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这桩突如?其来的案子, 让周梨无暇去?关注那收到了顾少鸢信笺后赶来的顾羧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态来的。
她?只听?闻刚从磐州来的宋晚亭,以及甲字军的商连城,还有同样才从豫州来的一位白将军, 三人同携手管理这赏罚司。
这位白?将军原来是那皇甫钺麾下一位得力能手,军中的纪律几乎是他一人来管,是个斯文儒将的外貌, 但其行?事作风却令那皇甫钺手下的数十万大军闻风丧胆。
可见着是一个是极其有手段的人才。
而?当下朝廷也没有打算要搬迁往上?京皇城之事,所以这屛玉县的十二属几乎一如?旧朝的六部一般,因此要管理的,便不单只是这屛玉县或是灵州之事。
是整个后虞,几十个州府的个案件最终的审核地。
正是如?此,白?亦初极力将那宋晚亭举荐而?来,他也顺利通过了考核, 今日正是他接手入职赏罚司的
第一日。
却没想到便遇着了这样的案子, 且还在这屛玉县中。
可想而?知,赏罚司对于这桩案件就如?何重视了。
而?这桩案件不单是屛玉县在白?亦初他们来了后第一件刑事案件,更是恶性伤人,且还是权贵欺压庶民。
但此处的老百姓们,早就不是从前?那胆小怕事的老百姓了,屛玉县的十二属和新任的帝王李仪给了他们无数的底气?,使得他们在听?闻此案件后, 并没有像是以往一样, 生怕被权贵针对记恨,从而?不敢站出来发声?。
不过这位没有祭拜过太庙,也没有接过传国玉玺继承大统的帝王, 在他们心里?比历代君王都要值得尊重。
所以大部份的老百姓还是十分冷静的,虽说这件案子的引得老百姓十分愤怒, 但却没有失去?理智,偏激地跑去?十二属门口叫嚣游行?,大家都专心等待着朝廷和赏罚司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与这些老百姓们在等答案的,还有这从几十个州府跨越千山万水而?来的寒门学子们。更害怕因为这庾家八公子的此举,会害了大家才和各个好心主人家建立起来的信任和友情就此分裂。
这位庾家八公子,他们或许大部份人都不曾见过,但庾家的名声?他们却是听?说过的。
沈窕专门去?打听?了消息来,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这屛玉县里?所谓权贵名门和庶民们的融洽相处,叫她?早就已经?忘记了贵族们的特权。
所以当她?此刻想到那庾家的种种行?为,心想同样是名门之后,怎么?看崔央央他们就没有这种居高临下的颐指气?使?
“姑娘你可是晓得,庾家除了这个打人的畜生之外,还有十二个这样的畜生,自?来在他们庾城里?是横行?霸道惯了,便是前?朝的皇子们,都没有他们这样嚣张跋扈,那当街强抢民女殴打老百姓,于他们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外头的人都悄悄称呼他们为庾家十三太保。”
太保即便是没有什么?实权,但到底是个官名,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个贬义词,不然也不会用到这些畜生的身上?了。
后虞太大,周梨所关注的也多,以至于不可能细致到去?研究这庾城,更不晓得这庾家的少爷们,原来还拥有着这样大的特权。
她?秀眉微蹙起来,并没有忙着点?评这庾家的人,而?是问起那受伤的房主人:“伤者?如?何?”又忍不住扶额叹气?,“提议让考生居住在各家,我虽非是最先的提起人,但我也跟着鼎力促成?,这位主人家受伤,我也有错,没有仔细甄选这些借住的客人。”
“这同姑娘你有什么?过错?起的是好心,更何况又不知道这些考生到底是衣冠禽兽还是人面兽心?而?且大部分都是好的,像是庾家这种畜生,还是再少数。”沈窕不赞成?周梨将过错揽在身上?来。
而?且现在外面许多借住在各家的考生们都十分忧心,会不会因为这庾孝龙之事,连累了他们,就此要露宿街头了。
或许是像那些实在没有落脚处的,直接去?那山鬼神庙里?借宿。
可是现在的山鬼神庙,只怕也没有位置了吧?
