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洗涤凡间之气,也就意味着再无修仙之可能,且往世记忆永不消除,生生世世所经历的一切痛苦都会如刻字般印在他的心里。千年的孤独与苦楚,会使得人面目全非,再无往日音容。也不知薛青究竟能否坚持到天命松手的那一天?
薛青先行拜别,退出别院后,沐云叹息一声道:“他倒是真心。只是千珊没等到...阿萝,这个天大的误会,你可可一定要向千珊解释清楚。”
江呈佳却摇头拒绝道:“这些话,需得他自己亲口对千珊说出来才行。我不会替他解释。你我都是过来人,应当清楚,相爱之人倘若不肯互诉衷肠,终究是会心生嫌隙,闹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你说的在理。”沐云顿眸,想起她与江呈轶的从前,心生感慨:“只盼薛青能守得住自己的诺言。”
“往后的事,便任由他们自己抉择吧。”江呈佳轻声道:“眼下,朝局叵测...你我还是先护住江府根基,助兄长与君侯顺利成事为好。”
“说得是。只怕这两日,邓府便会有所行动。今晨你同我商议的那些,需尽快前往思音坊,同房四叔与闫姬交待好才是。”
提及正事,沐云便收起满脸的惆怅,神色郑重凝肃起来。
“不错。虽然不知邓府具体有什么行动,但早些做准备,也不至于被他们压制,失去主动权。”江呈佳向红茶招了招手,从她怀里接过软篷绵袍,裹在了身上:“事不宜迟,阿依,我们现在就去吧?”
沐云立即颔首,走上前去,挽住她的胳膊,两人便一道往院外行去。
洛阳的天气,变化多端,总是在人始料未及时,骤降温度。深秋的风一过,仅仅一夜,寒霜便悄然而来,步入了薄冬之中,愈来愈冷了。
【九十】栽赃袁服
江呈轶愣是将苏刃扬州并地杀人案拖到了十月末尾,终于魏帝等得不耐烦,勒令他在五日内立即结案。然,邓府仍然静悄悄一片,并无丝毫动静。江呈轶觉得奇怪,却也无奈,君命如山,压在东府司之上,令他不得不妥协。
这桩案子拖了大半个月,案件卷宗已被东府司誊写摘录的细致入微,随便哪一桩与之串联的小案,都能从中找出详细至极的卷宗记录与证据。且涉事的四十八名官员与苏刃是何种关系,又在扬州并地案中充当什么角色,均被一一写了下来,其人所犯的小案以及牵扯在内的世家,都被东府司的官吏们事无巨细的查了清楚。案宗详情环环相扣,丝毫找不出错漏之处。
魏帝下令结案的第二日,江呈轶便将这数百卷文书以及证据点清,送入了东宫,请求太子先行查阅审断。
两日的流程走下来,关于苏刃案的所有在册卷书,东宫皆彻夜查阅核实,盖上了储君玺印,由御史台呈上,御史中丞薛青亲自送入了宫中。
案卷抵至南宫。很快,魏帝便批阅加印,准允了太子与东府司的判决。
十月廿九,宫里的批复文书下达,崔迁亲出宫门,前来宣旨。江呈轶跪在东府司门前承接圣意,送走崔迁后,转眼便将扬州并地杀人案的判决文书递给了中都官曹尚书府,布告天下黎民。
为首祸乱扬州,强抢民田土地,杀人夺财的苏刃被判凌迟处死、翌日即刻行刑,因其家人在一年以前于一场大火之中皆已丧生,便判其剩余族人斩首之刑。而其余四十八位涉案官员,则依据所犯罪行大小一一定罪判刑,或判据南流放两千里,或充军为奴,或抄家没财,无一轻判。
消息一出,立刻传遍京城。邓国忠丧子一月,精神状态在邓情的细心照料将养下已有转好迹象,听闻此事,气急攻心,又一次晕了过去。
邓氏一族因家主之病心急如焚。朝中参政的邓夫久久不能从丧弟的忧愁中走出,没坚持到一个月,也称病告朝归家。
一干人等,从早到晚,围在邓国忠身侧照料,寸步不离。邓府上下,气氛压抑低沉,人人自危。苏刃倒台太快,邓氏大受打击,扬州之势彻底崩灭,这个顶级世家平日里的嚣张气焰被全部浇灭,只敢低调行事,生怕与之敌对的世族群起而攻之。
苏刃行刑的当日,江呈轶一大早便从卧榻爬起来准备,身着东府司主司官府,手拿刑令牌,急色匆匆的赶往了刑场。
酷刑于东市邢台备下,承魏帝旨意,将苏刃凌迟示众。天微亮,刽子手便已在刑场磨刀等候。
苏刃昨日宣判罪刑后,便被打入了廷尉府死牢之中。今日晨起,东府司与廷尉府的官吏们一同将他押来了邢台,暂收管于东市刑狱之中,等候判官前来。
江呈轶紧赶慢赶,在行刑时辰之前,与薛青一起赶到了现场。入了东市,他第一件事情,便是前往狱中检查。初时,众衙役官吏守在牢中,苏刃身侧监视严密。一切似乎并无异样。
晌午一过,江呈轶便命人将苏刃从牢中押了出来,狱吏还未将他带上刑场,便察觉他似乎有些不对劲,于是急忙唤人去请江呈轶。
江呈前往仔细辨认了一番,才惊觉此人并非苏刃。
“怎么回事?这根本不是苏刃?!”他当即大变脸色。邓氏竟在狱卒们毫不知情的状况将人悄悄调换了?这个邓情,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眼前这个身穿囚服,长相与苏刃极其相似的人,正满脸惊恐的盯着他看。江呈轶冷下脸,气氛瞬间阴沉冰寒,牢中狱卒不敢喘息,纷纷对视而望,惊慌失措。
“本官问你们是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哑巴了么?”青年郎君严声厉问,怒目圆睁,瞪着牢中一干人等,恼火至极。
“小人们...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小人们守在狱中,并未离开半步,但方才查看时...便发现此人与苏刃的行迹举动完全不一,这才发现人...已被掉包了。”狱卒们颤着声说道。
江呈轶向密不透风的牢中打量了一番,拧住了眉头。他目光尖锐冷冽的望向这个被替换了的囚徒,猛然伸手捏住了此人的下巴,凶神恶煞道:“说!你到底是谁?!”
这人微微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浑身颤栗不止。江呈轶眼一眯,愈发觉得不对劲,于是加大了指尖的力量,掐住他的下颚,用力逼他张开了嘴。
很快,他便被眼前景象惊住。这名假囚的口中,竟腐黑一片,被人拔去了舌头,血淋淋的口腔中冒着淤黑的汁水,散发着一股恶臭。
江呈轶马上蹙起了五官,条件反射似的松开了手,捂住了口鼻,心里不由骇然。邓情竟如此阴毒,此人口中伤痕陈旧,想必在半月以前就已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