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自雁洲往西琴, 八月十七一大早启程,有熟悉路途的阿难引路, 其间遭遇了雨水耽搁有五六天的功夫, 终于赶在一个月后,恰恰在周昉祯成亲前,郁容与聂昕之, 带着一队乔装成客商的郎卫,抵达了白泥山。
南地多山,尤其进了西南道,至西琴是千峰百嶂、连绵起伏的一片大山。
光是白泥山,纵横就有上百里之远。
也亏得那寨子是坐落在山之东北坡的, 说起来算是西琴与旻国交界之地,归于“三不管”的地带, 因而路途比深入西琴境内, 要近上了太多,否则山道难行,还不知得花上几个月才能找到地方。
羊肠鸟道。
郁容站在咫尺宽的山路边,往前一步是爬满苔痕的石坡。
坡下, 溪涧道道、交错穿流,南岸是长长的石埠, 妇人们踩着溪水, 分散在石埠间,一边举着棒槌捶打着衣服,一边在有说有笑, 扬着嗓门,大声聊着天。
视线上移,竹石、土木结构的屋子,大大小小,散落在山麓间。
“那便是乌云寨?”
小厮阿难忙应着声:“正是、正是。”
郁容不自觉地伸长脖子,往石坡下探头看去,腰身忽被人揽着。
“小心。”聂昕之浅声嘱咐,“山陡坡滑。”
郁容仰脸对他微微笑,转头与阿难说着话:“我们是不走错路了?怎么觉着走底下越过水涧就到了?”
阿难摇头:“从东北向进乌云寨,这条路最安全。”他说明道,“别看寨子就在两三里跟前,绕过去起码得走上十几里才能到。”
就是所谓的“望山跑死马”咯?
听阿难的说法,郁容便也定了心。
不过是十几里路,便是路不好走,得爬高上低的,以一群大男人的脚力,差不多就半个时辰左右的事。
一个月的路都赶了,不急于这一时。
说到这,郁容倏而想起往常每一回出门,乱七八糟地遭遇各种事,不免暗自庆幸,这一趟除了有几天天气实在不宜赶路,在驿路客店停驻了一小段时日,真真没遇到任何懊糟的人或事。
一路上也不是没遇到生病者。
他看到皆顺手给救治了,多是换季感冒,或者饮食不当以至肠胃不适,基本上扎个针,开上一剂药便没大碍了。
思及此,郁容不经意地弯起嘴角。
适逢秋高气爽,旅途漫长,偶尔虽觉得累,但是见识到不同的风俗民情,和旻国的好山好水,此次出行真得太舒心啦!
兴致一高,便顺手扯了一根长在斜坡土石缝间的小草,他含笑开口,问向贴着自己“黏黏糊糊”的男人:“知道这是什么草不?”
走南闯北,据说跑完了旻国内外几乎所有地方的男人,见多识广是理之当然的事。
聂昕之没甚么犹豫,答道:“苓草,俗称蕺菜。”
郁容眨眨眼,正欲张嘴出言,却听对方补充说明:“药食兼用,医家称其臭猪巢。”
“臭猪巢?扑——”
郁容破功,笑得欢快极了:“谁起的名字啊,这么有才,我之前以为叫猪鼻孔就够恶搞了。”
聂昕之眉目半垂,静静地注视着笑点极低的某人自顾自地傻乐着。
乐够了,郁容晃荡着手里的草茎:“我师父称这为鱼腥草,据说很多人拿它凉拌着吃,我尝过两口,实在不习惯这味道。”
虽说吃不惯,但也不觉得有多难闻,给这鱼腥草取名臭猪巢的,到底有多嫌弃它的气味啊?
不过他记得天朝本草类古籍中,确有不少类似“臭菜”、“臭草”的叫法……看来不少医家,都不喜欢其味。
“兄长呢,吃过没?”
聂昕之语气淡淡:“尝行军缺粮,便以苓草果腹。”
郁容闻言,心有戚戚:“真是太艰苦了。是你十几岁跟北戎打仗那时?”
聂昕之平静地“嗯”了声。
“怎么会缺粮?”
问题一出口,郁容就觉得自己这话太傻了。
聂昕之没嫌弃他傻,有问必答:“急行先锋军,引路者迷了路。”
满心正在酝酿的感慨啊心疼,一霎时化作了泡影。
郁容囧了囧,禁不住再问:“谁引路的?”
没被拖下去杖责几十大板麽?
