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交易
就在奚凉脸色越来越白的时候, 原本挂掉的电话忽然重新拨打过来。
“老板,差点忘记跟你说了,你之前让我关注的你老家隔壁的那一户最近好?像没住人, 我安排的人打听了下, 今天打听到了,原来人家家里的老太太生病了, 挺大的病, 被亲戚接走了,好?像送到了你们那边的镇上, 我这边需要继续跟进吗?”
奚凉一时以为自己没听清, 重复问了一句后, 听清了,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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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老刀匆匆忙忙在市人民医院缴纳费用,一转头,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对?方形体给他的感觉很熟悉,走近一看, 忽然错愕。
“凉凉?”
坐在椅子上用病历本盖着脸的奚凉听到熟悉的声音, 拉下本子, 看向他?,有些惊讶, 但马上皱眉, 看向他?手里的单子。
“你有病?”
“卧槽, 你生病了 ?什么病?”
两人齐齐说出口, 又马上都安静了,接着又齐声一句。
“你才有病。”
而后都无语了, 但也笑不出来,因为不确定对?方?是?为何来医院的。
是?谁生病了啊?能让他?/她亲自来医院的,一定是?很?亲近的人。
老刀着急之下就容易粗鲁,直接抢过病历本,一看上面的名字不是?她才放心,“徐罔市?这是?谁啊?男的?”
“不是?,女的。”奚凉取回病历本,连着老刀手里的单子一起看,当看到上面的名字时皱眉了。
“陈叔?”
是?那个在巷子口给他?们炒菜的大叔,当初蒋森两人也见过。
“胃不太?好?,要?做胃镜,婶子那边得照顾孙子,我正好?回老巷,就把人送来了,这些长?辈一辈子做早饭做吃的,到头来自己却是?胃不太?好?,都是?忙的。”
老刀现在也算物质条件上岸了,但想起老巷这些熟悉的长?辈,还是?有些失落。
没经历过底层的艰难,不知道其中的痛。
他?又想到爷爷奶奶了,忍着去抽烟的冲动,又问奚凉这个名字有点奇怪的女患者是?谁,怎么能让人际寡淡的奚凉亲自来医院。
奚凉迟疑了下,还是?说道:“是?老家的一个长?辈。”
老刀稀奇了,他?知道奚凉对?老家的观感一直很?不好?,而且自秦元那件事后,他?多多少少了解到奚凉是?被他?的渣父母强行带回老家的,她没说她在老家遭遇了什么,后来又是?怎么离开的,但总归没见她提过老家有什么值得惦记的人。
他?一直以为对?于奚凉来说,那个老家唯一的暖色就是?陈念娣。
“我家隔壁邻居,很?好?的一个人,当年是?她帮了我,不然被关起来的我逃不出来。”
秦梅老师的1000块是?路费,但在此之前,她没对?任何人说过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
可是?老刀不同于他?人,奚凉迟疑了下,还是?简单提及这件事,反正结果是?这样的。
老刀一听,顿时神色严肃了,正好?一个面容老实的大姐上完厕所匆匆赶来,跟奚凉道谢。
是?老太?太?的女儿。
言语间让老刀明白是?奚凉安排把人从小镇医院接到大医院,动了一些关系安排好?了,妇人很?是?感激,亦是?孝顺,满嘴说着自己跟丈夫可以照顾好?老太?太?,已经很?叨扰奚凉了,让她赶紧回去消息。
“我俩都没事,孩子也都大学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最难的都让你给我们安排好?了,老太?太?吉人天相,肯定没事!你别担心哈!”
奚凉不是?泄露情绪的人,从小在村里就是?这副样子,淡淡地?,把病历本交给对?方?后,说等?阿奶醒来给她打电话。
大姐应下了。
奚凉就跟老刀去看了下陈叔。
胃镜刚做完,这人还在吐,让做无痛也不肯,说费钱,老刀说要?出钱又不肯....
一辈子都是?这副臭脾气啊,这些长?辈真的是?。
老刀絮絮叨叨去拿衣物等?东西,陈叔出来,骤看到门口的奚凉,有些惊讶,但神色也有点复杂,郁郁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结果还没出来,估计是?怕的。
奚凉:“刚刚听老刀说了你一些症状,虽然我不是?医生,但应该问题不好?,只是?胃病。”
她是?懂得安慰人的,半句不走那些虚的,什么啥事没有,什么健健康康。
就事论事,只是?胃病,不是?胃癌。
她懂陈叔的恐惧。
“希望吧,好?在孩子也大了...这要?换做以前,天都塌了。”他?故作?清醒,也不好?意思让奚凉扶着,慢吞吞走着,等?走到走廊那边稍微光亮的地?方?,他?几次想说什么,但都难以启齿,等?看到老刀快回来了,他?才问:“你的耳朵,好?了吗?”
他?知道她耳朵的事。
奚凉也不意外,毕竟他?们俩夫妻是?在场的,于是?不动声色道:“这些年有钱了,已经全?看好?了,当年还小,恢复快,本来就没啥事。”
陈叔毕竟是?男人,没法对?一个女性小辈问其他?难以启齿的问题,只能讷讷说那就好?....
老刀回来,督促奚凉回家休息,别乱跑。
奚凉也没说什么,走了。
陈叔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问她最近怎么样。
老刀正低头看手机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皱着眉,抬头却是?轻松道:“没啥,都挺好?的。”
“以后都会?好?的。”
他?想着什么时候抽空去见见那位老太?太?,看看哪里能帮忙的。
陈叔看了看他?,想到奚凉的避讳跟对?老刀的隐瞒,最终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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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凉路过妇产科的时候,步子顿了下,下意识往某张椅子上停顿了下,她看到的是?低声说话很?是?恩爱的夫妻,不是?当年两个茫然彷徨的女孩,也不是?当年自己独身一人无助的样子....
