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如果, 鼠疫大规模地爆发……
将会死多少人?
按照现代普遍认知,欧洲中世纪每一次流行便以千万计数死亡病例的黑死病, 极有可能就是鼠疫。
以现如今旻朝的医疗条件, 疫情一旦控制不住,亡国灭种可谓是“轻轻松松”。
郁容想到系统提醒的,周兄所患的是为腺鼠疫。
他不知, 是否该为此“庆幸”?
根据症状体征,鼠疫主要分作腺鼠疫、肺鼠疫和败血型鼠疫三大类。
另有,皮肤型、眼型等比较少见的类型,以及危险性最小的轻型。
所以“庆幸”。
“庆幸”周昉祯患得的,幸好不是肺鼠疫。
肺鼠疫者, 哪怕是在现代,如不及时发现病情并治疗, 死亡率基本是百分之百。
其最棘手之处在于, 极可怕的传染性。
肺鼠疫仅靠患者咳出的吐沫,在空气中便可实现人至人的传染,轻而易举即可造成疫病大流行。
相对比之下,最常见的腺鼠疫, 其死亡率在概数上,好歹比肺鼠疫要低个百分之二三十的样子。
——如果得以有效、迅速的救治。
其传染源一般是感染了病菌的鼠类, 通过其身上的鼠蚤吸血叮咬, 传染到人体上。
人与人之间形成传染,主要在脓肿破溃后,经由皮肤接触而感染。
另, 如果有人吃了没煮熟的染菌鼠类肉,难免也会引发消化道感染。
综上看来,腺鼠疫疫情的严重程度似乎比肺鼠疫要轻上许多。
事实是腺鼠疫若治疗不及,大部分患者当然只有死了。
然而也有一部分感染者,则可能由于鼠疫杆菌经血蔓延,引发肺部感染。
腺鼠疫由此转变成肺鼠疫。
跨过门槛,到周昉祯躺睡的床畔,短短六丈的距离,走路不过是几个呼吸。
便在这几个呼吸间,郁容想起了许多许多的事。
首先忆起了天朝中医的“黑历史”——清末东北大鼠疫。
此次大疫,持续半年有余,造成逾越六万人数的死亡。
彼时,奔赴疫区救援的中医对疫病认知有误,错把肺鼠疫当成腺鼠疫治疗,没采取诸如带口罩等自我保护措施,以至半数以上的中医救人不成,自身也死于鼠疫。
自剑桥大学留学归国的伍连德博士,通过解剖死亡病例,与染疫乃至病死的旱獭,第一次提出了“肺鼠疫”的概念。
通过建立新型防疫机制,终是有效控制疫情,最后将三省各地的鼠疫俱数消灭。
对比伍连德博士在大疫中所作的卓越贡献,中医的“无能”遭到了时人大力批判、嘲讽与抵制,关于废除中医的论争愈演愈烈,就此持续了上百年。
郁容在穿越前,时常还能在网上看到所谓“中医黑”,三五不时拿东北鼠疫一例说事,以证明中医是骗人的“伪科学”。
与此同时“中医粉”则拿岭南名医罗芝园的事例进行辩驳。
在东北鼠疫前,岭南遭受鼠疫肆虐有半个世纪之久,面对这般严峻的疫情,以罗芝园为代表的岭南医家,积累了丰富有效的治疗鼠疫的经验。
由此编纂而成的《鼠疫汇编》成了天朝现存最早的一部鼠疫专著,给后人与鼠疫抗争提供了诸多借鉴,乃至中药治疗急症等方面也颇受其启发。
罗芝园同样也是受到了前人的启发。
参照清著名医家王清任所撰的《医林改错》,以其治霍乱所用的解毒活血汤为基本方,再取温病学家吴瑭的“三焦辨证”法,根据不同症状,加减用药,在治疗腺鼠疫方面取得了令人惊叹的成果。
对比之下在穗港鼠疫中,西医没能救活一鼠疫患者个体,所采用的先喝白兰地、再用冰块置压头胸与四肢的治疗方法,堪称是荒谬可笑。
“中医黑”便也以此为例。
道:自穗港鼠疫至东北鼠疫十七年间,中医竟然全无进步,可见其理念落后,固步自封,等等等。
理所当然的,“粉粉黑黑”们开始了第无数次的“大战”。
郁容对打口水战没兴趣。
他以为,看待任何一问题,采用“一刀切”的态度挺弱智……咳,挺不可取的。
非圆就得是方吗?
