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受伤了?生病了?
甚者说不准, 是感染了疫病?
郁容猛地吸了一口气,一瞬摒弃掉多余的杂念, 当机立断, 紧急给没了意识的男人检查了起来。
众郎卫则迅速作好警备。
才结束一场战事,乱局未稳,难免有浑水摸鱼、借机生事之辈。
另有二人, 协助年轻大夫,帮忙扶正聂昕之的身体,以便于脉诊。
半晌。
郁容松开了切脉的手,视线在男人的脸庞上游移,面露迟疑, 眼神透着几许纠结。
兄长这是……
睡着了?
郁容一时无法相信自己的医术。
好在,他剩余少许的一些贡献度, 便不再耽搁, 即刻让系统给全面“检测”着聂昕之的身体状况。
结论是劳顿过了头,以至身心交瘁,而筋疲力竭。
郁容默然,又觉好笑又是心疼。
这男人……怎么总是这样?
一会儿让他提心吊胆, 一会儿又囧得他无言以对。
遂轻轻地叹息,紧绷的神经点点、点点地舒缓了。
真好。
兄长一切安好。
真好。
仙门镇解除了危急。
“公子。”郎卫的声音倏地响起, 显然也是焦急与担心, 按捺不住问,“指挥使大人他?”
郁容微微笑了,轻摇头:“劳累过了度。”
也不知这些天兄长究竟做了什么, 居然累到这个程度?
没看他带过来的大队郎卫,哪怕经历了一场厮杀,各个状态仍是不错得很。
算了。
现在可不是纠结有的没的的时候,得赶紧带兄长回住处。
一是挡着城门口,影响不好,这男人好歹也是逆鸧卫的指挥使,让人看到他这副“身娇体弱”的模样,太有损威严了;
二是这里乱糟糟的,实在不太安全。
郁容扶着聂昕之吃力地站直起身,环视着一众郎卫,温声道:“劳烦诸位力士护送一下。”
众人自无不愿。
有机灵者,早一步行动,找来了车。
在一名郎卫的襄助下,郁容费了些周章,好容易才将他家兄长“搬运”上了车。
还好。
自南城门往暂住宅院,这一路没再生出什么事端。
郁容总算没忘记找乐子就找不到人了的小叔。
问了声,便有一郎卫告知,聂旦带着一路人马,直往西琴反杀了过去。
郁容听了默然,少间便是摇头。
神经病果然是神经病。
假死了这么久,一醒来就想着搞事。
想想那家伙,变态得连鼠疫病毒都拿他莫可奈何,省省力气还是别瞎操心了。
相比之下,床上某“身娇体弱”的男人,才更该让人担忧。
郁容坐在床边,替聂昕之解着脏污的皮弁服,目光落在其紧闭的双目上,不自觉地蹙起眉。
这人,说是睡着了,感觉更像昏迷不醒。
尽管系统检测说明其没有事,胸腔里的一颗心脏,仍是半悬不落的。
无法安心。
待郁容看到聂昕之擦着心脏的地方,有一道好似敛口没几天的新鲜穿透箭伤,霎时间就乱了心神。
下意识地伸手,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想抚上伤口,在即将触到时,又担心手上没消毒,造成伤口感染,不敢碰。
“安校尉。”郁容叫来了跟着聂昕之一同驰援仙门镇的安朗犀,直接问,“兄长可是受过伤?”
安朗犀顿了顿,没立刻回话。
郁容敏锐有所觉察,勾了勾嘴角,不见多少笑意,道:“我已经看到了伤,没猜错的话,兄长是被箭射中了胸口?”
安朗犀闻言,便也不隐瞒了,微微点头:“逆贼用心险恶,设了埋伏,我等拼死突破重围,指挥使大人在掩护大家时,中了流箭。”语气稍顿,又道,“他不想您难受,令我等不许多言。”
郁容险些没被气笑了。
那家伙,真是白长了那么大的块头,一颗木头脑袋里也不知装了什么东西。
如那般明晃晃的一道箭伤,他得有多眼瞎,才能被隐瞒过去?
安朗犀自然察觉到了眼前之人的神态有些不对,便是语气一转,勉力为自家的指挥使大人“挽尊”,道:“指挥使大人也是担心您,他中的箭伤看似可怕,幸而有小郁大夫您赠与的灵药,当场吞服了药丸,及时便护住了脏腑没有受伤。”
郁容愣了愣。
回想适才替男人检查箭伤的场景,却是有些违和感。
照理说,光看伤口形态,可以想象射中兄长的箭,不说是直接贯穿了前胸与后背,或多或少起码对心肺造到些许损伤。
但无论用系统检测了几回,显示的结果除了说男人劳形苦心、体力透支,需得调养好一段时日,丝毫没有提及外伤内创的。
郁容稍作回忆。
想着,他确实制备了,并赠送过不少的药物给兄长。
但什么样的药,竟有安校尉所言一般的“灵妙”?
