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分,陆黄牙走到空地上,一把拔出插在地上的砍刀,朝着潘虎臣一拱手,冷声喝道:“潘局长,该给的面子,我已经给足您了!我们吃江湖饭的讲究恩怨分明,血债血偿,接下来的事,还请您不要怪罪!”
“这……”潘虎臣话还没说出口,那边的秦柏儒也从树影底下走了出来,指着陆黄牙笑道:“陆黄牙!你要是个带把儿的,就少跟爷们儿打嘴仗!”
陆黄牙舔了舔嘴唇,一举手,大声喊道:“杀——”
“杀——”秦柏儒也是一声喊。
两拨人马拔腿对冲,眼看就要撞在一起!
忽然,河面上传来了一声喊:“且慢,杀人凶手现在就在大神堂!”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海河之上,一叶扁舟随波而来,摇桨的艄公将船划得飞快,船头上站着一个女子,赫然正是宋翊!
“姑奶奶!你总算来了!”潘虎臣一声大喊,喜不自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河边,将宋翊拉到了堤上。
宋翊喘匀了气,朝众人说道:“杀害郑青仝、崔三海的凶手名唤蔡振义,乃是光绪三十四年在三岔河口劫贡粮的飞天大盗,此人现在就在大神堂!”
潘虎臣一拱手,冲着陆黄牙和秦柏儒大声喊道:“二位再信我一次!现在赶紧和我赶去大神堂,若是有假,你们在大神堂再砍上一阵也无妨!”
陆黄牙和秦柏儒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一脸诚挚的潘虎臣,索性一咬牙,应了下来。三方人马,各出五十名好手,骑上快马直接出城,火速赶往大神堂。
两个时辰后,车夫老头儿将马车赶到了大神堂的村口边上,轻轻敲了敲车架子,低声说道:“白爷,大神堂到了,不知道您的相好是住在村里哪一间?”
白九翻了个身,轻声一笑,徐徐说道:“关帝庙!”
车夫老头儿一愣,随即答道:“白爷说笑了,哪有人是住关帝庙的!”
白九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幽幽说道:“我想知道,光绪三十四年,郑青仝和崔三海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让你时隔多年,仍旧恨意难泯,非杀之而后快!”
车夫老头儿两眼一眯,故作镇定地答道:“白爷!小人听不懂您的意思!”
“你早就知道郑青仝和崔三海二人酒色成瘾,经常光顾花街柳巷,你藏身百花乡,为的就是这个烟花轿子的差事。当晚,是你借着送郑青仝的名义,把郑青仝带到了这间关帝庙,砍下了他的脑袋,也正是你在三不管的关帝祠堂里借着接崔三海的名义,混进了三不管,杀了崔三海。你两次作案都是杀人砍头,并留下‘神鬼共诛之’的字样,不就是为了践行兄弟三人当年在关二爷面前发下的誓言吗?你就是——蔡振义!”
车夫老头儿的脸上时阴时阳,一阵红一阵白地变幻了好一阵,突然发出了一声瘆人的狞笑,只见他一摇头,缓缓直起了腰背,两手一边挽着袖子,一边问道:
“你又是什么人?”
“龙王庙——白九!”
“聪明人都不长命,你不晓得吗?”
“我不是聪明人,只是个好奇的人!”
“也罢,在你死前,我就满足你的好奇心。”
光绪三十四年,海河渡口。草屋内,蔡振义、郑青仝和崔三海三人正围坐在一起,桌上有青鱼一条、窝头若干。
郑青仝和崔三海偷偷对视了一眼,随即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酒坛子,给蔡振义倒了一碗酒,又给自己和崔三海各倒上了一杯。
“哟!二弟,哪儿来的酒啊!”蔡振义见了酒很是欣喜。
“知道大哥好酒,我们兄弟特地从城里的大官家里偷来的!”郑青仝赶紧答了一句。
“二位弟弟真是有心了!”蔡振义喜笑颜开。
“大哥,小弟有一事。”崔三海看了看蔡振义,欲言又止。
“你我是结义兄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蔡振义拍了拍崔三海的肩膀。
崔三海嗫嚅了一下嘴唇,小声说道:“大哥,那贡粮里的三箱金银,足够咱们兄弟逍遥快活下半生的了……”
蔡振义闻言,脸色瞬间一沉,伸手在桌上一拍,站起身,大声喝骂道:“老三!这件事我说了多少次了,咱们兄弟都是苦出身,做人最怕忘本。咱们劫朝廷的粮,为了啥?为的就是让咱们这样的穷苦人吃上一口饱饭。我告诉你,那三箱金银谁都别想动,我还要用它去买粮,给饥民分米呢!”
“可是大哥,人家的死活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崔三海刚说了半句,就被蔡振义一把揪住了领子,大声喝道:“放屁!老三你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若不是你嘴里的这些所谓的‘人家’,你能长这么大吗?咱们兄弟自小相识,你十二岁那年冬天,要不是打铁的孙二叔把你从窝棚里拽出来,放在炕头上捂着,你他娘的就冻硬了!你小子这才吃了几天饱饭,就忘了自己的本吗?”
蔡振义性如烈火,越说越急,幸亏郑青仝上前抱住了蔡振义的胳膊,让他松开了崔三海。只见郑青仝拉着蔡振义回到了桌子前面,端起了酒碗递到了蔡振义手里,笑着说道:“大哥!老三年纪小,不懂事,您莫要和他一般见识——老三!还不快过来给大哥赔罪!”
郑青仝狠狠地挤了挤眼睛,崔三海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端起了酒碗,走到了蔡振义面前,捧着碗说道:“大哥教训得是,都是小弟不懂事!”
蔡振义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瞧见崔三海认错,也不好再发作,只能端起酒碗,和崔三海一碰杯,仰头一口,喝干了碗里的酒。
“不是大哥心狠,只是此事关乎为人道义,大哥也是怕你们行差踏错——咦?你们怎么不喝啊?”
崔三海和郑青仝一抬手,将碗里的酒泼掉,看着蔡振义,冷声笑道:“对不住了大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挡兄弟们的财路,就别怪我们兄弟心狠了……大哥你放心,三节两寿,少不了你的香火。”
“你……你说什么?”蔡振义拍案而起。突然,一阵无力的晕眩感传来,蔡振义只觉得翻江倒海般眩晕,整个人“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官府的人收到我的消息,很快就到了。咱们赶紧走!”郑青仝拉上崔三海,将草屋里的三口箱子装到马车上,转身就走。
崔三海一眯眼,拽出了腰间的刀,对郑青仝说道:“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咔……”
郑青仝一把拦住了崔三海,急声说道:“咔个屁!蔡振义必须落在朝廷手里,否则没了替罪羊,朝廷还得查下去。你我兄弟且先改名换姓,往山东躲藏,待到风声过去,再回天津!”
就这样,郑青仝、崔三海二人用酸筋软骨的药酒,麻翻了蔡振义,带着三箱金银远遁山东。没过多久,待到蔡振义转醒过来,海河渡口的草屋,已经被骆悲给围住了。
就这样,蔡振义进了死牢,郑青仝和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