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一更)(1 / 1)

君心燎月(重生) 白清溪 2711 汉字|0 英文 字 29天前

第三十六章 (一更)

  祁云峥站在桌前, 背着手,与平日里相比,显得有些憔悴,面色略有些苍白。

  他闻言, 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只手指微微动了动, 看起来十分平静。

  五位斋长站在东厢房中,面色各异, 皆是沉默, 祁云峥面色未变,可江眠月却注意到, 他眼中似乎有略微的意外之色。

  太巧了, 着实是太巧了。

  江眠月听到这个消息, 下意识的看向裴晏卿,心中不由得觉得有些奇怪, 昨日顾惜之才去的公主别院,今日就出了这样的事, 顾惜之这……难道是为了躲公主?

  祁云峥缓缓掀起眼皮,扫了江眠月一眼。

  “他在举业斋?”祁云峥问。

  “回禀祭酒大人, 正是。”裴晏卿皱眉严肃道,“刘大夫已经去替他医治, 我们离开时, 刘大夫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恐怕近日是难以离开国子监。”

  祁云峥手指微微虚握成拳, 眼眸低垂, 细细思忖片刻, 并没有问顾惜之是如何摔的、怎么摔的,只开口道,“裴晏卿,你近日多照顾他些。”

  “是。”裴晏卿立刻抱拳领命。

  “临近皇上寿宁节,诸位斋长要叮嘱诸位监生,特别是被公主选中的监生,万事小心,不要再出现类似的情况。”祁云峥声音微凉,带着几分警告,“公主殿下耐心有限,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容忍的。”

  “是。”五位斋长齐齐应声,裴晏卿眼眸略有些闪烁,面色也有些发白。

  祁云峥的视线自然便落在了裴晏卿的身上。

  一看他平日里便极少做违心之事,一件小事,便如此慌张,果然是过于身正……第一次做这欺上瞒下的事情,便露了怯。

  祁云峥眯了眯眼,却见裴晏卿咽了口唾沫,缓缓调整片刻,面色渐渐恢复如常。

  “祭酒大人,学生有事单独禀报。”裴晏卿道。

  江眠月转头看向他,似乎猜到了什么。

  “其他人都退下吧。”祁云峥道。

  江眠月便与其他几位斋长一同出了东厢房门,可她心中不安,总有些担忧,更何况她手中还拿着那算表要给裴晏卿。

  “眠眠,你不走吗?”尹楚楚见她脚步停下,疑惑问道。

  “我还有些事,你先回去吧楚楚。”江眠月道,她还想等一等裴晏卿。

  “好吧。”尹楚楚狐疑的看了江眠月一眼,转身离开此地。

  此时,东厢房内,祁云峥与裴晏卿面面相觑,裴晏卿朝着祁云峥皱眉行礼,“祭酒大人,有一事,学生要坦白。”

  祁云峥静静看着他,睫毛动了动,“嗯。”

  “顾惜之顾斋长,今日是故意摔下去的。”裴晏卿说到此,面上还是露出些许不忍,“他是为了躲避公主,自己从高处一脚垮了下去,才会有如此境地。”

  “此时你知他知,为何要坦白。”祁云峥冷冷看着他。

  “祭酒大人昨日教诲,学生铭记在心,此时若是不告诉您,便是欺上瞒下,非君子之行,也给您添了麻烦。”裴晏卿抬眸看向祁云峥,眼眸中充满了真诚与平和,“且顾惜之委托学生,演那梁山伯一角,请祭酒大人准许。”

  “先斩后奏,便是君子之行?”祁云峥眯眼看着他,原本冷淡眼眸中陡然凌厉,语气也显得有些严厉,“你二人商量好了再告知于我,便是君子之行?裴晏卿,你好大的胆子。”

  “祭酒大人恕罪!”裴晏卿垂眸,站在那儿,却并不走动,只开口道,“顾斋长与学生,都知道此事并非儿戏,学生愿一力承担后果。”

  “此事与本与你无关。”祁云峥缓缓上前一步,又上前一步,裴晏卿的背后冒出了冷汗,祁云峥平日里温和儒雅,是令人尊敬的长辈,而如今他浑身压迫感十足,明明面容还与平日里完全相同,气势上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他顾惜之自己摔了腿,你为何要承担后果。”

  “学生……”裴晏卿一时间卡壳,他眼神微动,似乎也在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学生,是为了……”裴晏卿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且不说那戏本的角色全由公主殿下亲自挑选,上一个自荐的梁山伯,如今在举业斋瘫卧不起。”祁云峥看着裴晏卿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语调渐渐缓和,“此事需从长计议,不是你们二人商量好的那么简单,明白?”

