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1)

圣眷正浓 楮绪风 8479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50章

  婉芙眼眸转向赵妃, 淡淡道:“赵妃娘娘可记得皇上那?夜与赵妃娘娘说的话,今日之事若是被皇上知晓,赵妃娘娘在皇上心里的位子, 只怕……”

  赵妃神?色一变, 死死咬住了下唇,皇上与自己?说过什么,这个小贱人怎会知晓!难不成?, 皇上宠爱她, 连这些事都与她说了?

  赵妃倏地看?向璟嫔,都怪璟嫔这个蠢货, 才让她又忘了皇上的警告, 这个贱人若是去皇上那告上一状……

  婉芙瞧着赵妃变来变去的脸色,轻挑了下唇。璟嫔也瞧见了赵妃变去的脸色,生怕赵妃动不?得泠嫔,拿自己?开刀泄愤。

  璟嫔攥紧了手心,扯扯唇角,“泠嫔可?真?是受宠了,竟不?把赵妃娘娘放在眼里, 赵妃娘娘不?过说句玩笑话罢了,泠嫔怎的如此当真??”

  婉芙弯唇,“嫔妾也不?过说句玩笑罢了,还请赵妃娘娘别放在心上。”

  赵妃眼眸阴冷, 这个巧言令色的小贱人!

  应嫔眼眸看?向婉芙若有所?思,遭赵妃这般羞辱,换是旁人, 再憋屈也该露出马脚。

  就说那?许答应,分明也不?得皇上几分宠爱, 不?过怀了龙裔,就敢到皇上那?告上一状。

  殊不?知,许答应告状是痛快了,白?白?惹得皇上厌烦,这告状也得有告状的手段。应嫔垂眸想着,却是一句话没为婉芙去说。

  “阿娘,熙儿要吃核桃!”小顺宁看?不?懂大人的交锋,伸着小胖手要去拿桌上的核桃。

  璟嫔眼眸一转,抱起顺宁,将小金锤交到顺宁公主手里,三岁大的孩子,正活泼好动,璟嫔握着顺宁公主的手,那?小金锤有意无意,一锤便打到了婉芙的发?髻,擦过女子的额头?,她皮肤本就白?皙娇嫩,这一锤虽不?重,还是留下一道红痕。

  婉芙立即后退了一步,捏着帕子捂住了出了血渍的额头?。

  璟嫔呀了声,“熙儿年纪小难免爱动,泠嫔可?别跟小孩子计较。”

  婉芙捏着帕子冷冷一笑,秋池气得眼睛都红了,主子做错了什么,这些人就这么作践主子!偏偏她是一个奴才,开口争辩只会让主子落人把柄,处境更加为难。

  璟嫔见婉芙脸上砸出的红痕,牵起嘴角,却是在哄着顺宁公主,“熙儿,砸这奴才,好不?好玩呀!”

  顺宁公主咯咯一笑,拍起小手,“好玩!”

  “阿娘,好看?。”

  顺宁指着婉芙的发?髻,“熙儿想要。”

  璟嫔眼眸一转,在顺宁耳边低语几句,紧接着便把人放下来,谁也没料到,小小的顺宁公主,直接向婉芙撞了过去。婉芙不?备,侧身?要躲开,却脚下一绊,磕向石阶,趔趄到了地上。臀下疼痛,眼眶中挤出生理性?的泪水。

  这后宫里就这么一个小公主,皇上偏爱,是被宠坏了,见着什么好东西都想要。顺宁撞了人,丝毫没觉不?妥。她伸手去抓婉芙鬓间的发?簪,本就不?知轻重的力度,生生将婉芙的头?发?扯得乱七八糟,散落在颊边,极为狼狈。

  顺宁拿了簪子跑回璟嫔身?边,“阿娘。”

  璟嫔摸摸她的头?,“熙儿真?厉害!”

  秋池吓得不?轻,很快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去扶婉芙,千黛瞧见主子手心磕出的淤青,登时冷下眼,主子除了对待咸福宫的江常在过分了些,一直安守本分,从不?曾做陷害之事。这些人怎就忍心,这般欺辱主子!后宫人人争着圣宠,可?是没有家世,没有龙裔,争来男子本就一时兴起的宠爱,又有何用!

  “主子,可?有哪疼?”

