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1 / 1)

方宅十余亩[系统] 宁雁奴 6106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178章

  登上高高的山冈, 郁容眺望着曲折蜿蜒、消失在茂林间的山道。

  昨夜里,聂昕之带着两名郎卫, 就是从这一条路线, 紧急离开了乌云寨,前往西琴腹地。

  据说,聂旦最后出现的地方便是西琴某个大水寨。

  聂昕之没说得太明白, 他却隐约感觉得出此行对方的目的,可能原本就跟聂旦有些关联。

  思及此,郁容不自觉轻轻地叹着气。

  只望小叔没真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按理说那神经病的武力值高强,又会耍蛊又会玩毒的, 应该没谁能奈他如何吧?

  当然,以郁容爱多想的性子, 这说法连自个儿也难说服, 但嘴上仍是这样安慰着聂昕之,让其别太慌。

  虽然吧……

  对方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庞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慌不慌张的。

  某面瘫男人显然对留郁容一人在乌云寨一事,既愧疚又极不安心。

  对此,被牵挂的年轻大夫只觉好笑。

  什么叫他“一个人”, 那一队的郎卫是假的吗?

  便柔声细语地“哄”了“哄”,让其把心放回肚子里。

  比起他好好地待在安全的乌云寨, 还有十多个身手不凡的“保镖”保护, 当前下落不明的小叔聂旦其处境才是更让人担忧。

  心有惦念的聂昕之,行动也没丝毫迟疑,与郁容说明了原委, 当即挑了两名对西琴环境极熟悉的郎卫,连夜赶路潜入西琴境内。

  “哄”好了男人的郁容,其实自个儿的心里是相当的忧虑,一方面记挂小叔的现况,另一方面此行有太多未知,不免对兄长的安危也有顾忌。

  按捺下乱操神的心,没将挂忧说出口,平白让临行的男人系念。

  只道让其将人手全部带走,也好路上有个照应,留下那位专司本草的贺校尉便可。

  聂昕之果断拒绝了郁容的提议,说人多反倒不便。

  闻言,郁容自也不好强求,便是一通细细的嘱咐。

  他没要求对方带上自己一起走。

  聂昕之也没提起这一茬。

  山风呼喇喇地响。

  深秋清晨的风,吹在人身上颇有几分凉意。

  沉浸在思绪中的年轻大夫,倏而探手在袖笼间摸索着,掏出了一枚令牌。

  照聂昕之的说法,在白泥山脚、旻国地界处,驻扎着一军两千五百人的逆鸧郎卫,若遇紧急情况,可用此令直接去找军正。

  郁容轻抚着令牌上的纹路。

  刻印其间的重明鸟剽悍凶猛,浴血殷红、威势赫赫。

  据闻,当年这重明旗帜所经之处堪称是血流成河,愣是吓得敌人闻风丧胆,将凤凰神鸟直说成逆羽血鸧……逆鸧卫之名便是由此而来。

  “小郁大夫。”

  忽闻友人的嗓音,郁容敛起飞得老远、漫无边际的思绪,转身,下意识地扬起微笑:“周兄,你起得还真早。”

  昨夜不是洞房花烛麽,这一大早的怎么不……

  咳,赖个床?

  周昉祯点点头,语气认真:“寨子里的大家每天都起得极早,我住了这些日子也便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郁容默然。

  没好意思再调侃友人了……尽管对方显然没听懂。

  便清了清嗓子,他说了句废话:“早睡早起是好习惯。”

  周昉祯附和着应了声,目光同样投往通向山下的道路:“那、那位大人……走了?”

  郁容笑着颔首,语气很是自然,口吻轻松:“兄长本不过是顺路,因我头回入西南之地,他不放心这才特意相送了这一截。”

  将聂昕之的行动目标作了淡化处理,倒不是担心友人居心不良,但到底人多口杂,理当谨慎为上。

  周昉祯显然不在意聂昕之此趟是顺路或者别有目的,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问:“小郁大夫当下可有空暇?”

  郁容扬扬眉:“周兄有事尽管直讲。”

  周昉祯作了个邀请的手势。

  两人遂顺着来路,相继步下山冈。

  边走边交谈,谈的是私人刻书一事。

  刻书之事,郁容其实一直没有忘记,闲暇时时常有些惦念。

  毕竟……

  除了指望周兄的私人刻书,他不知道还有哪家书坊没眼光到愿意接受自个儿的“投稿”……哦,聂家叔侄的书坊除外。

  尽管聂家叔侄将他的文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可惜系统评分一直卡在不上不下的成绩。

  自认为是个半文盲的郁容,着实对自个儿写的东西没自信。

  故而,对周兄的刻书暗暗抱着不小的期待,怎么说有树成先生与无庸先生两大文豪给“打广告”呢!