他怎的不记得自己的制药水准,何时厉害到了超出常理的程度?
郁容忍不住追问:“是什么灵药?”
安朗犀答话:“小郁大夫您忘了,当年指挥使大人潜入南蕃,您不放心他的安全,便拿出尊师留给您防身的唯一一枚追魂复还夺命丹。”
追魂复还夺命丹?
这中二之气满满的名字……
郁容轻声“啊”了一下。
倏然想起了是有那么一回事,头一回好不容易才积攒到五万的贡献度,几乎全用来兑换这一枚丹药,对当时的他来说,真真是天价,肉疼了好一会儿。
比起散尽还复来的贡献度,兄长的生命安危显然更重要。
郁容倏而庆幸不已,当时兑换那枚说着特玄乎的丹药,不过是以防万一,不承想时隔小两年,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怪不得系统检测的结果那么奇怪,感情是追魂复还夺命丹的效果太好了。
转而一想,又是几分后怕。
情不自禁惦记起了沉睡中的男人,郁容匆匆忙忙与安朗犀告了一声谢,便赶回卧室的床边。
盘腿坐在床边沿,他伸手替聂昕之掖好被子。
想到安校尉说的中埋伏一事,寥寥几语透着惊心动魄,哪怕已是过去之事,仍不由自主地提紧了心。
系统机械提示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宿主8674972达成特级“扭转旻朝气运,改变时空历史”特殊隐藏任务】
【奖励贡献度1000000点。】
郁容怔住了,下意识地点开系统面板。
贡献度那一大长排的零,一时无心欢喜,对着“扭转旻朝气运,改变时空历史”的一行大字,发了好久的呆。
将穿越以来每一件事,大大小小的俱数回忆了一遍。
想不通,他到底做了啥,居然……居然变成能改变“历史”的人物?
等等!
这所谓的“历史”到底是什么意思?
系统好像早有“预知”郁容的迷惑不解,在任务说明的地方列出了“详情描述”。
郁容“点”开“详情描述”,长长的篇幅,起码有好几千字,让他好生意外了一把。
满怀着好奇心,他认认真真地将这一段文字从头读到尾。
若有第三人在场,即可发现这位年轻大夫,表情是在短短一刻钟内,几经变化:
初时略带新奇,再而渐渐严肃,到最后竟是悲痛不已!
系统说明没有给出具体的“时间线”。
但郁容轻而易举地从描述的一些事件,判断得出起点便在他穿越没多久。
在没有他郁容的“历史”中……
聂昕之追匪独入大恶山,被毒蛇咬伤,没得及时医治,尽管采取了急救措施,因着误认了毒蛇之毒,一只腿险些废了。
幸亏郎卫们及时寻找到他,经由一番救治,将人送回了禁中疗养。
最终,腿保住了,毒素却侵入骨髓,在蛇咬伤痊愈后,行动便大大受到了影响。
这还不算最坏。
就在聂昕之的蛇咬伤尚没恢复好时,白鹫镇爆发了伤寒疫,因着县官的不当作为,疫病最终没能控制得当,蔓延到了周遭几个城镇,甚至波及到了雁洲。
疫情火急,民心动乱。
紧急之下,聂昕之等不及养好身体,便率领数万逆鸧郎卫,一面稳定乱局,一面协助国医们施救。
在这场救援中,老国医金九针防御大人由于劳累过度,突发心疾。
没有急救的药物,其他国手抢治不及,当场便去了。
周防御去世没多久,身体本就不好的圣人也染上伤寒。
国医们的医术虽也高明,但毕竟比不上已故的防御大人,关键是他们给圣人治病时,不像周防御那样毫无顾忌,瞻前顾后,难免束手束脚。
还好。
圣人终是撑过了伤寒一疫,但身子骨从此彻底掏空,元气大伤。
元气大伤的,还有这个聂氏王朝。
郎卫与医者们力挽狂澜,耗费了一年有余,到底战胜了伤寒。
不想,没过半年,北地又爆发了霍乱。
一直在雁洲处理伤寒疫的聂昕之,无暇分心,乃至疏忽了对英王的监察。
英王在处理霍乱时,惨无人道的手段,激起了民怒,其间又有前梁后人的煽风点火,堰海发生了暴乱。
系统客观而详尽的描述,让拥有“上帝视角”的郁容这才知道,英王信仰的那什么多诃罗耶教,跟前梁后人不无干系。
堰海之乱,固然是英王昏聩残暴所致,但所谓“前梁后人”,至少也得负上三四成的责任。
当初受蛇毒之害,身体一直没养好的聂昕之,在伤寒大疫中没染上疫病,却在霍乱中未能幸免于难。
