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知宜
周围声音好像霎时间都安静了下来, 沈知宜似乎闻到了刚才的香水百合气息，她思绪忍不住的乱飞，猜测是不是因为抱着花的时候不小心有花粉擦到了身上, 还是怎么回事。
又或许那花是擦到自己身上，还是宋砚南身上。
宋砚南表情很认真, 不太像开玩笑的意思，说完后也只是继续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她。
手掌心冰淇淋有些化开，冰冰凉凉的贴着肌肤，她在昏黄路灯的长椅下, 忽然间鬼使神差的开口,
“宋医生, 你是也喜欢我吗？”
宋砚南目光落在她脸上, 没有马上开口, 只微微抬了下眉, 若有所思,
“或许是？”
他又将问题抛回来。
沈知宜抿唇, 神色定定的看他两秒，乌润黑眸睁圆, 难得的有些可爱，
“那……我……”
宋砚南低眸看着她的表情, 不着痕迹的抿了下唇，忽然笑了, 打断她,
“算了, ”
他唇角勾了下, 看着手里的甜筒, 微微垂眸, 语气不咸不淡开口，
“太容易到手似乎会显得我很随便。”
沈知宜微微怔了怔，一下子梗住。
宋砚南低头又咬了一口冰淇淋，微挑眉毛，重新看着她，“只能麻烦沈小姐再追追了。”
沈知宜：“……”
——
古董店有一批新的字画到了，沈知宜周日一大早就去了店里。
徐和出门跟古董商那边去交涉了，店里只有沈知宜和周周两个人在。
一起清点了一下最新到的那批字画，上午的事情也基本完成的差不多了。
这会儿店里没有客人，沈知宜去二楼抱了一支上回在古玩街淘的花瓶下来，打算把尘土刷干净。
周周也帮不上忙，就在一边刷着手机，时不时跟她念叨着几句有的没的八卦，
“啧，顾姿竟然出车祸了，难怪好些时候没有看到她了。”
沈知宜对顾姿这个名字有点印象，闻言在擦拭花瓶的手顿了下，脸上神情未变。
周周刷着手机，嘴里不停：“老板娘，你平时看娱乐新闻吗？”
沈知宜摇摇头：“我不太关注那些。”
“好吧，”周周耸耸肩，“原本还想跟你说点八卦的，”
沈知宜笑了下，把花瓶放好：“你关不关注和你说不说又没有关系。”
“也对，”周周眼睛亮了下来了点兴致，“老板娘你还记不记得顾姿？”
沈知宜点点头，之前电影租借绿枝斋的事情持续了不少时间，周周平常嘴边也经常念叨，她不记得才奇怪。
周周手机里这会儿正放着顾姿的采访视频，沈知宜端着花瓶，听着这声音，总觉得有些熟悉，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周周看完视频，神秘兮兮凑近沈知宜：“老板娘我跟你说，顾姿前段时间出车祸了，不知道是谁在医院拍到她，有人说顾姿是未婚先孕，她这才不得已出来澄清是出车祸了。”
“是吗？”沈知宜兴致不高，应了周周一句也没说别的。
周周清楚她的性格，也不指望沈知宜怎么回应，继续说着自己知道的八卦。
“有人吗？”
周周说到精彩的地方，就被门外一道声音打断，她愣住，一下子忘记自己说到哪里了，下意识往外看去，正好看见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的短发女人站在不远处。
周周一眼认出是顾姿的经纪人，之前经常在粉丝机场照上见过。
她摸摸鼻子，脸红了下，心里有些心虚，毕竟刚才还在说人家的八卦。
沈知宜察觉到周周的异样，放下花瓶，侧身往门口位置看过去。
赵芳进门，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眼古董店，又落到沈知宜身上，视线有些冷傲，直接递出一张名片，
“赵芳，顾姿经纪人。”
她目光顿了下，落在沈知宜身上，
“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娘？”
周周看见人就猜到几分来意，想到最近一连一个多月的骚扰忍不住有些烦躁，
“你们怎么还来，早说了我们不租。”
赵芳根本懒得看她，只目光盯着沈知宜，视线在触及她脸庞都一瞬间，闪过一丝职业性的惊艳，但很快压下去，
“老板娘，我也不想打扰你，但你的店确实不错，我们家顾姿喜欢得紧，价格上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你可以开个价，并且我们保证不会碰你店里的东西。”
“而且，”赵芳顿了下，再看向沈知宜的时候，目光里多了几分责怪和不识好歹，“要不是因为来找你，我们顾姿也不会出车祸。”
周周在旁边睁大眼睛，有些震惊，随之而来的就是生气，忍不住侧身上前想要讲理：“你这人——”
她话还没说完，沈知宜就抬手摁住她的胳膊，腕骨上的佛珠随着她的动作滚进衣袖里，肤色白得晃眼。
“很感谢顾小姐的喜欢。”沈知宜抬眸，脸色未变，漆黑瞳仁里没有太多情绪，只语气清冷：“但是我的答案还是那一个，绿枝斋不对外征用。”
“你……”赵芳皱眉。
沈知宜语气不变：“如果你要买东西，我很欢迎，如果没有别的事，请离开，今天我们不营业。”
赵芳话被堵住，脸色青红交替，有些难看，但是又不能做什么，咬咬牙，看着沈知宜，冷笑一声：“行，希望老板娘不会后悔。”
