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1 / 1)

方宅十余亩[系统] 宁雁奴 671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180章

  这一两日本就心神极度不宁的郁容, 卒然遇到眼前这般的意外,意外的对象也算是至亲, 倏忽之间怔愣了, 脑子一时放空,竟有些不知所措。

  严格意义上说,他与聂旦谈不上多亲近。

  可聂家毫无芥蒂接纳他为自己人, 加之曾与这位小叔朝夕相处过一段时日,也可以说得上一声“熟悉”,理智与情感上理所当然地将其视为亲人了。

  活得好好的亲人,猝不及防而莫名其妙地亡故了……心慌意乱,在所难免。

  这时, 跪拜不起的郎卫作起了说明:

  “五日前吾等跟随着指挥使大人,在黑水寨寻到了业已不省人事的誉王殿下, 殿下非见受伤、也无中毒之象。

  “属下无能, 查不出其病源。指挥使大人着令我二人,带上誉王殿下找公子您相救,然……

  “昨日连夜进山,突逢暴雨, 仓促之间找不到避雨之地,吾等冒犯让病重的誉王殿下淋到了冷雨。

  “后便发现他……”

  郎卫是无限的痛悔, 咬牙说下去:“此前殿下虽昏迷不醒, 但始终有一丝余息尚存,今晨丑时三刻,却是骤然没了呼吸, 切其脉俨然是死像。”

  说罢,他猛地抬起头,再而重重磕在了石板地上:“请公子降罪!”

  额头磕地的响声,让郁容瞬时回了神。

  聂昕之行事素来妥帖。

  这一回带的两名郎卫,不光是对西琴环境熟悉,各人另有特长,一人长于医理,一人精于蛊毒。

  郁容自认,他一人根本无法抵得上这两位,如果不借用系统外挂的话。

  就是这样的二人,竟是连聂旦的症状也弄不明白,可谓是蹊跷之极。

  降罪什么的,郁容这个时候哪里有多余的心思,勉力收拾好心情,却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手上动作没有中断,给聂旦作起检查。

  似若一种本能行为,郁容在做这些时,脑子其实是空的,什么也没想。

  甚者,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检查个甚么,因为甚么也检查不出来。

  以他的诊断,若对方不是自家小叔,早便断言其已经死亡。

  也别说是假死。

  按照现代医学的理论,在血液循环停止之后,有五至六分钟的大脑皮层耐受缺氧的时限,基本上超过这个时限,人便彻底地死亡了。

  适才到现在有小半柱香的功夫了,这人的心脏没有一丝跳动,脉搏全无,试图证明人活着的生命体征已经彻底消失。

  但……

  郁容此刻无法说服自己。

  这是小叔哎!

  不管是脑筋或者身手,顶顶厉害的一个神经病,不说“祸害遗千年”了,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就……去了?!

  郁容忍不住再度探手,检查着聂旦的脉象。

  没有感觉到,哪怕极微弱的一点儿搏动。

  愈发地神思不属……等等!

  “二位力士,”郁容猛地抬头看向郎卫,“你们说小叔是在丑时三刻时便没了脉搏?”

  二人齐齐颔首。

  郁容瞬时眼睛发亮,强忍着狂喜,免得热血冲头,一个激动反倒误了事。

  为了确认自己没弄错,他果断揭开聂旦的衣襟,在其心脏方位摸索着,掌心触摸并感知到了其肤表隐约的温润。

  既然人“死”了近三个时辰,如何还有体温,哪怕只是诡异地在胸口这一小片有不明显的温热。

  此时完全也顾不得纠结科学与否了。

  郁容当即出声:“二位先莫要急着请罪,拜托帮我将小叔安置在床上。”

  “……公子?”

