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挨打◎
穆老四呵呵干笑两声, 给了穆宗辰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三哥，这顿板子你得替我挨。”
穆宗辰心里有亏, 自然答应着：“好说。”
小阿曾被秦莹莹抱起来了，两个人玩得还挺好。
小阿卿可没小阿曾那么“自来熟”, 此刻的他正怒视着穆老四, 恨不得再打一架。
穆老四和沈青禾打完招呼，注意到小阿卿的眼神, 笑着勾了一下他的下巴，“来, 喊声四叔。”
小阿卿怎么可能喊, 他还记得刚才捉弄他的事。
小腰一插，哼了一声道：“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四叔。”
穆宗辰听到儿子不客气, 把人喊到身边, 道：“不许没礼貌, 这是你四叔。”
小阿卿还有些不信：“真的？”
穆宗辰笑着解释道：“刚才他是逗你玩的, 咱家的马他认识, 由此想到了你, 所以才会逗你的。”
小阿卿还是不消气，“那他还和我动手了呢。”
穆老四哄孩子有一手, 他走到小阿卿面前, 蹲下身子, 从袖筒里变出三个色子来。
“识数吗？”
小阿卿进学堂有一段时间了，自然是识数的。
他昂着下巴, 骄傲地哼了一声：“你才不识数！”
穆老四将三个色子放在手心里, 给小阿卿看：“这是几？”
小阿卿数了数, 道：“一五六啊, 有什么了不起？”
穆老四笑道：“我想他们变成几，就能变成几，信不信？”
小阿卿才不信这话，“骗人。”
穆老四觉得这孩子好玩，有意逗弄：“那你说个数。”
小阿卿想也不想地说道：“三个六你行吗？”
穆老四是赌场混出来的，说了个：“你瞧！”手指一攥一松，手心里的色子已经变成了三个六。
小阿卿的瞳孔逐渐放大，简直不敢相信，“你是怎么做到的？”
穆老四起身将色子收了起来，笑道：“喊声四叔，我再告诉你。”
小阿卿贪玩，已经忘了刚才两个人交过手的事了，他围着穆老四追问色子怎么变的，好叔叔好叔叔的喊个不停。
穆老四故意不肯告诉他，这个钩子他得留到家里再说。
一家人久别重逢，有很多话要说。
不过总这么在路上耽搁不方便，沈青禾想早点回家，婆婆看见四儿子回来了，肯定很高兴。
所以她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开始催促大家，早点上车。
后半程路，秦莹莹和沈青禾坐了同一辆马车，同车里还有小阿曾和喜儿。
小阿卿则跟着穆老四和小野猫坐了同一辆马车。
小野猫刚才没好意思和沈青禾打招呼，这会只面对一个小孩子就自然多了。
马路颠簸，他直挺挺地坐不住，便靠着穆老四歪了一会儿。
小阿卿还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不过娘和四婶坐一辆马车，喜儿也坐在她们那边，按理这个小小丫头也该和娘坐一起。
可她怎么和四叔那么亲近？
转念想到，弟弟也和娘坐在一起，所以他们的坐法并不是严格按照性别来分的。
小阿卿想通之后，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让穆老四教他变色子。
穆老四拗不过他，到底教了几招入门阶段的。
“这可不是一下就能学会的，你先把我告诉你这两招练会，再教你高难度的。”
穆老四自认为他教小阿卿的招数很难，不说练一个月两个月的，多半会半途而废，再灵泛的孩子也得学个十天半月。
却不想马车还没进云州县，小阿卿已经能熟练掌握了。
穆老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不大个小手才将将攥住三个色子，怎么可能灵活的翻出花来。
可小阿卿就是做到了。
穆老四得意道：“这小子行啊，不愧是我穆四爷的侄子，有我的雄风。”
小野猫不是好眼色睨着他，“你也就这点能耐了。”
