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偏爱(1 / 1)

娇养王妹 藤鹿山 6133 汉字|0 英文 字 28天前

第33章 偏爱

  朝中闹腾半月, 撤换荆州总兵一事总算落下帷幕。

  荆州原总兵被原处革职押查办,新总兵人选最终落去了孙家。

  这个孙家说来鲜少有人知晓,在上京默默无名, 自不是什么豪门贵胄之家。

  孙家人祖上最有名望的不过是出了个县丞、府尹罢了,而如今的这位新荆州总兵孙平海, 算起来便是靠着裙带关系才揽下这个职位。

  孙平海的堂妹便是后廷中圣眷不衰, 如今又身怀龙子的丽妃。

  丽妃天策五年入的宫,当年便得了帝王宠幸, 如今辗转已是天策十六年,后宫妃嫔足足千余人, 十一年间这位丽妃虽几次失宠, 却也很快再度承宠。

  后为帝王先诞下两位公主,如今又怀有身孕, 若是龙胎......可谓是一时风头无二。

  便是被帝王宠爱了二十余载的陆贵妃, 风头都隐隐被这位丽妃压下去。

  早上朝中嘈杂, 皆为了荆州总兵一事,反对的老臣自然是多,可多碍不过梁帝为了爱妃一意孤行。

  陆贵妃能走到如今这步,是有三皇子傍身,更是前朝有个陆相爷亲爹。陆氏一族当年虽是寒门, 子弟却多以诗书传家, 多有出息。

  而丽妃一没皇子傍身,二更是家族无人, 没有半分朝廷人脉, 便是有帝王宠爱也不过是个妃妾总上不得台面罢了。

  众臣子原先皆没将这位帝王的爱妃当回事。

  可这位, 后宫才传来丽妃有孕的消息, 紧接着荆州总兵这个实权便落到她堂兄手里, 这可比那些京中徒有虚名的什么文臣来的风光的多......

  瞬时这朝中风向也变了,孙家一时风头正盛。

  *

  甘泉宫——

  元熙早早来此,在殿外等候多时,等他那位皇父得空召见自己。

  是梁帝早早召见的他,他自宫外府邸赶如宫中,梁帝却又忘了有这么一件事,将其冷落在殿外许久。

  将皇子耽搁在烈日炎炎之下,宫廊外作陪的小太监们也是神情窘迫不安,奈何他们不敢入内打扰几位重臣与陛下说事,只能叫这位早已及冠却连封号都无的五皇子吃些苦头了。

  “殿下稍等,里头商讨西羌和谈一事呢,奴才方才去瞧着也快商讨完了。”小黄门舔着脸不知多少次说这话。

  元熙温和内敛的性子,自然笑着说不急。

  等了许久,正殿中才缓缓开了门,大监出来迎他入内。

  元熙提步入殿内之际,远远见案几时候的梁帝靠着龙椅歪斜坐着。

  窗纱投射入内正午绚丽天光,映照在梁帝那张气色青灰的面上。

  叫元熙想起那传闻来,道是天子这些年不止女色,早就身子亏空,如今行房事除了服用丹药,还需佩戴佐物才能进出,后宫娘子们多有被折腾的遍体鳞伤,有苦难言——

  夏日晌午正是一日中最炎热的时辰,内殿中坐着几位亲王相丞,天子体弱用不得冰,满殿朝臣便只能陪着他一道受着这炎热。

  头发花白的陆老丞相一副有气无力,几个皇兄亲王深紫官袍后背都积了一滩汗水,额角鬓发覆着汗,瞧着整个人都馊了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元熙慢慢移开视线,又见那帝王之下,端正而坐的修长身影。

  燕王腰挎长剑,整个大梁可佩剑出入前朝后宫的,估摸着也只他一人。

  郗珣素袍长衫,身姿清爽特秀,他微垂着眼眸,日光似清辉自他那张过分皙白的面容投下闪耀光影。

  闷热内殿之中,仿若飘然羽化的谪仙,面色瞧不出半分不耐情绪,却叫元熙隐隐窥见了燕王眼下的青黑。

  元熙心中诧异,燕王这是没睡好?还是有什么忧心事?怎么的隐约有些憔悴的模样?

