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窥破
李氏望着珑月那张俏丽的面庞, 总觉得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之感。
心中想着这是哪家的姑娘,生的这般的好容貌......
许是李氏眸光太过直白,珑月察觉到了她的视线。
珑月不是头一回瞧见旁人如此直落打量她的眼神。
这本也怪不得旁人, 珑月知晓自己生的貌美,许多第一次见自己的人都喜欢暗戳戳打量来着。
珑月早已习惯这些, 也没觉得有受到冒犯之意, 她便没再理会这眸光,将这座殿中四处都逛过一遍。
珑月对神佛没什么敬畏之心, 来此却知晓其中的规矩。
殿中安静清幽,依稀几位女眷都在虔诚跪拜, 她便也整理着裙摆, 跪坐去了李氏一旁竹篾蒲团上。
珑月仰头,好奇打量着四处。
殿内诸多尊菩萨, 天王殿正中供奉着一尊高约三尺通体黄金的弥勒菩萨, 两旁另外供奉四尊形态各异的菩萨。
像菩萨, 又有两尊怒目低垂,神情狰狞。
莫不是罗刹?佛庙中供奉恶魔?
珑月很是心惊,微微瞪大眸子,小声倒吸一口凉气。
她忽的听一旁拜佛的女人温柔内敛的声线,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
“姑娘切莫惊扰, 这侧中四尊乃是四大天王。左手第一尊起, 乃是东方持国天王,南方增长天王, 西方广目天王, 北方多闻天王, 皆是佛寺中常供奉的菩萨罢了。”
李氏温和与她解惑, 声音温柔而坚定, 如这佛殿内给人沉静心安的感觉一般。
珑月注意到眼前这位夫人穿戴素雅,虽算不得年轻,奈何面相生的十分好看,慈祥带笑,脸皮也是罕见的白皙干净。
李氏笑起来时眼角浮现些许细纹,但那种岁月沉淀的韵味,反倒使得她看起来格外亲切秀丽。
第一眼印象,珑月便十分喜欢这位漂亮温柔的夫人。
珑月听罢惊喜起来,“夫人懂得真是多,我看来是少见多怪了。”
李氏也浅笑起来,“多来几趟自然就懂了。”
她那双清明的美眸又不禁落于珑月面上,李氏含蓄笑起:“这是姑娘第一次来大相国寺不成?”
珑月点点头,她虽跪坐着,却并不老实,一会儿便要换一个姿势,想必心思全然不再其中。
“我以前很少来寺庙,不是很懂这些......”珑月两眼灼灼的望着殿中长案上摆放的香炉和贡品,她改跪坐为禅坐,这般倒是能安静了些。
“姑娘莫不是京中人士不成?”
京中人,自小到大旁处不敢说,这大相国寺总归是少不了跑的。
这话算是问的有几分出格,若是旁人珑月不一定会回答,偏偏此人珑月生不出讨厌来。
珑月点头,乌发上别着的粉红珠瓒随着轻摇,“是啊,我不是京中人士,我家祖上是朔州的,我是才来京城的。”
李氏有些惊讶道:“姑娘竟是朔州人氏?这可真是半分看不出来。”
珑月听了有些羞赧,朔州处于北地,朔州人身量较之上京人,高壮了几分,拂冬便是一个典型的朔州姑娘。
显然这位夫人是觉得她身量不高?
珑月有些害羞,她为自己挽尊找补,说:“我是实打实的朔州人呢,我身量其实也不低,大约是因为我如今是坐着的,就显得有几分矮。我阿兄可高了......”
珑月将自己腰板挺直,让自己看起来勉强高了些。
李氏眉眼中都为小姑娘的话显现出几分笑意来,“姑娘若是常来这佛寺,莫说是这四尊天王,便是那宝光殿里摆放着的四百多尊罗汉相,定也一个个也能辨认。”
珑月听了眼中升起了钦佩来,她忽的想起一事,侧头问起李氏:“夫人如此熟悉这佛法,那可会解签文?”
李氏今日也不知如何,总想着与这孩子多说几句话,她谦让道:“不敢说精通,却也有几分熟能生巧。”
珑月一听,当即从袖兜里将那个签文拿了出来,递给一旁的李氏,她笑的满脸狡黠。
“我刚得了一个签文,夫人能否帮我看一看?”