  倒底是三岁大的孩子,婉芙再不?备,也不?至于被撞得太狠,只是她肌肤娇嫩,手心的青紫就愈发?骇人。

  她摇摇头?,不?想叫这三人看?了笑话,拂开手臂的尘土,正欲起身?,便瞧见了走近的人影。

  璟嫔背对着外面,打量婉芙一身?的狼狈,讥诮一笑,洋洋自得,“泠嫔也太不?小心了,熙儿不?过是与泠嫔闹着玩儿,泠嫔怎的就摔了?”

  这句话甫落下,亭外传来男子漫不?经心的声音,让几人神?色一变。

  “今日是怎么了,你们几个怎的聚在一处?”

  李玄胤负手上了台阶,黑眸扫过亭中起身?福礼的嫔妃,一瞬落到跌坐在石桌旁的女子身?上。见那?人鬓发?散乱,额头?发?红破皮,一双眸子看?向他时,委屈地闪出泪光。

  李玄胤眼目顿住,倏地捏住了扳指,眉宇霎时一沉,亭中的气压降得极低,令人不?由生寒。

  陈德海顺着皇上视线看?去,见到跌在地上,妆容不?整的泠嫔时,心头?一滞,一颗心吓得差点跳出来。

  泠嫔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副模样。方才在远处看?,分明只见三位主子说话,合着这泠嫔自始至终一直在地上啊!他偷偷觑向皇上的脸色,果真?见那?脸色不?止用难看?来形容,简直沉如阴云。

  李玄胤阔步过去,站到婉芙面前,屈指抬起婉芙的下颌,这人似是被吓到了,身?子还在抖,鬓发?不?整地散乱,细白?的皮肤有一点异样的红痕,她肌肤娇嫩,即便是轻轻一点,也格外惹眼。

  那?双眸子似是不?敢看?他,很快别开,一滴泪珠就这般落到了他的手心。

  “怎么回事?”

  皇上不?让起身?,便都跪在地上,没人敢起来。

  赵妃跟了皇上多年,哪看?不?出皇上看?向那?贱人的眼神?,分明就是心疼了。这小贱人!她拧了拧帕子,沉下气,抢声回道:“皇上,是顺宁公主看?中了泠嫔发?鬓的簪子,闹着玩呢!”

  赵妃这话说得巧妙,顺宁公主手里确实握着簪子,而婉芙也确实乱了发?鬓。

  李玄胤掠一眼顺宁手里的发?簪,随之也看?到了那?只小金锤。璟嫔注意到,心口一跳,下意识用袖子掩住那?只金锤,可?惜已是迟了一步。

  李玄胤指腹轻碰着婉芙额头?的伤口,沉声发?问:“朕是缺了顺宁的吃穿用度,还是苛待了明瑟殿?何以抢一个嫔妃的簪子!”

  凡是不?傻的,都看?得出来皇上动了怒意,这般谁还敢张口说话,连陈德海都带着御前的人,哗啦啦跪下来。

  璟嫔吓得脸色发?白?,爬到皇上跟前,重重叩下,颤颤巍巍道:“熙儿还小,见到新奇的玩意儿不?免想抓上两把,是嫔妃疏忽,皇上恕罪!”

  璟嫔倒底是聪明人,在皇上跟前,一向唤顺宁公主的小字,她心知皇上宠爱小公主,不?会过多责罚,让顺宁公主去皇上跟前。

  顺宁公主自幼受父皇疼爱,人又小,不?懂大人间的古怪气氛,阴谋纷争,只乐呵呵抱住皇上的大腿,张开小手,“父皇,熙儿想父皇了,父皇抱熙儿!”

  然,李玄胤这次没像以往一样,将顺宁抱到怀里,他蹲下身?,抚了抚顺宁的发?顶,“告诉父皇,熙儿方才做了什么?”

  璟嫔大惊,脊背冒出了一层凉汗,“皇上,熙儿还小……”

  李玄胤抬眸,不?耐地睨她一眼,璟嫔吓住,倏地闭了嘴,只盼着顺宁这么大,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可?不?如她所?料。

  顺宁握在李玄胤掌心,胖乎乎的小手着拿金锤去砸李玄胤的手掌,“阿娘说,要熙儿撞倒这个奴才,簪子就是熙儿的了!”

