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1 / 1)

暗流:九河奇案 猎衣扬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屏风后头有一张大圆桌,桌上摆满了南北珍味,秦柏儒正襟危坐,对着大步走来的白九拱了拱手。

  白九一声冷哼,算是见了礼。他横着膀子走到桌前,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端起酒杯,咂了一口酒,又倒了数滴在掌心上,两手一阵揉搓后,放在鼻尖一嗅:“绍兴花雕,酒色橙黄清亮,酒香馥郁芬芳,酒味甘香醇厚。可惜只八年陈,要是有十年陈,就完美了。”

  一旁的霍奔闻言,攥紧拳头,正要发作,却被秦柏儒摆手制止。

  “白先生,请吃菜!”秦柏儒说道。

  白九咧着嘴,伸舌头舔了舔牙,蹲在椅子上,捻起筷子,探出半个身子,在桌上的菜里左右一阵扒拉,一道菜夹上一筷子,塞进嘴里就是一阵吧唧。

  “这清蒸盘龙鳝,用料全在一个‘精’字上,蒜茸半匙,酸梅三粒,糖一匙,磨豉二匙,油四匙。多了腻,少了淡,你找的这厨子不行,油下多了。还有这糟熘鱼片,吃芡一定要均匀,湿淀粉兑水时要适当,既不能过稀又不能太稠,你这粉都稠成泥了,真是白瞎好材料了。你再看这软炸里脊,炒锅上火,放入大油,油温得把握好,就烧至五成熟,好家伙,你看你这炸的,油温都得十成了,酥脆是够劲儿了,可这松软就差了不少。唉,差强人意哟,咦?什么东西嘎嘎乱响啊,闹耗子啊?”

  白九一回头,故意瞥了霍奔一眼,霍奔此时早已怒发冲冠,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两眼死死盯着白九,要不是秦柏儒拦着,霍奔早就上去把白九撕了。

  秦柏儒抬手取过一个红布铺垫的小托盘,放在桌上,推到了白九的面前,白九用筷子尖儿一挑,掀开了上面盖着的红布,露出了十几根金条。

  秦柏儒站起身,端起了酒杯,沉声说道:“白先生,犬子无知,冒犯了您,还请您看在我今日安排下这顿酒菜、金条的份儿上,放他一马。”

  白九轻轻用手敲了敲桌子,指了指盘子里的金条,扯开了胸口的褂子,指着那条被杀手划开的刀口,笑着说道:“我今儿来,两件事。一是讨里子,二是讨面子。如今这里子讨到了,还差个面子没讨到,你儿子害得我光着屁股跑了好几条街,这事该怎么了?我这个人脾气倔,做事不爱打折扣,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别给脸不要脸!”霍奔拔出手枪,顶在了白九的脑门上。

  白九撕下一只鸡腿,叼在嘴里,看着秦柏儒冷冷地说道:“我白九烂命一条,不怕死,用我的命,换贵公子的命,是赔是赚,您趁早拿个主意。”

  秦柏儒长吸了一口气,伸手抓住了霍奔的手腕,按下了他的枪口。随后看着白九说道:“白先生,我知道,老爷们儿都好面儿,我不该折了您的面子。按理说,我今日该在众人面前,给您敬酒赔礼,圆了您的脸面。可是,我实在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否则我也没必要用假死脱身。也罢!我便将这里的曲折给您说个明白吧。”

  “曲折?”

  “说起来,那是光绪十六年的事儿了……”

  光绪十六年,山东大旱,饥民秦柏儒逃荒去往天津,爹娘兄弟全都饿死在了路上。

  大雪天里,天津的城门就在眼前,秦柏儒已经饿了三天,头发昏、脚发麻、手发抖、眼发花,在冷风中哆哆嗦嗦挪了没多远,就一头扎进了雪窝子里。

  就在秦柏儒快要冻死的时候,一群混混儿路过,把他救起来,给了一碗冷饭。打从这时候起,秦柏儒就跟了“鱼锅伙”的老大李淳在街面上打打杀杀。

  天津话里“锅伙”二字,指的就是旧时街头混混儿们盘踞的窝点,支锅架伙,啸聚成寨,是为“锅伙”。入伙的混混儿进了锅伙寨,同睡一铺大炕、同铺一领苇席,屋中间架一口大锅,无论搞到什么吃的,往锅里一扔,大伙一起吃,这便是他们自称的“大寨”,混混儿头称“寨主”。锅伙寨屋内暗藏有蜡杆子、花枪、单刀、斧把之类的兵刃武器,有事一声喊,来敌一声哨,众混混抄起家伙便上街打打杀杀。

  早在清乾隆十年,天津城为排掉津郊塌河淀的积水,利用陈家沟子,开河十七里,在十字街处连通北运河,注入三岔河口,掘出来的泥沙填成了一条街道,是为:陈家沟子大街。

  陈家沟子河道上接津北、津东的河湖洼淀,下与海河、南北运河相连,漕船、渔船往来不绝,船户、鱼贩聚居于此形成集市。在水陆码头繁盛的同时,欺行霸市的“鱼锅伙”也顺势而生。“鱼锅伙”霸占码头,船上的鱼必须由他们卸下过秤,专吃一买一卖的差价,天津老民谣唱道:“打一套,又一套,陈家沟子娘娘庙。小船要五百,大船要一吊。”说的就是陈家沟子的“鱼锅伙”。在这当中势力最大的有两股,一股是四合“鱼锅伙”的安家,一股是万通“鱼锅伙”的李家,两伙人为抢地盘、争买卖,摩擦频繁,互有死伤,隔三差五便是一场大械斗。秦柏儒跟的寨主就是万通“鱼锅伙”的李家。

  话说又是一年腊月,临近春节,万通“鱼锅伙”的寨主李淳带着三五个亲信在酒楼里喝得大醉,坐在窗口边上搂着陪酒的姑娘唱艳曲儿。

  李淳这头喝得正美,全然没注意楼下的角落里,两个安家“鱼锅伙”的混混儿盯上了他。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安家“鱼锅伙”的人便杀到了酒楼下头,一百多人拎着镐把砍刀就冲了上来,李淳听见楼下有喊声,酒顿时醒了大半,带着三五个手下拿桌子顶在身前当盾牌,大喊着往楼下冲。

  “吹哨子——”李淳掏出随身的匕首,扎翻了两个冲上来的对手,冲着秦柏儒大喊。秦柏儒抡着椅子,守在楼梯口,手忙脚乱地把脖子底下的铁哨叼在嘴里,鼓着腮帮子狠命地吹。

  然而,这处酒楼和李家“鱼锅伙”的地盘离得太远,且不论寨子里的兄弟能不能听见,就算听见了,仓促之间也冲不过来。

  秦柏儒立在楼梯口没坚持多久,就挨了好几下,脑门上都见了红。

  李淳扯住秦柏儒的后脖领子,大声喊道:“走房顶!”

  “大哥你先走,我挡着!”秦柏儒状如疯狗,酣斗不休。

  “挡个屁!一起来的,一起走!”李淳一把拽住了秦柏儒,两人一前一后从二楼的窗户爬上了屋脊,而后捡起脚下的瓦片一顿乱扔,劈头盖脸地砸向追来的混混儿。

  “下去!”爬到了旁边的房顶后,李淳喊住了打红了眼的秦柏儒,两人顺着一架竹梯跳到了地上,在蛛网一般的小巷子里狂奔。

  身后雨点般的脚步声越追越近,李淳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沉声喝道:“分头跑,胡家饼店会合!”

  “好。”秦柏儒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