李氏接过那被攥了许久甚至有些发热的签文一看,诧异不已。
“姑娘这、这是子息签文?”
莫怪李氏震惊,实在是这姑娘生的如此好看,瞧着年岁也小,头发梳的还是未婚娘子的鬟髻。
如何也该是来求姻缘来的才是。
怎么直接绕过了姻缘,来求子息来了?
珑月见她如此吃惊,瞧着一圈附近没有人,这才朝着李氏说:“夫人切莫告诉旁人呀,这是我趁着那大师为我兄长解签时去偷偷筛的。你说是不是叫人恼火?母亲今日偏偏要带着兄长来算姻缘子息,兄长不愿意来算,可我却是愿意来的!结果不愿意的被母亲逼着去算,我也想去算一算的,偏偏旁人都说没嫁人的小娘子不能推算子息,都不准我去算——”
珑月拉长了腔调,一听便是万分的不满意,她眉毛蹙着,满脸不能理解,“兄长也没成婚,他能卜算我却不能?这究竟是何道理?!”
李氏听了这通话,头一回回过头反思起自己这些年的认知。
以往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被这小姑娘一说,竟觉得她说的很有几分道理。
李氏半眯起眼睛望着殿外的日光,比起方才的明亮刺眼,如今倒是有几分暗了,她和善道:“兴许众人觉得未婚女子谈及子嗣,有几分避讳罢了。”
珑月却不理解这些的,她只觉得奇怪,既然都是未婚,那还分郎君与娘子?
娘子谈起这个就避讳,郎君就不避讳了?
这又是何道理?
珑月实在是想不明白,便不提这个,只得意至极的挑眉,道:“是以,方才我便也偷偷给自己掷了一签,这有什么?大不了就不要他们和尚解签便是。”
李氏被这番童言童语的模样惹得有几分震惊,转眼却又想笑,她强力才忍住了。
她拿着帕子轻压着唇角,不禁心中暗道,这是谁家的姑娘,养成了这般胆大妄为的个性?
跑去偷偷筛了子息签文?
她常年吃斋念佛确是精通经文,这日又拒绝不了眼前小姑娘的要求,心中朝中佛祖菩萨默念了一声勿怪,便看起那支签文来——
那支约莫五寸长的竹制签文,上用隶书寥寥刻着几字。
言:中签亥宫,冠带临官。
李氏见状,浅笑道:“一共一百二十求子签文,这签文可是上上签,姑娘你是好福气。”
珑月听罢,自然欢喜。
她眉目间泛着与李氏如出一辙的浅笑,精致的桃唇扬起,“是何等好福气?”
对着未婚娘子,说起日后子嗣来到底是有几分不妥的。
李氏只含糊道:“签文上言,你有天作良缘,日后得显贵三子。”
这签文上道是天作良缘,必然是夫妻美满感情和睦的,又有三子女膝下做乐,想必这位小姑娘日后一生,顺嘴美满。
竟然叫李氏有几分艳羡起来。
李氏正同这位姑娘讲解着,忽的听这位姑娘小声嘟囔道:“才只三个孩子么?”
话里是说不出的嫌弃,似乎是嫌弃少。
李氏思及己身,不由地感慨道:“三个倒也不少了,这签文没合八字,未必做的准。”
珑月却十分不知半分害羞,“想必是做不得准的,我可喜欢小孩儿了,我想要有很多孩子呢,至少......”
她浓密的睫羽颤了颤,这回还并不知生小孩儿是多么不容易,只以为成了婚送子娘娘就会挨家挨户的发。
那当然是越多越好。
小姑娘便胡乱道,“要有八个,不,十个!这样多才好玩儿呢。”
李氏听了笑的肚子都有些疼,她眉眼中泛起多年不见的真诚笑意,“哈哈,你这憨傻的姑娘呀!”
“这可不是想有几个便能有几个的!”
