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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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这些人都?走了, 沈昆才把奚凉叫进办公?室,看她疲惫靠在沙发上。
“你没跟我说起这件事。”
“沈先生是怪我私事影响到了公司吗?”
“你处理好了,就不算影响。”
“那您是?”
奚凉以为他要提照片的事?, 怪她隐瞒跟蒋森的那点私事?。
但没有, 沈昆只问?:“当年?他们把你带回村里,对你做什么了吗?”
奚凉惊讶, 沉默了一会, 说:“准备把我嫁给以前的班主任,他的年?纪跟现在的你一样?大, 但没沈先生您英俊, 他还大肚腩, 秃顶,有狐臭, 于是我逃了。”
沈昆气?笑了,“主动?攻击等于防御,但我攻击你了吗?”
他靠近了,俯身看着他,眼神深沉犀利。
奚凉跟他距离很近, 但这么多年?了, 也不太?怕他, 只是一如既往保持顺从?姿态地?应付。
“我的回答是实话。”
沈昆一寸寸观察她神情上的破绽,企图看出一点波澜。
但很显然, 他养大的玫瑰跟某个狗贼一样?能装。
毫无破绽。
“那么, 未免你计较我□□, 我也告诉你免费告诉你一句实话。”
“我在你老家见过蒋森, 就在你那死鬼老爹下葬那一天。”
至于在老家看到了什么,揣测她遭遇了什么, 他没说。
但他就是在告诉这个人,他跟蒋森都?知道了。
果然,他看到眼前无破绽的玫瑰颜色倏然褪去?了,没了许多血色。
好像遭受了某种挫败,但她肯定很愤怒,眼角都?绯红了。
玫瑰褪色,但被掐伤的花瓣会流淌血一样?的血液吗?
他忍不住伸出手,手指...几乎要落在她眼角。
不远处的许山皱眉,犹豫是否要上前阻止....
她突然别过脸,耳畔的发丝擦错他的手指,从?她侧脸看到了苍白跟消瘦的轮廓,以及微咬的唇瓣。
沈昆突然清醒过来,一直压着的愤怒跟嫉妒情绪在无端折磨她后,突然烟消云散,直起身子,眼底有些后悔,但是很突然。
她只是顺手从?边上取了茶杯,喝了一口,再转过脸,仰头看着他。
“沈先生,我还是更崇拜那个坐怀不乱,狠辣无情,只会按照人的价值安排剧情戏份的孤狼老大。”
她这一本正经的,语气?优柔,却把气?氛一下子扭转了。
沈昆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好像吃了屎一样?。
孤狼老大是当年?他年?轻时期在港都?冒头那会儿的别称,那个年?代么,比较乱,大家多多少少带点江湖义气?,本来是别人给的外号——正值那年?某个古惑仔电影风靡全国,在港圈的他自然深受其害,十八九岁的少年?人还觉得挺帅气?,带着许山横冲直撞的,也默许了这个外号壮大,等到他成熟一些了,已经改不了了,好在他后面来了本城发展,这个外号就被留在了港都?老一辈人嘴里。
可是!
她又提起了!
简直尬破天际.....
沈昆一下子被创了,恨不得抬手掐死这个女?人,但最终回头用手杖指着靠墙而立偷笑出声的许山。
“你给老子闭嘴!”
许山实在忍不住,这下反而直接大笑出声。
结果那边奚凉凉飕飕一句,“山豹二哥也好意思笑别人?”
许山:“.....”
这次轮到沈昆哈哈哈大笑。
原来那尴尬的气?氛一下子就散了,两个早就上了年?纪的大男人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
好像好多这么称呼他们的兄弟,都?死了。
那些年?,真的太?乱了。
十年?又十年?,每一个十年?都?有人离开。
许山别开眼,走到窗边,摸了下脖子上的挂坠,沉沉叹一口气?。
吵吵闹闹还是一家,没人吵才是最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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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下来,就是喝茶谈正事?了。
沈昆很少在奚凉面前抽烟,只喝茶,淡淡问?:“等人自投罗网是你最后的孝道,但按照计划,是在等那边有所反应?”