  霎时,亭内一片死寂,连应嫔也没想到,璟嫔的心思竟如此恶毒。

  李玄胤彻底沉下了脸。

  “熙儿告诉父皇,熙儿拿金锤砸谁了?”

  顺宁听父皇发?问,小手很快指向跪着的婉芙,“熙儿砸了奴才,阿娘说她是奴才,该砸!”

  璟嫔头?未抬,已感受到了皇上的盛怒,吓得全?身?发?软,脸色苍白?如纸,连呼吸都感觉到痛苦,她泪水簌簌地流下来,“皇上,熙儿还小,不?是像她说的这样,请皇上听嫔妾一言!”

  李玄胤站起身?,对顺宁公主身?边的乳母吩咐道:“送小公主回去。”

  “皇上,熙儿离不?开嫔妾,皇上,熙儿不?能离开嫔妾一刻的!”璟嫔忽然来了力气,将顺宁公主用力抱在怀中,她实在怕,怕皇上有意支开熙儿,又该会如何罚她!

  李玄胤没有丝毫怜悯,“拉开璟嫔。”

  “不?要啊!皇上!”一时间,哭闹声,挣扎声,充斥着长亭。

  待乳母带顺宁公主走远,李玄胤才开口下旨,“璟嫔贤德有失,屡教不?改,降为才人,此后顺宁公主交由良婉仪抚养。”

  良婉仪……

  这后宫只有一位封号为良的嫔妃。

  璟嫔大惊,完全?没了方才的得意,涕泗横流,“不?要啊,皇上!熙儿还那?么小,怎么离得开嫔妾!嫔妾是她生母,除了嫔妾,还有谁真?心对待熙儿!良才人乡野出身?,怎能照顾好熙儿!”

  “嫔妾求皇上,收回成?命!”

  “嫔妾求皇上,收回成?命!”

  璟嫔额头?砰砰叩在地上,泪如断珠,苦苦哀求,哭花了精致的妆容。

  李玄胤脸色沉寒,声色俱厉,“你这般恶毒心肠,迟早教坏了熙儿!”

  恶毒?

  璟嫔微怔,颓然地倒在地上,凄凉一笑。她跟了皇上这么久,到头?来,却落个恶毒的名声!

  李玄胤转身?凉凉扫过跪在地上的三人,最后停留到赵妃身?上,“看?来,你是不?记得朕说过的话了。”

  赵妃脸色霎时一白?,“皇上,是璟嫔教唆小公主,与臣妾何干?臣妾……”

  李玄胤拂手,没耐心听下去,“赵妃言行不?端,不?知悔改,在启祥宫门前罚跪两个时辰,以思己?过!”

  “皇上!”赵妃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她是左相嫡女,出身?优渥,皇上待她素来宠爱,尊贵甚至胜于中宫皇后,何时这般折辱过她的颜面,竟让她罚跪!

  李玄胤却是一眼没再给她,他不?是不?知赵妃仗着左相的势,在后宫跋扈非常,念及以往她从未犯下大错,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来看?,他的纵容,只会让她变本加厉!

  应嫔抿住了唇,适时抚住小腹,神?情不?适,李玄胤视线看?向她,见这般,脸色愈发?得冷淡,今日之事,他不?信与应嫔无关。从前便罢了,如今,她竟如此不?懂事,在后宫妄生是非!

  李玄胤移开眼,冷声,“念及应嫔有孕,责罚三月月例,抄清心经三月。”

  应嫔一怔,却是不?如赵妃那?般惊愕含怨,低眉应下。

  处理完两人,李玄胤转身?去扶婉芙,眉峰压着,怒意未减,“起来!”

  婉芙没动,紧咬着下唇,泪珠子巴巴地掉,哭花了一张小脸,破碎凄美,看?得让人心口揪着疼。

  

  见她这副模样,李玄胤心口瞬间憋了一股子火,却依旧忍着,没当旁人的面训斥她,下颌绷紧,最后说了一遍,“给朕起来。”

  婉芙泪珠子一掉,这才慢吞吞地抚住男人的手,站起身?,酸涩着嗓子,“嫔妾失仪,皇上恕罪。”

  ……

  李玄胤将婉芙带去了銮舆,长亭中只剩下了赵妃和应嫔。赵妃没有应嫔沉得住气,死死攥紧了帕子,眼神?如刀,恨不?得剜了跟在皇上后面的女子。

  她站起身?,冷冷嘲讽,“有些人啊,有了身?孕又如何?还不?是入不?得皇上的眼。新人旧人,再回不?到当初了。”

