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 【绝望的赌徒】二十七 才子佳人阴阳魂……
陆江走后, 姜之玺也离开了咖啡厅。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肖骋正从街对面过来,手里撑着把伞, 胳膊上还搭着一条围巾。
姜之玺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兜上了羽绒服的帽子,一鼓作气冲进伞下。
肖骋下意识张开手臂接住她,两人不轻不重撞在了一起, 压在伞面上的薄雪簌簌扑落。
回到SC时骆瀛风和猫二白还在吃午饭, 姜之玺一边脱外套一边喊着珍珠丸子给她留两个, 猫二白背着身嫌弃地挥挥手,“你那份肖骋早给你装保温盒里了,去去去, 别跟我们抢。”
周日高三不用补课,吃完午饭大家又懒散起来。骆瀛风看了看日子, “请才子”就在下周了,之前大家商量的是要一起去, 反正那纸条上也没限制参加人数,如果真的要卡人那就再把骆瀛风变成“人形探测器”搞现场转播。
初雪天气安静得让人犯困,姜之玺蛄蛹蛄蛹钻回窝睡觉去了。定了个半点的表起来刷题,结果刷着刷着又倚在窗边的沙发床上睡了过去。
临近黄昏,肖骋敲门走了进来,本来是想问问姜之玺晚饭要吃什么,可后者睡得正深, 云团似的被子层层堆叠, 一眼望去窗外的雪像是落在了她身上。
这个样子八成是要变成起床困难户,肖骋轻手轻脚走进房间摸了摸墙壁,确定被暖气烘得温热, 睡在窗边也不感觉冷,又俯身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书,夹了张书签准备放回书架。
动作一顿,他的目光落在了书脊上,这是一本英语阅读题集合,前半部分断断续续有黑笔答题红笔改错的痕迹,显然是使用者一直在自学训练。
其实猫二白已经告诉姜之玺这是游戏世界了,高考对于他们这样的觉醒者而言没有太大的意义,他们总要去到新的世界的,拥有新的身份,开始新的旅程。
可姜之玺还是在按部就班地过着高三,上课,写作业,考试,自主练习……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和骆瀛风陈若生没什么两样,仿佛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而他和猫二白游离在这之外。
肖骋安静地站着,手上捧着那本习题集,神色有些迷茫。
如果姜之玺这么重视高考,那是否意味着,等一切都结束,她还是想回归原本的生活,恢复初始的状态。也许在她的打算里,他和猫二白,终究只是两个背景特殊的过客。
肖骋想起姜之玺从前形容自己善良,温柔,可那时她只说不会埋怨自己,却从来没说过会永远陪着自己。
目光稍敛,肖骋将手中的习题集推进了书架深处,他向窗台走了两步,右手下意识微抬了些许,像是要触碰什么。
但最终还是放下了。
猫二白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将肖骋的动作尽收眼底。他靠着门框,轻声道:“其实,我也可以让你留在这里。”
只要放弃“自我”,没有“意识”的角色,留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你真残忍。”
肖骋没有回头,深冷的眼睛望着窗外飞雪。
“留在这里,我只能当一个被安排提线木偶,就算走过她身边也意识不到要多看她一眼。”
“而等有一天,我突然下意识回头看她,可在那一刹那,我又已经失去了留在这个世界装聋作哑的资格。”
这是个死局。
满室寂静,黑暗里溢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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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昌路27号离上泽中学很远,是一栋老旧的待拆建筑。
姜之玺网上查了查,有的说这楼以前是个酒店,经营不善倒闭了,也有的说这就是个凶宅,拆迁时发生了怪事,不得已才停工的。
二号深夜,SC全员整装待发,姜之玺按照鬼屋探险的标准准备了五套装备,什么手电筒,绳索,夜视眼镜应有尽有。猫二白还顺手往每个人包里添了一把散装小零食,肖骋的评价是“差两把铁锹铲子就可以直接团伙盗墓了”。
抵达目的地时是零点四十,石昌路27号阴森森的,五个人脚刚落地身后两辆出租车就嗖得开走了,门都差点没关严实。
眼前这栋建筑看起来确实有些年头了,房屋破败,墙皮脱落,装潢隐约能品出一点复古味道,类似于民国时期的深宅大院。
门是虚掩着的,肖骋上去敲了两下,片刻后,一个身穿黑色马褂的男生探出了头,上下打量着他们。
“请问,这里是‘请才子’的地点吗?”
