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你是何人?”
说话之人的表情倏然凝固,短暂的慌乱后选择先发制人,厉声质问道?。
苏源轻拢宽袖起身,拱手见礼:“在下是新上任的通判,苏源。”
“咕咚——”
吞咽声清晰入耳,正是来自那官员身侧两人。
苏源面色沉着:“不知几位大人如何称呼?”
位于正中的中年官员乜了眼苏源,心里没底。
苏源到底听没听到他说的那些话?
若是没听到,那就两相无?事,只?作什么都?没发生。
若是听到了,苏源却装着不露声色,其心机城府不可?小觑。
思及此,中年官员随意一拱手:“我?与苏大人同为通判,王何。”
另两人明显是攀附王何的,王何说完便争先恐后地自我?介绍。
“下官训导赵非。”
“下官通判知事张易之?。”
苏源逐个问候,开门见山道?:“苏某今日来此是为了见知府大人一面,不曾想知府大人不在府衙,故在此等候。”
场面话谁不会说。
纵使听到王何那番言论,苏源也不会当场翻脸。
谁让他如今的人设是被帝王厌弃,发配到外?地为官的守旧派呢。
比起忠坚耿直的革新派,守旧派行事更显圆滑,称之?为左右逢源也不为过。
苏源时刻铭记自个儿的人设,绝不会在执行任务期间崩人设。
王何听苏源说明来意,眼神微闪,含糊道?:“知府大人外?出有事,很快就能?回来。”
又?话锋一转:“苏大人初入府衙,我?等有失远迎,不若明日元华楼一聚,也算是为苏大人接风洗尘。”
苏源来得太过突然,他们甚至都?没得到消息。
王何也是仗着身边都?是自己人,才会肆无?忌惮地评判苏源。
不论对方是否听到,他只?希望苏源识相一点。
毕竟真要对上?,苏源绝对讨不到好。
王何抛下台阶,苏源顺坡下驴:“苏某不胜荣幸,只?是苏某的家?人正在外?等候,不知王大人是否知晓苏某的住处,也好让他们有个归处。”
王何还真知道?。
一个月前,靖朝官场出现一批小规模官职调动?。
上?一任通判属从五品,恰好在调职范围,被调到另一府城出任同知。
之?后半个月不到,他们又?收到消息,陛下安排新科状元补上?前任通判的空缺。
通判的住处是由?府衙安排,吴立身就将此事交由?王何,王何直接把上?任通判的住处拨给了苏源。
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还能?让苏源欠他个人情,王何爽快应下:“我?这?就派人领他们过去。”
苏源:“劳烦王大人。”
因着背后道?人是非的小插曲,王何此时不太想面对苏源,随意找个借口,带着两个跟班离开。
苏源乐得清闲,从容落座,继续等待。
在花厅等了半个多时辰,吴立身总算姗姗归来。
吴立身与林璋差不多年纪,只?是不如林璋生得正派,肤色偏黑,一双吊眼平添阴鸷,不论看谁都?有些阴恻恻的。
“本官着实没想到苏大人这?么快就到了,不然今日定会设下宴席,为苏大人接风洗尘。”
不愧是一窝蛇鼠,连说话的方式都?差不离。
苏源颇为诧异地说:“方才下官遇到王大人,王大人已先大人一步,与下官约定明日元华楼一聚。”
吴立身眼神一暗,笑容淡去三?分。
苏源看在眼里,继续说:“不若大人明日一同前往,就当是接风宴了。”
“那就这?么定了。”
吴立身虽不满王何越过他直接宴请苏源,但他们到底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宜将情绪摊开在敌我?未明的苏源面前。
苏源又?追问道?:“敢问大人,下官何时可?以来府衙上?值?”
一个通判,还是从京城来的,吴立身可?不打算将重要事务交给他。
吴立身沉吟片刻:“苏大人一路舟车劳顿,不若休息两日,待接风宴过后再?来上?值如何?”