郁容表示,唯物辩证法的发展观,他还是学过的。
作为一名中医从业者,他为自己所学颇感自豪,对天朝老祖宗们的成就更是崇仰、尊重之至。
理固当然。
但不代表,就此因此否认西医——哦,不对,准确地说是现代医学——的优势和长处,否则当年逢遇霍乱疫病,他也不会花大代价兑换霍乱疫苗了。
同样,中医学里难免存在一些谬误,无需为此羞耻而故作掩饰。
任何一门学科在发展过程中,不可避免遭遇各种困难,乃至出现重大的错误认知也不在少数。
客观公正地对待问题,努力加以纠正,并不断进行完善即可。
实际上,无论是传统医学或者现代医学,始终难以跟上人类的需求。
从这个角度上说,二者都“落后”。
而在天朝,人们一方面质疑着中医的科学性,另一方面当现代医学无法治疗顽疾时,许多人就开始寻找、追求所谓“偏方”。
无数拉着中医大旗的骗子,因此大行其道,造成了恶劣的后果及影响,当然又狠狠地“抹黑”了一把中医学。
说到底,中医所存在的问题更多应归结于“人”的问题。
其实从一开始提出废除中医,就有个矛盾的观念。
即是“废医存药”。
顾名思义,废除中医,但中药不可尽废。因为医者不可信,然则用对中药,其效果无可辩驳。
药虽源于医,医者却良莠不齐,人心险恶,许多人根本不会治病,所求的是卖药以牟利。
一不小心扯远了。
回到当下。
郁容之所以突然回忆起这乱七八糟诸多的“恩恩怨怨”,不过也是在一瞬间受到了启发。
以当前旻朝的医疗条件,可以参考伍连德博士建立防疫机制,结合岭南医家们的治疗手法,应对这一回鼠疫的疫情。
想说疫情不一定存在?
在已出现确诊病例的情况下,自欺欺人的想法要不得。
走到周昉祯床前,郁容已经收拾好了多余的情绪,替这位意识昏沉染病的友人作起了检查。
这一回,他提高了警惕性。
哪怕系统提示说明了是腺鼠疫,为防止有意外情况,他从系统商城兑换了口罩与一次性医用手套。
在治人前,身为医者,当为自身安全负责,理当作好保护措施。
郁容仔细观察着周昉祯的症状与体征。
观其面目红赤,睡得迷糊时还打着寒颤,再看其颈部,痈肿便是鼠蚤叮咬的伤口,如今愈发肿大明显,形成了结核。
中医对鼠疫“核瘟”的称唤便是由此而来。
遂以脉诊,寸口脉浮而促。
郁容到底没有治疗鼠疫的经验,谨慎为上,同时开启了系统辅助,一边进行着辩证,一边对照系统鉴定的分析。
——以此开始,努力“刷”治疗鼠疫的“熟练度”。
终是确定染病的友人所患的是腺型鼠疫无误。
若以罗芝园的三焦辨证原则,其病症发现得稍迟了些,病邪已由上焦传入中焦,好在尚处于轻症状态。
郁容不自觉地轻叹了一声,没怎么犹豫,直接从商城兑换了专治腺鼠疫的抗菌素。
不是他偷懒省事。
理论上知晓该采用哪一种解毒活血方,然而于实践他没亲自验证过。
不得不万分慎重。
到底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例鼠疫患者,其人更是自己的好友。
然而鼠疫发病之急,稍有耽搁,便会延误治疗良机。
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犹豫,任由周兄的情况转重,一个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周兄醒醒。”郁容轻声唤着。
病糊涂的人好容易才勉强睁开眼,遂是一个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郁容稍稍避开,倒不是嫌弃友人“脏”,而是避免自身沾染到对方的排出物,鼠疫杆菌为此沾到皮肤,便会形成人至人的传染。
“……小郁大夫?”好半天,周昉祯才稳住着呼吸,神智显然仍处在懵忡状态,他含含糊糊地低语,“这是哪?我……怎、怎么了?”