  元熙看向他时,燕王也掀眸看向他,元熙便见郗珣嘴角掀起一丝轻浅笑意,那笑意,看着有几分讽刺。

  也不知是笑他,还是什么旁的。

  几位大臣正为了西羌谈合一事群情激亢,连往日规规矩矩的陆相爷都瞧着急眼,一大把年纪,声音倒是犹如洪钟,“此次西羌二王子作为议和使臣入王京讲和,签订盟约,西羌国王书信中隐约有欲归附大梁,朝我朝求娶公主以视我朝恩典延绵二国情意之意。”

  如今二皇子一臂荆州总兵被拉下马,显然这场皇权博弈是三皇子党赢了。

  是以便是一向谦和礼让的陆相爷,如今午朝中不禁多了几分强势来,许是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他将陆氏已经成了当之无愧的天子外家,更加迫切要替这个王朝谋一个光明未来。

  此等不起战乱不叫人头疼只需嫁一个公主便能延续两朝和平的好事陆相爷焉能放过?

  上首的梁帝坐在大案之后的龙椅上,他听闻此事倒是不见面上有异,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问:“宫中有几位适龄公主?”

  这是糊涂到连自己女儿们的年纪都不记得了。

  陆相与三皇子对视一眼,缓缓道:“宫中贵主适婚者,唯有陛下第七女浔阳公主,另在宫外道观祈福的抱善公主今年年十三......”

  三皇子见状不禁蹙眉,饶是他也觉得自己外公这句话说的为人不齿。

  “十三太小了些,浔阳倒是正是适婚年纪。且容貌秀美,性子敦顺,倒是和亲的上好人选。”

  五皇子闻言不禁朝上首的父皇看了一眼,他知晓这次和亲不是给西羌二皇子和亲的,而是嫁给那什么二王子做继母的。

  西羌的老国王,今年应该有六十往上了——

  如此婚事,落在浔阳公主头上,五皇子面有犹豫之色。

  奈何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此等场景又有何可说?

  他只能静默不言,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划过一旁一直沉默未曾发表一句意见的郗珣。

  是燕王打下的城池,此事他最有话语权,若他开口必然能保下浔阳......

  但显然,郗珣眉头也没抬,眸中萃着霜雪,只静静听着并没掺和入内的打算。

  皇帝嫁自己的女儿都舍得,外臣还心疼起梁帝的女儿来?

  场中约莫也就只有一个元熙是盼着梁帝能仁慈一回的,奈何梁帝岂是一个会怜悯女儿的父亲?

  梁帝也不知是听没听进去,过了会儿才注意到殿中孤零零站着的元熙。

  平心而论,三位成年的皇子中,元熙的容貌最嘉。

  元熙母亲原本只是后宫一宫女,后被梁帝醉酒临幸,一朝得男,本以为自此能飞上枝头去,却不想不过被册封了一位末位美人,生了元熙后再无承宠,又在元熙几岁时便抱病而终。

  可怜的妇人,一门心思不想着如何养儿子如何在后宫中生存,倒是为了那个醉酒将她临幸,醒来后就翻脸不认人的君王,耽搁了一辈子青春,连命也丧去了。

  是以,元熙自记事以来,最反感那等满脑子情爱的愚蠢妇人。

  梁帝寻这个素来默默无闻的儿子来,自然不是跟他唠家常。

  梁帝放下手中的茶盏,从水汽中抬起眼,眸光落向殿中那个相貌出众的孩子,宛如寻常人家的慈祥长辈:“老五啊,来,自己寻个位置坐。”

  梁帝又问:“今年多大了?”

  如此看来梁帝的父爱是很平均的,公主不记得岁数,皇子他也不记得岁数。

  元熙扯唇笑了笑,黑沉沉的眼眸敛着:“儿子今年二十有三。”

  梁帝眯着眼睛,一双不甚清明的眸子扫过殿下一众,他道:“这倒是不小了,你这把年纪府上还未曾有正侧妃?”

  元熙心头一紧,“府上只有几位陛下赏赐的侍人。”

  梁帝自己许是好女色惯了,对这个不好女色的儿子倒是有几分另眼相看,他觉得世间极乐之事便是这男女□□,能管得住自己下身的男子,估摸着是个克制有毅性的。

  梁帝对这个儿子生出了几分满意来,他蹙眉道:“倒是该问问皇后究竟是如何,你这年纪没有正妃,怎么也不给给你安排几位侧妃?”

  元熙自然不敢得罪了皇后,他回道:“非是母后未曾安排,是儿臣,儿臣......”