  蹭二位老先生的面子,讲不定多少有人会读一读自己写的东西。

  至于评价如何……

  又不是在现代网络上发表文章,担心被打差评。

  反正他的目标并非成为文坛大牛,而是宣传并推广医学知识。

  然而好久没再听到周昉祯提及刻书。

  郁容想起对方比自己还糟糕的文笔,不好戳人心窝窝,便忍着一直没多嘴问。

  不承想,忽然就听到了好消息。

  他有些意外:“书已经卖了?”

  周昉祯勉励维持矜持,却明显难掩嘚瑟:“一千本,售罄。”

  郁容顿时张大双目,讶然之极:“这么多?”

  居然全卖光了,真真是厉害!

  周昉祯控制不住地勾起嘴:“我便又拜托书坊再印五百。”

  郁容忍不住担心,周兄可别一时热血冲头,增印五百本在这个时代数量可真不少,万一没人买……

  转而想到两位老先生在文人间的声望,又有些不确定,毕竟他对刻书之事了解得不多。

  收起各种猜想,他微微一笑:“恭喜了,周兄。”

  不管如何,开局颇是良好,友人在实现其“伟大抱负”的路途上,总算迈出了进步的小小一步,他如何能没眼色到打击对方的积极性?

  而且……

  想到自个儿的文章,印了一千份在陌生人手上传阅,感到赧然的同时禁不住有些兴奋呢!

  周昉祯二度开口,话锋一转:“趁那五百本再印之际,便请小郁大夫再写一篇。”

  小兴奋中的郁容闻言,瞬时回归了现实:“写……像上一篇那般?”

  周昉祯用力点头,双眼明亮,是赞美的语气:“那篇‘鬼附身’读起来真的很有趣。”

  郁容一时无语。

  听得出来,他这位友人是真的喜欢自己写的东西,然而思及此人对神神道道的东西情有独钟,导致他也是难以信服对方的“眼光”。

  说起刻书之事,周昉祯兴头极高:“小郁大夫尽管安心,树成先生跟无庸先生答应好了,每年替我的《武林志》写上几千言,无需担心没人购阅。”

  郁容轻笑。

  好罢。

  看来周兄不是一点儿没“自知之明”。

  这家伙倒是颇有些本事,能让那二位大牛愿意长期供稿……如此,确确实实不必担心《武林志》的销售。

  就着刻书话题,两人讨论了好半天。

  余光掠过刚进屋的“书生”大王,郁容识趣地起身告辞:“我这便回去构思,不叨扰了。”

  周昉祯起身相送,顺手不知从哪摸了本轻薄的书册:“这一本《武林志》是我特地为小郁大夫你留的。”

  郁容笑着收下,交稿过后,他还没看过“成品”,难免觉得好奇。

  便一回暂宿的木屋,人一只脚才跨过门槛,迫不及待就翻阅了起来。

  书封和市面上大多数的印书一般,简洁写着《武林志》几个大字,然后是周昉祯的别号……东方不惑。

  郁容囧了囧。

  咋不干脆叫东方不败?转而想起周兄的外祖家姓氏是“东方”。

  默默打住了吐槽。

  主要是……自个儿的“笔名”也不怎么样。

  作为一个起名废,他最终选择性地参考了聂昕之的建议。

  当然不是男人取的“匙儿”、“晏儿”,但……

  郁容随意翻开书册,正好看到《鬼击》一篇,作者署名“聂晏”,咳!

  羞耻心爆棚。

  赶紧阖上书卷。

  缓了缓,他重新翻开书封,从扉页看了起来。

  不得不说,周兄的奇思妙想虽大多时候不太靠谱,但有时会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比如这《武林志》里的插画,比之市面上正正经经的书籍,颇是与众不同,新颖让人眼前一亮。

  关键这插画,不仅画得好,而且特别应景。

  郁容不由得翻找起画者的名字,看到“东方不惑”四个字,小小意外了一把。

  周兄其实挺有才,就是好像自我定位不太对?