郁容端水拿着药,温声道:“你先吃药,晚些时候,待我慢慢与你细说。”
周昉祯对这位年轻大夫的话语一向十分信服,便没问了,合着水,艰难地吞服了药粒。
郁容面色稍缓,仍不敢大口松气,继续与友人说:“周兄且歇憩一会儿,等等我还得给你敷药。”
周昉祯迟钝地“嗯”了一声。
郁容大步走到外间,环顾了一圈,遂从储物格中取出一枚现成的辟温丹,拿出杵臼细细研成药末,翻出了绿茶叶,泡了一碗清汤。
做完了这一切,他转身回到周昉祯床畔,将迷迷糊糊又睡着的人二度唤醒。
“还请周兄忍耐一下。”
得到友人的应允,郁容取银针在其结核处四面轻刺,就着茶汤,蘸着辟温丹的药末,仔细涂抹在患处。
这辟温丹的主要组成是雄黄、朱砂等劲猛之药,其在杀毒灭菌方面极有效果。
另有诸如冰片,散火透热,有生肌镇痛之能;
紫花地丁可清热解毒、凉营消肿,针对痈肿疔疮等颇有疗效。
此外治之法,采用的正是罗芝园治疗鼠疫的“解毒活血”原则。
“小郁大夫……好了吗?”周昉祯忍不住问,看起来特别难受的样子。
郁容见状,轻声细语:“再等等,周兄,将你这身衣服先换了。”
周昉祯这会儿的脑子有些不太好使:“换、换衣服?”
郁容故作轻松道:“刚才你吐了,衣服和被子都弄脏了,不换掉你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周昉祯愣愣地点着头,却是没什么气力再张嘴多言。
遂是好一通的折腾。
生病的人总算躺回床上继续安睡。
隔着手套,郁容将适才换下的衣服、被子,全部堆放在门口。
遂点起了火,取了几枚辟温丹,放置火中一起燃烧。
剩余的辟温丹,他俱数研成粉末,重点在周昉祯床的周围撒布着。
鼠疫杆菌在自然环境下可以存活十分之久。
好在其有一个不小的“弱点”,便是其对哪怕是一般性的消毒剂、杀菌剂的抵抗性不强。
辟温丹所含的雄黄、朱砂,能极有效地杀死病菌。
不光是消毒整个房间,郁容连自己也作了一番消毒,确保万无一失,这才离开周昉祯的房间。
直朝与贺校尉说好的院子走去。
一路走,他一路盘算着接下来的安排。
哪怕鼠疫的死亡率至少在百分之七十以上,他倾尽全力,或许不能救下多少感染者,但至少……
控制着局面,做到让疫情不再扩散。
郁容做着心理建设,针对此次疫情,他目标定位得很清楚。
只要大多数人不被传染,便在无形中救下了无数人命。
在此基础上,不放弃已被传染的患者,竭力救治。
现在,他唯一的奢望便是……
如周兄这般感染鼠疫者是为少数;
希望,切切希望,尚没出现肺鼠疫病例。
“公子。”贺校尉的声音响起,“除却周小红与看护誉王殿下的两名郎卫,所有十六人皆到场了。”
郁容敛起纷杂的思绪,环顾了在场所有人,目光落在一脸好奇的马牙风身上,遂没有任何迂回,直入主题:“诸位,仙门镇出现了核瘟。”
许是贺校尉提前作了说明,众人尽皆神色凛然,却不见丝毫畏惧。
郁容没废话:“接下来我需要诸位的鼎力相助。”
郎卫们异口同声:“吾等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面对如鼠疫这般疫病,“万死不辞”这一回绝非虚言。
在场一众人或许不知鼠疫是什么,对鼠疫的病源与病机也俱数不了解,但“核瘟”由来已久。
在前梁之前,便有一个王朝因着核瘟,死亡无数,尤其北地,十城九空,由此引发民众矛盾,最终被颠覆了皇权。
彼时不乏有医者力挽狂澜,可惜,受制于医疗条件局限,根据史籍记载分析,那一回的核瘟并没有得到有效治疗。
解决的方式主要是隔离。
此“隔离”与防疫所说的“隔离”不全然一样。
但凡发现疫情的地方,所有人等,不拘是否感染了疫病,皆被限制了行动,禁止离开疫区。
一城一城,一村一村,人几乎死光了。
就如最初核瘟突兀地爆发一样,最终核瘟莫名地消失了。
核瘟的可怕却从此深深植根于人们的心中。
郁容点点头,不是说什么客套场面话的时候,开门见山道:“在此前,我先给大家一一切诊,确保诸位没有染病。”
众人自无异议。
当然了,郁容的医术可没神通广大到,脉诊就能确定大家是否感染了鼠疫杆菌。
须知疫病症状出现之前,还有个或长或短的潜伏期。
所做的,不过是凭借大家对他的信任,利用系统鉴定,来确定有无感染者。
事态紧急。
明眼看得出来,坐镇仙门镇的官兵尚且没觉察到疫病的出现。
郁容如何不紧张?
