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床上,给她盖上了被子,自己从桌子上拎起了酒瓶子,往胸口上倒了些酒,又小呷了一口,坐在床边,脱下了外衣外裤,点了根烟。刚嘬了两口,卧室的门“砰”的一下,被叶芙蕖一脚踹开。
“姓花的——”叶芙蕖一声怒吼,冲进屋来。
“谁?!”白九故作惊惧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裤子。
叶芙蕖看见白九,一时间愣住了,懵了好一阵子,才说道:“姓花……姓花的呢?”
“花你大爷啊!你是哪儿来的泼妇?”白九蹦起来,指着叶芙蕖大骂。
此时,小金花也极为配合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又是委屈又是娇嗔地扶着床边问道:“白爷,这女人是谁?”
小金花是天津卫当红的歌女,叶芙蕖是知道的,此刻见小金花和白九这般情景,叶芙蕖心里也犯了含糊。
白九掐了嘴里的烟,扭头柔声说道:“好宝贝,白爷也不知道这是哪儿来的野女人。”
叶芙蕖眼睛四处扫了扫,没有发现花二爷的踪影,又抽动着鼻子闻了闻,果然,白九身上一身酒气,看样子,这两人应该是在此私会了很久。
“你他娘的到底是谁啊?再不走,我打电话叫巡警了!”白九猛地一拍桌子,吓了叶芙蕖一跳,跟着叶芙蕖的打手们一瞪眼,挽着袖子就要动手,却被叶芙蕖伸手拦住。
“老娘受小人算计,误闯了白爷的院子,得罪了。”叶芙蕖甩了一下头上的波浪卷儿,朝着白九拱了拱手,做了个江湖礼,而后一摆手,带着一众打手,风风火火地下了楼。
叶芙蕖刚走,白九连忙蹲下身,将花二爷从床底拽了出来,急声说道:“花二爷,事出紧急,对小嫂子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客气了!”花二爷一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一边说道。
“楼后街口处,小弟已经给二爷备了一辆胶皮车,拉车的脚力冠绝津门,相信您一定能在尊夫人之前,赶到您该去的地方。我就不送了,这张纸条您收好,上面是我求您查的事儿!得罪得罪!”
白九将一张纸条,塞进了花二爷的口袋里。
花二爷提上皮鞋,冲着白九骂道:“我他娘的在床底下才想明白,今天这事八成就是你小子给我下的仙人跳,好骗我帮你查消息,但是二爷我现在手里没证据,拿你没辙。行,你厉害,二爷认栽了,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花二爷啐了一口痰,小跑着蹿出了门。
白九穿好了衣裳,和小金花道了个别,顺手揣了一包桌子上的茶叶,仍旧从窗户翻了出去。
柒
黄昏时分,龙王庙内,白九在土灶上烧着泡茶的水,宋翊在一旁说道:“你怎么知道花二爷会把消息送到这儿?”
“你就放心吧,我已经跟他自报了名姓,凭他花二爷的手段,怎么可能找不到龙王庙。”
白九的话还没说完,龙王庙突然传来了一声弓弦响。一支羽箭电射而来,直接揳进了龙王庙的匾额上。
“好大的火气!”白九笑了一声,搬来一架竹梯,从匾额上拔下了那只羽箭。白九拆开箭杆上绑着的书信,一字一句念给了宋翊听。
“白九你个不要脸的王八蛋,敢下套坑你花爷。虽然咱俩的账早晚得算,但是你家花爷混江湖,讲的就是个‘信’字,你让我查的那个叫骆悲的人,我查到了,他现在改了名姓,叫作‘段西峰’,在保定开了一家小镖局。五天前,段西峰接了一笔生意,说是一个河北的富商在天津谦德庄里看上了一个窑姐,着段西峰给那窑姐送一笔钱,让她赎身,再把她带回河北送到富商家里做姨太太。按照段西峰的脚程,今天傍晚,就该到天津了。我跟你说白九,这消息可金贵得很,年初的时候,有人花了十五根金条,也打听过这骆悲的下落,天津城里的命案,我也有所耳闻,你胡乱掺和这事,最好小心点儿,别弄到最后,你花爷我还没动手收拾你,你自己先翘辫子了!”
念完了花二爷的信,白九从梯子上一跃而下,从桌子上拿起了那具从崔三海手中得到的猴脸儿面具,看着远处的落日,喃喃自语道:“且容咱们会会这位前瘦马营的统带。”
保定之地,号称“北控三关,南达九省,畿辅重地,都南屏翰”。此等交通枢纽、人流聚散之地,自古便是镖行林立。骆悲当年离了瘦马营,改名换姓,躲藏于此,除了一身武功,别无谋生之长,凭着多年的积蓄,开了一家小镖局。奈何近年来,洋枪洋炮等火器开始普及,武功再高,一枪撂倒,很多靠着刀枪棍棒、内外拳掌立门押镖的老镖局黄的黄、倒的倒,大门大户尚且如此,骆悲这种小镖局更是不能幸免,招来的镖师、账房、趟子手,没到两年就跑了个精光。骆悲无奈,只能自己亲自走镖,恰好这一趟有雇主托牙行的中人上门,让他往天津押送一个贴着封条的匣子,说是匣子里有金条十根,乃是给天津谦德庄里的一个窑姐赎身用的。镖行有规矩,有道是“镖单如铁”。接了镖,就得走到底,这匣子里的东西是雇主贴了封条的,镖局无权拆开。不过骆悲倒是掂了掂分量,说是十根金条,倒也相差无几。
话说,这骆悲化名段西峰,从保定出发,白天赶路,晚上休息,数日后,于日落时分到了天津城。镖局押镖号称“三不住”,一不住新店,二不住易主之店,三不住娼店,为的都是减少押镖的风险。骆悲来过天津多次,每次都住在城南的老店——泰安客栈。
眼看乌金西坠,玉兔东升,骆悲在泰安客栈门前下了马,向伙计买了草料、清水。伺候好了马匹,骆悲进了二楼客房,往桌子边上一坐,掏出怀里的干饼,就着水壶里的凉水就往嘴里填。
“哗啦啦——哗啦啦——”
骆悲头上的瓦片发出了一阵密集的响动,骆悲一眯眼,吹熄了桌上的灯,反手解开背上的包裹,轻轻一抽,拔出了一把秋水长刀。
“嘶——”骆悲深吸了一口气,缩在了窗户后头。
“啪嗒——”窗缝里伸出了一把短刀,挑开了窗闩。
“呼——”一声风声响起,一道人影破窗而出,骆悲一眯眼,腾空而起,双臂高举,“唰”的一道,将那人影斩成两段。月光穿窗而入,照在地下,骆悲定睛一看,刚才一刀斩断的哪里是什么人影,分明是一截裹着衣裳的烂木头。
窗户外面一阵风响,屋檐尽头,缓缓出现了一个蹲坐在房脊上的人影,那人戴着一张白漆的猴脸儿面具,两眼看着骆悲,发出一阵怪笑。
骆悲看到那白漆猴脸儿面具,整个人瞬间僵住了,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那人影缓缓起身,走到了骆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