一面只和周梨说,来的路上?遇到许多考生都为此事十分紧张。
周梨闻言,“这与他们有什么?关系?此时此刻该安心备考才是。”想到此,便起身道:“我们去?赏罚司看看。”
宋晚亭虽说当年因为他祖父的案子,没有继续参加科举,但和林清羽一般,被称呼为那清风书院的双杰,学问当然是有的。
后来又经?历了诸多变故,心智也逐渐成?长起来,最起码他后来在白?亦初手底下,办出来的事情都漂亮。
在磐州之时,政绩虽没有多出色,但
能在那样的地方做出这样的政绩,其实已经?实属不易了。
所以周梨相信他的能力,再有还有那铁面无私的白?镜,和嫉恶如?仇的商连城,三个赏罚司的首脑当前?,别说那庾孝龙只是庾家其中一个儿子,就算是什么?太子来了,也是不会有半点?徇私。
不过她?和沈窕到的时候,赏罚司门口的人群已经?散去?了很多,一看这光景,便晓得是已经?结束了。
沈窕先跳下马车,忙要去?打听?案件审理得如?何?就听?到有人哈哈大笑起来,顿时众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而?去?。
只见是个衣袍洗得发白?的书生,笑得有些癫狂,眼角却流淌着泪,一时又叫人不知他是欣喜若狂,或是伤心过度,只见他跪坐在那赏罚司台阶下面的石板地上?。
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上?天?有眼,得此明君,灵妹,你大仇得报了!你可以和孩子们安息了。”
他的这话,以及这有些像是蓝州的口音,让人一下就猜测了出来,他多半是庾城人。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匹骏马在他面前?停下来,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翻身跳下来,一脚就要朝他踹去?,口中还嫌恶地骂着:“滚过去?!”
当然,那中年男子并没有成?功,因为被沈窕和几个赏罚司门口的小差吏给拦住了。
不然的话就他这样一脚,只怕那书生是要去?半条命的。
“让开!”男子的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一双眼睛瞪过去?,下意识让人心生胆怯。
但却没有一个人让开。
这让男子与生俱来的高傲受到了挑衅,两道浓眉皱起,一股杀意自?胸中而?出,“找死!”
他动?手了。
周梨还坐在车桓上?,她?和在场所有还没走的人一样,目光都聚集在这个忽然出现的锦衣中年男子身上?,带着些探究。
不过在听?到对方连续说了两句话,且都只有两个字后,她?忽然觉得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只是可惜那人没得什么?好下场。
因此倒也不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恶战,反而?是带着些戏谑的目光打量着这中年男子。
恶战的确没有发生,即便两方之间的气?势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白?热化地步。
但随着一声?熟悉的长喝:“谁人胆敢在赏罚司门口喧哗闹事?”
赏罚司那几个小差吏忽然心领神会地避开,沈窕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见他们都躲开,自?己也连朝后退了两丈远,然后赶紧跑到马车旁边。
没顾得上?说两句话,目光就被赏罚司门口的打斗吸引了过去?。
但说是打斗,到底是高看了那个着锦衣的中年男人,因为他是单方面被揍。
商连城虽然才二十多年的年纪,却天?生神力,早前?来这屛玉县,他这一身力气?实在无用武之地,全都奉献给了一线峡的石头。
但是卤水塘的石头很容易就搬完了,因此他后来又去?了路政司,再到这后来,他还去?过了战场。
最后回归,竟是到了这赏罚司里?。
可以说,一直以来,他这一身神力,始终都没有得到一个很好的发挥场地,哪怕是到了战场,也没多久就歇战了。
如?今有人自?动?上?门挨揍,他哪里?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以至于那个刚来时,给了大家不少威压的中年男人,短短一瞬间就被打得皮青脸肿,面目全非,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哪里?还有初来时候的半点?威风?
这天?差地别……
但商连城似还没有尽兴一般,朝着中年男子愤怒地叫嚣着:“你起来啊?”
那中年男人如?何能起来?四肢骨骼都像是被震碎了一般,稍微一动?,浑身疼痛犹如?车轧,只能用一双充血的红目含恨盯着商连城。
“他是何人?”周梨这会儿也下了马车来,淡淡地看了地上?的中年男子一眼,她?不认为商连城是个冲动?的人,随便就这样动?手打人,且还如?此之重,说他是将人往死里?打也不过份。
商连城果然是还没尽兴,听?到周梨的问话,搓拳磨掌地咬牙切齿骂道:“庾家的一个管事,差点?将老子……”他这粗话说出了口,立即意识到了眼前?的周梨,忙又改口道:“险些害死我了,竟然跑到我家去?送礼送美人,你说他拿我做什么?人了?我没有打死他,已经?算我客气?。”
庾家的一个管事,竟然都有这样的气?势,虽然就是个纸老虎,但周梨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地上?的庾家管事,“这庾家,真是了不得。只送了你吗?”