愣是撑着病体,他统帅着十万大军,平复了堰海的乱局,顾不得什么尊卑长幼,就地处决了英王。
“幸亏”有伤寒疫前例。
旻朝的医家们对应付霍乱,好歹有了些经验。
尽管二者病症不一样,霍乱比伤寒更严重,但这回真正因为疫病死的人,比伤寒一疫时还少上一成。
可偌大的一个堰海,遭遇了那样一场浩大的动乱,全州府的人几乎死去了七成。
然而不管如何,旻国坚强地挺过了这一次大乱。
万幸万幸。
这几年除了疫情,天灾之类的鲜有发生,没有遭到疫病肆虐的地方,勉强做到了安居乐业,好歹让遭受重创的旻朝,有一丝喘息之机。
不承想,没有天灾,却无法杜绝人祸。
比如,像只苍蝇似的四处嗡嗡的前梁后人,见缝插针就要生事作乱,每每都被逆鸧卫及时解决。
但,凡人行事,偶尔难免有纰漏之处。
身为逆鸧卫副指挥使的赵烛隐中了尸蛊,如同行尸走肉,成了别人手里的提线木偶。
对副指挥使大人深信不疑的一众郎卫,为此陷入危局。
好不容易撑过了霍乱,身体再度受重创的聂昕之,不得不又紧急离京。
这头有惊无险,除了……赵烛隐生不如死,最后还是死了。
那边在禁中又发生了大事。
皇长子聂昶在救幼弟聂昀时,突发哮病,救治不及逝去了。
落水的聂昀也没能救上岸,窒息而亡。
圣人大受打击,一下子病倒了,病中彻查了聂昀落水的缘由,发现竟然是“公主”碗儿所为。
一怒之下将年幼的碗儿圈入天牢。
碗儿生母大闹不成,以死相逼,哪料圣人这回是铁了心。
以死相逼的宋昭容却是不慎,真的弄死了自己。
传到了碗儿的耳中,大受刺激;由于宋昭容之死,他被官家从天牢放出了。
不想,他竟当着其父亲的面,从楼上跳下,脑袋砸在了假山石上,头破血流,连脑浆都淌出来了。
圣人当场吐血。
待聂昕之匆忙赶回禁中,其只余最后一口气。
借着这最后一口气,圣人千万拜托,让聂昕之代为照顾唯一尚存的儿子盏儿,以及女儿大公主。
甚至要将皇位交给聂昕之。
可惜,连旨意也来不及下,圣人便驾崩了。
聂昕之没有遵从圣人的遗愿,并未有当皇帝,而是强势地扶持了不满五岁的盏儿登基继位,自己成了摄政王。
旻朝的连连变故,让一直虎视眈眈的势力蠢蠢欲动。
譬如北戎。
再如西琴。
以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前梁后人”。
北戎有几个村落,人莫名死光了。
误打误撞,北戎王发现了旱獭的“妙用”,便借西琴之手,交给了立志“反旻复梁”的常氏人手上。
便如郁容这回遭遇一般,仙门镇爆发了核瘟。
唯一“幸运”的是,接二连三的疫情,让旻朝人应对起新的疫病,熟练而“从容自如”多了。
但是鼠疫的可怕,超过了人们的想象。
伤亡不计其数。
最关键是,便在这时,西琴发兵,直入西南道,北戎也南下,步步紧逼。
聂昕之无法稳坐朝中,率领一路大军亲至西南。
这时,他的身体状况十分糟糕,腿脚也不灵便了,乱战中,身中数道流箭。
却是“命大”,在昏迷九天九夜之后,拼着一口气,硬是醒了过来。
而此时,西南的战事成了一场笑话。
不管是“前梁后人”,或者西琴野心勃勃的将士,十有七八感染了鼠疫。
整个西南,无论是旻人,或者逆贼,以至于全西琴,死去的人何止成千上万。
西南的军情因着大疫不了了之。
北方,北戎被旻朝将士们阻断在边境,双方僵持了数年。
聂昕之没再亲上战场,回到禁中,将所有心力投入到政务时。
调皮捣蛋的盏儿早在父兄先后亡故时,便是心性大变;
几岁大的小鬼头,就变成了跟聂旦一样喜怒无常的神经病。
好在,有大兄镇场,其总体上挺“安分乖巧”的。
几年间,多灾多难的旻朝再没受到更多的冲击了。
许是上苍有悯恤之心,连年收成也是极好的。
经由一番休养生息,旻朝渐渐恢复了几分以往的繁荣。
一度几成死寂之地的堰海及西南道,重新焕发了些许生机。
所谓的“前梁后人”,再也没能生事了,因为……
那伙人全在核瘟一疫中死绝了。
倏忽之间,四五年即逝。
盏儿这个小皇帝当得还算得心应手,不满十岁便开始亲政了。
便至丁未年,腊月。
聂昕之时年三十不过五岁,由于身体状况糟糕之极,感染了一场普通的风寒,便是久病不愈,小年夜里病情急转直下……
卒然而亡。
“碰!”
