灾粮一事。

  果然,只听白亦初叹着气说道:“听他们说,县老爷那口气,得六月后?才会开粮仓,说大家去年的存粮,足够吃到那个时候。”

  可县老爷忽略了被流民暴民们毁坏掉的那些。

  现在反正各家拥有?的粮食极其不均衡,满仓的满仓,见?底的见?底。

  可要命的是,这个时候,周梨就算有?心拿出?自家粮食来?帮忙,可是她也不敢冒这个险啊。

  毕竟人?心隔着肚皮,谁知道自己真全部拿出?来?后?,他们会不会觉得自己还另外私藏呢?

  再何况,她也晓得自己非什么大圣母,她就算有?意帮忙,拿出?些粮食,但肯定也不可能全部,要给姐姐他们留着这一年的啊。

  所以她也断绝了心思,不是她狠心不拿粮食出?来?救人?,实在是这个世道,她不能拿自己和大家的命来?赌。

  而其他三人?听得这六个月后?,可现在才四月啊!那不是还要等一个多?月么?然眼下这些老百姓们如?何等得及?那地?里的菜都给拔了干净。

  又觉得大家糊涂,那菜再长大一些,不得多?吃两顿么?可因为都抱着自己不拔,总有?人?拔走,到时候什么都捞不着的心理,所以压根就等不得菜长大。

  如?此,那才种下没?多?久的种子,只怕等不得发芽,就有?人?去刨地?呢找种子吃呢!

  “怎么办?咱们还要等几天么?”周梨看朝姜玉阳,一面把方才他们几人?商量的回桐树村的事情告知白亦初。

  白亦初一听,连忙道:“这还有?什么好等的,今儿晚上立即将地?窖封死,后?天一早就赶紧走。”晚一步,就多?一分?危险。

  姜玉阳也点了点头,“好。”

  说干就干,马上就开始和泥巴,开始填地?窖口,还要将周梨那房间里铺一层厚厚的泥。

  不过为了不让人?觉得明显,各个房间都是如?此。

  毕竟他们走后?,如?果事情果然往他们所预想的那个方向发展,那到时候乱了,大家挨家挨户搜刮粮食,又是必发事件了。

  这不是一件小工程。

  好在这事儿大家算是熟练了。

  周梨和莫元夕也没?闲着,姜玉阳带着白亦初和柳小八和泥巴铺地?面,她俩就负责在地?面踩,随时随地?扔点小石头或是碳屑。

  反正就是给伪装成原始地?面,不让人?看出?来?是后?来?填上的。

  忙活了一夜,到天亮吃了早饭,一行人?才开始休息,睡到傍晚些,白亦初出?去打?探消息。

  回来?只道粮食摊子价格吓人?,还有?些摆摊卖菜的,那菜肯定都是偷的,自己问了价格,居然还贵死。

  “他们乱叫价,也没?人?敢管,那几个差人?是不敢吱声?的,只怕这会儿也琢磨着赶紧逃回县里呢!”白亦初说着,心想那县老爷糊涂,非得六月后?再开仓,只怕那县里要不了多?久也和镇子上一般。

  果然,只听姜玉阳蕴含怒意的声?音说道:“不开仓,县里也迟早这一般,这县老爷自以为是做了决定,只怕到时候他老命都要消在老百姓手里了。”而且就算是逃过一劫,如?今那凌王当?政,正是要做个好政策出?来?,好叫老百姓认他这个皇帝是天命所归。

  可这县老爷不知到底怎能想,竟然六月才打?算发灾粮,到时候不得引起老百姓们的慌乱暴乱么?全都齐刷刷冲衙门里去,只要闹出?了人?命,自然是瞒不住上方。

  砍他的脑袋,以儆效尤是理所应当?的了。

  周梨觉得那县老爷多?半想将粮食转手卖了,没?准这会儿都已经换了真金白银,所以才推辞开仓的事情。不过她没?白亦初和姜玉阳那样愤怒,对?比起来?冷静了不少,“气也没?用,这事非咱们这等小民能左右,如?今咱也就只能顾着自己,只不过那县老爷做这个决定之时,他的命也注定到终结之日了。恶人?自有?天收,你们也别太因为此事上头。”

  莫元夕很是赞成周梨的话,连连点头,附和着:“是了是了,你们别恼,咱收拾行李,明日一早也好离开这是非之地?。”

  如?此大家便吃了晚饭,各自去收拾行李,只等明日天一亮就走。

  然而有?句老话说的好,那计划是永远赶不上变化的。

  当?天半夜里,几人?都被惨烈叫声?惊醒过来?,这恍惚间好叫周梨觉得仿若回到了去年缺水时米铺掌柜被小偷打?死的那天晚上一样。

  她猛地?翻身起来?,正伸手去拿衣裳,白亦初已是揭了帘子进来?,伸手捡起她床边的包袱背上,催促着她:“快穿衣裳,咱们马上走。”

  “果然还是出?事了。”周梨心里噔噔的,手忙脚乱将衣裳套上,一面垂头细着衣带,一面跟着白亦初的步伐出?了房间。

  其他三人?这会儿也出?来?,包袱挂在脖子上,系鞋带或是系衣带,也都满脸的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