奚凉手指抵着额侧,轻轻说:“周然那边没这么幼稚,本来在法律上就定不了我的罪,开始我不任职就避免了牵连云坤,所以他的目的无非是避免我攀高枝青云直上。”
她好像并不避讳这个话题,沈昆也没多言,“陈念娣只要还在,他们就认为你还有顾忌,不敢鱼死网破,那个证据就还有用,可是一旦.....你明?白我意思。”
刚刚刺激过她,他现在反而有所顾忌了。
手指按压着,她说:“你们好像从?来没问?过当年?明?明?是我姐跟周然他们有纠葛,最后把我扯了进去?。”
沈昆皱眉,淡淡道:“查过一些,她的奶奶去?世后,因为耳朵有问?题,学习上不去?,早早辍学了,那年?他父母回村把她带走了。”
顿了下,他的目光从?奚凉脸上扫过,“然后把她带到会所工作。”
其实就是把她卖了。
一个初中都?没毕业,而且身体还有些残缺的女?孩,又能得到这个社会多少厚待呢。
奚凉垂眸微笑,“我们村的村花不是我,是她。”
她的语气?凉凉的,像是那个山村贫瘠的土地?温度,陡峭的山林寒风。
“后来,我家里也不愿意让我读书,我想?过申请贫困生跟一些国家政策,能去?镇上读高中,但学校不肯给指标——我的班主任跟我爸谈好了,让我一毕业嫁给他。”
所以,她不是第一次得嫁给那个男人,而是第二次。
第一次失败了,第二次....
“那一年?,我求救无门?,想?着还不如逃出去?打工,于是联系了她,当时,我以为她被亲生父母带走,总不能跟我一样?倒霉都?不被父母所爱,我当时不知道....不知道她被卖进会所。”
“没多久,她回来了,意气?风发,光鲜亮丽,带了一些人,很强势地?把我带走了,又给我办好了入学本城的手续,让我一下子有了光辉灿烂的未来。”
“当时我跟她都?不知道这种摆脱原生家庭的资源是需要用更高的代价去?换的。”
“那个会所,在周然出事?后就迅速关停了。”
“他们也在害怕。”
“这些年?就算我安排再多人,盯梢再紧,始终没能找到一些关键人的信息,后来我想?——也许我被带出那个村子本身也是人家的生意。”
“这世上又会有多少个我这样?、我姐这样?的...他们一定有很强大的人脉网,以及无数个扎根在农村挑选猎物的眼睛。”
“这么多年?了,我只确定那位差点成为我丈夫的班主任是其中一个,但不够,证据链要足够完全,才能达成我们的目的。”
许山:“但随着我们这边越来越紧逼,他们越来越不敢冒头,但做这种事?,参与人员太?多,都?是一丘之貉,没法全部灭口,只能藏起来,我们要找到他们也很难。”
奚凉:“是,所以现在只能让他们觉得我们快找到了。”
沈昆喝完茶,茶杯倒扣在杯盘上。
“周然多疑,且善于在危机到来前斩断痕迹,所以,他一定会有反应。”
“不过,你似乎觉得他背后还有人。”
沈昆看着她,眼神犀利。
奚凉:“这不是显而易见?看前面他几次力挽狂澜就知道他背后根基很深,怎么沈先生一副我好像早就有所洞察却瞒着你的样?子。”
沈昆不置可否,目光从?她脸上跳到腿上。
“好好养伤,最近别乱跑。”
“打你弟弟的人不是我。”
“还有,蒋森的爷爷已经在联系他母族那边的人给他联姻了,你说老爷子为什么这么急?就连席夜曼也只是蒋家的一个备选。”
奚凉垂眸,没说话,起身时已经恢复冷淡,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空前死寂,沈昆站在原地?,一时有些沉闷。
许山看了他一眼,又想?起刚刚奚凉离开的样?子,说:“您是因为当年?在村子里看到过蒋森,才这么忌惮的吗?”
