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扶着椅榻稍稍侧过身,想细听身后的动静,却逐渐察觉了那脚步的异常。她身后的人,刻意迈着极浅的步子,仿佛不愿她发现。她立即警惕起来,手里攥着被褥,双脚离开椅榻下摆着的小马扎,脚趾紧紧抓地,目光也沉了下来。她急促的唤了几声:“水河?红茶?”
周围,仍然没有任何应答。
江呈佳低着眸,绷直身体,随时准备战斗。她浅声问道:“来者何人?你将我的侍婢怎么样了?”
她心口砰砰直跳,手指攥成了青色。来人却依然没有任何回声,只是脚下步伐仍旧继续前进着。
慢慢的,江呈佳从那细小微弱的声音中听出了些熟悉之感。
她心跳漏了一拍,眸色微凉,有些犹豫又有些害怕的问道:“烛影...?”
那人终于,在她身后止住了脚步,停在了椅榻的侧边。他还是没有应答,但江呈佳却已几乎确定,来人正是烛影。
院子里沉寂了许久,吹过一阵寒凉之风,卷得满地落叶沙沙作响。女郎坐在椅榻上僵持着,挺直身体,但始终没有转过头去。身后那人,终于开口唤道:“阁主。”
听见这熟悉至极的声音,江呈佳悬着的一口气,终于沉了下来。她忍着满肚子的疑惑,强装镇定道:“你这是怎么了?来也不通报一声?竟就这么翻墙入了院子?”
“阁主赎罪...属下鲁莽了。”烛影沉声说道。
江呈佳心中忐忑,不知他此刻突然闯入碧棠斋的原因是什么,刚松下的气息,又再次提了起来。
她重新坐回了椅榻上,低声道:“这个时候来我的院子...可是有什么要紧事禀报?”
烛影闷闷道:“回禀阁主,尚武行一切正常,并无异常之事。”
“那你...这样前来是为了?”江呈佳越听越觉得慌张,愈发的焦躁起来。
果然,下一刻,烛影压低声音问道:“属下前来...是为了手中的一块翡翠冷玉。”
江呈佳心里咯噔一下,脑门一凉,神情自然而然的黑沉了下来。他...果然是知晓了什么。
烛影接着说道:“属下到近日才知...属下自小一直佩戴的这枚冷玉,还有一个别称——唤作崔玉,乃是曾经在大魏辉煌一时的世族——卢氏的传家之物。”
听他说到这里,江呈佳狠狠的皱起了眉头,倒吸了一口冷气,屏息闭目,默默不语。
烛影声音逐渐颤抖:“阁主...您从前问过属下,身上为何会有这块翡翠冷玉?这说明,您当时是知晓这块冷玉的来历的...是不是?我身上,为何会有卢氏的传家之宝?阁主...您可知晓缘由?”
江呈佳心慌意乱,已不知该如何作答,只静静听着。
【一百七十八】得知一切
“属下将尚武行与千机处中有关于卢氏的所有文卷记录,都翻出来查阅了一遍,发现...当年名满天下的卢遇卢夫子,曾有一子失踪。他的踪迹,恰好消失在武陵临沅一带。而我,也出生于临沅。
爹、娘对我疼爱至极。故而,我从未想过...我并非他们亲生之子。直到...我悄悄派人前往临沅调查赵氏的户籍文书,才发现,原来...我是爹娘领养的孩子。云溪河畔,我被人抛弃在那里,若非爹娘善心,恐怕...我便没有机会遇见您,遇见云菁君,进入水阁,同诸君相伴。阁主...我看着那户籍案卷的记载,总觉得不可置信。
于是,我奔赴北地,亲自前往质问兄长。在我未抵达边城之前,我还抱着一丝希望。可...直到我从兄长口中得知...我确实是爹娘在云溪河旁捡来的婴孩,我才彻彻底底相信,我确实并非赵氏儿孙。
但,仅凭身上的这块崔玉...我也不敢完全确定,我与卢氏有血缘关系。于是...我,调查了许多存档案卷,想要从往事中寻到一些蛛丝马迹。可越查,越是心惊。越往下挖,越觉得可怕。我或许...真的是当年顾夫人怀中侥幸逃过一死的婴孩...被世人冠以逆贼之名,辱骂至今的卢夫子——可能是我的亲生父亲。”
烛影立在她身后,一字一句的说着。他平日里鲜少有这样成篇成段的发言,仿佛要把这辈子所有的话都说尽。他更咽着,神态落寞伤怀,紧紧盯着椅榻上的背影,双眼通红。
江呈佳不敢转头望他,此刻光是听他说这些,便已如刺骨锥心,万般难受了。
“阁主,我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我徘徊彷徨了数月,心中伤怀至极。就在刚刚,我本欲前来向您求证此事。可却在屋顶上听见了您与沐夫人的对话...”
烛影声音颤抖着说道,双眸被泪光浸满,酸着鼻子,惨笑了两声道:“属下原以为,这一切只是我的臆想与猜测。直到方才听见您...要从宋阳入手,调查我这几月的踪迹,才明白...原来这些竟然都是事实。
而您与云菁君早就知晓,却一直全力隐瞒,不让我触碰真相。阁主...属下此刻翻下屋顶,潜入院中...只是想听个解释。不知您...愿说与否?”
他尽力克制着所有的情绪,精神几尽崩溃,站在江呈佳身后,全身发着抖。
江呈佳沉默良久,长叹一声道:“你还想知道些什么?你不是已经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了么?”
“所以,阁主...您的确早就知道我的身世了?”烛影再次问询,仿佛是想要确定什么。
江呈佳闭着眼,无可奈何道:“是。其实...在我与兄长初遇你的时候,我便从你身上佩戴的这块崔玉看出,你绝非普通人,极有可能是卢氏后代。我一直带着这样的疑问。
直到你兄长的出现,让我觉察到,当年的真相,可能没有那么简单。烛影,武陵之行后,我才确定了你的身世。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被卢氏一门抄家灭族的案子所牵扯。我害怕...你陷入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阁主,我会不会陷入痛苦...需我自己来评判。您以为,您不告诉我,瞒着我,便是为了我好么?您可知,此时的我,独自查出当年的真相,比您亲口告诉我要痛苦许多?当真相的外衣,被一层一层的拨开...我只觉得痛不欲生。一连两个月以来,我一直陷在是与不是的怪圈中,来回反复....您可知我的心情有多么复杂、多么痛苦?”
烛影渐渐失控,言辞之间也没了顾忌。
他宁愿直接被告知当年的真相,也不愿通过自己的调查,一点一点,漫长而煎熬的得到结果。因为那样,他会不断沦陷在自我怀疑中不可自拔,被质疑与愧疚所淹没。
因为江呈轶与江呈佳兄妹二人的筹谋,他对当年常猛军逆案的真相了解的十分透彻。他知道卢遇是怎么被冤入狱,他也知道,越奇将军是如何惨死匈奴,死无全尸的。他清楚当年的案子震骇九州,闹得整个大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