  看到了一丝不知是否为错觉的曙光,适才还茫然无措的年轻大夫找回了冷静,他没说太多,只道:“我想试着给小叔行针。”

  郎卫皆极具服从性,尽管觉得疑惑不解,行动上毫无迟滞。

  二人遵从郁容的吩咐,将聂旦转移到了草席之上。

  郁容深深地吸了口气,借着袖笼掩饰,拿出了在储物格里放着的,早早消毒好了以便随时取用的银针。

  刺穴百会,百脉之会者通达经络,是急救尸蹷者的主穴;

  再便是玉枕,为升清降浊之用,针对僵仆者,配合大杼等,治的是卒厥不省人事。

  另有金门穴主尸蹷暴死;

  隐白益气摄血、开窍醒神,大敦则有调理冲任、熄风宁神之能,选二者,点刺放血。

  这一套针法,正是专门救治尸蹷假死的,使病患的脉动恢复正常。

  不过……

  便是尸蹷,说得如何玄乎,所谓的“假死者”跟聂旦也不一样,到底不是真的没了脉搏。

  按压寸口脉,沉大而滑,是为尸蹷脉证。

  一般出现两种情况:血气入脏者死,入腑者可生。

  聂旦却是真真的“与众不同”,血气……好似根本就没有血气。

  郁容原本尚有几分不确定,在一套针法施行完毕,按压其颈感受到动脉重新搏动时,所有犹疑便烟消云散了。

  长舒了一口气,他仍不敢稍有疏忽,果断吩咐:“取雄黄、朱砂各二两研匀,用上一头大蒜先裹湿纸煨,再去纸杵成梧桐子大的药丸。”

  雄黄与朱砂皆有毒,此药劲猛,针对尸蹷之证却是颇有疗效。

  郎卫得令,几名擅药者同时行动起来。

  郁容缓了口气,定了定心,再度替聂旦作起了检查,渐渐恢复的脉搏说明其人尚有生息。

  一直跪守在草席旁的二位郎卫,少了一贯的沉稳镇静,面上皆是狂喜之色,个个眼圈隐约都红了。

  郁容放松了心神,目光扫过二人的脸庞,心里一软,温声劝慰:“二位力士快请起罢,给小叔医治之事一时三刻尚不得结束,得需你二人襄助。”

  二人异口同声:“但是公子之言,吾等悉数顺脑听从。”

  郁容也不与他们客气,支使着两人道:“你俩一人替我扶稳小叔两肩,一人按摩并推拿其四肢。”

  郎卫们齐声应诺。

  郁容自个儿也没闲,手上施力,有技巧性地在聂旦胸口按压、松弛,颇有节律,双手在其胸口与腹部交替动作。

  此法化用自张仲景在《金匮要略》中所探讨的急救法,是为昏厥者复苏呼吸,活络经脉、调节气血之外治手段。

  三人互相配合,动作有条不紊。

  “可以了。”

  郁容摸了摸聂旦的肢体,尽管仍是冰凉凉的,但比之前“手感”温和了些。

  给人换好干净衣裳,让其躺平了,遂盖好薄衾。

  看着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的青年,郁容不放心地反复探查着其脉象,好在再没出现让人悬心吊胆的意外。

  但其人丝毫不见醒来的迹象,到底让人无法安心。

  郁容默默地注视着聂旦的脸庞,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系统,看看有没有让人真正“活”过来的法子。

  遂不合时宜地囧了。

  早先推论聂旦可能是“尸蹷”而假死的前提,便是这人耍蛊玩毒的,体质与正常人极为不一般。

  可郁容没想到,这家伙还真真的“非同寻常”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首先,通过系统鉴定,大体可以放心,这家伙命大得很,因受不明邪毒侵体,昏厥是机体的自我保护,在对抗、吞噬那不明的邪毒。

  之所以是“不明”,盖因毒素或病菌进入这人体内时产生了根本性地变异。

  而变异的原因则是……

  聂旦血液里可以析出数十种毒,五脏肺腑、四肢百骸寄生了数量可怕的乱七八糟一堆蛊。

  光是看到系统的文字说明,郁容便禁不住地头皮发麻。

  安睡在草席上,这真“不知死活”的家伙,在他眼里简直就是行走的、有自我思想的人形活蛊王!

  神经病不愧是神经病,把自己的肉身当“饲养场”育蛊养毒呢!