***
屋外一庭风露,内厅帘笼半卷。
禅房正中立着一尊半尺高鎏金香炉,升腾袅绕着如云似雾的檀香。
薄烟弥散,内室清香。
禅房之内,一室古朴清简,只一炕榻一案几,一香炉。
满面白须面目和蔼的了空大师,与燕王,晋陵长公主对面盘膝而坐。
晋陵长公主入大相国寺,特意脱去往日的绫罗锦衣,只着深褐绀衣,乌发作垂髻,上素净不着一物。
至于郗珣,来此倒是同往日无异。
他一身玄青袍衫挺拓的衬在身上,气质内敛,眉眼淡漠。
晋陵长公主知晓她们母子二人间的冷淡情分,倒也不多做强求,这日郗珣能依着她的话前来大相国寺,她已是难得满意。
这日前来是为儿子的子息一事,晋陵长公主纵然往日性子清冷,今日也生出几分着急。
她连方才小童沏的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只迫切想追问方才儿子抽出的那根签文。
奈何了空大师年纪已高,行动缓慢,便是晋陵长公主心中再是急迫,也不好再三催促这位得道高僧。
了空大师不急不缓,早早叫郗珣筛了签,却放于一侧,半日都没看。
反倒是招待这二位贵客来喝茶清谈。
郗珣对此自是漫不经心,他敛目,与了空大师二者无言相对饮茶,若非晋陵长公主在一旁焦躁的神情,只怕二人能喝上一日。
最终,了空大师缓缓放下茶水,朝晋陵长公主和蔼笑道:“贵主不饮茶水?可是喝不惯此茶?”
晋陵长公主道:“他不肯成婚没有一儿半女,这世上哪个做母亲的不着急!?”
郗珣面色不变,眉眼柔和道:“叫母亲操劳了,此事却是急不来。”
晋陵长公主面色更加难看,她金枝玉叶自然是不会动口骂人,只不去看那叫自己心烦的孩子,继续去追问了空大师,“大师倒是先给解那签文,不知我儿方才抽中的那签文,究竟是何意?本宫如今不强求我儿姻缘,只想问问我儿子息一事。”
了空大师闻言淡淡一笑,见这位贵主确实心急,便不再卖关子,他却是未看那签文,只将郗珣面上观摩一番。
“贵主莫急,王爷有尚好姻缘。”
晋陵长公主听闻,身子都不由得坐直了几分,“既然有尚好姻缘,这姻缘何时到?”
了空大师一副仙风道骨,抚须而笑:“姻缘已至。”
晋陵长公主面上起了迟疑,她不好当面说她不信,只得退了一步,问:“那子息上......”
了空大师含笑,缓缓指沾茶水,往桌案上落下一个字。
——
珑月与李氏二人年岁少说也差了二十来岁,却奇怪的紧,二人第一次见面便有许多话聊。
这般一聊便是许久功夫,久到拂冬过来寻她来了。
拂冬终于逮到了珑月,她十分没好气,“姑娘,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主子已经算完了,问起您来,见您不见了,要发火了呢!”
珑月才不怵,只是有几分担忧晋陵长公主那边,她只好起身同李氏告辞。
珑月说来也不算小,在大梁她这个年纪的娘子也有嫁人了的。可约莫是脸显得稚嫩,叫李氏总担忧起她来。
仿佛珑月这一走,就该在这处寺院里迷路一般。
李氏提醒她道:“天色暗沉,估摸着要下雨......”
珑月笑着说:“夫人放心,丫鬟带了伞的。”
空着手而来的拂冬有些尴尬了:......
等珑月与拂冬走出了殿,拂冬小声嘟囔:“方才那位夫人好生奇怪。”
珑月问:“有什么可奇怪的?”
拂冬也说不上来,只道是,“与您瞧着像是很熟一般......”
珑月并不把当成一件大事,她把玩着那个签文,了空大师接待郗珣的禅房便离此不远。
她延着长廊往西走,走到一排竹树尽头便也到了。
珑月见到兄长立在抱厦处同晋陵长公主说话,一瞧便知兄长根本没生气。
自己又是拂冬这个家伙吓唬到了——
*
此趟晋陵长公主来的心满意足,她本就痴迷佛道,来大相国寺自然不会轻巧离去,打算去后山小住几日,继续烧香拜佛。
郗珣与珑月二人不信佛,自然不会待在此处。
临走前晋陵长公主看了一眼站去郗珣身后的珑月。
小姑娘身板小,如今站在兄长身后几乎瞧不见人影。
晋陵长公主待她很是和蔼,问过几句便也匆匆离去。
珑月见晋陵长公主走远了,这才仰头偷偷地看兄长,浓密的睫羽似两把扇子,扇动不停,眼神却是闪躲。
郗珣如何不知她又干了什么坏事。
这小孩儿忽的跑了出去,还能干了什么?