沈知宜笑了笑，脸上客气又冷淡。
赵芳甩了下包，踩着高跟鞋，气冲冲转身离开。
确定人走远了，周周才开口：“她们也太过分了吧？怎么还道德绑架？顾姿自己不注意不去找司机来怪你？”
周周越说越气，都有些口不择言了：“活该她被车撞，心眼怎么这么坏！”
“周周，”沈知宜声音高了一些，眉心蹙了下，有些严肃的看着她摇摇头，“不可以这么说。”
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诅咒一个人。
周周也是心直口快，很快就反应过来：“抱歉老板娘，我就是有点气。”
沈知宜摇摇头，余光瞥见周周亮屏的手机，上面还停留在顾姿的采访视频上，她目光顿了下，终于反应过来刚才为什么会觉得声音熟悉。
这不就是宋砚南的追求者吗？
沈知宜突然想起，那天宋砚南好像还同意了顾姿的好友申请。
她垂眸，视线落在腕骨上的珠串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午跟宋家那边约了见面，沈知宜和周周交代了几句，就拿着包出门去了。
和宋时琛约好的餐厅不是很远，打车半个小时就到了。
她到的时候宋时琛也已经到了。
这家餐厅是附近很有名的一家新中式餐厅，进门报了宋时琛的名字，穿着旗袍的侍者领着她进屋。
宋时琛似乎早就到了，进门的时候他正低头刚打完电话，一抬眸对上沈知宜的视线，很明显的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尴尬。
沈知宜面不改色，进屋落座。
宋时琛坐在她对面，身上穿着黑色西装，领结打得很规整，架着副金丝边眼镜，单从外貌看来带着点不太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沉稳。
“你来了，”宋时琛目光复杂，带着淡淡的歉疚。
沈知宜弯了弯唇，平和客气的笑容带着淡淡的疏离。
两个人单独面对面落座似乎有些尴尬，宋砚南轻咳了一声，“我给你点了一壶甜茶，还是你小时候的口味，我让服务员加蜂蜜了。”
沈知宜小时候极为嗜甜，吃什么都要加蜂蜜，就连喝茶也得往里头添点。
“不用，”沈知宜摇摇头，倒了一杯茶壶里的乌龙茶，淡道，“我现在不太喝这种了。”
宋时琛怔了下，点点头，表情微涩，身侧的手有些无措，似乎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沈知宜。
包厢里安静得过了头，宋时琛打量着沈知宜，视线克制，并不会让人感到冒犯。
沈知宜今天穿了件烟青色的旗袍，一头乌发披在脑后，露出来的一小节腕骨白到发光，青檀佛珠搭在其间，衬得她的手越发纤细，也带着几分羸弱感。
宋时琛掌心握了握，鼓起勇气，“小宜，我和雅雅的事，是我对不住你。”
沈知宜抬眸，平静的看着宋时琛。
她的视线很淡，没有预想的责怪和难过，又或者其他情绪。
宋时琛到嘴边的话顿了下，想了想又继续开口：“我不想伤害你的，雅雅也是，是我没守住自己的心，先爱上了别人，但是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想伤害你的。”
沈知宜眉心蹙了下，眸子里有些困惑。
宋时琛下意识以为她这个反应是在难受，语速快了几分：“小宜，你要怎么骂我或者什么补偿都可以，这件事是我的错，不管你想怎么样我都接受，但是我希望你能成全我们，即使我们就这样听错长辈的建议在一起了，我们往后的婚姻也不会幸福的。”
他一口气说完，喝了一大口茶，已经等着沈知宜的责问或者谩骂。
“宋先生，”沈知宜一直等他说完才开口，黑眸平静，语气淡定：“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并不喜欢你。”
沈知宜声音不大，但是格外清晰。
宋时琛愣住。
沈知宜眸光温和：“如果你说的是小时候的事情，那可能是我没有及时表达清楚，对于这桩婚事，我也是不想要的，对你，我也没有任何期待和想法，你跟雅雅，我也一直是祝福的心态。”
“你……”
宋时琛话梗在喉头，他设想过沈知宜无数的反应，甚至已经想好怎么跟沈知宜道歉，怎么补偿她，但是万万没想到，沈知宜会这么平淡的说，
她不喜欢他。
宋时琛惊疑不定的看着沈知宜，眼神有些复杂和怀疑：“你说的是真的吗？”
不是为了面子骗他的？
但是这个想法一出，宋时琛就否定了，沈知宜不是这样的人。
沈知宜看着他，淡淡嗯了一声：“既然我们都对对方没有意思，这桩婚事就此作罢，等你小叔来了我会好好说清楚的。”
沈知宜是真的不喜欢他，也真的不喜欢这桩婚事。
宋时琛在心里这么想着，怔怔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沈知宜。
过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没想到事情可以这么轻松的解决。
“谢谢你。”宋时琛看着沈知宜，茫然又认真的开口。
沈知宜摇摇头：“不用，我也是在帮我自己。”