骆瀛风和姜之玺把各自手中的纸条递了过去,马褂男生似乎认出了红纸和那个大红印章,冲他们点点头,转身拿了五份类似册子的东西发给了他们。
“这是什么?”陈若生小声问道。
姜之玺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封面上印了两个黑色的毛笔字——请帖。
请帖里的内容和之前纸条上的差不多,只不过日期和时间都换算成了阴历和时辰。骆瀛风来回翻了翻,“这到底什么意思?”
马褂男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客人可有随礼?”
“随礼?”这话把猫二白问懵了,“什么礼?”
马褂男生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桌子上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排红包,各个都鼓鼓囊囊的,一看含金量就不低。
姜之玺一把拽过骆瀛风,背过身小声嘀咕:“完了,千算万算就没算到李明月说的‘花钱’是花在这,也没人告诉我来这一趟还要自备红包的啊……你带现金了吗?”
“你觉得呢?”骆瀛风满脸黑线。
姜之玺一咬牙,转过身对马褂男生露出一个礼貌又标准的微笑,“你好,请问支持电子支付吗?”
马褂男生愣了一下,眯了眯眼,冲他们挥了挥手,“算了,你们进去吧。”
姜之玺有一种逛游乐园逃票的感觉,不过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五个人一个接一个走进了内院。
里面的情况也没比外面好多少,一样的破败不堪,院子里堆满了枯枝烂叶,几棵张牙舞爪的秃树病怏怏地倚靠在砖墙上。
猫二白忽然笑了一声,姜之玺瞥了他一眼,“这正题还没开始呢,你就被吓疯了?”
“才不是。”猫二白摇头,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大红包,“刚才趁那人不注意时拿的,你就不好奇里面到底装了多少钱?”
姜之玺“啧”了一声,“你怎么还偷人家东西?”
“哎呀我就是想看看,里面要都是百元大钞,这厚度起码得奔万去了吧,我一会儿再偷偷还回去。”
猫二白边说边打开了红包,打着手电筒凑到眼前细看。
“啊卧槽!”
猫二白手一抖,红包顺势脱出,钞票散了一地。
“要死啊。”姜之玺吓了一跳,“一惊一乍的,你是怕钱还是怎么的?”
猫二白没出声,抬了抬胳膊,手电筒的灯照在满地的钞票上。
是冥币。
陈若生倒吸一口气,下意识捂住嘴后退了两步。
姜之玺皱眉,捡了一张冥币仔细看,图案诡异,配色阴间,实在让人无法和马褂男生所谓的“随礼”联系在一起。
肖骋把满地冥币捡了起来重新装好,沉声道:“事情不太对,大家都小心一点。”
穿过内院,来到前厅,这里居然摆了一口破损的黑色棺材,棺材盖上贴满了朱砂黄符,房梁上挂满了黑稠白纱,门口点上了盏赤红色的大灯笼。
猫二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们怕不是走到灵堂来了,合着‘请才子’的意思是办葬礼?”
灵堂里零零散散站着几个人,陈若生认出来了,大多是上泽成绩名列前茅的优等生。棺材旁边还站着两个中年男人,一身黑衣,腰上扎了段红绸。
这些人都伸着脖子往灵堂外看,姜之玺低头确认了一下时间,零点五十九分,还有一分钟。
忽然,内院里响起了一阵诡异飘渺的音乐,像是水琴演奏的声音,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姜之玺回头,只见他们来时的大门被打开了,两个穿着怪异的人抬着几个暗红色的木箱子走了进来。
这两个人分别带着牛头马面的头套,一直走到灵堂内才一左一右地把箱子归置好,然后退了出去。站在棺材旁边那个稍高一点中年男人点了点头,伸长了脖子一顿一扬地高喊道:“请,新娘——”
话音刚落,身边稍矮一点的中年男人拿出了腰间别着的唢呐,高亢嘹亮的啸音破风而出,带着空气一起震颤。
猫二白被吓了一跳,一把攥住姜之玺的胳膊,“什,什,什么新娘啊?灵堂请新娘,这是要坟头蹦迪吗?”