聂昕之答着话:“骠骑大将军。”
郁容扬扬眉:“听起来很厉害啊。”
不知这迷路的大将军如今干啥去了,告老还乡没?
聂昕之应了声,简短作着说明:“赵是其父。”
“原来是……”郁容忽地张大双目,“烛隐兄他爹?你表叔?”
聂昕之颔首。
郁容默了。
想到跳脱、有时候让人一言难尽的烛隐兄,其父是这样的人,感觉好像没什么好意外的。
聂昕之评价:“骠骑大将军戎马一生,骁勇善战。”
郁容忍不住接了下一句:“就是不识途。”
聂昕之没有反驳,竟微微点了头。
好罢,人有长短,没必要大惊小怪。郁容暗道,目光不经意飘过路畔紫色小花,顺手摘了一朵,笑盈盈地送到男人跟前:“兄长辛苦了,送你一朵鲜花,以示容爱戴之情。”
聂昕之抽空一只手,接过了紫色小花,说了声:“紫菀。”
郁容故作夸张,扬起嗓门:“答对了,给聂普选手加一分。”
聂昕之没吭声了。
郁容边留意着脚下,小心走在山路间,眼珠子不安分,边兴趣盎然地打量着满山的草木。
说西南药材资源丰富,果真不假,在他眼中这漫山遍野的,全是药材。
当然了,真正珍贵稀罕的也不多,诸如野蒿、蒲公英、苍耳之类的,多是山间野地常见的药材。
也有一些是乾江两岸见不到的,西南独有的草药,比如……
郁容忽而顿步,探着身,胳膊越过一堆碎石块,摘了一朵与紫菀乍看之下略有相似,明显同属于菊科的浅色紫花。
“聂普选手,请问这又是什么花?”
“聂普选手”这一回没再不假思索,思考了少刻,道:“飞蓬。”
郁容洋洋得意地摇头:“非也……”顿了顿,改口,“不对,兄长也没说错,虽然习惯叫它灯盏细辛吧,但那是药名,植物名叫短葶飞蓬。”
聂昕之认真地听着,偶尔配合地点头附和。
郁容稍歇了口气,遂又问:“我在药局没看到过有卖灯盏细辛的,可是尚没医家拿它入药?”
聂昕之这下子没直接回答了,抬手对随扈众人作了个手势。
郁容有些懵,不知兄长这是做啥子。
一人疾步走近,恭谨地对二人施着礼。
聂昕之给年轻大夫作着介绍:“此人专司本草,容儿若有疑问或发现,皆便与其细叙。”
略感意外。
郁容静了一会儿,胸腔之间充溢着融融暖意。
兄长尽管整日不声不响的,有时候小毛病还挺多,但也真是太体贴啦。
知道他此次西南之行,最大的目的在于发掘旻朝新药材,便特意带上“专业人员”协助自个儿,明明……这家伙其实是恨不得他跟所有人划清界限、哪怕多说上几句话都会犯小心眼儿的性子。
心有感怀,不可言宣。
郁容默默在心里给“聂普选手”再加了一分,面上笑着看向专司本草的郎卫,问了名姓知晓其姓贺,便唤了声:“贺校尉,这短葶飞蓬可作药用。”
贺校尉毫无迟疑,给出回答:“医书、药典均未见记载,属下所知一众医家,也无将其入药者。”
郁容丝毫没觉奇怪,旻朝与天朝总体上相似度挺高的,如灯盏细辛这一味药,便是在天朝,有记载的药用历史也没多久。
便是暗搓搓地,在意识里打开了储物格里的药典——并非不知灯盏细辛的用途,只是怕言语之间,一不留神有些疏漏或者不精确——他对这位专司本草的校尉,温声说明:“此短葶飞蓬以全草入药,这个时节……就是夏秋之季,正适合采挖,干燥处理即可。
“其性温,味辛有微苦……”
洋洋洒洒数百字,是关于灯盏细辛的药用说明。
不是郁容突然好为人师,想表现个什么的。
兄长既是有心带上这般人才,自当人尽其用,诸多旻朝尚没发掘药用价值的药材资源,便经由他之口,告知“专业人员”,也好推动一下这个时代对药物的认知与利用,大的空话不说,至少能救下更多命不该绝的疾患罢。
贺校尉专注地听着,待年轻大夫说完了,语速极快而口齿清晰,将他适才说的一字不漏,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郁容微张大眼,惊叹道:“贺校尉的记性真好。”
他自以为记忆力算强悍,背书什么的一遍过,但距离眼前这位的水准,差得有点远。
贺校尉乍一看是个严肃的性子,被这稍微一夸,耳根子明显烧红了,语气微弱:“公子过誉了。”
郁容见他这样子,更有几分惊奇,颇感有趣,正欲张嘴再说,忽被一道低沉的男声截住了话头。
“容儿,稍事歇息。补充些粮水再继续赶路。”
郁容瞬时转移了注意力:“哎?没剩几步路了,还歇息个啥?”