  应嫔眼眸微冷,轻声一笑,“娘娘是在骂嫔妾?还是在拐着弯骂自己??至少嫔妾腹中有着龙裔,可?娘娘到现在……”她顿了下,愈发?喜欢看?赵妃暴跳如雷,又无可?奈何的神?情,继续道,“还是孤家寡人。”

  “贱人!”赵妃再忍不?住,朝应嫔扑过来就要动手,应嫔脸色生寒,倏地侧身?躲避,桃蕊忙过来扶住主子,应嫔未再多停留,下了长亭台阶。

  ……

  銮舆内,婉芙将发?髻拆了,柔顺的青丝垂落到肩头?,她捋了捋,松松挽成?一髻。那?张哭花了的小脸,布满泪痕,眼尾泛红,可?怜兮兮。

  李玄胤靠着椅背,看?清她脸上被金锤打出的红痕,再握住那?只摔得破皮的柔荑,脸色愈发?铁青,“蠢么!就这么让人欺负。”

  婉芙本就憋了一肚子委屈,被这么一斥,心里愈发?堵得难受,闷不?吭声地将钗环收到袖中,抬步就要下去,外面小太监不?明所?以,只能停下来。

  还没等婉芙起身?,就被李玄胤一把拉住,男人眉峰愈压愈低,“朕说错了?对付江常在那?些手段呢?被欺负成?这样,都不?知道反抗?”

  “皇上让嫔妾怎么反抗?”

  婉芙鼻尖一酸,泪水簌簌从眼眶中流下来,泪珠啪啪直烫着男人的手背,睫毛拼命颤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皇上冲着嫔妾撒气做甚?嫔妾家世不?比赵妃,又不?像璟嫔和应嫔养着龙嗣,嫔妾什么都没有。若是反抗,皇上不?仅不?会偏帮嫔妾,还会斥责嫔妾不?知礼数,以下犯上……”

  銮舆里两个主子吵架,外面陈德海简直听得心惊胆颤,也就泠嫔,敢这么跟皇上叫板。

  不?过泠嫔说得没错,光是落水那?回,泠嫔差点没了命,可?换的却是皇上对赵妃轻拿轻放,就提点了一句,还顾着赵妃的脸面,留宿在启祥宫,翌日才走。可?见,泠嫔在这后宫里,除却占着靠貌美得来的圣宠,确实没有别的优势。

  李玄胤被她说得眉心突跳,心里憋着的火愈盛,自己?是被她气昏头?了,也不?知怎的,若是换作别的嫔妃,他确实不?该发?这么大的火,但这人与旁人不?一样,他下意识想偏心于她。

  身?份低如何?没有龙裔如何?后宫里生存最要紧的,难道不?是他的宠爱?

  “行了,朕何时冲你撒气!”

  “皇上这么凶的斥责嫔妾,还说没有……”婉芙一双眼睛哭得红肿,纤瘦的身?形在他怀中一颤一颤,柔弱可?怜得像只被人弃养的小猫。

  李玄胤被她闹得没了法子,朝堂政务繁多,他去后宫不?过是为了消遣,温香软玉,让他忘记前朝琐事,安心一时。

  作为疏解,他甚少会去关切那?些嫔妃。一则,后宫女子太多,二则,他觉得没有那?个必要。高位久了,上位者总是心安理得地享受下位者的伺候奉承,从未想过如何去照顾这些人。

  这女子,忒让他闹心。

  李玄胤头?疼地压了压眉骨,淡淡吩咐外面,“去金禧阁。”

  两刻钟前,皇上正打算回乾坤宫批阅奏折。可?陈德海不?会在这个时候没有眼色地提醒。皇上是他的主子,自然主子说去哪就去哪。

  圣驾到了金禧阁,婉芙哭得眼泪都干了,李玄胤合眼假寐,一路都没再搭理她,就这么由着她哭。

  婉芙觑了男人一眼,分辨不?清,他这是厌烦了自己?,还是因为别的。但圣驾去了金禧阁,皇上也没把她赶出去,可?见并非厌弃。既然这般,又是为什么一直不?搭理自己??