  在心里叨咕着,郁容继续翻阅起书的内容。

  两位老先生的文章早已拜读过。

  如今再看,尽管写的是猫啊鱼的,读起来还是觉得别有趣味。

  大牛不愧是大牛。

  然后是周昉祯的文章,占据了全书的一半篇幅,写的是……嗯,郁容死活也不愿写的“龙傲天”日天日地的故事。

  郁容囧囧有神地读着故事。

  又雷又爽,感觉十分销魂,只是……

  不知不觉地,竟然全看完了,挺津津有味的。

  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周昉祯的文笔真得不够好,幸而胜在文字简练、描述能抓住重点。

  且,脑洞大破天。

  洋洋洒洒没写完的龙傲天传奇,比郁容自己瞎说的有意思多了。

  厉害了,周兄。

  郁容在心里默默点了个赞,打算日后每期《武林志》都买一份,对这一个故事的后续发展,他相当地好奇。

  遂翻到了自己写的《鬼击》一篇。

  强忍着羞耻,秉持着反省的态度,他仔细地将自己写的文章重读一遍。

  鬼击者,是为病名。

  原因不明的胸腹绞痛,或是肿胀淤血,或有吐血出血之症状,照古人理解,是鬼疠之气侵入人体。

  更迷信的说法,是因为患者冒犯了神鬼,或是做了什么措施,被神鬼击打而致病。

  郁容参考天朝经典《聊斋》的写法,写了一篇百分之七十为神鬼的故事。

  一惊一乍,惊悚万分。

  在最后百分之三十的内容里,他花了重要篇幅,描写了一名为张机的高人。

  张机,字仲景,世誉“医圣”,其传世巨著《伤寒杂病论》是为中医学的基石,四大经典之一。

  就在故事主角穷途末路时,张仲景闪亮登场,以其超绝的医术、绝妙的药方,只用矾石、皂荚、雄黄及藜芦,四味药等分,便治好了这名鬼击患者。

  真真是妙手回春!

  以此,故事作出了结论:

  鬼击者非神鬼作祟也,大力宣扬迷信不可取,奇症自有缘由,只需找到病源、弄明病机,对症下药则药到病除。

  妥妥的“走近科学”之风范。

  对天朝老祖宗心怀感念的郁容,忍不住夹带了“私货”。

  用上一点字数,描写了张仲景的生平,及其著写的《伤寒杂病论》。

  反正是“架空”,他就“任性”一把呗,爱咋写咋写。

  一不留神,将全文读完了。

  郁容……

  颇感自我良好。

  捧着书册暗自陶醉,好半晌,他才强自压下小小得意的心情。

  照系统评价,这一篇也就不功不过,平庸之作罢了。

  远不到自满的时候。

  定了定心,郁容阖上《武林志》,想起周兄的“约稿”,开始思考起下一篇该写甚么。

  一直推倒重写的“产论十说”,他一方面还是各种不满意,另一方面觉得,其与《武林志》当前的风格不相符。

  暂不作发行考虑。

  转而又想到了《鬼击》,说起张仲景,郁容自然而然就忆起了名医秦越人,亦即传说中的“扁鹊”。

  同为四大经典之一的《难经》,尽管学术界对其作者与成书年代有诸多争议,但不少人倾向于是为扁鹊所作。

  郁容个人也是赞同这一看法,或者说他认为,《难经》是辑录秦越人的佚文而由后世医家编纂成书的。

  扯远了。

  说起扁鹊,除了见蔡桓公,另有一比较经典的故事,便是其“起死回生”救回“已死”虢太子的事迹。

  郁容轻拍了下脑门,心里一喜。

  对呀,他可以继续发扬“走近科学”的精神,以虢太子以及扁鹊的另一位病人赵简子为原型,照着《鬼击》的风格,再写一篇《尸蹷》嘛!

  尸蹷之症,其实属于“中风”。

  病源是各类原因所致的脑部严重损伤,进而神志丧失、其状若尸,或是心腹卒痛,癫狂肢厥,不省人事。

  按照旻朝人当前的主流认知,尸蹷者受鬼箭突刺,阴气侵体,阳气骤降,以至阴阳失调,气血逆乱,引发卒厥。

  尸蹷与鬼击不是同一病症,但相关神鬼之说,却是大同小异,颇有几分相似。

  拿来瞎编“聊斋”故事,不要太得心应手。

  郁容忍不住给自己一个赞,自觉这主意太妙了。

  确定了主题,换汤不换药地编了个神神鬼鬼的故事,便是下笔开始写的事。

  然而……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寻常喜欢看书的郁容,一想到让自己写东西,还得用文言文,做到文理与医理兼具,恨不得以头抢地。

  尤其是他的文言文老师,聂昕之此刻不在身边,下笔之时真真心慌。

  一整个上午,只写了寥寥几个关键词,诸如“尸蹷”、“扁鹊”,加起来不到二十个字。

  “公子。”

  木板门被轻敲了敲,是专司本草的贺校尉。

  郁容搁下毛笔,转身看去:“贺校尉,有什么事吗?”