聂昕之只道:“略觉燥渴腹饥。”
郁容听罢,不再有异议,连忙道:“那就休息一会儿,反正太阳落山前,能到乌云寨就可以了。”
说着便拉男人的胳膊,在附近转悠了一圈,找了个平坦的大石块坐下休憩。
喝了几口净水,咬了一块从山下买到的粑粑,吹了小半天的山风,眼看日头西斜得有些厉害,一行人拾整一番,便再度踏上了通往寨子的道路。
走过九曲十八弯,上上下下,通过一条靠山崖的栈道,顺着不平整的石路阶梯,曲折往下,在半山腰的地方,看到一条悬空的索桥,晃晃悠悠,每隔一大步才有一片破木板。
郁容默然驻足桥前,难怪阿难坚持绕这么大远的,走这一条路线。
如果这样是最安全的通道,可想走其他的路,有多惊险了。
聂昕之显然误解了他的迟疑:“莫怕,我背你过桥。”
郁容斜了他一眼:“我没怕,兄长且安心。”
虽然这晃晃悠悠的索桥看着吧,确实让人心里觉着毛毛的,但,别个人都坦然自若地走过桥,好歹他也是个男子大丈夫,怎么能胆小如龟,平白丢了颜面?
好罢,颜面事小。关键是,山风劲猛,索桥被吹得摇摇晃晃,真让兄长背着自己,郁容觉得危险性起码提高了不止一倍。
说话间,郁容鼓起劲,一步踏上木板片儿,整个人只觉悠悠荡荡。
有些可怕。
早知干脆不要面子,还是让兄长背吧。
认怂的念头一闪而过,可惜放了大话的某人,唯有暗暗咬牙,眼也不敢眨一下,一鼓作气大跨步地踩着每一片木板,幸而也就四五丈的距离,不算特别长,总归是顺畅地到达了桥的另一端。
郁容陡然心生一股慨叹,不过是参加一场婚典,搞得像唐僧西游似的,身心憔悴。
好在,好在,过了桥再往前,路一下子好走多了。
顺着缓坡向下,没多久便看到第一幢屋子了。
提着一口气的年轻大夫,到这时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到地方了。
一行陌生人,在这封闭的山寨间极为打眼,没一会儿,郁容就看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间。
说熟悉,那自带阴鸷、极具特质的脸,不正是周兄的嘛!
说陌生……
郁容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在“衣衫褴褛”、打着赤脚的青年身上上下反复游移。
周昉祯面露喜色,率性一拱手:“小郁大夫你们来了,这边请。”
“周兄。”
郁容点头唤着,心里有些小惊讶,觉得几个月不见,这人变了许多……
大概是没那么“端着”,多了一股洒意豪放?
想罢,他的目光落在对方露出的肚脐眼上……嗯,确实豪放。
然后眼睛就被一只大手遮着。
郁容黑线,压着嗓音:“兄长,在外注意点儿形象。”
这边话语未落,那头就听一声口哨在不远响起,明显带着调侃。
拿下了聂昕之的手,顺着哨声看去,一黑皮肤的小子对他龇牙笑了,眼睛眨了眨,暧昧带着丝丝调皮。
郁容莫名有些囧。
感觉……
这西琴人的彪悍尚没看出来,民风开放倒是一眼可见。
不说别的,就那露脐装,看得远离现代社会有些久了的郁容,一时之间颇是不习惯。
暗暗摇头,郁容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赶紧追上周昉祯。
没看寨子里的居民,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看热闹吗?!
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不是秋收之际麽,真不知这些人咋地这么闲,许是真的鲜少有陌生人来这儿?