  婉芙偷偷抬起眼,指尖挠了挠男人的掌心,柔柔轻声,许是因着刚哭过,带着鼻音,闷闷的,“皇上?”

  李玄胤这才掀眼看?她,回握住那?只柔荑,指腹摩挲了两下女子滑腻的手背,悠悠道:“哭够了?”

  婉芙咬住唇,怯怯地低下眼,“皇上是厌烦嫔妾了?”

  李玄胤冷嗤一声,没给她好脸色,“朕让你哭得头?疼。”

  婉芙眼神?一暗,很快扬起一张笑脸,眼眸盈盈,软乎乎地抱住男人的手臂,“嫔妾不?哭了,皇上别生嫔妾的气了。”

  不?知为何,李玄胤见她这张颇有讨好意味的笑,竟愈发?觉得堵得慌,还不?如哭让他舒心。这人做的没错,是他自己?说的不?喜欢她哭,她不?笑着来讨好自己?,还能怎样。

  李玄胤捏了捏她的脸,头?疼扶额,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别笑了,朕没生气。”

  嘴上说没生气,那?脸色,却比任何时候都难看?。

  婉芙满头?雾水,不?让她哭,也不?让她笑,那?让她怎么样?

  下了銮舆,陈德海早吩咐人去乾坤宫拿了凝脂膏,此时刚好送来,李玄胤点头?,让交给给婉芙身?边的宫人。

  金禧阁的奴才们见主子不?过是请了安,回来竟弄成?这副模样,妆发?凌乱,脸上斑点着红痕,还是坐着皇上的銮舆。若非皇上脸色沉得厉害,她们差点都以为皇上在銮舆里就与主子……

  当今是贤明之君,后宫都少进,能做出这种事荒唐风流之事,实在让人惊诧。

  ……

  入了内殿,千黛与秋池两人忙忙碌碌,为主子梳理妆容,涂抹凝脂膏。婉芙对着妆镜看?了看?自己?的脸,顺宁公主人小,大多是璟嫔握着公主的手,在拿金锤砸她。

  许是顾忌她尚且受宠,才没下死手,只是砸得发?红,不?仅疼,还丑。

  婉芙是凭着这张脸才走到今日,难以想象这一路,她竟顶着这样一张脸在跟皇上哭,怪不?得皇上没安抚一句,甚是还嫌弃她。

  婉芙皱起一张脸蛋,眼眸从妆镜上移开,瞄了眼坐在玫瑰椅上的男人,“皇上政务不?忙么?”

  千黛手心一抖,主子这是要做甚?要撵皇上走?

  李玄胤闻声一顿,摩挲着手中的杯盏,眯起眸子看?她,只见那?女子头?也未回,甚至抬起小手有意无意地,正对着他遮起脸。

  因这一动作,李玄胤心头?憋得那?股火气,说不?清为什么,莫名散去了。

  他勾勾唇,毫不?客气地拆穿,“遮什么,朕都看?一路了。”

  “嫔妾就知道皇上是嫌弃嫔妾!”婉芙故作冷肃地“哼”了声,偏人太娇,声音也娇,毫无气势。

  李玄胤拂袖起身?,抬手让千黛秋池两人出去,挑起那?人的下颌,凝脂膏呈白?色,抹在这张小脸上,青青白?白?,活像一只花了脸的猫。

  他“啧”了声,故意开口,“丑死了,朕确实嫌弃。”

  “皇上!”婉芙未经思考,“啪”的一声打掉男人的手掌,背过身?,小手将脸埋起来,“皇上今日怎的这般不?务正业,快回乾坤宫处理政务!”

  给她胆子了,敢训斥起他了。

  李玄胤掰过那?张小花脸,一手撑住妆案,将人圈在怀中,怀里的女子怔怔地眨了下眼,倏地又要伸手盖住,他将那?两只小爪子拿下去,指腹摩挲了两下女子的红唇,“朕不?能时时刻刻待在后宫护着你,有了委屈就跟朕说,朕又不?是不?帮你做主。”

  “好歹是朕亲封的泠嫔,旁人都知仗着宠妃的势头?骄横跋扈,偏你这么笨!”