商连城摇头:“我不知道,反正送了我家去?,我堂弟才从书院里?沐休回来,给气?得不轻,还以为我真收受贿赂,跑来不问二三就把我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只差没揪着我去?老将军排位前?叫我自?刎谢罪了。”
他是受了委屈的,说起这些话时还愤怒不已,过于激动?的表情上?,一团又一团的怒火继续升起来,所以时不时地伸腿朝地上?的庾家管事踹过去?。
但这并不能解气?,踹完了人说了详情后,方想起什么?来,紧张地看朝周梨:“周大人,你可要为下官作证啊!下官绝对没有收受贿赂。”说罢,要发誓。
不过他这誓还没发,只见那宋晚亭和白?镜一前?一后从中出来,两人脸色都阴沉沉的十分难看。
周梨一下认出了宋晚亭身后跟着的小姑娘,是他和林清羽从芦州来时候,在路上?救下的,替他照顾着侄女。
因此也就猜到了,莫不是这位庾家管事雨露均沾,赏罚司这三位大人一个没落下?
一面示意忧心忡忡又委屈的商连城,“你看。”
商连城回过头去?,刚好对上?两人的脸色,觉得那表情简直不要太熟悉,和刚才得知此消息后,急火急燎想赶回家去?的自?己如?出一辙。
忽然,他就觉得自?己没有那样委屈了,一下觉得好笑起来,也不着急喊周梨帮忙作证了,反而?还迎了上?去?:“哎,宋大人白?大人,这还没到沐休点?呢?你们这就要回家?”
两人给了他个‘滚开’别碍事的眼神,朝周梨打了招呼,便匆匆拦了车,回家去?了。
周梨见商连城目光还追着他俩远去?的影子看,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禁也是好笑起来,“得了,他们没你这好运气?,有个堂弟替你料理,那你就浅加一个班,先将地上?这个给处理了。”
是了,贿赂官员,还不是一两个。
这位庾家管事,怕也是挖矿的好手,只是不知道这腿脚还能站起来不?少不得也是要说商连城几句:“往后下手轻一些。”
商连城不服气?,“我这还算是好的,好歹给了他一个痛快,你没看着白?镜那手段,我看着这位庾家八公子有罪受了。”
那白?镜一向都是主张以法治国,觉得只有严惩了才能让大家引以为戒,不敢再犯,倘若惩罚过轻,谁能长记性?
现在法典还在修改,他是主笔。
重刑不少,偏受过之后,等待的并非是大牢里?安心坐牢,而?是还要继续去?临渊洼或是阿姊山挖矿。
反正想进牢房享福,那是异想天?开的。
他甚至还在原本的诛九族之上?,添了不少。
当然也有人反对,但他是个能言善辩之人,只道那些人受罚受得理所应当。
就比如?那官员贪墨,只罚他们怎么?可行??他贪墨了的银子,他的家人可都一起享受了的。
只这一句话,不少人就默默闭了上?嘴巴。
而?此刻周梨听?商连城说那庾家八公子落到了白?镜手里?,“那可真是活该。”
“自?然是他活该。”商连城说罢,当下使了几个小差吏来,将这被他打得动?弹不得的庾家管事给抬进去?。
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上?堂去?。
随着这庾家管事被抬进了赏罚司,围观的老百姓们也都纷纷满意地散开了。
不过那个书生却还在,他此刻虽然没笑也没有哭,但是却仍旧让人觉得他很不正常。
显然,他并没有从这巨大的视觉和听?觉冲击中反
应过来。
直至那庾家的管事被抬进去?后,他才像是猛然回悟过来,一面朝里?面的商连城看去?,一面又看朝周梨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年轻女人,最终他快步跑了过来,“你,你是周大人?”
