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1 / 1)

北洋夜行记 金醉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痨,但吃脑子的她从没见过,或许更厉害的药婆或师婆才知道方子。 巫医做药,会这样明目张胆。

  难道真是妖怪?我尽量不让自己这么想。夜里,我没睡觉,把案发地点画了一张图。这一串事件,基本上呈一条线,最早案发在育婴堂,按时间顺序由里及外,扩散到了安定门内,从五道营到交道口,是进一步扩散。下一个点会是哪里?

  7号一早,我与汪亮打算去育婴堂,一出门,遇到晨练回来的李润龙。我刚下马车,李润龙突然面露惊恐的神色,死死盯着我身后的某个方向。我迅速回头,瞥见一个黑影,一转弯,消失在宅院后面的林子里。李润龙很慌张,说他看到了一只黑毛野兽,比大个子的山猫还迅捷。我追到林子里,不见任何踪迹。

  走上大路,几乎没有行人。最近,村中家家闭户,尽管警方极力掩盖,妖怪作祟的说法却早已蔓延。

  育婴堂是座西方教堂式的砖房,前年新建的,看起来却像废弃多年。我和汪亮沿着围墙四下溜达,走到育婴堂后边,听见前门传来一阵吵闹声。大小巡警扭住了一个人,一个反剪他双手,一个扯住他辫子[民国初年,底层百姓很多都没剪辫子,仍旧留着前清的发式。]。那人疼得不住地叫唤:“大爷的,轻点!”

  这人身材高大,穿着不合身的破棉袄,一副懒汉模样。汪亮一眼认出来,是越狱在逃的飞贼乔四。

  我来了兴趣,问他:“胆儿挺大,好不容易跑了,不去避风头,瞎逛什么? ”

  他斜眼看着我,说道:“你们逛什么,我就逛什么。”

  我听他说话古怪,便让巡警撒手,问他:“什么意思?”

  他使劲拍拍胸口,尘土翻滚,呛了我一喉咙,“我也是追着那个东西来的!”

  半个时辰后,乔四被我们带进城,坐进了白魁老号的包间。他一点不客气,拎着羊腿啃,说:“说实话,我万分佩服金爷……”

  我说:“少拍马屁,说说你看见什么了?”

  乔四丢下羊腿,板起脸,压低声音:“这得打我小时候说起……”

  汪亮照他头顶就是一巴掌:“丫挺的,说重点!”

  三天前,乔四越了狱,打算到外地避避风,无奈出来时两手空空,仗着艺高人胆大,准备临走时再干一票,挣些盘缠。踩点的时候,他听到人议论连环命案,还有妖怪作祟之说,不禁心里痒痒,要查探一番,“我打小就有个毛病,也是本事,就是好奇心重,爱打探点秘密。路上瞅见个盒子我都得打开看看才踏实。”

  汪亮问:“所以就当了贼?”

  “那不是,我十岁开始飞檐走壁,爬房梁,扒墙角,什么事也瞒不了我。只是顺手拿点东西,不叫贼。”

  前天夜里,乔四在城墙上打瞌睡,冻得不行,想去关帝庙里混一夜。刚一起身,就看见下面有一个身影,贴着墙根移动。乔四确定这就是那个吃人的妖怪。

  我打断他:“你怎么确定不是过路人?”

  “是人都不会那样走路,用手撑地。”

  汪亮问:“那不会是狗啊、狼啊的?”

  “是兽都不会那样走路,用后腿直立。”

  汪亮一时语塞,又拍了他一巴掌,说:“这他妈的不是车轱辘话吗!”

  我问:“它往哪边去了?”

  “我跟到地坛,跟丢了,可能飞了呢。”

  我琢磨了一下,觉得乔四应该知道的更多,“我遇到难题了,帮我想想,给你和警察说说好话。”

  乔四狡黠地一笑,说:“我刚才就说了,金爷厉害。您一定想问我,为什么来育婴堂。刚才说了,您来查妖怪,我也一样。”这小子很敏锐,有癖好的人往往都多出个心眼儿,他这个心眼儿很有用。

  我掏出昨晚画的图,摊在桌上,说:“昨天在交道口,再往前是五道营,一直推到第一起案件,是育婴堂附近。凶手应该住在城里,而且和育婴堂有点关系。”

  乔四说:“我们干活儿也差不多,先踩离家远的地儿。金爷要早来村里查,我肯定被逮着几回了。”

  汪亮没听明白,我说,人和兽一样,作恶也要有安全感,都要从熟悉又安全的地方开始。

  “那怎么越跑越远?”

  “不是越跑越远,是胆子大了,越来越自信。”

  我们进了育婴堂,找来管事,打听情况。管事说,之前失踪了十几个孩子,都是女孩,警察也没查到,大家都说是人牙子拐走了。育婴堂的孩子基本没人看望,资金也一直紧张,看护的人也不愿多操心。

  “快办不下去了,环境太差,小孩老生病。别说丢孩子了,不丢的孩子都死了很多。”管事的带我们看了一下婴儿睡觉的房间,一进屋,尘土扑面,腐败的气味像凝滞在空气里,墙角蜘蛛网都打成了结。

  我问管事的:“最近又有小孩丢吗?”

  “村里死孩子之后,有巡警来查过,之后再没丢过。”

  “除了孩子,这里的护工有没有什么异常?”

  管事的摇头:“没有。”想了一下又说,“打杂的王兆许去年秋天得了病,请假回家,就没再来。”

  “他住哪儿?”

  “进城没多远,粉子亭(现北京分司厅胡同)胡同口,有个塌了半截墙的院子,就他家。左右邻居都有树,就他家光秃秃的。人也好认,左眼皮儿上有个瘤子,这么大。”管事的拿手比画了一下,有鹌鹑蛋大小。

  粉子亭胡同就在交道口附近,王兆许小院里有三间房,门窗都用砖头封死了。堂屋门锁着,从门缝里看去,都是蜘蛛网和灰絮,看样子很久没人住了。

  老巡警突然叫起来:“这儿有个洞!”

  过去一看,东厢房墙角有一个一尺多宽的洞穴,洞口很光溜,似乎有东西经常进出。刚凑近洞口,就闻见一股熟悉的臭味——尸臭。

  汪亮捏起鼻子:“什么东西,这么臭!”突然反应过来,大骂,“×,有死人!”

  小巡警一激灵,咔咔地拉起了枪栓。我摁住他:“别紧张,肯定不在下面,我们动静那么大,要在也早跑了。”

  我打开手电,噙在嘴里,一手拿着手枪,从洞口出溜下去。地洞挖得很粗糙,并不算深,最宽敞处也只能哈着腰。洞里臭味浓烈得化不开,角落有一堆杂草,上面散落着一些碎骨头。我用手帕包了几块骨头,爬出洞口。

  汪亮总算证明了自己是学医的,看见骨头,大喊一声:“抓到了!这是人骨!”

  我说:“抓到个屁!还没见真身呢!”

  “我们守株待兔,那东西肯定回来!”

  “你下去守?”

  “……”

  最后确定了抓捕计划,我和汪亮两个人埋伏在院子里,小巡警守在邻居大门后盯着,乔四上房顶望风,老巡警自告奋勇,嘴里含着葱姜蒜遮味儿,拎着枪下了洞。

  我问他:“哨子有吗?”

  “有。”

  “不管什么东西进来,就玩儿命吹。”

  一直等到天黑,汪亮困得直耷拉脑袋,我正想叫醒他,东厢房一声枪响,我拔出手枪,冲到院里。一个黑影从东厢房窜出来,向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