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 / 1)

君心燎月(重生) 白清溪 2843 汉字|3 英文 字 29天前

第三十五章

  见裴晏卿不吭声也不敢动, 祁云峥缓缓垂眸,面色冷淡,“进来。”

  “是,祭酒大人。”裴晏卿拿着食盒上前, 他见祁云峥衣着单薄, 领口有些低, 露出了精致的锁骨,一看便容易着凉。

  他唯恐外头的凉风吹着祁云峥, 进门之后便立刻关上了房门, 然后小心翼翼问道,“祭酒大人, 需要将窗子也关上吗?”

  “关吧。”祁云峥语气淡淡。

  裴晏卿将窗子也关好了, 便拿着药来到祁云峥跟前, 将依旧温热的药放在他的手边。

  这一放,他的目光却顺便落在祁云峥的手掌上。他的手掌似乎被什么东西划伤, 又被清水洗过,虽然有些地方还在浅浅的冒出血迹, 却能清晰看出那伤口极深,有些可怖。

  裴晏卿眸光一动, 有些不解这伤口是何处而来,但他也不敢问, 只将药放下, 轻声问道,“祭酒大人,还有什么需要学生做的?”

  “将那边的药酒和细布拿来。”祁云峥单手端起药, 喝了一口。

  裴晏卿立刻去拿了, 利索的将东西放在他的手边。

  祁云峥静静端详着他。

  沉稳, 明事理,助人,沉得住气,不卑不亢,长相也是上佳。

  祁云峥缓缓开口,“‘彼之理是,我之理非,我让之;彼之理非,我之理是,我容之。(1)’为何意。”

  裴晏卿一愣,细思片刻,道,“他人若有理而我无理,我便该让着他;他人无理而我有理,我则要容忍他。”

  “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2)。”祁云峥又道。

  “对别人不能求全责备,对自己要严格约束。”裴晏卿回应。

  “裴监生之见,这两句可有道理。”

  “回禀祭酒大人,这两句甚是有理,学生当以律己为先,严格约束自己。”裴晏卿低头抱拳,“多谢祭酒大人教诲。”

  “不错。”祁云峥淡淡看着他,“身为斋长,当以学会忍让,君子动而是为天下道,(3)是为对你的期盼。”

  “是,祭酒大人!”裴晏卿眼眸微亮,“学生定不负祭酒大人期望。”

  祁云峥浅浅一笑,“今日多谢你,回吧。”

  “是,祭酒大人。”

  江眠月一直在医舍等着裴晏卿,顺便帮裴晏卿照看那位染了风寒的同窗,那位无辜的同窗被王大夫诊过脉后,扎了两针,却猛然间晕倒在地,顾惜之赶忙和江眠月一起,将他也扶上了一旁的床榻,顾惜之累得一头的冷汗。

  “造孽啊。”顾惜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感叹道。

  “刘大夫人呢?”江眠月问。

  “我刚刚问过,今日她刚好回家探亲去了,往常都是住在国子监的,若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可以去找她,今日例外。”顾惜之解释道。

  “好吧。”江眠月无奈,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今日这几位也算是撞上了好日子。

  不久后,裴晏卿回来了,他拎着食盒和空碗来到江眠月面前,率先道,“多谢你帮忙照顾这位同窗。”

  “你可别谢我了。”江眠月愧疚不已,“你的同窗刚刚被王大夫扎了针,现在已经晕过去了。”

  “什么?今日是王大夫?”裴晏卿才想起这档子事儿,面色蓦然变了,喃喃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这不怪你,江监生。”

  “那现在如何是好?”江眠月问。

  “我稍稍懂一些治疗风寒的方子,一会儿去替他煎些药。”裴晏卿说到此处,注意到江眠月有些惊愕又有些意外的目光,不由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些简单常用的方子,做不得数的。”

  “那也很厉害。”江眠月笑着说,“今日多谢你了,对了,祭酒大人他身子如何了?”

  “祭酒大人喝了药已经好了许多,正在房中看书。”裴晏卿据实回答。

  “他没说什么吧?”江眠月问。

  “问了些工课方面的问题,其他的没有多问。”裴晏卿道。

  “这种时候了还问工课?”江眠月觉得有些离谱,不过想到祁云峥平日里那一本正经的模样,似乎又觉得没有什么意外之处。

  “江监生,你如今这样子……还是先照顾照顾自己吧。”裴晏卿声音中带着些温和的笑意,“现在诸位监生已经去学堂了,你这样不会有太多人看见,赶紧回去吧。”

  江眠月低下头,这才想起自己的衣着打扮和身上的血迹,与这国子监有些格格不入,她面色一红,道,“你提醒的是。”

  裴晏卿见她面色染上浅浅的红,一身女子装扮不说绝色,也着实是惊艳非常,绝对是万里挑一的美人,他心中缓缓一颤,心中仿佛有个小芽儿被施以露水灌溉,缓缓的冒出叶子来。

  江眠月离开后,顾惜之意味深长的看了裴晏卿一眼,裴晏卿发觉他的目光,耳根微红,不动声色的坐在同窗身边,用温水拧了帕子放在那病人的额头上。

  “江监生是个很好的姑娘。”顾惜之忽然开口道。

  裴晏卿微微一愣,看向顾惜之,浅浅一笑,“是啊,太过耀眼。”

  “此次去公主别院,和乐公主想让我们在皇上的寿宁节上演一出戏本。”顾惜之看了裴晏卿一眼,意有所指。

  都是聪明人,裴晏卿知道他后续有些话要说,便接过他的话茬,“什么话本?”