  他对她的宠爱愈盛,后宫嫔妃就愈发?是她为眼中钉。今日是被他撞见,以往不?知她闷不?吭声地受过多少。

  若要顺理成?章地升位份,与赵妃平起平坐,也不?是没有法子。他目光看?向女子的小腹,微顿了下。

  婉芙并未注意到李玄胤的视线,低下眉眼,小脸乖乖蹭了蹭男人的掌心,温顺道:“皇上说的,嫔妾都明白?,只是嫔妾不?想让皇上为难。”

  “嫔妾可?以说一次两次,次数多了,皇上难免厌烦,届时就是嫔妾想哭都没处哭。”

  婉芙眼眸低下,心中想的却不?止如此。皇上宠她,早晚会知道御花园的事,就算不?知道,她也会想法子让皇上知道。何必多此一举,去御前告状,徒惹人厌烦呢?而且,若非璟嫔歹毒得教唆顺宁公主撞她,一时不?察,她也不?会这般狼狈。

  李玄胤哑声,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

  圣驾出了金禧阁。

  离了泠嫔,皇上的脸色简直沉得能滴出水。

  陈德海战战兢兢地伺候,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泠嫔位份低,宁国公府又靠不?住,在后宫无依无靠,没有子嗣,不?受人欺负才怪。明面上看?到这一回,私底下不?知还有多少。

  他明白?皇上的意思。

  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泠嫔赶快怀上龙裔,届时不?仅皇上有由头?升位份,放眼后宫里,谁还敢对泠嫔不?敬!

  但泠嫔在后宫嫔妃中,受的宠可?不?少,却迟迟未有身?孕,约莫是身?子太弱,不?宜怀孕。这般想,就愈发?觉得泠嫔实在太可?怜了些。

  若泠嫔荣宠时,还迟迟没怀上龙种,待他日失了圣宠,这日子才是难过。

  ……

  圣驾离开,婉芙不?必去揣测圣意,与皇上做戏,整个人都松快下来,懒洋洋地倚靠到引枕上,由着千黛给她敷面。

  秋池眼见着,主子那?张白?净的小脸上一点碍眼的痕迹,气不?打一出来,“实在是欺人太甚!主子好歹也有皇上宠着,她们怎么敢这样欺辱主子!”

  婉芙半挑起眼皮,笑道:“瞧把我们秋池丫头?气的,快让人与御膳房拿碗消火的凉茶,压压火气,别气坏了身?子。”

  “主子!”秋池跺跺脚,抹掉眼里的泪,“奴婢实在心疼主子,皇上降罚了璟嫔位份,对赵妃、应嫔轻拿轻放。分明是应嫔借口与主子闲谈,却坐视不?理,一句话也不?帮主子说,任由主子委屈,居心何在!”

  婉芙眸色淡下来,抱着汤婆子捂了捂手,“这些话,日后不?许再说了。皇上既然罚了人,事情便过去了。”

  秋池还欲再言,被千黛拉住了衣袖,她这才察觉主子神?色不?对,倏地跪下身?,“奴婢失言,主子恕罪。”

  “罢了,我有些累了,出去吧。”

  婉芙翻了个身?,滚到床榻里,合起了眼,良久,又轻轻掀开。

  如今璟嫔降到才人,想收拾她,轻而易举。只是赵妃背靠左相,确实难对付,至于应嫔,如今最珍爱的就是她腹中的龙种……

  ……

  皇后得知了御花园的事,眼眸微动,颇觉有趣。

  她执着小金锤,锤尖儿正对着核桃,敲开一道缝儿,剥了壳的核桃仁放到大皇子的碟中。

  “靖儿喜欢吃核桃吗?”

  大皇子摇了摇小脑袋,苦着脸道:“靖儿不?喜欢吃,但母后说靖儿要长身?子,必须要吃。”

  皇后笑了笑,“今日只吃这一个。”

  只见那?小小的人儿眼睛一亮,使劲点着头?。

  乳母进来,伺候大皇子歇晌,皇后没多留,让人去了。

  “璟嫔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皇后擦净指腹的渣滓,扶着梳柳的手站起身?。

  梳柳瞄了眼娘娘的脸色,忍不?住道:“皇上待泠嫔是否太宠爱了些,竟为了泠嫔,降了璟嫔位份,让璟嫔母女分离,还同?时责罚了赵妃和应嫔!”