宋时琛沉默了下来，心里微涩，有些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在沈黎雅还没出现，沈知宜还没被沈家人送离帝都的时候，他也是想象过自己长大以后娶她的场景，也幻想过陶陶成为自己的新娘子。
但……
宋时琛叹了一口气，低头抿了抿苦涩的茶水，没有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宋时琛看了眼时间，有些疑惑宋砚南怎么还没来。
他看了眼沈知宜：“你等等我，我出去打个电话。”
沈知宜点点头，宋时琛出去，拨通了宋砚南的电话。
那头向了好一会儿才接通，宋时琛立刻开口：“小叔叔你到哪里了！怎么还没来！”
这边宋砚南刚把车停下，医院临时有个小手术，耽误了一会儿时间，他才赶过来这边。
宋时琛声音咋呼，
“小叔你赶紧的，陶陶和我都等好久了，就差你了！”
宋砚南关上车门，手机举远了点，冷声道，
“马上到。”
停车的地方在餐厅马路对面。
宋砚南站在红路灯路口，等时间过去，抬腿往马路对面过去。
车辆来回穿梭，他视线冷淡扫过，忽然间目光顿住。
街道对面位置，一家花店正开在街角的转角口。
透明橱窗里各种花簇拥在一起，白玫瑰开得明艳，宋砚南眼神恍了一下，突然想到沈知宜第一次送给他的花。
那个花是不是就是在这里买的？
宋砚南站在红路灯下，看着橱窗里的花，直到耳边宋时琛的声音再次响起，才将思绪拉回，
“小叔？你在听吗？”宋时琛有些着急，“你是不是还没出发？”
宋砚南蹙眉，握着手机，语气冷淡，“到门口了。”
“好，那你来了直接来春水堂包厢，赶紧的啊。”
宋砚南嗯了一声，那边并没有挂断电话，还在继续絮叨，
“小叔，我刚才跟陶陶已经商量过了，她挺善解人意的，我们两其实对对方都没有意思，这桩婚事要不您帮我去给太爷爷那边说说，就这样算了吧？”
宋砚南面无表情，冷漠道，
“长辈说的话，我没资格插手。”
宋时琛哀求，“小叔，我求你了，你要是肯好好说，爷爷肯定同意啊，这封建糟粕的联姻，都什么年代了啊。”
宋砚南没理会，直接把手机拿开。
门口有侍者等着，看见宋砚南来了，恭敬的开口叫了一声三爷，带着宋砚南进去，一路穿过长长的走廊，最后停在包厢门口。
上方的春水堂三个字用正楷书写，宋砚南抬手，刚准备敲门，忽的视线瞬间顿住。
微敞开一侧的包厢里面，一袭烟青色旗袍，正靠着窗户坐着的人，再熟悉不过。
宋砚南看了人两秒，抿唇，往后退了一步，再次抬头。
春水堂三个字确认无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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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侍者不解的看他，张嘴想说话，宋砚南抬手，目光锋冷止住，示意人离开。
侍者了然，悄声转身。
宋砚南站定在门口，背着身一步步往后退，视线却始终落在屋内人身上。
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沈知宜的侧脸，她靠着窗，斜斜落进来的几缕光将她一边的脸衬得更加莹白，她正在低头看手机，似乎是看到什么有趣的，嘴角抿起一个很浅的弧度，跟每一次她笑着叫他“宋医生”时毫无差别。
电话还没挂断，宋砚南重新拿起手机，开口，声音比以往冷了几分：“沈家那位小姐，叫什么名字。”
在此之前，他只记得老爷子经常提起，小名叫陶陶。
宋时琛没多想，大大咧咧开口：“叫沈知宜啊？哎？小叔叔你不知道吗？”
宋砚南攥着手机的手紧了几分，目光直直的看着里面的沈知宜。
她抬眸，端起面前的茶轻啜了口，手腕上的佛珠随着动作往下垂。
沈知宜，沈知宜。
他怎么没有想到呢。
小时候拽着他衣角说谢谢的，跟后来陪着他在长椅坐了一整天的，都是她。
宋砚南喉结动了下，一动不动看着包厢内的人，语气平静地对着那头的人开口：“我医院有点事来不了了。”
宋时琛：“？？？”
宋时琛震惊，声音都高了几分：“不是，小叔叔你不是已经来了吗？而且你不来怎么和太爷爷交差？”
宋砚南视线移开，转身往另一侧走，语气平静，
“封建恶俗，不用在意。”
“啊？”宋时琛愣住，刚才他在电话里求了半天，他不还一言不发吗？这会儿就封建恶俗了？
“不是，小叔，你什么意思？刚才你不还说这事你做不了主吗，怎么现在忽然……”
宋时琛还在絮叨不停。
宋砚南已经走到餐厅门口，抬眸目光平静看着斜对角的花店，声音平静开口，
“是吗？”
他语气冷静，缓慢又笃定地说，
“总之这桩婚事，我帮你推了。”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修了修删减了点字数，感觉这样更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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