沈青禾自从嫁进穆家后只回过一次云州，如今是第二次出门。
说也奇怪，进了云州县后，不管哪里都觉得舒服，空气也好，环境也好，就连风土人情都好。
不知不觉，她竟然在云州扎根了。
秦莹莹一走六年，再回来，也有些感慨。
“和我走的时候差别好大。”
沈青禾笑道：“可不是，你都走了六年了，如今这云州可算是翻天覆地的大变化，我都不敢想象，刚嫁进穆家的时候是什么样了。”
自从见到秦莹莹，小阿曾一直贴着她。
沈青禾担心儿子吵到人家，想把孩子抱回来，奈何小阿曾根本不肯回来。
她无语道：“这孩子，很少找别人抱的，今天可是奇了，竟然愿意让你抱着。”
秦莹莹笑盈盈的看着小阿曾，接道：“可能我和这孩子有缘。”
自从接到儿子回来的消息，穆夫人就拄着拐杖等在门口，望眼欲穿一般，盯着马车该来的方向。
大儿子走得早，二儿子不做人就不说了。
老三前些年出去当兵不在家，好不容易回来了，老四又走了。
可不管什么时候，这些年身边总有个儿子陪着的。
如今三儿子一家去京城，她这心里一直空落落的。
既想儿子又想孙子，还想儿媳妇。
田英枝陪着她，劝道：“娘，三弟他们很快就到了，您先进屋歇着吧。”
穆宗妍也劝：“就是啊，这日头这么大，别晒坏了。”
穆夫人笑道：“我这躲着太阳呢，有阴凉。”
穆宗辰他们快晌午了才到。
马车直接进了院子，倒是穆宗辰在门口下了马，先给老太太请了安。
穆夫人把人打量了一顿，看见儿子一切都好，笑得停不下来：“总算是回来了，见到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啊？”
如果是往常，小阿卿肯定第一个跳到穆夫人身边，嘘寒问暖。
可今天却很奇怪，穆夫人问完去京城的情况，也没看见自己的宝贝孙子，疑惑道：“阿卿呢？”
“我在这呢，”马车还未停稳，小阿卿就从车辕上跳了下来，像条滑不留手的小泥鳅，一边喊穆夫人，一边摆手，“奶奶，您快点过来。”
吓得穆夫人拄着拐杖慌忙往前走了两步，想要扶住他。
“阿卿你慢点，奶奶这把老骨头可不禁吓。”
穆夫人不知道孙子要给她看什么，急急忙忙地赶了过去。
小阿卿重新跳上车辕，他拉着车厢的帘子稍微一扯，道：“奶奶你往里看。”
穆夫人当是宝贝孙子给她带了什么稀罕玩意。
却不想这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还以为自己花了眼，她揉了揉两眼，不确定地问道：“是老四回来了？”
穆老四这才爬下车跪到地上给穆夫人磕头。
“娘，您不孝顺的儿子回来了。”
穆夫人没想到四儿子回来了，又惊又喜，又怨又气，她反应了片刻，忽然抬起拐杖使劲往四儿子身上招呼下去了。
小阿卿被这突然的举动吓到了，有些没反应过来。
还是穆宗辰三两步赶过去，拦住了穆夫人的拐杖。
“娘，您别气坏了身子，真想打他，一会儿我帮您动手。”
穆夫人年纪大了，没多大力气。
穆老四挨这两下还能忍。
没想到三哥说这话，背着穆夫人质问穆宗辰：“三哥，你来真的？”
穆宗辰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还不起来扶着娘，真想把娘气出个好歹来。”
穆宗辰这话一出口，穆老四就知道三哥是虚张声势，赶紧爬起来去搀扶穆夫人。
“娘，您别和我一般见识，真气坏了，我一抬腿溜了，受累的可是你三儿子和三儿媳。”
穆夫人恨不得再给他两下子，到底当着众人的面不好下手。
“等回屋我再教训你。”
接下来的时间全都交给了小阿卿。
到底年纪小，反应慢，等他明白情况之后，奶奶都打完了。
不过他是最懂老太太心思的，几句话就说到了老太太心坎里。
“奶奶，这次去京城，我给您带了很多小玩意呢，还有好吃的，好喝的，还遇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您想听我都说给您。”
穆夫人怎么看自己的宝贝孙子，怎么喜欢，听了这话，气早消干净了。