他垂下眼睑:“方才偷偷拿了支签?”
珑月一下子眼睛瞪得溜圆,她说:“阿兄你竟然又偷看我!”
郗珣说没有,他不用猜想,都能知晓这个小孩儿心里所想。
他轻笑,却是教导她:“你将签文拿走了一支,日后旁人抽签便少了一支,日后这大相国寺的名声一日比一日差?是不是该是你惹下的祸?”
珑月一怔,她并未想到此处,思来多有抱歉,她将偷偷藏起来的签文拿了出来,递给兄长,小心翼翼道:“那阿兄叫人替我还回去吧。”
郗珣一双眼中含着笑意,他接过小孩儿递过来的签文,道:“此事我已经交代过了,你日后再不准如此顽皮。”
“哦,我知晓了,”
“我只是也想知道自己以后有几个小孩儿而已,那夫人说我以后只有三个孩子呢,我才不信......阿兄,你以后有几个孩子?”珑月安静只不过一瞬间,转瞬又叽叽喳喳问起。
郗珣闻言笑意缓缓凝结在唇角,他眸光虚落那支签文之上——
他瞳孔猛地一沉,连指骨都用力的攥紧。
珑月似乎能听见兄长骨节处传来的响声。
珑月直觉不好,便伸手要去抢签文,她怕晚了一步签文会落得跟那草虫一个下场!
小姑娘语气着急,“阿兄要干嘛!”
郗珣情绪波动不过片刻间,他很快恢复了情绪,眉眼冷气散去,眸光幽深而辽阔。
“这事日后不许提。”
“为什么不能说?”
郗珣恢复了一副兄长该有的温和模样,只是将她那签文没收去了袖中,再不给她。
他负手迈出廊外,拿后背朝着她。
“你还小,这签文兄长暂时替你保管,你切记要守口如瓶。”
珑月不听话,去扯他的袖子。
“你又想骗我!”
郗珣正色道,“不骗你。”
忽的,郗珣眉心微蹙。
原来小姑娘找准了兄长的袖缝,将一双泥鳅般的小手钻了进去,在兄长的袖内沿途一路作怪。
郗珣手腕线条肌理分明,触手皆是一片紧实。
而小姑娘的手心细腕,瞧着纤细却皆是软绵绵的嫩肉。
郗珣一双黑漆漆的眸低垂着,连忙伸手指着远处一颗李子树,唤她去摘。
珑月随着兄长手指的方向,看到远处那颗李子树。
李子正是成熟的时候,丈高的树干,稀疏绿叶中点缀着一颗颗鲜黄橙红,饱满诱人的果实。
她这才放过了兄长,将手从他宽袖中拿出,敛着间色花裙一路小跑了过去。
夏风簌簌。
一时间廊外阳光暗淡了几分,四下风吹树响。
郗珣远处站了许久才缓步走来树下。
珑月坐在树上啃起了李子,她嚷嚷:“阿兄且抬头看我,我已经比你还要高啦。”
天公不作美。
小姑娘的话音才落,倏地,阴沉的天幕落下了点点雨水。
小姑娘兜着裙摆,打算摘满李子,却不想手上的还没吃完,便察觉到了枝叶中落下的点点雨水。
珑月仰头,一滴清凉的雨水迸溅入她的眸中。
上京的鬼天气真是一会儿一个样,滂沱大雨卷着妖风而来——
雨水自四面而来,避无可避。
仅一瞬间便叫兄妹二人衣衫半透。
珑月匆促的从树上跳下来,还惦记着自己手里的四颗李子,她攥着李子的手腕被兄长扯着,钻进了他的袖下。
二人寻了处老槐树的粗壮繁叶之下,才堪堪止住被滂沱大雨淋满身的下场。
珑月乌发湿哒哒的贴在头上,连卷密睫羽之上都是星星点点雨水。
郗珣垂下浓眉眉睫,他浑身也没几处清爽之处,只能拿着尚算干净的袖衣替小姑娘将面上雨水拂去。
珑月皱着鼻子嘟囔:“阿兄,这回该怪你!天都黑了你还叫我来摘李子!”