  “学生知错!”裴晏卿额间冒出些冷汗来,“请祭酒大人处罚。”

  “你一向来都不错,此次罚你,这几日好好照顾顾惜之,顺便禁足,若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举业斋。”祁云峥道。

  “是,祭酒大人。”裴晏卿低头道。

  领罚以后,裴晏卿神情凝重地走出了门,一抬头,却见江眠月站在不远处的槐树下,双手握着那竹书算表,正在百无聊赖的用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圈,似乎在等人。

  刚好一阵秋末的凉风吹过,吹得她头上的绸带飘飞,地上落叶凌乱,她百无聊赖地抬起头,却正好与裴晏卿四目相对。

  “裴斋长。”江眠月顿时露出笑来。

  裴晏卿一愣,看着她的身影,心中那棵小芽儿顿时肆意地长出了蔓藤来,攀附着他的心脏缓缓蔓延长大。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快步上前,“江监生怎么在此处。”

  “等你呢,你忘了,今日要交换。”江眠月笑着看他,见他面色不佳,不由得疑惑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算表这几日先不用给我,你留着用。”裴晏卿面上缓缓恢复了些血色,淡淡笑了笑,“我被祭酒大人罚禁足了。”

  “怎会如此?”江眠月皱眉看向东厢房,这个瞬间,东厢房的窗户方向似乎有人影一闪而过,看不清晰。

  她忽然想起这个角度会被东厢房的方向看见,赶紧道,“裴斋长,我们边走边说吧。”

  “好。”裴晏卿点了点头,自然跟在了她的身侧稍稍往后一些的地方,与她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敬一亭东厢房内,祁云峥倚在窗边,眼眸沉沉,面色森冷。

  好一个君子。

  江眠月回到广业堂的时候,头晕得更厉害了。

  脑子里装满了事情和工课,依旧在不停的想事情,身体却像是有些跟不上,没有什么力气。

  “眠眠,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兰钰见她在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下,面白如纸,不禁有些担忧起来,“要不要我陪你回去休息?”

  “不必。”江眠月单手撑着脑袋,咬牙道,“就是有些晕,坐会儿就好了。”

  坐在位置上,江眠月手中拿着笔,却一个字也没写,只想着刚刚裴晏卿说的话。

  他虽然什么也没说,江眠月却能猜到一部分。

  祁云峥虽然上辈子凶恶,这辈子却有个祭酒的模样,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罚人……顾惜之摔断腿,为何裴晏卿却仿佛看到了似的,是偶然?他与祁云峥说起此事的时候面色颇不自然,这样行事磊落之人,不善于撒谎,当然不自然。

  没有那么多的偶然,顾惜之摔断腿也不可能是偶然,极有可能顾惜之拜托裴晏卿替他传话。

  江眠月皱眉,裴晏卿帮忙传话便罢了,为何要单独留下,又受了处罚?难道他将顾惜之摔伤的事情,也一并坦白,并揽在自己身上了?

  她心中一动,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在想什么?”兰钰戳了戳她的胳膊,“墨汁滴在纸上了。”

  “啊。”江眠月低头,赶紧将面前的纸挪开。

  江眠月坐下上课以后,头晕的感觉稍稍好了一些,但是九章算术课开始以后,她又开始头疼起来。

  什么意思?

  江眠月痛苦的托着腮,听着助教在台上说的内容,脑袋嗡嗡作响。

  好不容易熬到日落时,诸位监生刚好结束今日的课业,江眠月却听闻外头传来一阵阵喧闹的声音,隐隐的,似乎听到一声,“和乐公主驾到!”

  江眠月一凛,果然来了……

  虽然和乐公主会来,在江眠月的意料之中,可是她却没想到,公主居然来的如此之快,连一日都不能等,即便正是黄昏,也要赶来。

  “快快快,广业堂斋长,带所有男监生去彝伦堂。”

  有其他堂的监生过来传话。

  “好。”江眠月立刻开始集结所有人,期间,她着实有些头晕,硬是咬牙忍着,总算用最快的速度带着人赶到。

  彝伦堂如今满是人,只不过全都是男监生,各堂的男监生几乎都在此处,除了顾惜之、裴晏卿和陆迁,几乎所有男子都在此处,连国子监的诸位助教博士,包括祁云峥在内,全都齐聚一堂。

  公主正有些恼怒的与祁云峥说着什么,祁云峥面色淡淡,虽礼貌克制,却有些淡淡的敷衍之色。

  江眠月将人带到后,便找了个角落,靠在墙边喘气。

  她觉得很不妙。

  熟悉的感觉一阵阵的侵袭而来,她头疼欲裂,小腹也开始隐隐作痛。

  遭了,怎么在这个时候……

  进了国子监以后,她日日忙碌,心思全放在别的事情上,却忘了自己每个月都有一次劫难,她懊悔不迭,早知如此,今日便该如兰钰所说,呆在勤耘斋。

  她无力的喘息,双手捂着小腹,躲在角落里,缓缓蹲下,争取不让其他人发现自己。

  来不及了。

  江眠月看着面前满是男子的彝伦堂,欲哭无泪。

  这下该如何是好。

  远处,祁云峥目光扫过面前诸位监生,却没有看到那个刚刚面色苍白东奔西跑的身影。

  她去哪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