沈昆回头看他,慢悠悠问?:“我是好奇,她当年?为什么不选他?这么一个大好少年?都?送到跟前了.....她竟选我,就算事?发时蒋森不在国内,可在国外的时候,这小子也算投过橄榄枝,想?要动?用关系资助她,好让她脱离我,她没搭理?,你说这是为什么?”
“我这么一个废人啊...”
“许山,你见过包裹着五彩糖衣的毒药吗?”
“我就有种被人喂毒的感觉。”
就像他那个早死却又该死的前妻一样?。
他抚摸着自己的腿,好像反复感受了当年?爆炸中的疼痛。
他那初恋妻子漂亮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惨死样?子.....
她应该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情夫的目的不是用她把他骗去?目的地?,而是让她把他骗上车。
然后,轰!
一起送上西天。
奚凉坐在云坤地?下车库的车子里,没有直接启动?车子,而是拿出兜里的照片,看着已经发黄且边缘卷曲的照片沉思良久。
她不是没察觉到这个年?幼时期顽劣腌臜如她父亲缩小版的弟弟在后来是有些古怪的,这次也太?过于顺从?就服从?了她的计划。
但毕竟常年?在国外,不可能时时亲自盯着。
原来是这样?。
那人原来早就去?过她老家了,还是在她父亲葬礼那天。
还在这些年?里帮她调教?过这个好弟弟。
那他对她的了解可就远不止她以为的那些了。
也许比她想?象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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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家母子那点事?没出什么水花,纯粹是送上门?让奚凉动?手处理?威胁。
也许她这么多年?就是在等人做选择。
至于关于她谋杀生父的指认,在很多人看来有些离谱,因为太?巧合了.....有点牵强。
周老爷子觉得这属于周然的计谋再次失败,但周然有些满不在乎,他坐在椅子上接了一个电话,那边问?他情况。
“本来就没指望这点事?能把她拉下马,这女?人学法律的,做事?滴水不漏,她爹死不死的,都?牵连不到她。”
“我就是要让她处理?掉她的亲妈。”
“做给蒋家看的,那边的老爷子已经看到了吧。”
电话那边隐隐有笑声,“是看到了,不过以蒋森的作风,别人越反对,他越反抗,他不爱受控制。”
“所以啊,等他跟自己的家族对抗,那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两人本在计划蒋森那边的事?,但很快,他们都?沉默了。
因为想?起了一件事?。
奚凉可以长久在她老家盯梢布局,就不会发现别的?
周然眼底闪烁,马上联系人去?查那个班主任的踪迹。
等他们得到后者失踪的消息....
周然跟那边的人都?知道情况不妙了。
“找你可信的人去?处理?。”
“知道,我只派一个人去?。”
这些年?,他只信任一个心腹,后者陪伴他多年?,从?未暴露他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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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席谨言的婚讯宣布,引起圈内外不少风波,社交媒体上各种热闹,港圈那边的媒体文?学又比较夸张,各种大新闻,内地?这边还算内敛,但也好几次报道。
本城这边一直存在信息差,且各有自己偏执的臆想?。
反正不少人编排奚凉的笑话,他们固执认为——她那样?的出身,不可能不热爱名利财富,不可能不花心思攀附两大豪门?,不可能不为一个目标的联姻而失落委屈....
紧接着就传出蒋森要跟谁谁谁家联姻了。
哦豁,这下两个目标都?没了。
这些消息没上新闻,但在圈子里广为流传......
年?底本城经济峰会论坛开启,作为本城优秀企业家,沈昆自然受邀请,而在晚宴期间,奚凉陪同了。
许山也在,在她得了闲暇到边上喝小酒休息的时候,目光扫过,道:“我一直很好奇,这些人是有多高傲,在你做了这些后,还喜欢用这种挑剔的眼光看你。”
奚凉不太?在乎,但许山敏感,她就回答了,“大概是因为人在固有的阶级地?位待久了,不太?能承认一个女?人比他们更歹毒。”
许山:“你是会夸自己的。”
奚凉:“如果我是你,会时刻跟着沈先生,自打他那天用手杖戳人,我就总担心他用不好拐杖,会因为太?过用力而摔倒。”
许山:“你也是会骂人的。”
她的情绪素来能维持很长时间,之前沈昆阴阳怪气?又损她一回,她也不介意嘲讽他的残疾。
许山过去?挨着沈昆,奚凉则是窝在角落里看着这次与会人员的名单,还没看一会,眼前有人来了。
为首的女?人娇媚如旧,但浓妆艳抹了许多,淡化了半年?前犹有几分高雅海归富家女?的气?质,多了几分媚俗的空虚富贵感。
就是那种用华丽珠宝堆砌起来的富贵。
周妩?