“你是庾城来的考生?”庾城坐落在珑州和蓝州两地间,以至于用口音来分辨对方的是否是庾城人,是雨鞋难的。
所以周梨也不能完全确定,他是否就是庾城人。
“学生是庾城人。”这书生大抵是有些紧张的,又或许没有想到,这个位居一品的周梨大人,会是如?此年轻。
周梨闻言,也没有去?细问他与那庾家有何种过节?只朝他微微一笑:“好好考,方不枉你此前?所受之苦。”
那书生愣愣地点?头,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却见周梨已经?远去?了。
他抬头看了看赏罚司的大门,那种浑浑噩噩混的浑浊,似乎在这一瞬间都消散了。
他活着似乎又有了意义,灵妹和孩子都不在了,可是像是她?们这样无依无靠的母女还很多。
如?果有朝一日自?己遇到了她?们来赏罚司,必然会还给她?们一个公道。
一如?今日所见的几位大人,不畏钱财美人所动?。
他做不得什么?青天?,但如?果能到赏罚司,必然将青天?做自?己一生之愿!愿这普天?之下,无一阴霾将所有真相给挡住,谁都能看见那一片青天?白?日。
而?他这个在赏罚司门口癫狂大笑的书生,也给周梨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从赏罚司离开后,周梨顺路去?了杏林馆,被打的房主人在杏林馆各科大夫的诊治下,如?今伤情已经?稳定,只不过庾家那群人下手实在是狠戾毒辣,他须得在这杏林馆里?住上?一两个月,才能继续回家修养。
说到杏林馆,少不得说杏林馆也随着十二属的各种新政,出现了改革。
原来的大夫们,几乎都是各科目均有涉猎,但也有自?己的专长,如?今便将这些大夫们的所擅长的科目都分了出来。
比如?那擅长跌打损伤的或是千金的等等,在杏林馆里?分别挂上?了自?己的牌子。
如?此一来,这到此诊治的病人,也能清楚地知道自?己要找哪位大夫看才最有效,且不耽搁时间。
不过当下他们杏林馆还在做实验,倘若是可行?,以往各州府将也会出现十二属分属,一如?周梨那金商馆一般,分馆在江南已经?正常运行?,如?今管着三四个州府的商业板块。
但其实这些都不值一提,最让周梨意外的是这第一届科举,出去?一试三考之外,后来因为那军机书院的成?立,激发了十二属的想法。
所以好几个属在科举过后,会继续设立一次大考,但凡过了科举一试者?,皆可参考。
到时候考的便是关于十二属各属的专业知识。
比如?神农属,则是擅长农耕养殖等经?验和知识,而?杏林馆自?然就是医术了。
所以这一批考生是真的赶上?了好时运,即便是科举没有成?功上?岸,但只要第一轮没有被刷下来,他们还有第二次机会。
这无疑是给了考生们跟更多的机会,科举也不再是万人过独木桥。
也是如?此,还有不少考生纷纷从各地赶来。
城中变得拥挤,经?济是上?去?了,卫生也难搞起来。
那小狮子跑来找周梨哭诉了好几次,只说她?金商馆倒是因为考生们的到来赚得盆满钵满,可怜了他们净城司里?一个人当成?三个人用。
周梨信他这段时间是真的忙,好几次上?官飞隽回来,两人都没邀着去?钓鱼,且人还瘦了一圈。
不过她?也没办法,只能安慰着:“你要往好处想啊,我金商馆宽裕了,到时候没准朝廷一高兴,给你们加了月钱呢!这活没有叫你们白?干的道理,更何况我听?说最近要给你们加奖金了。”
净城司从前?几个月开始,工钱就提上?来了,且还有奖金。
所以小狮子就闭上?了嘴巴,没再多言,后来听?说去?了云长先生那里?。
不过周梨想,科举在即,云长先生可没闲工夫理会他。
而?且大家现在就算真有空,那话题都是与庾城有关的。
便是周梨家中,亦是如?此。
为了叫家中借住的考生们方便复习,所以他们如?今另外开辟了一道门出来供给对方进出使用。
而?他们就仍旧住在原来这带着花园的院子里?,即便是孩子在这里?哭闹,也吵不到对方。
十几个考生里?,女考生不过两个。
这并非是宣传不到位,而?是早前?那样的世道上?,有机会读书习字的姑娘实在是太少了。
今日家中热闹,一来是殷十三娘回来了,二来周安之也从书院里?回来。他神情激动?,眉飞色舞的,一来就问周梨和柳相惜:“小姨,舅舅那庾家后续如?何了?我听?闻他们家的管事还上?门贿赂赏罚司的官员们呢!送了不少财宝和姑娘。”