  关键是经由这般的“摧残”,这家伙除了气色惨白了些,活蹦乱跳的好似跟正常人一样。

  ……哦,还是存在着不同,正常人的脑子他大概没有。

  正因此,两名郎卫无法查明聂旦不省人事乃至假死的真相。

  其实郁容也没弄清楚缘由,便是有系统分析在,仍是晕晕乎乎的,感到极不真实。

  当然不真实了,聂旦这人就是不科学的存在。

  面对这不科学的特殊之极的体质,郁容哪怕有系统外挂在,也有些束手无策。

  左思右想,再看看聂旦气息业已平稳的样子,决定暂且就这样吧。

  按照治“尸蹷”之法救人,至少前一套针刺法证明,他的思路应该没错。

  理清楚了思路,郁容有些漂浮不定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替聂旦掩好被衾,他静坐着思考起一个问题:

  小叔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中了“不明邪毒”?

  关键是那“不明邪毒”,一看就特别厉害的样子,若非其体质变态,变态到可对抗、乃至吞噬侵体的邪毒,恐怕这人等不到今日,在一初时就……

  想到这里,郁容按捺下点点躁动的心情,问向郎卫:“二位可知小叔为甚变成这般吗?”

  二人皆微微摇头。

  长于医理的郎卫回答:“吾等循着誉王殿下的暗号,在黑水寨附近的一个地下溶洞,找到了他。彼时殿下已经意识近无了。”

  郁容微感失望,不由问:“小叔跑到西琴所为何事?”

  郎卫们有一瞬的沉默。

  见状,郁容心知他们有“保密条例”便也不想为难人,正要转移话题,便听擅蛊毒的那一位出声了。

  郎卫说:“前梁余党,百余年一如毒蛇暗潜,每每寻机便滋扰生事。

  “逆鸧卫一直在追查其巢穴所在,这回誉王殿下得了隐秘消息,道常氏在西琴纠集了一班人马,密谋颠覆我旻国之大事,便留了口讯,只身勇闯敌营。”

  郁容一时无语:小叔啊小叔,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当自个儿是孤胆英雄吗!

  不对!

  他猛地抬头,神色不自觉地紧张:“兄长人呢?他如今可也是一人……”

  另一郎卫忙道:“公子安心,指挥使大人心思缜密,行动之前皆会思虑周全,绝不至于落入绝处无生的困境。”

  前一人补充说明:“此行吾等有周密计划,以指挥使大人心术与身手,不会有问题的。”

  这一伙郎卫还真迷信他们的指挥使大人啊!

  郁容有些焦虑,他不是不相信兄长,但想想小叔现如今的状态……

  好在郎卫们及时出言,安抚了他躁动的心:“有副指挥大人、安校尉左右驰援,指挥使大人绝非孤立无援。”

  知晓兄长不是学聂旦发扬献身精神作孤胆英雄,郁容终归稳住了心态:

  不是真就不担心了,但他心知那男人身为逆鸧卫指挥使,自有自己的责任。

  “早先不是将温阳常氏的后人一网打尽了?”

  他忆起了当初在堰海,那一回连副指挥使烛隐兄都中了招,有惊无险其实暗藏着无比凶险。

  郎卫摇头:“真正的常氏早就没了人,不过是一群居心叵测之辈,打着前梁的旗号,吃里扒外以谋私利罢了。”

  尽管说得不清不楚,郁容心里也能推测个大概:“乌云寨主所说的乱子,可是与他们有关?”

  郎卫道:“应是那伙逆贼借机搅乱浑水。”

  郁容默然。

  这时贺校尉端着一个陶碗:“公子,药丸已合好。”

  顿时敛起跑远的思绪,郁容定了定神,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专人做专事,兄长他一时操心不到,唯有竭尽全能救回小叔。

  哪怕眼前聂旦的情况好似稳定了,在人没清醒前绝不可疏忽大意。

  和着新汲水,小心给昏迷的人喂下了一枚药丸。

  “贺校尉,”郁容搁下碗,看了看门外滴滴答答个不停的水珠,“劳烦你告知一下乌寨主,说我们想再借宿一二日,待得天晴再出山。”

  照先前二郎卫的说法,聂旦怕是淋不得雨水受寒的,为谨慎起见,还是等天气好了再上路。

  至于乌云说的乱子……

  当下到底尚没到慌不择路必须得逃命的程度,好歹他们这一群二十人,各个身手了得……唔,周兄大概除非。

  郁容自觉这几年的基本功不至于白练吧,别的不提,他还有兄长早前给的暗器和短厹呢!