奚凉看了两眼才认出人来,而这人带了几个人走在了奚凉周边,似含笑打招呼,实则不怀好意,起码她们是奉承周妩的,毕竟马屿也算有财有势,周妩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跟她父亲入狱以及周氏几番跌宕的境遇落差极大。
周妩是嫉恨的,尤其是看着眼前这个卑贱的女?人自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心中恶毒难以言说,此刻嫣红的唇瓣轻启,似柔声细语,但只有他们这边才能听到。
“席公?子婚礼真是盛大,蒋总去?了,怎么奚小姐没去??是因为没被邀请吗?”
奚凉转头看她,但没说话。
周妩最讨厌她这种清透沉默的眼神,好像把她当小丑一样?看待,于是她端起鸡尾酒,笑得残忍,“有点失望吧,不仅席公?子结婚了,连蒋总也选择跟那位新娘一个圈子的名媛联姻,他们都?在最后权衡利弊抛弃了你呢,这次,蒋总没来,是因为他去?了B市哦,我想?现在他一定在跟那位高贵的女?士烛光晚餐吧,或者两家人正在见面,在你永远也进不去?的地?方。”
“从?阴沟爬出来的你再努力,也抓不住这泼天的富贵,真是可怜。”
“是因为你只有九根手指吗?”
其余人一听,顿时低声嘲笑起来。
本来是很难堪的场面,只有奚凉没笑,此时席夜曼看到了,还是走了过来,站在了奚凉所在沙发边上,正要开口,却见奚凉放下手里的晚宴清单,看着周妩轻轻说:“你抓住的男人,喜欢玩什么路数你不知道吗?三?天两头就得叫一次家庭医生,是身体不好吗?”
她的手指轻轻摁住了周妩的礼服袖子,似撩非撩,“不然,周小姐以前不管多冷的大冬天都?不会穿这种长袖的礼服。”
周妩脸色大变,有些恐慌地?抽出袖子,其他人一下静默了。
“奚凉小姐,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一样?风趣,总能用简单的言语吓人....我的妻子,好像被你吓坏了。”
马屿跟周然过来了,前者面容带着几分让人不舒适的淫邪感,眼神刁钻如毒蛇,而周然倒是笑盈盈的,坐在轮椅上含笑看着奚凉。
他不说话,但只坐在那里就让奚凉有一种时间回到十四年?前的感觉。
第一次在出租屋的时候,她打开门?,看到门?内按着陈念娣的他。
当时他是站着的,转头来,看到她后咧嘴微笑。
跟现在的笑一模一样?。
周妩明?明?有了撑腰的人,却在看到这两个至亲之人的笑容时有了更荒芜的恐慌,手指都?曲起了。
但她心里又有一种期盼——期盼奚凉变得跟自己一样?,沦落到低谷,被这两个男人玩弄至死。
不对,一定要比自己更惨才行。
这是必然的...毕竟她选择了顺从?他们,而席凉则是选择了跟他们为敌。
现在蒋森不在,沈昆也被引开了,没人会保护她的。
奚凉觉得耳朵有点痛.....于是牙根微微紧,看着周然,却回答了马屿。
“不会的,周家的人一向见过大场面。”
“血脉使然。”
“怎么会被吓到。”
周然笑:“奚凉,不是人人都?像你这样?的,我还记得你小的时候,第一次见我.....明?明?很害怕,却还能装作镇定关上门?。”
“当时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大出息。”
奚凉垂眸,绯红的唇瓣凉薄又脆弱,像是她孤身站在那的桀骜沥血感。
她沉默了。
不再言语。
好像受到了难以愈合的创伤。
周然笑容越盛,身边助理?却匆匆拿来了手机,递给他,他接了.....