他们在书院里?,听?到的终究是不够完善,沿途又打听?,但这个时候各样的版本已经?叫大家给谱写出来了。
也分不清楚究竟现在案子到底如?何?哪些是真,那些是假?所以这一回来就赶紧问家里?两个的公差。
柳相惜摇着头,“我不管这些,如?今在路政司,我也只管批材料单子。”且都是拿回来看的,每日出门除了带孩子游玩就是给孩子买菜,哪里?顾得上?打听?这些。
不过庾家的事情,他是了解一些的,“他们家向来专横跋扈惯了,又自?恃高人一等,这一次打发子弟来参加科举,只怕觉得已经?算是给后虞脸面,眼下出了这桩事情,怕是他们家要闹。”
周梨一点?都不担心庾家闹,所以听?了这话,反而?笑道:“闹起来才好,不闹还不知怎么?处理呢!”如?今他们主动?闹起来,正好拿他们杀鸡儆猴,往后那些自?诩为世家的,哪里?还敢继续任意妄为,无视刑罚律法?
正好借着这庾家之事告诉他们,人与人都是一样的,没有谁生了金骨银筋,大家一样的凡胎肉体吃粮食长大,所以他们的权势和自?以为的高贵,其实一文不值。
于朝廷面前?,和寻常老百姓一样是平等的。
柳相惜果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并不知晓朝廷有这样的打算,不禁朝周梨看过去?:“怎么??朝廷要对付世家?”
周梨摇头,“世家的存在,总有他们的道理,也算得上?是一种宗族文化,朝廷是承认他们的存在,只不过是不可能再像是从前?那般承认他们的权力而?已。不过这也要看他们能为朝廷和老百姓们提供什么?,若是像崔家那般,在大难之前?能一如?保全他们自?家一般,竭尽全力保全老百姓,那他们这样的世家就有资格享受这额外的权力。”
但像是庾家这样鱼肉百姓,以己为尊的,还是别留了,这样的毒瘤,该趁着好机会给立即拔掉才是。
柳相惜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了,我以为我家也要被开刀呢!”
周梨闻言,嘴角微微抽搐,“你装什么?呢?朝廷对谁家动?手都不敢朝你澹台家动?手,不然还不得被这天?下老百姓的唾沫给淹死么??听?说那寨子里?,有人还替你们澹台家盖了庙,去?祭拜的老百姓可不少呢!”
柳相惜顿时笑起来,满脸都是掩不住的得意笑容:“老百姓们就是太客气?太实在了,也就给修了几条路,搭了几座桥罢了。”
周梨表示不想理会他,又见周安之在一旁眼巴巴地等着说那庾家后续,便将话题转回正轨来:“他们家的确是胆大包天?,以为在庾城那一套能用在屛玉县,却不想是踢到了铁板上?面来。”
且不说那管事直接叫商连城打得爬不起来,也不提那宋晚亭会如?何解决此事,就那白?镜来说,怕是这庾家别说是管事了,就是那不知情的庾家八公子,怕也是难逃其咎。
因此少不得是要说一说那白?镜的厉害之处。
周安之听?得瞠目结舌,一时也不知该夸这庾家的人艺高人胆大,还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想着去?贿赂赏罚司的官员……
他们不知道,那收受贿赂的官员是什么?凄惨下场,就是白?镜自?己谱写的律法么??
“那庾家这次来了多少人?全都进去?了么??”周安之感慨一回,又赶紧问。
这个周梨倒是不怎么?清楚,就晓得来参加科举的,这庾家十三太保就来了过半,如?今除了这个被抓的八公子庾孝龙和管事和一帮喽啰之外,余下的暂且没听?到动?静。
可能一开始也觉得不是多大的事情,并未放在心上?,反正有钱财美人可打点?,他们不信谁会对金钱和美人不动?心。
但是他们忘记了,这个地方,不少美人们大部份都在十二属,做着和男人们一样的差事,他们这拿金钱贿赂,尚且还好说,可是拿美人去?贿赂,这不知道究竟惹了多少女官的怒火。
后来这庾家管事的惨剧,想来他们也听?说了,这个时候怕也是乱了阵脚,不敢乱来。
毕竟这朝廷和十二属,都没有给他们半点?他们自?以为是的面子。
而?这其实只是一个开始,第二天?周梨就听?说了有女官开始参这庾家,还把白?镜还没编写出来的那一套连坐理论给搬了出来。
所以极力反对庾家子弟参加科举,就这等人渣,若真叫他们在朝为官,以后还不知要如?何替庾家的人为虎作伥呢!
