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姻缘符
女孩攥着衣裙, 含羞低下头,微扬起嘴角, 静静地等着他。
透亮的眸子里, 满是紧张、期待和不安。就像每个小鹿乱撞、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那样。
魏珩从未给女子别过簪,但对方若是沈青棠的话,他似乎倒也没那么介意。
或许是因为, 她在他眼里就像个天真懵懂的孩童, 乐子总是简单的,陪她玩玩倒也未尝不可。
“好。”他轻笑着应了一声, 从她手里接过了玉簪。
这声“好”字落在耳畔的时候,沈青棠心里咯噔了一下, 就好像悄然绽开了一朵羞涩的花苞, 四散满溢起了甜蜜的芳香。
别簪, 其实挽一个发髻会更为合适。因她尚未及笄, 如今还是在头顶束着小巧的双丫髻, 用短股的桃花钗做了装点。
魏珩稍作打量了一番, 有些好笑地摘下了她一边的花钗,将簪子慢慢推进了她的发髻里。
整体一看,说奇怪也不奇怪, 说协调也不协调。
不过,她开心便好。
“可以了。”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沈青棠心下微动,一听簪好了, 忙转过身来, 有些小心地抬手摸了摸。
“别动, ”魏珩轻声止住她, 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挺好看的。”
许是见她头顶另一边的花钗有些寂寞, 他又顺便将手里的这个也添了上去。
这样,两头对称的双髻上,一边是一支玉簪,一边是两只花钗,乍一看,倒有点像只招展于花丛中的小蝴蝶了。
他满意地掏出几锭碎银两递给了摊主。
沈青棠悄悄踮起脚,大致瞧了瞧,一见到那银子的分量,顿时惊得微微睁大了双眼。
五两银子,那可够她小半年的花销了啊。
她抿起嘴唇,有些受宠若惊地埋下了头,脚尖也不自禁在地上磨了磨。
既有些难言的开心,又有些难掩的局促。
她的小夫君,待她是真的很好,一点都不含糊。
那样在往后的日子里,她也同样会很幸福吧?
沈青棠忍不住又小心地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心想,这般珍贵之物,她可一定要好好爱护着。
“走吧?”正想得出神,一声叫唤又牵回了她的思绪。
沈青棠抬起头,见魏珩已在一旁等着她了,不觉扬起笑脸,应了一声,立即跟了上去。
就在这时,首饰摊上又来了两位光顾的客人,沈青棠转过头,只见那二人的打扮,像是一对母女,衣着皆不凡,母亲嘴里还在小声训导着女儿:
“这姻缘符挂是挂了,可成事还得在你自己,要想抓住那陈公子的心,你必得好好打扮起来,知道没有……”
姻缘符?
沈青棠脚步一顿,忽然想起来,王萍儿似乎曾告诉她,镇上的月老庙里有一棵姻缘树,可以挂符求姻缘的,灵验得很。
她怎么难得来一回集镇,却只顾着玩,倒把这事给忘了?
见她忽然待在原地发愣了起来,魏珩有些不解地问:“怎么不走了,累了?”
沈青棠笑了笑,小跑到他的跟前,“子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阿不对,”意识到自己并不认识路的沈青棠又忙改了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想……和你去找一个地方。”
镇上的这座月老庙由来已久,香火不断,据说每对新人在成亲之前,都会在家人的陪同下,一道来此烧香挂符,祈愿姻缘美满。
是以,沈青棠和魏珩只是沿路问了几个人,便很快摸准了地方。
才只走到了庙外,浓郁的香雾便隔着瓦墙扑面袭了来,里头幢幢的人影和嘈杂的喧声,更是平添了几分热闹的气氛。
甫一跨进门槛,沈青棠便一眼看到了那繁茂葱郁的百年古树。
它树干参天,有三人合抱之粗,枝叶扶疏,满挂着寄托了祝愿的红丝带,丝带上的木牌垂下来,随风翻转,就好像结着的一颗颗果子,载了无数有情人的美好企盼。
沈青棠欢喜地拉着魏珩去排了队,好一会儿,才拿到了一条姻缘符。
所谓姻缘符,便是一条红丝带,两端各系着一块铜片和漆木牌,这样抛上去,就容易挂在树枝上。
红丝带上是用来写祝词的,而木牌的正反面,则是用来写有情人的名姓。
沈青棠趴在花坛的石砖旁,先把两人的名字写了上去,这个是简单的。
可一说到祝词,她就有点为难了。毕竟这多少得精打细敲,不能随便的。
“子钰,”她思索了一会儿,抬头看向他,莹莹的目光里满是期待,“你读的书应该比我多,有没有什么好的词句可以写写啊?”