  上首的梁帝摆摆手,他懒得去听这个老五心中怎么想的,只朝他道:“这般,朕改日给你与孙总兵的姑娘赐婚,你都出宫建府了,府上没有正妃岂不是叫人笑话。”

  “还有燕王,燕王你也是,你们两个,老五还小些,珣儿你比他岁数更大,不如今日朕将你们的赐婚旨意一道些了?”

  梁帝好端端的,忽的去问郗珣。

  郗珣婉拒道:“劳烦陛下好意,陛下给五皇子先行赐婚吧,臣暂且不急。”

  郗珣这番话,叫一众大臣都有些不可思议的看过来,甚至有些臣子眼中的震惊都有些流露出来。

  燕王二十六、七的人了,还不急?

  人家这年头,莫说儿子,再过几年有些成婚早的连孙子都有了!

  还有这五皇子,荆州总兵可是陛下如今的肱骨大臣,陛下竟一声不吭的就将其指婚给五皇子.......

  三皇子二皇子想拉拢都拉拢不来的人,如今成了五皇子岳家......

  岂非是陛下有意要叫五皇子与他两位兄长争权夺势?五皇子若得了得力外家襄助,如此一来......日后朝廷风向恐怕又要变了——

  二皇子三皇子登时脸都控制不住黑了起来,皇帝想要抬举五皇子,与他们分庭抗礼。

  陆相爷被气的胡子颤抖,奈何只能将火气往肚子里咽。

  只元熙一听,当即面色有几分微变:“父皇......”

  梁帝被郗珣拒绝了好意,已觉自己龙威被侵犯,不想元熙这个时候不是谢主隆恩,竟也是有话要说?

  “怎么?孙平海如今是荆州总兵,他的闺女嫁你你还看不上?老五你这是对朕的赐婚不满?”梁帝语气已经隐有不耐。

  元熙闻言面色由红转白,他重重跪了下来,朝着上首郑重一拜:“不、不敢......谢父皇隆恩!”

  ***

  永兴公主府邸中常兴办各种宴会,这日她府上又开了宴,宴请的皆是一群未出阁的娘子。

  烈日炎炎日光之下,一群莺飞燕舞中。

  永兴公主兴起指着人群簇拥下,那位穿着一身满绣如意月裙容貌美艳举止高傲的女郎。

  那女郎被众人众星捧月一般,姿容很是不俗,正是如今风头正盛的孙家姑娘。

  孙家出了个容貌出众圣眷优渥的丽妃,孙家姑娘们自然生的一副好相貌。

  由于是自己当年的伴读,永兴公主与常令婉私下没什么顾忌,她母妃如今被一个后宫的丽妃抢走了父皇宠爱,日日都不欢愉,作为女儿的自然对丽妃一干人等没有好脸色。

  永兴朝常令婉道:“那位孙姑娘啊,去年还是京城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出身,走到哪儿都缩头缩尾的,如今就不一般了,她姑母那般会拉拢男人的心,将父皇哄得什么官都舍了去!”

  常令婉在一旁笑着替永兴公主筛茶,茶雾氤氲上她好看的眉眼,她闻言只是淡笑。

  常令婉性子静雅,也不喜好搬弄口舌是非,是以永兴公主对一众伴读感情都浅淡,唯独对常令婉还有几分童年时最纯真的友情,时常叫她来自己府上做客。

  两人坐在六角小亭间,左右无人,永兴开始毫不避讳的骂那孙姑娘:“听说父皇想将她赐婚给我五哥,已经吩咐礼部拟旨了。一个祖上商贾的卑贱之身,也能出得了皇子妃?如此我倒是还宁愿安乐郡主做我皇嫂,至少是郗氏的女郎,纵是个庶出说出去也不叫这上京的人嗤笑,说什么堂堂王子皇孙要娶一个商贾女为妃!”

  “今日我给安乐也下了帖子的,谁知她抱病没来,不然该叫你瞧瞧,那位安乐郡主啊生的比这位孙娘子好看不知多少。怪不得我那亲□□日惦念着,成日神魂颠倒的模样!可惜他早早娶了王妃,总不能叫人家安乐去做妾吧?叫我说也就如今五哥沾了便宜,谁叫如今就他正妃侧妃之位都是空着的?多娶几个世家大族的姑娘来,便也能与我三哥争上一争了!”

  永兴说的起劲儿,病弱的公主骂起她的兄长来也半分没有留情面。只是她未曾留意自己伴读听完她的话,面容泛起苍白。

  常令婉问道:“宫中还有将安乐郡主赐婚给五皇子的意思?”