雨意依旧,总不见停,不知不觉间四处泥泞。
久久等不来侍女寻到角落中的二人,郗珣终归按捺不住叫了暗卫出来。
珑月眼睛睁大,那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暗卫。
郗珣接过暗卫递过来的雨伞,他缓缓撑开,小姑娘已经熟练的钻了进来。
暗卫仓促间不知从哪儿取来的雨伞,依稀是女郎家用的,二人撑着实在有些空间不足。
珑月十分乖巧懂事,怕兄长淋雨,她像只小鸟儿一般紧紧贴着兄长。
将瘦小的身躯全融入那般伞下,融入兄长怀里。
*
厢房中闷热寂静。
直棂窗被风吹得幽幽作响,透出闷青凄迷的天色,掩住淅沥喧嚣的雨声。
拂冬收拾的匆忙,只顾得上仓促将熏香点上,便去外院给主子寻干净的衣裳,备上热水。
珑月一袭轻薄花裙渗透了雨水,泥泞随着渗上裙尾,更别提鞋履,连罗袜也裹着泥水贴在她细白的脚腕上。
整个人像是刚被郗珣从泥水中捞出来的一般。
而她身侧是那仍身姿特秀芝兰玉树的兄长。
二人一同走过的泥路,兄长除了皂靴底部染了点点泥尘外,衣裳整洁如新。
只方才二人紧贴着的那一处袍衫,被她的裙摆沾了些泛着泥黄的水渍。
珑月身着那件巧织而成的云烟细纱衣,一旦湿了水,水渍顷刻间便随织纹绵延而上,贴紧了那张身段。
那遮掩在青莲纱衣之下的莹白肌肤,连内中抹胸的胭脂红绣莲纹都被映衬的一览无余。
郗珣眉目清冷,不慎将风景尽收眼底,他垂眸将手覆在案几边,去汲取那丝冰凉。
珑月浑身湿透,睁着小鹿般的眼眸,湿漉漉的嗓音喊他,“阿兄。”
“别说话。”
郗珣贴着案几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为什么不能说话?”珑月仍用语调,好奇地问他。
郗珣避开她,执起香勺去拨动那笼熏香,拨着拨着,那香被他拨灭了。
珑月可怜巴巴的,不明所以,将手中一路不舍得丢掉的李子放回案几上,她蹙着眉头埋怨:“为了四颗李子,我鞋都湿透了......”
语罢,她掀起了裙摆,一看登时哀叹起来。
“都是泥巴,好脏啊!”
珑月可是个爱干净的小姑娘,她在哀嚎声中迅速蹬去浸满泥水的丝履,紧接着褪去一双紧贴着足的罗袜。
一双鲜少得见天日,小巧莹白的玉足暴露在这室光之下。
玉足白嫩,似那上等的羊脂白玉。
十个脚趾圆登登的,许是害羞,可爱的蜷缩着,透着红粉。
郗珣怔了下,忽的俯下身,握住那节细白脚腕。
“阿兄!”珑月不明所以,却被兄长的灼热掌心烫的一惊。
只见郗珣不知从何处寻到棉帕,替她慢悠悠擦拭足上沾染的泥水。
芝兰玉树的君子喉结微耸,喑哑含糊道:“当心着凉——”
*
外边依旧大雨滂沱。
晋陵长公主面上染些氤氲水汽,她携着文茵缓步移往厢房,听闻婢女说起兄妹二人被忽如其来的雨水淋湿。
“方才我便说要下雨,想必珣儿是没听我说话。竟然闹出此等笑话。”
“罢了,今日便都在这寺庙中住上一宿罢了......”
文茵紧随晋陵长公主身后,晋陵长公主打算去看看那对落汤鸡兄妹。
她正掀开门帘,迈过门槛,脚步却忽的顿住。
文茵不明所以,“公主——”
作者有话说:
郗珣:“别乱说,本王真的只给小姑娘擦擦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