再也看不下去后续描述的郁容,关掉了系统面板的同时,攥成了拳头的手,忍无可忍地捶在了床板上。
下一刻陡地想到还在熟睡的男人,硬生生地克制着再想发泄的举动。
满心慌得不行,憋得他险些喘不过气了。
郁容用力眨了眨眼,压下眼眶中阵阵泛疼的热意,攥紧的手缓缓又松开了。
遂凑近男人,盯着其沉睡的面容端详了半天。
“卒然而亡。”
脑内突兀响起了这几个字,惊得他神经质地伸出手,贴着聂昕之的颈动脉轻按。
沉而有力。
郁容陡地舒了口气,浑身却似被抽空了气力,便也干脆躺倒。
紧靠着他家兄长散发着热度的身体。
一只手则轻轻地搭在对方的左手寸口脉处。
闭着眼,郁容静静地感受着其脉搏,心情一点点地平复了。
许久。
经由好一番的思想挣扎,他禁不住重新召出了系统面板。
做足了心理建设,郁容飞快地掠过“卒然而亡”四个字,继续看完了未尽的千余字。
聂昕之去世,小皇帝盏儿成了彻彻底底的神经病。
各种荒唐作为,看得人瞠目结舌,按照现代网络的说法,中二病已入膏肓,无药可救。
但这个中二病的小皇帝,没了大兄镇场后,竟然也将皇位坐得稳稳的。
不管私德如何被诟病,盏儿在位期间,总归守住了聂氏的江山。
国力在几年间蒸蒸日上,北戎数次侵犯,俱是连连受挫。
不幸的是,盏儿没能逃脱聂家人短命的“诅咒”。
跟其父兄不一样,他是“作”的。
彼时,从海外传入旻国的“神花”,颇受人追捧。
盏儿便在其间,沾上了严重的毒瘾,不过他是皇帝,又是旻国上下、众人皆知的著名神经病,没人敢置喙,更别说管束了。
便在其二十岁之龄,服食了过量的逍遥神丹,猝死在文德殿上。
还好。
他成婚早,育有一子一女。
其子聂晴不足三岁,在众朝臣拥护下,登上皇位。
聂昕之在世之时,拔除了苏氏这一朝堂第一大毒瘤。
然而权势惑人,没了一个苏家,还有什么张家、李家、王家的。
聂晴的生母出自凌郡府。
没了喜怒无常的神经病皇帝镇压,以凌郡府为中心的党派,仗着幼主的势排除异己、把持朝政。
朝堂被搞得乌烟瘴气,腐败成风,上行下效,胥吏盘剥百姓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安稳了才十几年的旻国,连连出现民乱,却是跟什么前梁后人无干系了。
内乱未定,又逢外敌入侵。
北戎纠集了西琴新势力,又拉上了西胡几个小国,三路进犯旻国。
饱受祸乱的朝堂,已无多少能人志士。
军中士气全无,逆鸧卫名存实亡。
面对来犯之敌,旻朝溃不成兵,年轻的太后带着幼主,逃到了岭南一隅,弄了一个小旻国。
被抛弃的旻国子民,反抗无力,承受着外族的侵犯。
北戎遭旻朝压制数十年,怨气俱数发泄到普通百姓身上。
烧杀抢掠,无所不为。
八千万旻人,伤亡逾半数。
联想到天朝的某些历史,如今对旻朝也有了归属感的郁容,顿时揪紧了心。
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但是一种莫名的冲动,终是让他咬牙“读”完这一段旻朝充斥着血泪与屈辱的“历史”。
就在他以为,聂氏王朝至此颠覆时,失踪了接近二十年的聂旦,突然出现了。
带着一队人马,从西琴一路杀到小旻国。
真的是一路“杀”:遇到北戎,杀,遇到西琴,杀,甚至遇到一些旻人,也照杀不误。
聂旦到了小旻国,将幼主“劫持”,杀了凌郡府所有人,包括幼主的生母太后,及一众党羽。
将小旻国的朝堂清洗了一遍,遂重新扶持聂晴当皇帝。
聂晴也是争气,可谓是卧薪尝胆,从岭南一隅为起点,渐渐收复了周边的领土。
花了十五年的功夫,小旻国重新变回了旻国。
可惜曾经的旻国国土,尚有一半被外敌侵占,甚至建立了大大小小好几个国家。
聂旦在这时又失踪了。