出乎意料,这奏章一递上?去?,得到了不少人的赞成?,他们也认定了这庾家家风不可,其子弟那明面上?看着清白?,但皆有命案在身,若仔细查起来,只怕还不止是一条呢!
这件事情,终究是让庾家其他的子弟们坐不住了,他们这一次是带着任务来的。
尤其是看到江南鹭州崔家的子弟们,有不少如?今都在这朝廷中,最为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是那远在完州做知州的崔亦辰了。
试想那崔亦辰都能做知州,他们这些个兄弟,自?然是也做得的。到时候五六个州府都掌控在了他们的手里?,指不定真能有机会效仿那龙玉,恢复他们先祖的帝业呢!
大家是绝对想不到庾家的这些子弟们会如?此愚蠢天?真,竟然以为这知州的官阶如?此唾手可得。甚至还梦想什么?复国大业,这只能说是庾城的环境,让他们不知道了原本的天?高地厚,一个个只有一双坐井观天?的眼睛。
一如?他们家那管事,不知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独身一人就胆敢闯去?赏罚司。
真以为送了钱财美人,就能一劳永逸了?
难道这管事的案子还没有给他们启发么??
不过这些细节,旁人是不得而?知的。
当下城中的老百姓们不知何处听?闻了此事,也跟着一起附议。
所以不过两天?的时间,这庾家子弟们果然是失去?了这参考的资格。
只不过此刻的他们却不敢如?何,毕竟有了老八庾孝龙的前?车之鉴,因此如?今一个个也不敢吭声?,快速
收拾行?李,一副要回家告家长的模样。
却不知这一切都在李仪的计划之内,他就是在等庾家闹起来,自?己这里?才能干净利落地一巴掌将他们给彻底拍下去?,然后再也爬不起来。
他们庾家之事周梨略有听?说,但此事乃姜玉阳亲自?跟进,周梨自?然没多管,就坐等好消息便是。
正巧得了半日的沐休时间,先去?看了陈红豆,顺便问问罗孝蓝几时回归,然后去?了顾家。
出乎意料,顾夫人她?们都不在,只见着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顾羧,周梨便要告辞。
那顾羧却是追了出来,“周姑娘,她?一向最敬佩与你,你帮我劝一劝她?。”
“啊?”这话是什么?意思?周梨不解地看着满脸胡茬的顾羧,心里?开始猜测起来,别是真因那样一封信,他回了头?
甚至还为此买醉?可是他难道不知道么??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周梨本不打算做理会的,哪里?晓得顾羧已经?闪到了她?跟前?来,满脸的一往情深。
当然,是对他顾少鸢。
“我的心里?其实并不是没有她?,只不过她?是小姐,我却是顾家的护卫,如?何能配得上?她??更何况我也清楚,她?将我错认为旁人,所以时时刻刻都在担心,有朝一日她?发现真相后会离我而?去?。”顾羧满脸的痛苦,似悔不当初。
他的这些话,似乎都是能站得住脚,很有说服力。但这不是他漠视顾少鸢一腔热情的缘由啊!
而?且他这话里?话外,竟然都透着一股他没有错,反而?好像是顾少鸢错的意思。这就叫周梨有些不乐意了,“照着你这样说,你是有苦衷的,那我也没什么?话可说。不过你既然都选择了漠视这么?多年,为什么?忽然又不继续将你的情情爱爱地藏在心底?你现在这副样子,又是什么?意思?”
顾羧一愣,显然没有料想到自?己这番言语,会引来周梨的不悦。
他和周梨相识算是早的了,甚至早在周梨认识顾少鸢之前?,当初顾少凌在上?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认识,那会儿白?亦初才参加科举呢!