“奶奶当然想听，快给奶奶说说，在京城都遇到了什么有啥意思的事了。”
小阿卿记性好，话茬子溜，从穆家出发开始到京城这些天所经历的点点滴滴，全都记得清清楚楚，说得明明白白。
这讲完一遍，小半个时辰都没了。
穆夫人哪还记得教训穆老四的事。
秦莹莹一直不好意思面对穆夫人，始终躲在沈青禾身边。
她打算把行李放到三房小苑去，走之前她一直住那里，如今回来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却不想穆老四拦住了她。
“你抱着这些东西去哪？”
秦莹莹不是好眼色看他，“你说我去哪？”
穆老四伸手扯过她手里的包袱，一手拉住了她，大大方方地说道：“我们都成亲了，你当然是去我的院子。”
穆夫人忙着听孙子讲话，假装没注意到他们的举动。
就这么穆老四把秦莹莹安排进了四房小苑。
小野猫自然也跟着住了过去。
穆夫人和沈青禾都没看出来小野猫，穆宗妍也没看出来，只觉得四哥这个丫鬟长得有些面熟。
不知道哪里买来的。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天忙着团聚，也就没多问。
吃过午饭后，小阿卿仍然陪着穆夫人，其余人各自回房休息。
小阿曾精神了一路，吃了饭，脑袋一歪就睡在了秦莹莹怀里。
秦莹莹满心疼爱地看着这个小不点，感叹道：“这孩子可真乖。”
沈青禾不好揭儿子的底，只道：“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田英枝张罗着把碗筷收拾了，让沈青禾好好歇着去，这里有她呢。
沈青禾和田英枝相安无事地处了好几年，已经彼此了解，也就没客气：“那就有劳二嫂子了，今天确实有些累了。”
小阿曾睡了，穆夫人把孩子留在了她那边。
只有沈青禾自己回了三房。
不过顺路把秦莹莹送到了四房。
路上沈青禾问了她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成亲的？
秦莹莹回：“两年前。”
两个人短暂聊了一会儿，沈青禾还惦记后厨的事，便让秦莹莹先回去了，她自己去后厨查看了一遍。
路上想到秦莹莹成亲两年，二哥也成亲快五年了，连孩子都三岁多了。
没看见秦莹莹和老四带孩子回来，想来是没有。
秦莹莹确实没有孩子，她小时候没有父母照顾，东一顿西一顿的，有一年着了凉，伤了根本。
以前年纪小也没当回事，成亲一年多都没有孩子，忍不住去医馆找大夫检查了一下。
却不想那大夫跟她说，她这个体制除非有什么奇迹发生，否则终生不会有孕。
秦莹莹不信那大夫的话，又看了两家医馆，得到的都是差不多的诊断。
她心里失望极了，难过了好几个月。
后来被穆老四知道，不光没有埋怨她，反倒劝她：“孩子有什么好，又爱哭又爱吵，生了就得养一辈子，一辈子操心，哪如我们两个自在潇洒，还有人供银子花，一辈子不愁。”
秦莹莹担心道：“那老了呢？谁给我们养老送终？”
穆老四好笑道：“大哥有儿子，三哥也有儿子，还愁没人管咱们，到时人都死了，就给副棺材的事，咱们多攒点银子，总有人管。”
养育儿女也不光是为了养老的事，还有骨肉亲情所带来的幸福感，哪是金银能比的。
秦莹莹从小没有亲人，特别期待有个血肉至亲。
可没想到老天这么绝情，竟然连这点希望都不给她。
穆老四又道：“你怎么知道咱们就一定能摊上合心意的？你看我大哥倒是各样都好，就是走得早，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没伤心死。
我二哥呢，人也聪明，有算计，可算计的都是父母，还险些害死三嫂。
我三哥呢，人孝顺又会干活，可有什么用？出门好几年才回来。
我就更别提了，娘不知道怎么后悔生了我呢。
所以啊，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幸福。”
秦莹莹被他插科打诨地搅了一顿，倒是没那么难过了。
可还是遗憾。