也给他们抹除或转移某些东西的时间。
显而易见的,纵使苏源几乎是被弘明帝驱逐于此,吴立身也不信任他。
这?安排正合苏源意,不假思索便应了:“那下官便先回去了,明日接风宴上?再?正式见过诸位大人。”
吴立身脸上?挂着虚伪的笑:“甚好。”
苏源拱手:“下官告辞。”
循着记忆走出府衙,在路过守门衙役时,之?前得罪苏源的衙役笑得狗腿又?讨好:“大人这?是要走了?大人一路走好!”
苏源嘴角轻抽,阔步走到马车前:“老?夫人已经去住处了?”
陈正帮着撩起车帘:“奴才已经和老?夫人他们回去一趟了,摸清路老?夫人就让奴才过来等您。”
苏源颔首,弯腰钻进马车:“回去吧。”
陈正一甩鞭子:“好嘞!”
......
苏源作为通判的住处离府衙颇有一段距离,驾车需要一刻钟。
车辙轱辘,在一座二?进院子门口停下。
苏源推门而入,第一感觉就是逼仄。
许是住惯了三?进院子,乍一搬进二?进院子,感觉手脚都?施展不开。
果真环境是最容易改变一个人的,苏源心下唏嘘。
以前在杨河镇的点心铺子后院住了好些年都?没嫌小,换个地方住了不过几个月,对住所的要求就变得苛刻不少。
苏慧兰从正屋出来,先是从上?到下打量苏源:“怎么样,可?见到你那些同僚了?”
“我?只?见了知府和另三?人,总体来说......”苏源斟酌词汇,斟酌失败,只?摇了摇头,“至于剩下的那些人,明晚接风宴才能?见到。”
苏慧兰深知源哥儿的机敏谨慎,也没再?多说,将苏源的屋子指给他:“东西我?都?让陈大送去你屋里了,回头自己收拾了。”
苏源应好,就要往屋里去,又?被他娘叫住。
“饭快要做好了,歇会再?收拾,也不急于一时。”
今早急着赶路,早饭只?吃了几口干粮,草草对付了,中午依旧是干粮。
眼下傍晚将至,苏慧兰就让卢氏和陈圆早些准备晚饭。
苏源看了眼厨房,果真有饭菜的香味隐隐飘出:“好。”
等待的时间里,苏源想到苏慧兰在如意火锅的事业,难免心生歉意。
经过苏慧兰的不懈努力,这?些日子以来点心的销量很是不错。
现在随他离开京城,点心事业再?次终结,让苏源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琢磨着当前的形势,苏源大致规划了个时间:“最多三?个月,到时候我?在松江府盘个铺子,交由?您负责。”
“娘无?所谓。”苏慧兰表情再?真诚不过,笑眯眯地说,“没事看看书,做做针线活,也能?和左邻右舍说话谈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眼下不宜太过张扬,也只?能?如此了。
正欲再?说,陈圆从厨房冒出头:“老?夫人,公子,晚饭好了。”
母子二?人结束谈话,饭后苏源回屋收拾行李,苏慧兰也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主仆六人各自忙碌着,直到戌时堪堪停下。
原本堆满行李,杂乱无?章的卧房变得井然有条,苏源将浸着抹布的浑水倒掉,打来热水洗澡。
洗去一身尘埃与疲惫,苏源稍歇片刻,带着笔墨纸砚进了自习室。
虽说任务要紧,学习亦不可?松懈。
只?有不断汲取知识,才不至于落后他人。
再?者,练字使人静心凝神,苏源眼下的情况再?适合不过。
练了数张大字,又?放声朗读了几篇文章,而后又?逐字逐句地掰碎揉开,提笔在段落旁写下个人见解。
整个流程下来,总计两个半时辰。
苏源也没再?继续,出去后倒头就睡。
翌日酉时初,苏源乘马车前往元华楼。
一路上?,大半时间苏源都?在观察街道?两旁的店铺摊位。
大多数的生意都?很不错,宾客盈门,足以看出松江府百姓的购买力,以及他们腰包的充实程度。
再?看专卖官盐的盐铺,宾客寥寥无?几,门可?罗雀。
今日天气甚好,光线明朗,叫苏源轻而易举地看清盐铺内的景象。
掌柜坐在柜台后,撑着脑袋打瞌睡,伙计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的同时似乎还不忘往嘴里丢些零嘴。
从上?至下,没一个真正负责的人。
苏源眸光微深,将这?一幕记在心底。
“公子,元华楼到了。”
苏源应了声,收回手跳下马车。
刚迈出一步,身后传来一阵极具节奏的马蹄声。
听动?静,似乎还不止一匹马。
“驾!”