闻言,少年静默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而又若有所思地别开了视线。
他的面色是那样的沉,教沈青棠不禁误以为,他是在搜索枯肠,认真琢磨着祝词。
但事实是,自说了要来这求姻缘的庙起,魏珩的面色便稍有些寡淡。
他看着眼前这个兴致勃勃的小姑娘,好半晌,才牵起了一丝轻笑,“暂未想到。”
“啊?”沈青棠有一点点失落,无奈地笑了笑,“好吧。”
她将下巴搁在了笔杆上,十分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兴致却不减。
看着她这般执着的模样,魏珩的眉尖也不禁沉了下来。
其实他仍无法理解,怎会有人在五日之内,便能轻率定下一辈子的诺言。
但她这样年纪的姑娘,又未怎么与男子相处过,把一些朦胧的情愫误以为是恋慕,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或许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她便会发现,原来还有更合适、更好的人值得她去喜欢。
就在少年分神思索之时,女孩已绞尽脑汁地想出了一句还算不错的祝词,她满心欢喜地将那写好的一面示与他看:“子钰,你看我这一句想的怎么样?”
魏珩回过神,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上书七个大字:
日日月月共相守
是很朴实又平淡的愿望,符合她一贯的性格。
“不错。”他轻笑着给予了中肯的评价。
“那是,想了好久呢。”得到了夸奖的沈青棠自是十分得意和开心,但很快,这份得意的外壳便渐渐褪了去,露出了其中薄弱的里子来。
“啧,但是吧……”她拖着尾音,有些难为情地来了一句但是,“我就只能想到这一句,后面的实在编不出来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毫笔和红布一并递到了他的眼前,“要不,你来发挥一下聪明才智?”
魏珩顿了片刻,这次倒是没再拒绝,“好。”
毕竟只有写完了,他们才能早些回去。
他接过红布与笔,稍一思索,便行云流水地写下了一句话。
仿佛他只是单纯在为别人题字,而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或许是因为,类似的事情他做过了太多,已然习惯了。
比如在朝中向恶臣蓄意示弱,引其上钩;比如在初见时骗了沈青棠,引她同情和竭力救治。
再比如,他现在面不改色地写下了一句:
岁岁年年不相负
沈青棠看着遒劲有力的字,一个一个自他笔下显现出来,眸光都不禁变得更亮了,“子钰,你对得真好,字也写得好看!”
她笑得漾出了梨涡,看向他的眼神里,又一次充满了惊喜和钦慕。
日日月月共相守,岁岁年年不相负
真好。
沈青棠忙不迭拿起了姻缘符,迫不及待地抢道,“我去抛我去抛!”
她满怀着敬畏之心,十分虔诚地跑到了姻缘树下站定。
树是那样的高,她个子矮矮的,站在下面,倒显得格外渺小了。
沈青棠轻吸了一口气,双手捧着姻缘符,并腿一跳,用力向上抛了去。
可她似乎太矮了,姻缘符抛到半空便掉了下来,连树枝都没有够到。
她赶紧穿过周围的人群,跑过去捡了起来,擦擦上面的灰尘,左右看了看,找到一处树枝比较低的地方站定了。
这一回,她换了个方法,一跃而起,单手向上扔了过去。
可那布条只擦过树叶便掉了下来,根本挂不上去。
沈青棠心里有点着急,但没有灰心,赶忙又跑过去,十分爱惜地把姻缘符捡了起来。
她想着,只要她不断尝试,不断努力,总有一回是可以扔上去的。
于是,她又扔了一次,扔了一次又一次。
每回都是眼巴巴地仰头期盼着,每回又都以坠地而告终。
为什么呢?
沈青棠捡符捡得有点累,喘着气蹲在地上,仰头看着这棵参天古树,不明白它为什么会这么高,为什么她跳过了,蹦过了,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可就是挂不上去呢?
她鼻尖隐隐有些发酸,真的有点着急了,索性一下子站起来,有点负气地将手里的姻缘符扔了出去。
可这回更是凄惨,那符竟直接偏离了路线,向其他地方跑去了。
沈青棠有点崩溃了,噙着泪花,分外委屈地看向了一旁站着的魏珩,哭腔一下子出来了,“子钰……”
魏珩本一直都在旁边好整以暇地观望着,觉得她扔了又捡,捡了又扔,毅力相当可贵,就想看看她这不自量力的尝试,究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可见到她哭着个脸,委屈巴巴地向自己求助时,他心中的某块地方又不禁软了下来,再也站不住了。
他将手里的点心尽数放到了花坛上,但糖画还一直拿在手里,稍有些快步地去将那被扔到犄角旮旯里的姻缘符捡了回来。
掸一掸灰,还是很亮丽的。
见他把符拿了回来,沈青棠吸了吸鼻子,忙把眼泪抹了干净,可委屈还是委屈的,“我怎么都扔不上。”
魏珩一时有些无言,酝酿了片刻,才温然地笑了一声,安慰道,“是这树太高了,也并非任何人一扔便能挂上的,你看,”他指了指附近人群里,一些方法比较奇特的,“那个人拿了个长梯过来,还有那个,已经打算爬树去了。”
“再比如我,”他随意拿着布条甩了两下,不怎么认真地扔了上去,“也不是一下子便能挂……”
话未说完,那条红布便在魏珩的眼皮底下,不偏不倚地碰到了一根斜伸出来的树枝,木牌因为推力的驱使,还在其上绕了一圈,缠住了。
魏珩面上的笑意僵了一瞬。
沈青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愣了一下,顿时激动得跳起来抱住了魏珩,“子钰你好厉害!”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狗子:以后她会发现有更好的人值得她去喜欢
让我看看以后是谁变成了吃醋狂魔,还爱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