  皇后坐到妆镜前,冷哼一声,“赵妃、璟嫔二人暗中做了多少蠢事,当皇上一无所?知么?皇上本就对她忍无可?忍,不?过是借着泠嫔的由头?,将人发?落罢了。”

  皇后卸了凤钗,梳柳自然地接过,又听娘娘继续道:“应嫔可?不?是什么简单心思,怎么就这么巧了,这四人撞上一块儿。”

  “应嫔只是想让人替她出口气,毕竟,这泠嫔一来,可?是抢了她宠妃的地位。谁料想,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皇后轻巧一笑。

  梳柳执起篦子,为娘娘梳发?,不?忍心疼,当年皇上待应嫔确实太好了,正因为应嫔,才害得娘娘与皇上离心,她眸色黯淡下来,“不?论?这后宫情势如何,娘娘有大皇子,比什么都好。”

  “是啊,本宫身?边养着皇上的嫡长子,本宫有什么好怕的。”皇后对着妆镜,牵了牵唇角,只是那?笑意,倒底有些凄凉。

  ……

  是夜,金禧阁卸灯。

  得知圣驾到金禧阁的信儿,千黛有些担忧,毕竟主子白?日摔了一跤,虽不?重,只是那?青紫的痕迹确实吓人。

  婉芙对此并不?介怀,皇上宠她,难不?成?她还要将这宠爱赶出去?而且女医白?日看?过,并没伤到骨头?,休养几日就能恢复如初。相比于千黛的忧心,她更怕皇上幸她时,看?到那?处青紫会心生厌恶。皇上对她的宠爱,全?在这身?皮//肉,这是她在后宫争抢的底气,必要精心护着才是。

  婉芙遮着面纱在门前迎驾。李玄胤从銮舆内下来,就见廊庑下站着的素纱女子,他挑了挑眉,负手走上前,那?人乖顺地屈膝福下身?,李玄胤淡淡道:“起来吧。”

  却是没像以往,主动伸手去扶她。

  婉芙不?满地看?了男人一眼,小脸委屈巴巴,偏男人铁石心肠,由着她跪,拂袖入了内殿。

  这般冷待,婉芙总不?能一直跪着,分明是她受了伤,也不?知皇上在气什么,只得自己?不?情不?愿地起来,进了殿。

  内殿里,李玄胤坐在玫瑰椅上,手臂支着凭几,手中握了一卷书,是庄妃前不?久忘在她这的一册方志。

  婉芙走过去,眸子一动,弯着唇依偎到李玄胤怀中,“嫔妾觉得这书写得实好,近来爱不?释手。”

  李玄胤诧异地挑眉,抚着女子的青丝,眼睇她,不?轻不?重地嗤了声,“这是你会看?的?”

  这女子最会装模作样,他可?不?信。

  婉芙在男人的腿上坐直,眸子瞪大,极为诚恳,“自然是嫔妾看?的,嫔妾最爱这些文墨书宝。”

  李玄胤是不?相信她说的话,指腹将那?脸蛋一捏,“字丑成?那?样,会是个喜欢读书的?”

  不?想皇上竟这般敏锐,她眼眸转开,颇有心虚,又怕皇上问她书中所?讲,将那?册书卷抢了过来,交到千黛手上,在李玄胤胸怀里乖巧地蹭了蹭,“嫔妾一时兴起不?行吗?皇上可?真?爱计较。”

  这人一向如此,胡搅蛮缠,不?管自己?有什么错,到最后都是旁人的。李玄胤真?不?知自己?怎会宠着这样一个女子。

  李玄胤在怀里人的臀瓣上狠狠打了一掌,听那?人吃痛的哼声,才提了提唇角。

  ……

  宫人默不?作声地退出去,陈德海守在屏风外,只听扑通一声,吓了一跳,忙不?迭进去伺候,眼前飘过一道白?影,没等他看?清,就被皇上怒斥了声,“滚出去!”