当前必须要以最快速度,建立初步的防疫与疫病反馈机制。
一时所能调用的,唯有眼前这寥寥不到二十人。
故而,务必保证这严重不足的人手,切莫出现纰漏。
这时,郁容不得不再度感激系统。
尽管吧,因着自己失察,被扣十万贡献度。
好歹系统给了一个缓冲期限,所谓“预扣”,便是暂且“欠着”,待到一年后再扣。
实际上郁容当前的贡献度也才九万出头。
不是他平时懒散,没努力积攒贡献度,实在是“入不敷出”。
哪怕尽量减少在系统商城的消费,频繁使用的虚拟空间,以及系统鉴定功能,每每让好不容易攒起的贡献度给挥霍一空。
眼下这九万多贡献度,看着好像挺多,但若想直接拿来换治疗鼠疫的现成药物……
不说每个患者的病情与症状不完全一样,仅拿适才周昉祯为例吧,郁容按照系统说明,兑换足够治好其病症的药物,原本接近十一万的贡献度,直接耗去了小两万。
便是全拿这点贡献度换药,鼠疫一旦爆发,根本是连杯水车薪的作用也起不到。
其实,这么多的贡献度也不能真的说很少。
不过是给周昉祯选用的,是效果最佳、副作用最小的治愈鼠疫的药物。
算是郁容的一点儿私心吧,他已失察在先,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再让友人冒一回生命危险。
剩余这些贡献度,他仔细规划了用途。
大头用于虚拟空间的特殊功能,所谓“情景模拟”,即是模拟各路医家治疗鼠疫的现场。
再有兑换,比如十份左右的疫苗,是为即将深入疫区的郎卫或大夫留作准备的。
同时起码得留着一定的贡献度,以防万一。
如何借助系统之力且不提。
郁容一一给在场的郎卫作着“诊断”。
万幸万幸,无一人被鼠蚤叮咬过,便是近距离接触过周昉祯的贺校尉,许是没有接触到含有病菌的排出物,其也没被感染到。
郁容将众人细细打量了一圈,便有几分了然。
逆鸧卫的“制服”所用工艺十分特殊,除了主体是皮料,所用的布料也极具阻隔性,一众人连脖颈与手足腕都束缚得严实,极为有效地阻碍了鼠蚤叮咬。
简直是简易版的“防护服”,若再配上手套与口罩,便是遇到肺鼠疫者,也无需过于担心了。
郁容憋不住,悄悄缓了口气,转而给最后一人,即是与土拨鼠玩耍了数日的马牙风,继续“看诊”。
他最担心的也是马牙风,一想到那只土拨鼠幼崽的死,心里就有不好的感觉。
系统检测给了结果。
郁容有些意外。
尽管是他所希望的情况吧,但他真以为马牙风很可能感染到了病菌,不承想……这小鬼一点儿事都没有。
自是惊喜。
一方面他不忍这么个小鬼受疫病折磨,另一方面在如今人手奇缺的情况下,马牙风好歹也是一大“劳力”,用途绝对不小。
确定了所有人,没被传染,郁容一直压抑的心情至此总算放松了些许。
“告诉诸位一个好消息,”他微微笑道,“大家全都没有感染上病邪。”
哪怕郎卫们抱着“万死不辞”的心情,知晓自己无事,难免也松了口气。
说完了好消息,郁容面色一整,分毫的时间也不敢耽搁,直接拿出聂昕之给的令牌:“众位力士听令。”
众郎卫齐齐一撩衣摆,俯身低首,单膝跪地。
马牙风左看看、右看看,茫然不知所措,便是犹犹豫豫的,蹲下了身。
郁容无暇分神,语气严肃,快速而有条理地安排了每个人的责任:
首先将人分成几组。
鼠疫者首当杀鼠灭蚤,便是“灭鼠组”,眼前人数少,便是两人负责,暂且先寻出宅院及周遭的鼠类,直接灭杀,同时使用诸如燃烧辟温丹的方法,进行灭蚤。
其次是“消毒组”。