  贺校尉说:“乌云寨大王派了一位采药人,道可以给吾等做向导。”

  郁容毫不迟疑道:“快请人进屋。”

  “诺。”

  采药人是个黑小子,郁容看着颇觉得眼熟。

  可不眼熟麽。

  就是第一天刚到,那个对着他和聂昕之吹口哨的小鬼头。

  小鬼头其实不太小,有十五六岁了吧。

  黑小子龇牙咧嘴,一见他便是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

  郁容:“……”

  有听没有懂,这边的方言听着根本就是外国语嘛!

  好在,郎卫中能人无数。

  便有一人,也是熟悉西琴地形,擅长这一带多种方言的人才。

  他与郁容解说道:“此人唤马牙风,对白泥山,包括附近的龙岩山、牛舌山,药材分布极为熟悉。”

  郁容有些囧。

  叫什么不好,怎地起名“马牙风”?

  不是他想吐槽,而是作为一名医者,实在不能忽视马牙风即是新生儿破伤风的中医病名。

  一瞬的走神,郁容遂拉回跑马的思绪。

  郎卫在继续说:“他适才对您说,每年在十月初,这里都要下上好几天的雨,建议如要采药,这一旬正是最好的时节。”

  这样吗……

  郁容沉吟了少刻,看了看门外天色,视线回到马牙风身上,温声问:“听闻龙岩山药材最多,去那里采药,可是得寻夜宿之所?”

  马牙风听了郎卫的“翻译”,便是手足舞蹈,呱呱咕咕又说了好一通。

  告知问话的年轻大夫,龙岩山有好几个可以藏身的山洞,还有两个猎户的木屋。

  郁容颔首,遂望向贺校尉等人:“今日时辰尚早,我欲往龙岩山寻药,你们……”

  一众人等异口同声:“吾等誓死保护公子。”

  声如钟磬,亢亮铿锵。

  郁容:“……”

  煞有其事的,阵势够排场,但……

  他又不是上战场!

  还誓死呢……

  黑小子在一旁倏而吹起了口哨。

  郁容回神,对郎卫们微笑道:“便劳累各位力士了。”虽然搞得有些夸张了,但该感谢还得感谢。

  转而他看向马牙风,浅浅一笑:“也麻烦你了,马……小哥。”

  马牙风也不知听没听懂,口哨吹得更来劲儿了。

  “等等,”周昉祯急匆匆地跑进,“还有我,我跟你们一起。”

  郁容疑惑道:“周兄新婚大喜,怎么不多陪陪新……乌寨主?”

  周昉祯满不在意地摆摆手:“乌云出寨子了,怕是得有好些日子不得归来。”语气一转,道,“我对采药一事颇有好奇,小郁大夫若不嫌弃我拖累,不如我也加入你们。”

  郁容更觉奇怪了。

  那位乌云大王搞什么?成婚第二日就不着家……

  “……如何?”

  听到友人之问,郁容不再乱想。

  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乌云大王到底是一寨之主,说不准有什么急事,周兄作为新嫁郎都不在意,他一个外人瞎叨叨个啥?

  “自是欢迎之至。”

  险些忘了,周兄之志在于医之一道上,其对药材感兴趣不是理所当然麽!

  浩浩荡荡的小二十人,带好数量足够又好用的采药器具,以及简单换洗衣物与干粮净水,直朝龙岩山而去。

  郁容走在鸟道上,微有些许心神不属。

  这一条路,正是聂昕之去往西琴经过的山道之一。

  不管是钻着脑筋思考写文章,或者现在忙不迭地跑山上寻药采药……归根结底,是想让忙碌充塞一把脑子,不让自己胡乱散发脑洞。

  也免得心情烦躁难安,平白让自己难受。

  为甚烦躁,又为甚难安……

  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罢!

  郁容暗暗摇头。

  甩开让人不舒服的直觉。

  该改掉没事爱乱想的毛病,尤其直觉这玩意儿……

  他的直觉就从没准过好麽!

  想当年,为买奶茶过那条马路时,还莫名直觉自个儿会遇到福事呢,结果……穿越算不得祸事,但也谈不上是“福”吧?

  当然,到了如今,不管是祸或者福,因着聂昕之的存在,转祸为福、福上加福。

  “小郁大夫,凤仙草!”