不过感情交情这些,不是和谁认识得久,时间就和交情成?正比的。
而?且周梨这心底其实更偏向于顾少鸢。
“我……”顾羧愣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这段时间考虑了,我不该因为身份和她?认错我的缘故,就那般冷漠对她?,所以周姑娘我现在想弥补她?,求你帮我劝劝她?,给我一个机会。”
可是顾羧万万没有想到,顾少鸢前?脚才给自?己写了那样一封情意绵绵的信,转头就投入了别的男人的怀抱。
这使得他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来?甚至觉得顾少鸢有些水性杨花,明明说爱自?己,可是现在却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
周梨看着眼前?的顾羧,不知道他心里?已经?那般想顾少鸢了,只是想着到底是大好青年,没道理为爱而?颓废,便有心劝一劝的,“你既然是想弥补她?,那你现在放手最好,你应该也知道了,那钟离相如?便是当初和她?在洞窟里?待着的那个小男孩,人还做到了当初答应少鸢的所有要求,且一往如?故地保持着。我想着,少鸢的那些要求,你应该是一个都办不到的,也不是说你不愿意,是你的性子根本就做不了那些。”
顾羧这会儿如?何还不明白??周梨是偏向于顾少鸢的。但心中还是十分不服气?:“那人有什么?好?他们当初是在那洞窟□□处了一夜,可是我与少鸢从小长大都在一起,难道这十几年的日日夜夜还比不得一个晚上?么??到底还是她?见异思迁,你们同为女子,你多偏向于她?罢了。”
“这怎么?能用时间的长短来衡量感情的深浅呢?”周梨诧异地看着他,也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爱而?不得,失去?理智说出些出格的话来,所以到底是有些震惊的。
“可我们在一起这么?久,难道是假的么??”顾羧同样不赞成?周梨的说话,甚至已经?将周梨和顾少鸢归类为一丘之貉了。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来:“我真傻,我怎么?想着让你帮忙呢?你指不定还多乐意看着她?和那钟离相如?在一起。”
说完,还以一个笃定的眼神打量着周梨:“你官居一品,那仙游虽是个弹丸小国,但能用婚事和仙游连在一起,你们这些上?位者?应该是最满意才是。”这种联姻之事,在历朝历代,多了去?。
周梨这一刻是完全相信,爱果然是能让人变成?疯子的,所以她?朝顾羧骂了一句:“神经?病。”便转身离开,再也不想理会多费口舌了。
没想到顾羧的声?音却不甘心地从身后传来:“被我说中了,是不是?”
周梨没有理会,此刻只想夸一声?,顾家的祖坟埋得好,没叫顾少鸢真和这顾羧在一起,不然以后过的什么?鬼日子?
她?的好心情到底是有些不顾羧的话气?到了,从巷子里?出来仍旧是寒着一张脸,以至于身边来往行?人也没心思去?留意。
所以当玉笙烟喊她?时,给她?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她?的反应让玉笙烟十分担心。
周梨摇着头,“方才去?找你们,
遇着顾羧,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她?说着只朝玉笙烟身后看去?,但见顾夫人在后面拿着许多东西,显然是这婆媳俩逛街的收获成?果。
却不见顾少鸢,便问:“少鸢呢?”
“和钟离出城游玩了。”玉笙烟回着,一面朝着自?家巷子方向看去?:“那顾羧还没在么??婆婆已经?叫他早些回去?了。”
“没,喝得醉醺醺的,说了些颠三倒四的话,人说酒品看人品,回头我得祝少鸢脱离苦海。”
玉笙烟听?罢,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看来这些年,顾家给了他太多的脸面,叫他分不清楚高低了。”她?知晓周梨是个性子极好的人,能把周梨气?成?这样,可见那顾羧说的话是真的不中听?。
一面想着顾羧还在,也就断了请周梨去?家中喝茶的心思。
但顾夫人不知道,上?来便热情地拉着周梨要去?家中,那玉笙烟忙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她?也是脸色一变,随即朝玉笙烟说道:“你陪阿梨去?前?面茶馆坐一坐,我先回家。”
顾羧这个小子,虽说他是顾家养大的护卫,但也是拿他做半个儿子来看待了,昨日自?己也是好言好语劝他,这答应得好好的,今日却喝了酒,开始说些胡话。
怎不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