  “那是自然,朝中谁能比得起燕王权势?娶得燕王之妹,还有何可愁......”永兴公主说着也替自己亲兄长着急起来,烦躁摇起扇子。

  真娶了安乐,五皇子别说太子之位了,便是皇位说不准燕王都给送上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常令婉只觉得心中绞痛,他娶一个有利于自己的女子,真的就能登上那个位置不成?

  ***

  时光一晃便过去半个月,正值季夏时节。

  满城熏风阵阵,莲花盛开。

  大相国寺为大梁护国神寺,据说无论是求儿女亦或是求平安,皆颇为灵验。

  一月间仅仅五日开放,开放之日香烟袅袅,万姓交易之盛状,甚至有不少人不远千里前来参禅拜佛。

  大相国寺数座宝殿恢弘雄伟,远远望去金碧辉映,云霞失容。

  李氏这日带着几位家中女眷来大相国寺上香。

  常氏的几位老夫人夫人们往大相国寺数次捐出香火钱,便是大相国寺的住持方丈也接待过常尚书府上。

  李氏有禅心,常来大相国寺同大师参禅轮道。

  这日她是听说了空大师在寺中,才如此匆匆而来打算听了空大师讲经,只是不凑巧,一问才知晓是大相国寺另来了贵客。

  小沙弥面对这些身着华贵绫罗锦衣,身侧婢女簇拥的贵人们,笑的腼腆:“夫人来的不巧,了空大师在招待贵客,只怕今日是没法主坛讲经了。”

  李氏这日来自是为了空大师而来,不过既然如此她也不好继续强求,便只好带着家中女眷往主殿中祭拜。

  面对如此庄严的金身佛像,常令婉李鸾二人也不敢心有异议,不由得都肃穆面容,恭谨起来,净手持香参拜诸位佛祖,只为求一个心安。

  李鸾年轻,常令婉更是如此,年轻人未必都喜欢成日吃斋念佛。李氏自己喜好这些,却从不逼着晚辈们与她一同信这些。

  李氏上香素来虔诚无比,不容有半点耽搁,她只劝退众人道:“阿鸾你带着元娘去后殿中听听讲经罢,我再跪拜些时辰。”

  李鸾知晓自己婆母心事,当即不再劝说,便带常令婉退下,往日这等时候常令婉必当是不愿离去,势必要追随李氏左右侍奉的,只是这日常令婉面容有几分苍白,倒是未曾继续留下。

  常令婉身姿纤细单薄,行走间步伐娉娉袅袅弱柳扶风,瞧着叫人心生爱怜。

  李鸾忧心问她:“元娘,你近几日瞧着面色不好,可是身子不舒坦?”

  常令婉朝李鸾抱歉笑道:“阿嫂,我这几日苦夏,方才爬山爬的有几分疲乏,想先去厢房先歇上一歇。”

  李鸾自来知晓这个小姑子的地位,自然不会阻拦,嘱咐她一番便叫丫鬟带她下去。

  厢房设在后山,来此的许多女眷身子薄弱,便往那处歇息,她们常府来此前也早早命人提前准备好厢房。

  常令婉往后厢房去后,却屏退了自己丫鬟,孤身一人带上帷幕独自走出去了。

  未时一刻,后山假石竹影掩映间,有一角金丝祥云衣袖隐隐拂过。

  元熙一身简朴青衣,悄无声息出现在这大相国寺之中。借着竹林掩映身型,他长身玉立,高远身姿。

  本是龙子皇孙,却因为自己这般屈身在如此阴暗的地方,不禁叫常令婉眼中一酸。

  她莲步轻移,缓缓走上前去,二人却并未有更多的肢体接触,只这般静看着彼此。

  积攒压抑许久的悲伤寻找到出口,令婉眼泪无法抑制滚滚而出,她质问他:“听说你要成婚了?恭喜你啊。”

  元熙独自立在角落里,想上前安慰她,但二人间隔着太多,如今又听说她在成婚之事......

  元熙终归没有上前,他只低声道:“我那两位皇兄必不会叫这事成的.......”

  他这话说出口,分不清是失落多一些还是欣慰更多一些。

  皇宫中长大的不得看重的皇子,真有这个机会,他又怎会拒绝这份婚事?他又有什么法子拒绝......

  常令婉将帷幕一点点掀开,露出一张哭的像花猫儿似的脸。憔悴苍白,叫人心疼。

  这还是元熙第一次见她如此脆弱的模样,常令婉给他的感觉总是贞静倔强的姑娘,当年她落水,自己凑巧经过,将她从寒水中救出——

  那时她浑身湿透,冰凉颤抖的厉害,便是如今日这般......