唢呐声盖住了他的疑问,风起,内院满地枯叶沙沙作响,大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鲜红嫁衣的女子走了进来,刚才的牛头马面伴在她左右,手中撑着一个宽大的仪仗伞,四角坠着火灯笼,周围飘着红轻纱,细线挂起的铃铛在风中阴阴作响。
和灵堂的破败不同,新娘的嫁衣和盖头都是崭新的,裙摆还贴有金箔花片,看起来华美异常。
姜之玺皱着眉,把眼前所有的元素传到了一起,“冥币,灵堂,新娘……难不成,这群人在配冥婚?”
骆瀛风一愣,瞪大了眼,“冥婚?不是说‘请才子’吗?那刚才那两个人抬的箱子……”
“和新娘一起来的,自然是嫁妆。”肖骋面色微沉。
牛头马面把新娘引到了灵堂,擦肩而过时,姜之玺透过缝隙瞥见了盖头下那张脸。
好像……是宋思思?
唢呐声忽然转了个调戛然而止,个高的中年男人喊出了一个难以分辨的拟声词,接着道:“新娘,捎嫁去——”
“鬼媒人。”肖骋眯了眯眼。
姜之玺:“什么?”
“配阴婚也需要媒人在活人和死人,死人和死人之间进行‘说媒’,鬼媒人这种职业,通过占卜、祭祀等一系列仪式为死人举行婚礼,棺材旁边那个高个子中年人一直在掌控时间和流程,应该就是鬼媒人了。”
姜之玺:“那他说的捎嫁是什么?”
肖骋:“‘捎’通‘烧’,燃烧的意思,‘捎嫁’从字面上理解是“捎带嫁妆”,实际是指把新娘的嫁妆焚烧送入阴间,这些都是很老旧落后的冥婚习俗,上泽的学生是怎么知道的?”
唢呐声再次响起,穿透力极强的高音震颤心神。牛头马面打开了盛嫁妆的红木箱,又从棺材后端出了一个火盆。新娘俯身捧起了一把纸糊的金银财宝,尽数投入了火舌之中。
猫二白伸长脖子去看那几个箱子,除了元宝首饰,还有豪宅府邸,水榭楼台,八抬大轿的迎亲队伍,戏班子杂耍团歌舞队……全都是纸扎的。
新娘顶着盖头不方便,只烧了第一箱,其他东西由牛头马面和灵堂其他“来宾”代劳。等火盆熄灭,鬼媒人又发出了一声怪音,“咚”地狠拍了一下身边的棺材,嘶哑喊道:“请,才子——”
姜之玺精神一振,终于到正题上了。
唢呐声又转了一个调,和着内院的水琴音显得尤其阴森骇人。牛头马面将新娘带到了灵堂另一侧,鬼媒人低声念了几句什么,忽然一挥手,将棺材盖上的黄符撕掉大半,拿出了一个类似锤子的东西,开始在棺材盖上敲敲打打。
姜之玺:“他在干什么?”
肖骋目光微闪:“凿棺钉。”
“棺钉?”猫二白满脸惊恐,“这是盗墓的准备开棺验尸呢?”
“嘭”得一声,棺材盖被鬼媒人撬开了。他后退了两步,口中念念有词,恭恭敬敬鞠了三躬,然后直接下手,从棺材里拖出了一具尸体。
这是一具身穿大红喜服的男尸,头顶一个黑色的瓜皮帽,皮肤呈青灰色,爬满了溃烂的腐疮,脖子上有一道青紫的勒痕,大概是上吊死的。
鬼媒人搬尸的动作大了些,男尸脖子猛地歪了下来,正好冲着姜之玺等人。充血暴突的眼球微微外翻,因为吊死而外伸过长的舌头也从口腔中滑了出来。
陈若生惊叫一声,当场被吓得双腿发软,踉跄一下差点跌倒,还好姜之玺及时撑住了她。
鬼媒人扶正了男尸的脑袋,随手把垂下来的舌头卷了起来重新塞回了尸体嘴里,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才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