  “是是是,奴才该死,奴才这就滚!”陈德海哪敢再看?,只骂自己?是昏了头?了,竟忘了皇上与泠嫔在一处,能有什么用得到他的。幸而他滚的快,不?然是九条命都不?够活的。

  内殿里,婉芙揉着摔得发?疼的臀瓣,白?日刚受了伤,即便摔在柔软的绒毯上,还是会隐隐作痛。

  “皇上怎的不?抱好嫔妾,一点都不?怜惜嫔妾!”婉芙美眸半嗔,丝毫不?管方才是她要死要活得下来,哼哼唧唧地埋怨。

  李玄胤早知这人会倒打一耙,懒得再跟她计较,将人打横抱起来,扔到窄榻上。

  烛火明明灭灭,婉芙瘪着唇,小脸皱巴巴的,柳眉颦颦蹙起,一时呼吸绵绵。

  李玄胤抚着那?片青紫,动作渐渐温柔。

  难耐中,李玄胤又抱起她,耳边是男人低低的喑哑,“自己?塞进去。”

  婉芙不?可?思议地瞪大眸子,一张脸羞赧得几欲滴血。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拍门声,“皇上,顺宁公主在秋水榭又哭又闹,吵着要见璟才人,良婉仪哄不?住了,请皇上过去看?看?。”

  听到这声,婉芙竟然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毕竟她现在虽说是宠妃,与皇上做的那?事次数,再添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但一码归一码,她委身?已经够了,可?不?愿再去碰,遂指尖戳了戳男人的胸膛,义正言辞道:“皇上,想来顺宁公主初初离开生母也是不?适,皇上快过去看?看?吧。”

  李玄胤精锐的眸子看?穿了她的想法,扯扯唇线,没给她再思考的功夫,手掌掐住那?把细腰,按了下去。

  圣驾离开了金禧阁,已是在两刻钟后。这事儿婉芙没跟着过去,顺宁公主推得那?一下是真?的疼,她对这宠惯了的小公主没什么好印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跟着巴巴地过去,哪有自己?睡觉自在。

  她累得动也不?想动,合上了眼。

  ……

  良婉仪得知自己?晋升婉仪的时候颇为诧异,紧接着看?到跟进来那?小团子就明白?了,皇上竟将这样的烫手山芋给了她。

  听完下人的通禀,良婉仪先是惊诧,“什么?那?小美人被砸了脸?可?破相了?”不?得宫婢回话,自顾嘀咕两句,“这帮女人可?真?是恶毒,自己?生得丑,还嫉妒别人,果真?是丑人多作怪!”

  叶风听自家主子这般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忙带回话题,“主子,皇上将顺宁公主交到咱们这,可?要奴婢再多收拾一间偏殿出来?”

  良婉仪摆摆手,“不?必,小孩子初到别的宫里,难免怕生,让她身?边的乳母过来,暂且歇在我这。”

  果不?其然,白?日顺宁公主还能跟良婉仪玩一玩,到了晚上,便哭着闹着要找阿娘。良婉仪实在没了法子,才遣人去寻皇上。

  圣驾到秋水榭的时候,就听见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声,“熙儿要阿娘!熙儿要阿娘!”

  

  外面陈德海觑了觑皇上的脸色,擦了把额头?凉汗。顺宁公主才三岁大,自幼是璟才人养,这刚分开,自是不?习惯。

  内殿,就见良婉仪鬓发?散乱,衣衫狼狈,正抱着眼前小团子,一点一点给她擦去泪水,“小祖宗,别哭了!”良婉仪丝毫不?顾形象,暴躁地抓了把头?发?,故意吓唬道:“再哭,再哭我也哭给你看?!看?咱俩谁嗓门大。”

  陈德海听得差点栽了个跟头?,良婉仪这性?子,跟当初一模一样,半点没变。

  “熙儿,到父皇这儿来。”李玄胤蹲下身?,右手朝那?抽泣的团子招了招。

  听见父皇的声音,顺宁公主揉了揉哭得肿了的眼,撒腿跑过去,扑到父亲怀里,鼻涕眼泪往龙袍上擦,“呜呜……父皇,熙儿要阿娘,熙儿为什么不?能见到阿娘……呜呜……”

  李玄胤耐心地拍了拍女儿的脊背,温声道:“你阿娘犯了错,熙儿知道,犯了错就要受罚对不?对?”

  顺宁公主使劲摇了摇小脑袋,哭得打了个嗝,“父皇骗人!父皇分明是看?中了那?个奴才,才嫌弃的阿娘,是为那?个奴才,责罚的阿娘!”

  “熙儿不?喜欢那?个奴才,父皇不?要她了,熙儿求父皇不?要她了……”

  倾时,殿内的气压低了下去,连平日放肆如良婉仪,也闭紧了嘴,不?敢多说一句。这种话,小孩子是不?懂的,除非有人在背后指使挑唆,至于是谁,不?用猜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