  乌云是个通情达理的山大王,听了郁容的要求,只吩咐马牙风又送来了一大袋子的白米,及用作招待贵客的“硬饭地藕汤”的原材料:

  牛大力、土茯苓和赤小豆。

  尽管前两样在这回采挖的药材里都有。

  忙活一整个早上,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的郁容,这时总算有了空闲,点起火堆,烧着热汤。

  心里压着再多的事儿,肚子起码得先填饱了再说。

  眼看吊罐里的汤水沸腾了好一会儿,郁容熄了燃得比较旺的几根大柴,留有一簇小火继续闷烧着。

  一旁,马牙风盘着腿坐在地上,看着跳跃的火焰,嘴中嘀嘀咕咕。

  郁容听不懂他在说甚么,扬了扬嘴角,道:“马牙风,你那毛茸茸的小朋友在哪,我给它治一治?”

  黑小子人有趣,与其相处,心情不自觉便放松了几分。

  马牙风不仅人有趣,脑子也够灵活。

  才学旻国官话没多久的他,尽管嘴巴还不会说,但听郁容的话语,似乎大概能懂得其意思。

  他摇了摇头。

  郁容扬扬眉,正欲再说甚么,就听得发音别扭的一句“埋了”。

  好罢。

  便是小土拨鼠没死,埋了这有好一会儿也该憋没气了。

  想着,顾及到小朋友的心情,他安慰了一句:“节哀顺变,真喜欢土拨鼠,回头你再在山上找……”

  话语一顿,暗道不对,土拨鼠这玩意儿可不是好养着玩的小宠物。

  “小郁大夫。”

  友人的叫唤,打断了郁容的思绪。

  “周兄?”

  周昉祯寻来是为出山一事:“我不放心乌云,寻思了一整晚,还是决定不与你们一起走了。”

  郁容莫名有些许感叹,有种“女大不中留”的错觉……好雷!!

  赶紧抛去诡异的想法,对友人笑了一笑,他道:“乌寨主没说吗,我们也暂且不走了,待天晴再说。”

  周昉祯好奇地问起原因,郁容只大概说了说,对方也没深究。

  “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抛下乌云寨的大家。”

  看着友人志气盎然的姿态,郁容禁不住轻笑了。

  倏而忆起两人的初识,尽管那不是一段多开心的回忆,但想起他俩加上谢大东家,可谓生死与共的经历,不由得慨然。

  周兄平常看着不太着调,关键时刻却是义气与勇气兼具,虽然吧,好像帮不上大忙。

  一番回忆,又是一番感慨,完了郁容颔赞了声:“周兄高义。”

  然而,乌云寨主的想法大抵是不一样的。

  管人高义不高义的,在郁容一行终于离开时,坚持要求周昉祯跟着一起走。

  周昉祯木着脸:“我不走,除非你打昏我。”

  郁容囧囧地看着眼前虐狗的场景,明明那对小夫妻用着正常的语气、说着正常的话,莫名给人一种闪瞎眼的感觉。

  陡地联想到他与兄长……

  平常好像比这两位黏糊多了,尤其兄长偶尔“犯病”,根本就不顾忌周围的环境。

  对比一下,真的挺辣眼,等见了兄长,一定要好好教育他改正。

  忽是一声闷哼。

  情不自禁惦念起自家男人的郁容当即回了神。

  “叫嚣”着不走除非打昏他的周昉祯,当真被他家大王娘子一个毫不手软的手刀,给打昏了。

  郁容:“……”

  乌云及时地将倒地的新嫁郎接住,打横抱起送至某孔武有力一看就知其力气不小的郎卫跟前:“有劳这位力士,帮我将他背下山,此间事了,必有重谢。”

  郁容默然了半晌,心情是微妙而复杂:

  开玩笑说周兄嫁人,如今看这架势,怎么真觉得这对小夫妻角色搞错位了?