那边说的是。
“快走,人都?被抓了!”
“他们被抓到了。”
“该死,我们中计了!你的那个心腹特么的有问?题!”
就一下,表情窒息,他猛然看向奚凉,眼神颤抖,脸颊抽动?。
他在害怕,害怕到手掌猛然握住轮椅扶手。
他挂掉电话,挤出笑容。
“抱歉,有点私事?,我先离开一下。”
他的十根手指按在扶手的控制键上,轮椅后退....
啪嗒一下,一只皮鞋踩住了轮椅的后端,稳稳固定了,周然推不开。
“去?哪啊,周先生,晚宴还没结束。”
沈昆用腿抵住了轮椅后,抬眸看向奚凉。
“沈昆,我难道没有人身自由了?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你....”
周然嘴唇都?在抖,看向马屿,马屿想?要说话,眼前却挡住了许山,后者双手交握,手指转着一枚很粗糙的铁环淡淡看着他。
马屿不是不知道这人的厉害,当即站住了脚,没有上前。
奚凉倒是走过去?了,在周然跟沈昆说话的时候,随手扣住轮椅。
“听说周先生你的腿好了。”
“真的吗?我不信。”
她狠狠一抽。
轮椅从?这人身上抽出,这个残废了十几年?的人轰然倒地?,狼狈到了极致,这个大动?静终于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
周然尖叫着,正要怒骂奚凉,忽见到警察进来.....
他的脸色白了。
边上的周妩也呆滞了,因为她听到了周然涉嫌的罪名....
诱骗幼女?从?事?非法....
逮捕调查。
趴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的周然抓着地?面,抬头看到的不是警察冷酷的眉眼,而是周遭那些同阶层的显贵们鄙夷厌弃的目光。
一如当年?他残废后无数人幸灾乐祸的眼神。
骄傲如他,好像难道了无数魔鬼正在朝他鬼笑.....
他喉咙一紧,一口血呕了上来,转头朝着沈昆神经质发笑。
“沈昆,你以为你赢了吗?我被背叛了,你还不是一样?,被心爱之人背叛的感觉....你一辈子都?摆脱不掉。”
这话让不少人错愕。
难道是沈昆当年?的妻子....她?
狗急跳墙的人癫狂起来,有什么是不敢说的,他还想?对奚凉说一些难听的话,但沈昆忽然阻止了他,说:“我知道,幸好死的是她,真是感谢你,替我除掉了一个背叛我的人。”
“等你进去?了,我再给你送一份大礼。”
“一定让你终生难忘。”
周然就这么倒下了?
不少人看向沈昆,只觉得胆寒,这人跟周然果然有血海深仇,难怪这么偏执...
而他跟奚凉计划这么多年?,就为了扳倒周然。
他们成功了。
以周然接管周氏后的表现,实在谈不上优秀企业家,毕竟没有对经济有任何正面效应,但人家走了关系,也算拿了一个提名,理?由是吸引海外经济搞了投资,促进当地?经济发展什么的。
但这人忽然爆出这样?的大雷,而且周氏屡次三?番在法律的底线上蹦跶,哪怕有了这么一笔经济稳住,此时也有了崩塌的迹象——这还是消息还没发散出去?的结果。
在场的人嗅到了危险的气?味,马屿的脸色难看了,但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转头看向了周妩。
周妩后知后觉的,也反应过来了,眼底弥漫上狂喜。
周然如果完了,那么现在周家的继承人只剩下她一个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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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那边如何风险应对,奚凉不知道。
老巷。
路灯已经没了飞蛾扑火。
大冬天的,还有三?天就过年?了。
保镖跟在后面,她听着沈叶那边激动?的声音。
“姐,我办成了!”
“终于把这个人渣干掉了。”
“姐,你还在听吗?”