如今更没那么难过了，只是看见沈青禾都生了两个儿子了，她一个都没有，而且以后也不会有，难免失落。
她怏怏不乐地回了房间，脑海里全是小阿曾乖巧懂事的样子，如果自己也有这样一个儿子就好了。
所有人都能休息，唯独穆宗辰不行。
午饭后，他把小野猫单独叫了出来。
想了想又把四弟也带上了。
他找了个远离主院的凉亭，这里四周无人，说什么都没人听到。
“三哥，我赶了一路，你就不能让我睡一会儿再说。”
穆宗辰给了他一脚，当然没怎么使劲，“累就眯着，今天这事你也听着点，别以后有什么事还要让我再讲一遍。”
两兄弟还像小时候一样，这一脚下来，穆老四非但没恼，反倒笑了起来。
“三哥你还像小时候一样，总喜欢动手动脚，别说这些年在外边流浪，没有人打我了，还真缺了点什么。”
主要是以前两兄弟做什么，全都是穆宗辰拿主意，他带着秦莹莹和小野猫，反倒成了主心骨。
关键时刻，就想有个人帮衬着。
可是不行，他得对两个人负责。
如今回到穆家，两兄弟又回到了以前的相处模式，有了三哥这个主心骨，他又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了。
穆宗辰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你就是懒！”
在穆宗辰心里，这个四弟比谁都聪明，别的不说，那赌色子玩蝈蝈，谁都糊弄不过他。
现实中不管什么活，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就应付。
穆宗辰早看透了他，也不指望他做什么，反正这个家，自己还能撑着。
实在撑不住那天，大家一起喝西北风。
当然了，他是不可能舍得小妻子和母亲喝西北风的，这个家，他是怎么也会撑住的。
只是如今，小野猫是个大麻烦，他必须想办法处理好才行。
“小野猫，”他坐在小野猫对面的竹椅上，像和成年人谈话一般，认认真真的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穆老四还以为穆宗辰找他什么事，一听对方问到小野猫的身世，一下精神了起来。
他刚倒在椅子上，又坐了起来，只不过身子仍然是歪着的，一只脚还搭在了椅子上，手臂扶着椅背，凑近小野猫，问：“对啊，你到底是谁？
小爷我带着你东躲西藏了六年多，你总得让我明白我到底为了谁在做这事？
让我活个明白吧。”
他心里想的是，小野猫最好是个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那他就可以敲一大笔竹杠了。
小野猫再清楚不过穆老四的心思了，“不就是想赚笔银子？”
穆老四好笑道：“你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住我的，我媳妇有的，你一样不差，”媳妇还能睡，“你就说说你能干什么？不赚一笔，我白养你？”
小野猫无语地瞪了他一眼：“我求你养我了？”
穆老四指着他跟穆宗辰叫屈：“三哥，你看看他，没有我他早被人害死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吵了起来。
穆宗辰冷着脸把人两个人教训了一顿，“……都这个时候你们还有心思吵架，再不说实话，我们大家谁都别想有好结果。”
他示意穆老四不要说话，该装死就装死，该眯着就眯着。
只问小野猫：“因为救你，我们穆家几十条人命可都牵连进来了，现在就想要你一句实话，你到底是谁？”
小野猫能和穆老四吵，却不能对穆宗辰不敬。
他知道自己能活到现在，一个是穆宗辰手下留情，再者拜托了穆老四照顾他。
再瞒下去实数忘恩负义。
“三哥，你能问出这话，想必你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就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