神气十足的轻喝声传入耳中,清越明亮。
白马疾行而过,带起一阵风,并未惊扰行人。
两匹马一前一后,从苏源身前掠过。
苏源不经意间侧头,恰好前头那匹马的主人扭头与同伴说话。
露出大半张侧脸,昳丽灼目。
火光电石间,苏源掩在袖中的手骤然收紧。
目光下落,那张脸的主人身着靛蓝色劲装,乌发高束,显得恣意又?张扬。
“公子?”
见苏源愣愣站在原地,陈正担心误了时辰,出言唤道?。
苏源回神,以拳抵唇轻咳一声:“你不必在此等候,一个时辰后再?过来就行。”
陈正应声,驾车离去。
苏源行至元华楼前,再?往右边看去。
长街宽敞,一眼望不到尽头,自然也看不到白马的踪迹。
苏源淡然收回目光,踏入元华楼。
没走两步,就有一男子上?前,语带问询:“您可?是苏大人?”
苏源看他的衣着,确定是衙役:“正是苏某。”
男子一手往前,示意道?:“知府大人明小的在此等候,等苏大人您来了就领您上?去。”
苏源道?一声“有劳”,沿着楼梯来到二?楼。
“知府大人已经在里面了。”
苏源推门而入,坐在上?位的吴立身眯着眼:“苏大人来迟了。”
脚下有一瞬迟滞,苏源阔步上?前,在吴立身左手边的位置落座。
分明未到约定时间,面对隐晦的指责,苏源面露歉色:“实在对不住,下官路上?耽搁了。”
“原来如此。”王何一脸恍然地点头,拿起酒壶亲自给苏源斟酒,“既然苏大人来迟了,不若自罚三?杯,咱们便不再?计较。”
王何是吴立身第一狗腿子,他一发话,立时有不少官员附和。
“是啊是啊,苏大人您可?不知道?,我?们都?在这?等了小半个时辰。”
“知府大人宽厚,不介意苏大人迟来,但苏大人总得有个表示不是。”
“没错,苏大人自罚三?杯!三?杯即可?!”魏同知拍着手喊道?,难掩兴奋。
苏源凝视着与杯口齐平的透明酒液,笑意不改:“三?杯又?有何难,苏某自罚便是。”
一众官员当即拍手叫好。
“苏大人好气魄!”
雅间内,十数道?视线齐刷刷落在苏源身上?。
他们虎视眈眈,亮出锋利的爪尖,一度试探苏源的底线。
苏源低垂眼眸,好叫他人看不清眼底的暗潮汹涌。
长指端起酒杯,酒液轻晃,有些许洒落在虎口处,触感微凉。
苏源一言不发,只?仰起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高度烈酒从口腔流入喉管,再?一路滑入胃里。
所经之?处好似被烈火灼烧,带起一阵痉挛。
捏着酒杯的力道?加重,手背青筋绽起。
王何一眨不眨地瞅着苏源,看他将酒喝得一滴不剩,露出满意的笑:“好!”
“还有两杯,苏大人可?得坚持住。”
“瞧我?这?记性,苏大人酒量如何?”