  那郎卫并没自作主张,而是询问地看向郁容。

  郁容收拾好心情,开口道:“刘力士,就麻烦你背一下周兄罢。”转而看向面露感激之色的乌云,“乌寨主,这样对周兄……”

  犹豫了下,话没说完。

  乌云却是意会到其未尽之语,道:“我知小红生性良善,但他在这确实不妥,我亦难免分神。”

  郁容闻言,点了点头,转而道:“乌云寨……如实在麻烦,不如前往仙门镇避一避罢?”

  乌云笑了笑,摇头没说什么,道了句谢,便是拱手告辞。

  见状,郁容不好再多嘴,客套地回了礼,遂着令一众郎卫,踏上出山的路途。

  倒非他们没义气,赶在人家寨子有危难时回避,而是,对方明显不欲他们掺和到当中去。

  对此郁容也不强求,若非有周昉祯的联系,许是连萍水相逢的缘分也没有。

  何况,他也有自己的顾忌。两日过去了,小叔依旧未能醒过来。

  思虑到郎卫们说的,打着前梁旗号的常氏所谋策之事,看似与他们这一行没关联,情势其实不容乐观。

  别的不说,光聂旦是为旻国皇家人的身份,就隐含了莫大的危机。

  若不尽快进入仙门镇,郁容始终心里难安。

  “大、大大——”

  一行人才过了索桥,郁容便听到马牙风的喊声,下意识地回头,就见跟猴儿似的黑小子,一蹦一跳地奔跑在晃晃荡荡的桥面破旧木板上,惊得心脏猛地提紧。

  这小鬼!

  真是好大的胆子!

  郁容不由得瞪大眼,生怕黑小子一个踩空就掉下山崖去了。

  还好还好,马牙风的“经验”显然丰富得很,两个呼吸间便跑到了这头。

  龇牙咧嘴笑得好不灿烂,他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通。

  白担心了一场的郁容,听着满耳朵的“外国语”,一头黑线。

  幸而,兼做翻译的郎卫适时转达了马牙风的话语:“他说,他知道一条出山的捷径。”

  郁容迟疑了下,仔细地打量着黑小子的神态。

  郎卫又道:“他又说,如果带他出去玩,就告诉我等怎么走。”

  郁容倒不在意捷不捷径的,反正以他们这一行人的脚力,赶天黑前进仙门镇没问题,只问马牙风:“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然后知晓,让这黑小子跟着走,原来也是乌云寨主的意思。

  其在世上没一个亲人了,半大不小的,寻常除了采药,每天撒欢子漫山野,不像寨子里的其他人练过手脚功夫,真要遭遇什么乱子,他留下来也是不安全。

  郁容挺喜欢这黑小子的,明白了事情原委,自也不拒绝其跟随了。

  既然有捷径,便走近道了。

  倒没怀疑马牙风居心不良,毕竟这小鬼又不是头一回替他们带路了。

  马牙风也确实没什么不良居心,就是一路蹦啊跑的安静不下来,甚者胆子肥的在崖壁小道上还敢跳两下。

  看得郁容一惊一惊的,简直操碎了心。

  万幸万幸,这捷径真的近了许多,八个时辰的脚程愣是缩短不到七个时辰。

  待郁容看到仙门镇的城门时,倏地长松了一口气。

  随即发现气氛有一丝丝的异常。

  比如,进出城检查比他们来时愣是严格了不止一倍。

  他还细心留意到,几名守门官兵中的领头,居然是个六品的都头。

  都头看到他们一行人,面上威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哪国的人,进仙门镇是为做什么……”

  问题一个一个抛出,好似恨不得将所有人的来历家底给盘问个透彻。

  郁容敏感地察觉到都头对他们这些人的戒备,在少刻的疑惑后,忽地想起了西琴的乱子,以及郎卫所说的逆贼之事,顿时理解了这位都头的心理。

  他们这些人再怎么伪装,难以彻底掩饰郎卫们健壮有力的身形体态,眼力好的人觉察出异常,在所难免。

  前与交涉的贺校尉不知说了什么,那位都头没一会儿便给他们放行了。

  能进城就好。

  郁容迈步踏出一步,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下意识地转头,左右看看:“马牙风?”