奚凉一手插着风衣兜,里面的晚礼服在高跟鞋上之上,在夜里看不到蹁跹。
被完全遮掩。
她的身影被灯光拉长。
她说:“是,我听到了,你很厉害。”
“谢谢你,沈叶。”
沈叶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没事?没事?,不过这次太?顺利了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那个周然的心腹倒戈得太?容易了啊。”
奚凉:“也许,是为了更高的利益,或者,他也受到了威胁吧。”
沈叶:“估计是,周然这人哪里配得上别人的忠诚,你现在在哪啊?别乱走,万一周然还有什么后手报复呢?”
“带着人。”
“那就好。”
奚凉一边跟深夜说着,一边走在孤独的道路上,慢吞吞地?,低着头,一步步复刻当年?第一次被陈念娣牵着手走进这里的路。
一遍遍想?着周然最后倒地?时的崩溃跟狰狞,但她却越走越觉得孤独。
他其实不需要说什么话来刺激她。
单单是那样?的眼神就足够让她心底一片腐烂了。
但当她走到昔日那栋楼的楼下。
因为太?晚了,很多人都?睡着了,这里无一盏灯是亮着的。
她走到楼道口,正要上去?,却忽然顿足,抬眸看去?。
楼道口,有人站在那,整个人融在黑暗中,烟点着,但没抽,橘红的火星在证明?有人在。
不至于吓到人。
但他就站在那,不见面容,也没有走下来,让她看清他的样?子。
后面的保镖察觉到了什么,要上前来,但奚凉抬手挥动?了下,他们就退开了,没靠近。
而奚凉则是走了上去?。
一步步上台阶。
“好不容易才查到负责他医疗的机构背后控股的人是你,给他希望,骗他回来,帮忙找人,一步步帮我周全善后却不求回报。”
“恩情太?重,我还不起啊,蒋先...”
这一次,她没能客客气?气?把那句蒋先生或者蒋总喊完全。
对方忽然一把抓住她,扣住了她的细腰,拉到身前,另一手捏住她的脸,抬高她的脸颊,但更迫切低下头来。
好像隐在幕后的神明?迫不及待从?神台堕落,跟地?狱里步步为营心思歹毒却又比神明?更端正姿态不肯堕落的邪魔纠缠一起。
隔着风衣,在这寒冷的夜,在阶梯回转的平台,在上下来人都?必然看不到彼此的那个岔口角度,连黑暗跟月光都?喜欢在此地?分明?且隔离。
他们站在昏暗的阴影里,看不到对方的脸,修长的手指隔着风衣能摸到里面描绘肢体似写意画作的皮囊细骨,皮肉被布料包裹,心脏在封绝的呼吸跟偶尔的喘息中一点一点吞没清冷的暗影,让它大片的鲜红被黑暗一寸寸吞没。
呼吸是每一场竞赛中少年?人偶尔对视时的隐晦较量,一根根细丝捆绑了他们的骄傲,偏见,取舍,束缚了那本该最恣意的青春岁月。
喘息是每次决断之后的痛苦跟不甘。
真奇怪。
明?明?从?未开始过,从?未真正宣于口,却好像已经失败了无数次,颠倒沉沦了无数回。
他反复确定自己是不是错觉。
怎么会听到她身体内的心跳声。
是她屈服于这一场恩惠而委屈自己的不甘?
还是她也....也会为自己心动??
在周然被解决后,她会放开戒备,真正开始考虑自己?
他几乎是有些偏执或者是侥幸式的狂喜。
最终在他想?要贴近她的耳畔低声细语出最后的....
她的手指往上抵住了他还留有自己温度的唇瓣。
他僵住了。
人在他怀里。
听到了他心脏的剧烈震动?,也听到了他最后痛苦地?咬牙切齿。
她没说话,但手指在抖。
蒋森的手还在她腰上,先是松开,接着捏紧,像是反复动?摇,最后还是将她越发贴近胸口。
想?让她再试试能否确定自己的心脏是否只被她掌控。
但她没动?。
然后,他像是颓败的骄傲冰山,任由浑身的冰冷倾倒下来....在冷到她之前,他松开了她。
轻轻一句。
“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