  周昉祯大惊小怪的呼声,让郁容回过神。

  “周兄看花眼了,此为凤仙花。”

  周昉祯默了默,语气迟疑:“这不是祛风湿的透骨草?”

  郁容失笑:“凤仙花的草茎确有活血止痛祛风湿的疗效,药名为凤仙透骨草。”

  周昉祯面上一松,不等他再出言,便听年轻大夫继续说道——

  “但透骨草是透骨草,若说倒刺草,周兄应该更熟悉。”

  周昉祯恍然大悟:“我知道,也是能祛风胜湿的。”

  郁容颔首:“确实,不过透骨草与凤仙花是两类植物,光是形态就相差很大。”

  周昉祯遂又问:“那凤仙草呢?”

  郁容没立刻给予回答,目光扫视了一圈,看到石头阴处一丛鳞毛蕨,指了指:“喏,那就是凤仙草。”

  周昉祯皱了皱眉。

  郁容笑了笑:“绵马贯众周兄想是十分了解。”

  周昉祯点点头。

  “凤仙草的大块根茎作药用,其名称即是绵马贯众。”

  周昉祯露出了悟的表情。

  为免再各种瞎想,郁容果断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山道边上出现的药材上。

  极为详细地为“纸上医家”的友人说明诸多药材的相似与不同,遇到相对罕见的,或者比较得用、品相好的药材,便就地采摘或挖掘。

  譬如绵马贯众。

  凤仙草也即粗茎鳞毛蕨,并非西南独有的植物,这玩意儿在湿润的山林谷地常能见到。

  不稀罕,但胜在眼前得用。

  处在换季易得流感的时候,正适合拿这玩意儿作预防。

  反正随手挖掘一些备着用也不麻烦。

  ·

  郁容半蹲半跪着地,左边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周昉祯,右侧是此行的“助理”贺校尉。

  他轻言轻语,主要是跟贺校尉说明着旻朝没发掘用途的药材。

  有些药材也不是多罕见,或可能正是太寻常了,就是一路边野草,人们习以为常了,反倒疏忽了用途。

  譬如现在说着的白花蛇舌草。

  在田埂之间不要太常见,其主治功能一大堆不提,现代时不少癌症患者喜欢拿它作泡茶喝,只因其有一定的抗癌效果,然后被传得神乎其神,都成“神草”了。

  夸大之说且不提,白花蛇舌草确实是一味好用,关键是便宜的药材。

  然,依照贺校尉的说法,旻朝尚没医者拿它入药,或者说,起码在典籍上没有有关白花蛇舌草的药用记录。

  “大、大大——”

  郁容闻声转头,是进了山就撒了欢跟猴子似的乱跑的马牙风。

  几日相处,让他与这位西琴小哥混得挺熟了。

  郁容知晓了,马牙风原来在出生时真的得了马牙风。

  幸亏得遇一旻国赤脚大夫相救,这才活下来了,故此就有了这样一个古里古怪的旻国姓名。

  马牙风则跟着郁容学了些旻国官话,目前尚停留在“大夫”只会说“大大”的水平。

  黑小子抱着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手舞足蹈,给郁容炫耀,勉强说了几句旻国官话,便控制不住呱唧呱唧换了西琴方言。

  郁容好笑地摇头,目光一转,看向其怀里的……土拨鼠?

  小小的,大概是幼崽。

  “马牙风,”相互熟悉了也便没顾忌,郁容直呼其名字,“快放了它吧,被你快勒死了,也怪可怜的。”

  没说的是,这山间野生小动物,身上免不了有些小虫子,咬着了可就不好。

  马牙风也不知听没听懂,转身抱着土拨鼠继续玩着。

  郁容摇摇头。

  十五六岁的小子,有时候小大人般的鬼机灵,有时候又特别幼稚,跟个六七的小鬼似的,调皮捣蛋。

  不过……

  郁容疑惑,这西南又热又潮,有野生的土拨鼠吗?

  可惜他对动物的分布了解,远不如对植物的认识。

  想不出个所以然,便没再深究。

  正待再劝马牙风发了土拨鼠,忽然看到一个好像是乌云寨子里的人直朝这儿跑来。

  “公子。”

  “翻译官”郎卫传达着来人的话语:“乌云寨主请大家即刻回去,说有急事。”

  郁容不由得皱皱眉,视线飘到那位乌云寨人身上,看其神色有些紧张的样子,不由得生出些许不好的直觉。

  遂不再犹豫。

  “如此便下山罢。”

  尽管想找的天麻没找到,但山在药材不会跑——除非不巧全被人采挖了——等有空暇,再上山寻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