  “梁祝。”顾惜之缓缓道,“江监生被公主亲自点名为祝英台,今日她身穿女子衣饰,便是公主殿下给的。”

  裴晏卿垂眸,给同窗额头上的帕子细致地翻了个面,半打趣道,“顾斋长不会是……”

  “没错。”顾惜之道,“我便要饰演那梁山伯一角。”

  “该说恭喜吗?”裴晏卿感觉到他的不情愿。

  “不该。”顾惜之苦笑了笑,“你应当明白我的苦衷,公主并非好相与的,她如今盯上我,区区监生,没有丝毫办法,如今我还未卒业,还未有官职,她拿捏我轻而易举,这是我的顾虑。”

  “顾斋长的意思是……”裴晏卿仿佛猜到了他想说的,眼眸动了动,有些动摇之色。

  “你若是愿意做这梁山伯,我有法子。”顾惜之看着他的眼睛,“你若是不愿,我便不扯你下这浑水了。”

  耽误了大半天的时间,江眠月回到勤耘斋五号厢房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

  她疲惫的换上干净衣裳,将那沾染了血迹的衣裳洗了。

  那血迹比一般布料上的衣裳更加难洗一些,江眠月怕弄坏了衣裳,又不敢用力,只小心翼翼的用皂轻轻地擦拭,耗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祁云峥的血清洗干净,等衣裳洗完,天也黑了。

  祁云峥难缠,连带着血也难缠,江眠月累得腰酸背痛,扑倒在床上休息,刚躺下,便听到外头传来了兰钰和尹楚楚的说话声。

  “今天的九章算术好难啊,人为什么要学算术啊!”兰钰哀嚎着,“以后为官难道还要用到方田法吗?”

  “当然。”尹楚楚的声音略显无情,“且不说日后为官,在国子监读书时,也时常有历练,便要用到此法去丈量田地,各处都要用到,一定要掌握才是,不然以后有的是麻烦。”

  “啊……”兰钰欲哭无泪。

  江眠月躺在床上,原本已经要困得睡着了,如今听到她们二人的话,僵硬着坐起身子,心中生出一股绝望。

  这么重要的课,她居然错过了!

  门被兰钰打开,江眠月看着来人愣神。

  兰钰见江眠月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自己,吓了一跳,“眠眠,你怎么了?一脸被糟蹋了的模样!”

  江眠月闻言,睫毛一颤。

  尹楚楚一掌拍在兰钰的肩膀上,“你又偷偷看那小人书!”

  兰钰悄悄吐了吐舌头,上前关切问,“听闻其他堂的监生下午便去上课了,你怎么没回来啊,发生什么事?姐……大公主没有为难你吧,我听说她要你们演戏本?”

  江眠月点了点头,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部分,省去了祁云峥中香的那一段。

  “祝英台!哇!”兰钰十分兴奋,“你这么好看,到时候一定极为瞩目,谁是梁山伯啊?”

  “顾惜之。”江眠月的心思全在那九章算术上,“不说这个了,今日的笔记你们有吗?借我看看。”

  这日晚上,江眠月挑灯夜战,与尹楚楚一块奋战到子时,这才昏昏入睡。

  兴许是太累,江眠月沉沉睡去,一夜无梦,只临清醒时梦到自己站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之中,用一根小小的尺,要量数万亩田地。

  她喘着气坐起身,顿觉晕头转向,头脑发胀。

  “你还好吗?”尹楚楚跟她一到前往敬一亭时,在路上便发觉江眠月有些没精神,“要是身子不舒服,便回去歇息,你近日太累了,就没见你睡过几个好觉。”

  “无妨,我要去上课的。”江眠月摇了摇头,坚持道,“今日又有九章算术,我一定不能再错过了。”

  尹楚楚皱眉看了她一眼,“别硬撑。”

  “嗯。”江眠月拍了拍脸颊,勉力打起精神来。

  今日,六位斋长只剩下五位,却没见到顾惜之,其他几人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顾惜之时常有事忙碌无法前来,见不到也属正常,只有裴晏卿低垂眼眸,一反常态,也没有跟其他几人打招呼。

  过了片刻,敬一亭东厢房门开,祁云峥静静的扫视他们几人,随口问,“顾惜之呢?”

  “回禀祭酒大人。”开口的是裴晏卿,他蹙眉,声音严肃,“顾斋长今日清晨摔断了腿,刚送去医舍。”

  江眠月惊愕地睁大了眼,其他几人也都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作者有话说:

  梁山伯1.0版本时代结束,即将开启2.0时代。

  (1)彼之理是,我之理非,我让之;彼之理非,我之理是,我容之。出自《格言联璧·接物类》

  (2)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出自《尚书·伊训》

  (3)君子动而是为天下道。出自《中庸》,原文,君子动而是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是为天下则。“ 君子的举止能世世代代成为天下的先导,行为能世世代代成为天下的法度,语言能世世代代成为天下的准则。”

  这三句简而言之,就是祁云峥对裴晏卿的PUA组合拳。

  宝贝们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