  在一郎卫的示意下,他无语地看到黑小子堵了一个路人小姑娘。

  “马牙风——”

  黑小子这才恋恋不舍,一步一回头重归队伍。

  郁容暗暗好笑。

  这小鬼头,怎么对头一次见面的小姑娘这么感兴趣?莫非……

  马牙风出声道:“鼠。”

  鼠?

  郁容愣了愣,旋即看向跟在亲长身后、等待盘问的小小姑娘,其正吃力地抱着一只肥硕的半大土拨鼠。

  这么巧,又是土拨鼠?

  话说,尽管他对动物的了解确实不如植物吧,学名好像是草原犬鼠、又称旱獭的土拨鼠,光从称呼上看,感觉不太像是这西南的原生动物罢?

  “公子!”一郎卫喜道,“誉……二老爷好像要醒了。”

  郁容当即抛开了什么鼠啊旱獭的,惊喜地凑近聂旦,只见其眼睫微微挣动着,好半晌到底没睁开眼。

  便是如此,比起这两日安静沉睡的样子,却是让人不由得放心多了。

  不再在城门口滞留。

  很快,能干的郎卫们在城中找到了一个环境清幽、出行便利的院子。

  规模不大也不小,够二十人宽宽松松地住下了。

  在贺校尉敲门而入时,郁容正坐在聂旦的床畔微叹。

  小叔这一觉睡得真够久。

  明明中间醒来了一回,念叨着“好困”,顺带不忘嘴贱“调戏”了他一句,便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贺校尉可是有什么事?”

  贺校尉回:“公子,那周小红睡了一夜没起,现在发起了高热。”

  郁容闻言一惊,当即起身就往门外走去,心里懊恼又惭愧,明明答应了乌云寨主照顾好周兄,结果只顾着小叔,竟一时忘了关心友人。

  边走,他边问起贺校尉周昉祯的病情。

  贺校尉一五一十地说明:“其发热并着寒颤,时有呕吐之证,颈部出现了痈肿。”

  跨过门槛的一只脚骤然顿住。

  “……公子?”贺校尉疑问出声。

  “贺校尉且在门外等候,听我吩咐。”

  贺校尉看出其面色不对劲,忍不住多嘴问:“可是有何不妥?”

  郁容神情难看,暗想着希望自己想多了,嘴上没有隐瞒自己的猜测:“周兄他……或有可能是核瘟。”

  贺校尉听了,以他一贯内敛的性格,此刻,表情克制不住地难看到了极致。

  郁容深呼吸了一口气,喃喃道:“只望,是我想多了。”

  下一刻,脑子里倏然响起系统尖锐的警鸣。

  【警告!警告!前方十八点三米处出现腺鼠疫早期症状患者一例。】

  【宿主应负失察之责,倒扣贡献度十万点!(预扣)】

  郁容差点维持不了勉强的冷静了。

  贡献度什么的,早就顾不上了!

  系统说得对。

  他应该有所警惕,怎么忘了,旱獭是鼠疫的主要传染源?!

  “公子有何安排,尽可吩咐我等,我等必誓死尽上一份微薄之力。”

  贺校尉的声音及时地截断了郁容的懊悔。

  时间不能再耽搁,必须尽快、尽快做好预防、隔离以及……治疗的准备工作。

  这样想着,郁容当机立断吩咐:“贺校尉将大家召集到前面大院,各自不要挨得太近,待我先给周兄看了病情,再为所有人检查、确认有无感染上核瘟……”

  一条一条的,思路是分外地清明,一一嘱咐于郎卫。

  贺校尉郑重应诺,毫不迟疑地行动了起来。

  郁容也不再犹豫,另一只脚踏入周昉祯的房间。

  心情是一瞬的惶惶然。

  按照天朝标准,鼠疫与霍乱同为甲类传染病,然而在事实上,鼠疫的情况比霍乱更严重一些。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