郁容通过“上帝视角”知晓,小叔一初失踪,和这一回假死的情况差不多,遭遇不测的时间可能更早一些,随后就在一个溶洞里睡了整整二十年。
在旻国收复之后,聂旦到底年纪大了,体质又那么特殊,再也没法撑住了。
其便果断回到钟爱的西南之地,渡完生命里的最后一段时光。
反正,聂晴已经成了独当一面、英明果敢的帝王,不需有长辈指手画脚。
“详情描述”至此便戛然而止。
郁容怔怔地睁着眼,对着虚空的系统面板出神。
按照系统的说法,时空存在着扭曲重叠。
这所谓的“历史”,可以说是曾经发生过的事,也或者是被自己误打误撞改变了的、本来将会发生的未来。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郁容一想到,兄长“本来的命运”是那样凄惨,哪怕在他的现实里没有发生过那诸多的不幸,感情上依旧受不了。
何况……
想想温柔暖心的盘子,爱捣蛋但可爱懂事的盏儿,以及乖乖巧巧的小碟,原本“历史”中的结局未免太过悲惨。
对他一直很不错的官家,以及自己极是尊崇视为半师的周防御,居然就那样离世了,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
还有旻国,系统没说明后续,但就算有聂晴扭转乾坤……
死去的几千万条生命,如何挽救得回来?
丢失的半壁国土,可能俱数收复?
遭受重创、退步了几十年的社会生产力需花费多少年,才能恢复到过去的水准?
不得而知。
“容儿。”男人低沉的,沙哑中透着倦意的嗓音,忽地响起,“莫哭。”
郁容下意识回道:“谁哭了?”话语猛地顿住,下一瞬,他撑起半个身子,语气惊喜,“兄长!你醒了!”
聂昕之应了声,伸手将人纳入怀里,遂浅声表示:“累容儿担心受怕,我的不是。”
郁容默了好一会儿,遂轻轻地扬起嘴角,没有否认男人的说法,只是温温柔柔地说道:“只要兄长安好,一点儿担心算什么。”
聂昕之相当敏锐,直问:“容儿遭遇了甚么事?”
郁容摇摇头:“没,就是好多天没见兄长,想念了。”特肉麻兮兮地表示,“往后绝对不离开兄长一步了,你去哪、我跟哪。”
聂昕之静了静,没刨根究底,淡淡地应了一个“好”字。
听着男人的声音,郁容像是黏人的小孩一样,往他怀里更加贴近了几分。
飘摇不定的心,终于安定了。
不去想“历史”如何,眼前这个男人,活生生的,才是他所认识的、真实的聂昕之。
像是觉察出年轻大夫的情绪,聂昕之一只手抚在其背后,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动作极尽了轻柔。
良久。
郁容倏然坐起身。
聂昕之疑惑出声:“怎了?”
郁容皱紧眉,心神不宁:“核瘟……”
“历史”中那一回西南战事,无论是西琴,或者旻国这边,有无数人感染了鼠疫。
此回仙门镇的疫病发现得及时,但西琴那边……害人更害己!
想到适才与西琴大军浴血奋战的逆鸧郎卫们,他不由得担心,万一敌人中有感染者,沾染了他们血液的旻国将士,怕不就是危险了?
脸颊被人轻摸了摸。
郁容回过神,对上男人平静的视线。
“稍安勿躁。”聂昕之说话时不冷不热的语调,奇异地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但有疑难,迎难而上就是。”
郁容闻言,定了定神,便是重重点头应了声“嗯”,转而道:“劳兄长再累一会儿,下令召集所有新来的将士到无人的空地,检查有无感染核瘟病邪。”
兄长说得没错,情况没到最严重的地步,无需急着惊慌。
好歹,他还有系统奖励的那些贡献度,哪怕情况再危急,如今也有了一些挽回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