采用火烧或者高温水煮的方式给可能沾染病菌的东西消毒,兼配合着“灭鼠组”的工作,以雄黄、石灰与朱砂对整个院子,逐步往外进行消毒。
继而是“寻药组”。
马牙风担当主力,带上一两名郎卫,去郊外寻药——不过,之前采收的药材相当多,够一时之用,便暂且帮忙作防疫准备工作。
再有“医疗组”。
以郁容本人,贺校尉以及两名擅医者为主力,对鼠疫患者进行急救与治疗。
“后勤组”理所当然负责的是琐事,除此有三大责任:一是统筹管理物资,二是帮忙医者们处理药材,三则制作防护“呼吸囊”(口罩)与手套。
因着人手不足,当前所有人,有空闲的便兼顾这方面工作。
还有“保卫组”,主要是在隔离鼠疫患者与疑似病例时,作维持秩序与镇压不服者所用。
另有诸如“情报组”,搜集、整理疫情相关的情报。
人不够用,不过是提前设立好,以待人手到位,便能直接运转起来。
这一通分组安排,即是郁容初步建立的防疫机制。
在当前只有一例病患的前提下,这般作为好似大费周章了。
但事先作好充足的准备,便可避免临到紧急时,乱了阵脚。
郁容交待结束,所有人便行动了起来。
灭鼠的灭鼠,消毒的消毒。
两个五大三粗却是心灵手巧的汉子,根据郁容口述的方法,紧急制作口罩与手套。
另有四人,在服食了郁容给的口服型疫苗后,离开大院,深入仙门镇每一个角落,探明疫情具体情况。
贺校尉等人在忙着轱辘转,利用现有的药材合药配药。
合药合的主要是辟温丹,随身带着辟温丹,可以有效避免鼠蚤近身;
配药是按照郁容提供的药方,未雨绸缪,提前将解毒活血汤的所需药材,等分以纸袋分装好,一旦需用时,根据患者的症状,即可迅速取药煎服。
而郁容,则是回了聂旦的房间。
同样给留守的俩郎卫用系统检查了一通,还好,这二人也没事。
情况似乎比想象中的乐观多了。
郁容遂给聂旦诊脉,见其人睡得香极了的样子,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摇摇头,转身又步出了屋子,心道这神经病约莫是不需担心的,他还是去贺校尉那帮忙吧。
等等!
郁容倏地顿足。
他想起了聂旦体内的“不明邪毒”,联系到鼠疫……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莫非,侵入其身体发生了异变,导致那家伙假死的“不明邪毒”,最初是鼠疫杆菌?
想到聂旦体内的毒啊蛊的,将不明邪毒给吞噬了。
郁容不知该拿怎样的表情来面对,那从肉体到内心都变态变态的神经病。
……不对!
如果小叔是在西琴感染的鼠疫病菌,那么……
还留在那里的兄长,处境怕是危险了。
想到那男人看着健壮,偶尔又“娇弱”的体质,郁容顿时揪紧了心。
有一股冲动,想去西琴找兄长。
事实却是无法做到。
别的不提,只说聂昕之的行踪,现如今连郎卫们也不清楚。
郁容不由得心神不宁。
随即,郎卫打探回来的消息,让他连胡思乱想的空暇也没了。
“便在这三五日里,仙门镇突然出现了成百只的草鼠。”
郎卫所说的草鼠,即是旱獭,或者郁容习惯叫土拨鼠。
郁容凝眉:“这里原本有没有草鼠?”
郎卫微微摇头:“据仙门镇长住之人所言,此前从未见到过此类草鼠,因其憨态可掬,不少人家,包括……”顿了顿,“镇守仙门镇的官兵,也有人捕捉其饲养。”
郁容眉头皱得更紧:“有染病者吗?”
郎卫道:“我等跑遍城内东南西北,尚未来得及取城郊的庄户,粗略观之,已有不下百人出现面赤之症,如周小红一般严重者也有七八人。”
郁容一惊:“竟然没人察觉到异常?”