不多久。
一行人,在周昉祯的引领下,来到了山寨里,占地最大的一片相连的木石屋子。
正是“山大王”的住所。
阿难的说法没夸张,这一带的寨子领导者不叫寨主,听起来就像旻朝官话的“大王”。
“这是乌云。”周昉祯给朋友介绍着“山大王”,表情看着有些僵木,“我的未婚妻。”
郁容无意识地瞪大眼,有些小惊悚:以他对周兄的了解,这家伙这般极其不自然的表现,说明其在……
害羞吧。
目光飘过“山大王”,思及男女有别,不好与之正视。
然而……
身高虽不足七尺,但莫名给人一种高大的错觉的……俊秀书生,洒然作了个礼:“在下乌从雨,久闻小郁大夫大名,今日得见,幸甚至哉!”
郁容下意识地挂起微笑脸,赶紧回了礼,是一套一套的客气话。
心情微妙至极。
话说,周兄真的没被人给哄了吗?
这位乌云大王,怎么看,从外形到气质,言行、姿态,都像是男的,看着是个书生,自有一股俊侠荡然的气概。
可惜郁容对辨认女扮男装没甚么经验,且对方是女性、更是朋友之妻,他总不好紧盯着打量,唯有将疑虑按捺下。
心里嘀咕着,郁容面上与周昉祯对话自如。
至于其他人……
随扈全部等在屋外,小厮阿难回到其主子身侧;
聂昕之跟着某大夫其后,是一贯的寡言少语,全神贯注地盯着他家容儿看,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目光舍不得分一丝给旁人。
郁容慢慢与周昉祯交流着近况,余光瞄到同样不怎么做声,安静听他俩说话的乌云。
这位山大王的作风,跟寨子里的居民十分不一样,颇有些君子如风的意味。
她的目光一直聚焦在周昉祯的身上,眼神专注,有一种特别……宠溺的感觉。
郁容当即被雷得不敢胡思乱想了囧。
周昉祯这时说:“时辰不早,我让乌云给你们安排住所。”
郁容自然不可能推辞,老实说走了一整天的山道,之前还接连不停地赶了近十天的路,大家需得好好休整个几日。
周昉祯又道:“后日便是……”话语含糊,大概又是“害羞”了,话锋一转,“往西的龙岩山,有很多名贵的药材,小郁大夫你不如在寨子上多住几日。”
郁容笑着应声,他确实有心想在白泥山多耗上一些时日,至于在不在这乌云寨借宿,一时不能确定,不过朋友的好意先心领了。
不再废话。
“山大王”倒是心细,待客十分周到,没探究一行人的真正身份,许是觉察出什么,将人安顿在距离寨子有小半里远的几间空屋子,附近没本地居民,通行却是方便,不远有山泉作水源。
正合了郁容,准确地说是聂昕之及其属下的心意。
这里清幽,树木遮挡了寨子那边探望的视线,确是能让生性警惕的众人,安心住下的好住所。
送走了周昉祯与其未婚妻,郁容转身没走出一步,看到道旁偌大的大石块,难得童心发作,踩踏上去,目光投远,能将附近三面的大部分景致收入视野。
“危险。”聂昕之不赞同的声音在底下响起。
郁容扬起笑,转头正要跟男人说什么,视线一不小心扫到了某处——
没走多远的周兄,忽就被“斯文书生”的山大王,给推倒在路边横倒的老树上。
便是极度不和谐的画面。
郁容一个猝不及防,被自个儿的口水给呛着了,咳得惊天动地,脚下紧接着一滑。
猛地是天旋地转。
吓得心脏差点跳出了嗓子眼。
郁容死死地巴在及时抱着了自己的兄长身上。
“可受惊了?”
聂昕之问着,低头在双目紧闭的年轻大夫额头亲吻着。
郁容慢慢放松下了紧绷的神经,暗道可不受惊吗,真没想到周兄竟是那般的……一言难尽。
明明长着一张邪魅酷拽的反派脸,怎会如此的……身娇体软易推倒?
“容儿?”
郁容敛起乱七八糟的脑补,仰脸冲男儿笑了笑,语气心虚略带讨好:“多亏了兄长眼明手快,否则容肯定要吃一遭苦头了。”
聂昕之默默不语。
郁容心知自己太不小心了,让这男人着实担了心,姿态不由放得更软了:“自今往后,我必将兄长的话语奉为圭臬。”
聂昕之淡淡出声:“无须如此,容儿只当保护好自己即可。”
郁容连“嗯”了好几声,跟小鸡啄米般点头点头。
聂昕之没追究,在其后背上轻拍了拍,道:“回屋歇憩。”
郁容继续应着声,特别乖顺地跟着男人进了木屋。
柴禾烧着烈火,吊罐里热汤呼噜噜地响着。
歇憩歇得一不小心睡着了的郁容,醒来就闻到一阵奇特的食物香气,光着脚踩在石板面的地上,好奇凑近正在烧火的男人。
“这在烧什么?”