问话之?人是魏同知,苏源拿过酒壶,继续斟酒:“苏某酒量不佳,但三?杯还是不成问题的。”
魏同知和王何对视一眼,扬声称赞:“苏大人乃真男儿!”
苏源扯唇,五脏六腑内火烧火燎,没搭理?对方,斟满酒后再?度一口闷。
辛辣加倍。
饶是苏源极力克制,诸人也还是从他的面部微表情中发现端倪。
看起来很不好受呢。
吴立身见状,借酒杯挡住嘴角的弧度。
新官上?任,总得吃点苦头才能?学乖。
此为第一苦。
若此后再?不安分,他多得是调.教人的法子,任苏源有八百个心眼子,也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此刻,第二?杯下肚。
苏源清隽的脸上?飘出两抹醺红,眉宇间折痕深刻,显然被这?壶酒刺激得不轻。
王何一巴掌拍上?苏源的肩膀:“还有最后一杯,苏大人可?不能?轻言放弃。”
苏源唇线平直,半晌憋出一个“嗯”字。
继续倒酒,酒液与杯口齐平。
一饮而尽,下颌骨紧绷到极致。
叫好声此起彼伏,雅间内的气氛被拉高到最高点。
纵使有官员看不过眼,也不敢站出来为苏源说话。
谁让府衙是吴立身的一言堂,得罪了知府,他们的官途可?就到头了。
“三?杯喝完,苏大人咱们日后可?就是同僚了。”吴立身说出进雅间以来的第二?句话,“若有不明之?处,尽管来找本官,王通判和两位同知也是可?以的。”
苏源:“下官在此谢过大人。”
紧接着又?是在座官员的自我?介绍。
苏源目光一一划过,把他们的脸记在心里,并将他们归类。
在场共十二?人,与吴立身关系亲密的有八人,剩下四人明显有意降低存在感,一副明哲保身的架势。
“好了。”吴立身一声令下,喧闹声顿歇,“今日是本官特意为苏大人准备的接风宴,苏大人可?得敞开肚皮,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咱们不醉不归。”
两个大口,听得苏源眉心直跳。
不妥。
实在不妥。
有损文人风范。
苏源右手执筷,慢吞吞地想着。
耳畔是官员们热络的交谈声,苏源作为新人,左手同知右手知府,压根都?说不上?话,只?埋头苦吃。
大家?都?交了份子钱,元华楼的酒席又?是出了名的贵,不吃回本可?惜了。
然后,吴立身就眼睁睁看着苏源的筷子快要挥出残影,一阵风卷残云,一盘凉菜就被他一扫而空。
吴立身:“......”
苏源这?副吃相,搞得他食欲全无?,面皮微沉地坐在那里。
众人将苏源和吴立身的举动?看在眼里,魏同知在桌底下用胳膊肘捅苏源,提醒他注意吃相。
谁料苏源一扭头:“魏大人,你为何捅我??”
魏同知无?语凝噎,不想说话。
除去一开始看苏源自罚三?杯,之?后席间的气氛格外?诡异。
“啪——”
一声脆响,大家?不约而同朝苏源看去。
只?见苏源啪叽丢了筷子,忽然衣袖掩面,双肩颤抖。
吴立身被苏源扔筷子的动?作戳个正着,刚到手的大虾就这?么掉到了地上?。
正要发怒,又?被苏源的哽咽打断:“知府大人,我?真是太惨了!”
吴立身胡须一抖。
“我?不过说了几句实话,怎么就被外?放了呢?”
“京官多滋润啊,天子脚下,享不尽的好处,陛下为何要将我?打发到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来?”
诸人:“......”
何时松江府也成了鸟不拉.屎的地儿?
吴立身面有愠色,看苏源的眼神也带上?不喜。
松江府由?他管辖,这?几年都?培养出感情,如何能?接受苏源的诋毁。
刚要呵斥,冷不丁就被苏源握住了手。
“知府大人,您一定是懂我?的,对不对?”