郎卫解释:“此正是秋末临近冬初,往年受风生病者也不在少数。”
郁容脸色难看,便是那百余人不全是鼠疫感染者,哪怕只是一半……一旦病发,其家人、亲朋等没有提防,哪怕只是腺鼠疫者,传染性也不容忽视。
最关键的是……
那莫名其妙出现的起码百余只旱獭,几乎可以确定是感染了鼠疫杆菌,饲养它们的人类一旦与之接触,只要被鼠蚤叮咬,便会有越来越多的感染者。
“刘力士。”打住糟糕的联想,郁容问,“你可能联系上坐镇仙门镇的……”想了想,“郎将?”
郎卫道:“可以,只是以我等品阶与职权,郎将大人不一定会听我等说明的。”
郁容默然。
也是,逆鸧卫权利再大,也有局限的,坐镇仙门镇的官兵可不受逆鸧卫管辖。
“我听兄长说,这附近也有一军的逆鸧卫?”
郎卫道:“是右卫第三军,军正大人姓蔡。”
郁容闻言一喜,拿出兄长给的令牌:“可否劳烦刘力士执此令,去见蔡军正,请调他手下的郎卫襄助?”
尽管本地有厢军坐镇,但遇紧急火情,比如大疫,逆鸧卫便可越权插手。
当然,也得有前提。
有资格与统领一厢大军的从四品郎将交涉的,起码也得是逆鸧卫的五品军正。
刘力士后退一步,微微低着头:“此为指挥使大人的副令,属下无权执掌。”
郁容愣了愣。
刘力士道:“恕属下冒犯,不如有我等护卫公子,前往右卫第三军营地,自北城门出发,不过是二十六里的路程。”
郁容沉吟了少刻:“倒也可以,只是……此去一来一回,难免延误了急救的时机。”
不过,一人之力本就微薄。
所以……
“劳你去请贺校尉。”
贺校尉没一会儿来到了跟前。
郁容拿出官家特赐于自己的“成安大夫”鱼佩:“请贺校尉拿着它,调集全仙门镇所有的医户,等会儿我会誊写一份核瘟治疗之方,是为海外名家所总结的,交予诸医户参照。”
哪怕成安大夫不过是七品虚衔,架不住是御笔亲封的啊。
可以说有这个名头在,除了太医署与翰林医官院的“高层”,在紧急情况下,郁容有权召集、差使所有的地方医户。
贺校尉没有推拒,得令接过了鱼佩。
郁容转而对另外的郎卫说:“不管如何,还是先通知一声这里的郎将,若他能配合行事,也好及早控制着疫情扩散。”
郎卫应诺。
一条一条地嘱咐完了,便是誊写有关鼠疫的方方面面:从如何防疫到具体治疗;治疗分内外,从腺鼠疫到肺鼠疫,乃至败血型鼠疫,甚者是眼型与皮肤型的,各种症状、不同疗效的验方,俱数一一写下。
做好了周全安排,郁容便在两位身手极好的郎卫护送下,跑了一趟逆鸧右卫的第三军营地。
鉴于鼠疫的可怕性,哪怕有仙门镇一厢军的官兵襄助,怕也是不够的。
毕竟这里是旻国的至关紧要的一道关隘。
如遇疫病爆发,必得有尽可能强有力的武力镇压,以保证无人敢借机作乱。
逆鸧卫的二千人,虽不过是一厢军两万人的十分之一,每一名郎卫以一抵上个四五普通官兵,却非虚言。
郁容可没忘了在西琴闹事的所谓前梁后人,故而他听了刘力士的建议,毫不犹豫地决定向那位蔡军正求助。
聂昕之留下的副令效果极佳。
他不过是拿着令牌在手里,尚没来得及开口,品阶比他高整整两个等级的蔡军正便低下了头见礼。
郁容也没废话,简明概要地将来意说清楚。
蔡军正毫无怀疑,当即发号施令,调动了五分之四的军力,急速奔赴仙门镇。
现在人手足了,自是没忘派人将疫情火速传往禁中。
一来一往,包括召集兵力的时间,总共也就花费了一天。
郁容却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这仅仅一天,刘力士所说的百余疑似患者,数量一下子激增到了近千人。
仿佛在一夜之间,潜伏在仙门镇军民身体的鼠疫杆菌,一次性爆发了。
仙门镇一时陷入混乱。
哪怕,逆鸧卫右卫的两千人及时驰援,一时也无法稳定局面。
只因为……
西琴有一路大军,约在三万余人,突然来犯,现如今已是兵临仙门镇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