  “阿婉......”元熙回忆往昔,心不由得一痛。

  常令婉已是止住了哭意,她擦拭干净面上的眼泪,道:“连我父亲都说,陛下如今看重你,势必要给你指婚世家大族的女郎,五郎,这是多好的机会啊......许是我同你终归有缘无分,纵使我心不甘情不愿,也不能阻挡你、阻挡你去奔赴更好的前程......”

  元熙本就是柔善心肠,如何听得了她说的这般煽情的话,当即也是心有不忍,有些悔恨自己的态度,他表明自己立场:“我是身不由己,但我心中总归是想那人是你......”

  常令婉忽的问他:“要是我同父亲禀明你我关系,你可会以正妃之礼迎娶我?”

  元熙却拧眉,最终无力摇头,坦诚道:“并非是我不愿,可是这正妃之位都是宫中陛下皇后决定的,容不得我质疑......”

  常令婉不由得苦笑,“你明知我父亲不会掺和其中,我不过是一个女儿罢了,常氏不会为了我一人,押上整个家族......”

  元熙面带犹豫,他说:“你知晓我对你的心意,我并不想娶任何人。奈何我扛不过父皇的旨意,阿婉,你若是能委屈嫁给我做侧妃,他日......他日我必然——”

  话语未严明,二人却心知肚明他的话是何意。

  常令婉听闻此事,恢复了平静,她道:“是,我懂你。所以元熙,你与你的孙娘子成婚去吧。”

  她带着贵族女郎的傲气与决然:“我纵然是偏房所出,可自幼就抱养在夫人名下,我是常氏一族的嫡长女,如何能与人为妾?若我真做了妾,只怕常家也不会再容纳我......所以你与她成婚,我也嫁我的夫婿,你我日后再不相见,祝你早日荣登九五,心事皆有所成.......”

  常令婉落下这一句挖人心窝的话,恨恨然转步离去,却不想元熙抢先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将她搂入怀里,抵在山石之间,带着怒意问她:“你当真想嫁人?嫁给旁人?”

  男子约莫都是这般,一听本该属于自己,自己也倾心的娘子要嫁给旁人,日后要替旁人生儿育女,他心中的恼怒醋火便按捺不住。

  常令婉得逞一笑,她眉眼冰冷回问道:“怎的?我都容许你娶妻了,你就不容许我嫁人?”

  元熙没料到她说这话,他静静看着她,朝她承诺:“你且等我,若我事不成必不会牵连你,若我事成,定八抬大轿风光迎娶你。”

  这是他能给她最大的承诺。

  却不想常令婉侧过眸子问他:“我能为了这段感情,情愿绞了头发当姑子去等你,等你一辈子也心甘情愿,可你事成,那你的王妃呢?我又是什么位份?”

  元熙苦涩道:“你想要我如何?贬妻为妾?”

  常令婉止不住又流下了眼泪,她说:“所以,你我各自婚嫁最好,谁也不折腾谁。”

  “令婉,我答应你,若日后我能得偿所愿,必不辜负你的情意......”元熙有些恍惚起来,恍惚起自己说出来的话。

  他苍白起面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日后,日后的他比自己最瞧不上眼父皇更叫人恶心虚伪。

  常令婉听罢化哭为笑,明白了他对自己的情意。

  得郎君如此偏爱,她还有何求?

  .....

  殿内有穿堂风卷起七彩经幡,佛香盘旋缭绕。

  来求佛之人皆是虔诚信徒,一门心思跪拜祷告,殿中岑寂,在这夏日里倒是罕见清凉。

  李氏这一跪拜便是许久,久到她闻着这殿中的檀香甚至恍惚起来,忘了时辰,忘了年月。

  恍惚回到了年幼时,随着家中祖母不远百里来此处烧香跪拜。又恍惚回到了当年年轻时候,随夫君来在这大相国寺求子嗣时候的场景。

  等她睁眼,见到殿外天光通明处,有一个穿青莲色杨妃绣金纹的对襟纱衣,软银青萝百合裙的小姑娘一阵风似的跑进来。

  那姑娘生的是真好看。

  小巧精妙的下颌,莹白透亮的面庞。

  她不知有什么欢喜事,唇瓣高高扬起,露出一排糯米般整齐洁白的贝齿。

  连那清澈的圆眸都笑成了一弯皎皎新月。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