吴立身嘴角抽搐。
注意到苏源飘忽的双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敢情他是喝醉了!
还说自己酒量不错,结果三?杯就把自己放倒了。
陛下真是老?糊涂了,这?么个口无?遮拦的人也能?当状元。
苏源丢开吴立身的手,转而抓住魏同知的双肩,拼命摇晃,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魏同知试图挣扎,挣扎不开。
“王大人你知道?吗,陛下曾赐荔枝给我?,你尝过荔枝吗?白生生,水润润,比三?岁娃娃的脸蛋都?要嫩!”
魏同知:“......”什么见鬼的比喻。
“我?当时就想,一定要好好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苏源说着,丢开魏同知,直接越过吴立身抓住王何,表情痛苦,“魏大人,我?心里苦啊!”
王何:“苏大人你睁开眼看清楚,我?是王何。”
苏源不听,睁着一双醉醺醺的眼,胡言乱语:“魏大人你可?知道?,当那板子落在我?身上?,我?的心已经死了。”
他一手捂着胸口,吸了吸鼻子,给在座各位恶心得不轻。
苏源怕不是缺心眼儿吧?!
即便是喝醉酒了,他们也不会做出这?么没头没脑的事。
苏源对大家?看异类的眼神仿若不觉,拿袖子抹眼泪,铿锵有力地宣布:“我?苏源今儿就把话放在这?,新政弊端甚多,不可?行!”
说完打了个悠长的嗝,撒开王何的手,一脑袋磕在桌上?,发出“咣”的声音。
伴随着苏源的消停,雅间内寂若死灰。
他们都?知道?六元及第的新科状元被外?放的原因,无?外?乎戳了陛下的痛处,惹得陛下一怒之?下将其逐出京城。
得到消息时他们就在想,苏源他是没长脑子吗,竟然当着陛下的面说这?些自寻死路的话。
想不到苏源到了地方上?也还是管不住嘴,上?下两片嘴唇一张一合,说出的话把人雷得不轻。
吴立身陷入沉思。
苏源这?种傻不愣登的,是怎么连中六元的?
阅卷官眼瞎了不成,让这?种蠢货成为案首。
眼皮和额角青筋疯狂跳动?,他是想试探苏源,结局却在他意料之?外?。
回想苏源的放肆之?言,每个字都?重重戳着他的神经。
“既然苏大人已经醉了,王大人你就负责将他送回去吧。”
上?峰之?名不可?违,王何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手背上?仍残余着苏源抓握的痕迹,他清了下嗓子:“苏大人醒醒,我?送你回去。”
苏源不答,呼吸绵长且安稳。
王何:“......苏大人!”
这?回苏源倒是应了。
他竖起右手,高声道?:“不可?行!”
言毕胳膊垂落,再?没了动?静。
吴立身现在不想再?看到苏源,又?点了个人:“魏大人,辛苦你和王大人跑一趟,把苏大人送回去。”
之?前那三?杯烈酒,不只?是在折磨苏源,也是在折磨他们。
于苏源而言是身体攻击,对他们则是精神层面的沉重一击。
直到现在吴立身脑袋里都?在不断回荡着那几句话,宛若魔音入耳。
魏同知摇了苏源好几下,总算把人给弄醒:“苏大人别睡了,咱们回去。”
苏源一脸迷茫:“回哪去?京城吗?”
王何:“是,你随我?走吧。”
苏源腾地站起身,带倒屁股底下的凳子,砰地砸到吴立身脚背上?。
偏生始作俑者对这?毫不知情:“快快快,咱们回京城去。”
好容易把苏源弄走,谢同知小声询问:“大人,苏源那边还要盯着吗?”
吴立身脸色黑如锅底,咬牙切齿:“盯!”
他倒要看看,苏源到底是人是鬼!
魏、王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苏源送回家?,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他们一走,苏源就从床上?爬起来,坐在书桌前一阵龙飞凤舞。
将信纸叠成最小方块状,放到后门第三?块砖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