“硬饭地藕山鸡汤。”聂昕之答。
郁容喃喃道:“地藕……啊,不会是牛大力吧?”
聂昕之诚实道:“不知,行军缺粮时尝以之代食。”
郁容闻言有些汗:兄长当年在军中,有吃过几回饱饭吗?
转而拿着汤勺,解开吊罐的盖子,在汤里搅了搅,捞出里头切成片状的根茎物。
“果然是牛大力,”郁容语气微喜,“在哪弄的?这玩意儿润肺止咳,补虚活络,可以拿回给官家调理身子用。”
再看“硬饭”,居然是土茯苓?脑子一转,遂也不觉惊奇了,在现代时,土茯苓与牛大力本就常用在一起炖补汤的。
聂昕之回答着他的问题:“硬饭与地藕是乌云寨送的,山鸡为我所捕获。”
郁容重新合上吊罐盖,靠着男人坐下:“明儿问问乌云寨的人,看他们愿不愿说这些东西从哪挖的,我们弄上一些带回去。”
没办法,牛大力与土茯苓都是药局没得卖的药材,便是有人发觉其能食用,目前看来,皆没用在治病方面。
偏偏这些植物,在旻国内陆、沿海是找不到踪迹的。
聂昕之只说:“尽皆遂容儿之愿。”
郁容笑道:“反正咱们这趟人手多嘛,伪装的又是商人,不多带些好用的药材回去可不白来这一遭麽!”
聂昕之微颔首。
“还有三七,药局里的品相参差不齐……”郁容继续叨叨着,“要是能找到天麻就好了,”忽地轻声“啊”了下,“忘了兄长这趟有任务,会不会耽误正事?”
聂昕之摇头:“无妨。”
郁容闻言,不由得狐疑地打量着这男人,所谓密令真不是借口吗?
聂昕之没再给他质疑的空隙,盛起了一份热汤:“尝尝。”
正感到饿了的某人,瞬时忘了怀疑,捻着汤匙,挑起一口汤,小心地喝了一口。
少刻,郁容夸赞:“非常棒,兄长你的厨艺进步了许多。”
聂昕之静默了一小会儿,忽道:“几分?”
郁容喝起了第二口汤,含糊问:“什么几分?”
“容儿白日里说给我加一分。”
差点被汤给呛到了。
郁容……不知该说什么,目光惊奇地打量某个男人,半晌失笑,一本正经道:“嗯,再加两分。”
聂昕之不作声了。
郁容扬扬眉,忍俊不禁,问:“兄长好像挺在意这个分数,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他就是嘴上跑马,随口一说,这男人咋的还计较了起来?
聂昕之回:“尝闻容儿说,满分一百。”
郁容“扑哧”笑了,歪着头想,想不出自己在什么情况下说这些……反正满嘴跑火车,又不犯交通法。
便是眼珠一转,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兄长何必计较一两分得失,本来就是满分加一分两分有啥区别。”
聂昕之复又沉默了。
不过,对这男人使了“他心通”的郁容心知,这家伙现在很高兴。
不由得摇摇头,偶尔有些搞不懂兄长的脑回路。
不想了。
喝汤、吃晚饭!
遂是数日的休整,便到了周昉祯的婚礼。
乌云寨的婚俗,在郁容看来,大概挺有少数民族的感觉……虽然不懂像哪个民族。
反正就是好一通热闹,平坦的空地上燃着巨大的篝火。
群魔乱舞……说错了,是一群人跳啊唱的。
郁容虽然不会唱跳,但是坐在一旁围观,也情不自禁地被这气氛感染了,嘴角笑意始终不消。
就是……
他目光投向今日的新人,好像真的是男嫁女娶……尽管明面上没说明。
看到周兄僵硬至极,但其实不过是“娇羞”的样子,心情顿时一言难尽。
短短数个月,周兄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变成如今这般。
郁容倒没偏见,觉得有什么不好,反倒是挺佩服周兄的不羁,但……就是克制不住觉得囧。
“容儿。”
郁容回过神,笑意盈盈地应着:“怎么了?”
“有急事,”聂昕之道,“我须得立刻离开。”
郁容愣了愣,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不由得担心:“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聂昕之默了默。
就在郁容以为他为难,想开口让其别告诉自己了,对方倏而又开口——
“誉王殿下失踪。”
郁容瞪大眼:“誉……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