她愣神了一会?,被后面匆匆走过的人撞了下肩膀才回神,然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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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谨言的那场婚礼盛大而荣耀,毕竟是?港圈顶级豪门跟京圈豪门千金的强强联合,听说结婚后没多久,他?就接棒其父的权柄,成功把那个野心勃勃的私生子跟其母阻拦在席家门外。
对?外,他?也依旧一副对?其父孝顺的模样,温文尔雅,无懈可击。
只有席夜曼偶尔看他?在解决累累工作?后,对?着黄昏抽烟。
回港接管事务,席夜曼除了回去参加婚礼,其余时间又飞回了本城处理这边的合作?项目。
时间久了,本城名流对?她有了很?深的印象跟口碑。
毕竟这是?全?国数得上的顶级名媛,各方?面都无懈可击,要?说跟蒋森也是?匹配的,可惜.....
寺里的事没传出,偶有一些风言风语,但都因为蒋森的冷漠跟忙碌,以及那位名声复杂的奚小姐闭门不出而渐渐平静下去。
但内圈人都对?她有了新的理解——太?狠了,算得好?狠。
那赵津南敢跟她合作?,要?么是?被拿捏,要?么是?走投无路,但是?不管如何,他?们成功玩了一手周然。
周氏的股票跌涨有人操盘,背后肯定有奚凉跟沈昆的手笔,赚了多少就不说了,最重要?的是?掌握了周氏的生死。
赵津南这人反而因祸得福,不仅脱手了足以拖垮他?现金链的烫手山芋,还大发一笔横财。
也是?一绝。
赵津南所在本城的一栋别墅小区,外面下了小雨,院子里的草木淅淅沥沥的。
这位赵先生杜绝了外人对?此事的热情联络,免得说多错多。
在监狱那些年,他?见多了人情冷暖,也知道自己当年嚣张得罪了多少人,性子多少也沉稳了一些,这次放手一搏也是?被逼到绝路了,但不代表他?敢因此就得意放肆。
他?还不敢让儿子多嚣张。
可不能走他?当年的老路。
年代不一样了,到处都是?猛人,就算是?没有根基的,凭着脑子也能算计他?们。
赵家祖传缺心眼读不起书的猛汉,太?容易栽跟斗了。
监狱那地?方?真的吓人。
赵津南一方?面为奚凉不接电话而糟心,一边焦躁,猛打自己儿子电话,直到...听到屋外的铃声。
咦?
这狗东西回来了!
赵津南怒气冲冲跑向大门,却见保镖一脸紧张开门进来。
“老板,少爷回来了,但有访客。”
“谁?!”
赵津南一看。
保镖撑着伞,站在伞下的英挺冷酷男子正在整理袖扣,边上是?一身湿漉漉被保镖提着的儿子。
赵津南一瞬间头皮发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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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总这么晚到来,是?有什么贵干吗?”赵津南文绉绉说着,但自觉有点腻歪,忍不住又看向地?上躺尸的儿子,生怕他?哪里出事。
“贵公子年纪轻轻,脾气是?真的爆,动辄跟人吵架动手,改天在别人的地?方?被打死了埋哪里都不知道。”
蒋森握着赵津南递过来的热茶,没有喝,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好?像就此驱散雨夜里的冷气。
但他?生就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一身黑色西装加眼镜,还是?往日端庄高?雅的气度,只是?看人眼神特别冷,活脱脱算计人心的斯文败类。
赵津南知道他?来者不善,干笑一声,也算撑了一点场面,淡淡道:“蒋先生不必吓我,我也是?坐过牢的,现在这年代还是?得守法,尤其是?本城这样的地?方?,谁能只手遮天啊。”
蒋森:“赵先生,你觉得这世上所有人学法都是?为了守法的吗?”
赵津南突然想到奚凉,但看着他?,拳头握了握,“何必呢?我虽然没文化,但也知道那个什么,君子不利于什么墙之下,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蒋先生你一定要?跟我赵津南作?对??”
蒋森揉搓着小拇指,平静道:“区区一个女人,你敢对?她说这种话?难道你一直想要?联系她,不是?担心周然发疯暗杀你,想要?从她那得到庇护,平摊风险?”
赵津南表情一下垮了。
蒋森垂眸,“这些年你这个当爹的不在身边,你这儿子行事没什么章法,总有些地?方?是?不太?干净的。”
“我留意了他?很?多年,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提醒他?。”
一份资料被保镖放在赵津南面前。
赵津南看了,眼前发昏,恨不得踹死这个儿子。
赵津南握住资料,低声道:“蒋先生有什么目的吗?”
蒋森:“都是?生意人,帮一把不是?应该的吗?总有需要?做交易的时候。”
赵津南看到了后者揉着的小拇指。
他?忽然就懂了,自己去了厨房。
刀起刀落。
小拇指滴血停留在桌案上。
他?的保镖都被吓退两步,赵津南感觉到刻骨之痛,跪地?捂着手掌发出哀嚎。
特么的!
没人跟他?说过断指这么痛啊!!!
蒋森任由血液溅落在桌子跟地?面,起身,用文件袋子竖直在桌子上。
轻轻一扫。
断指被他?扫进了垃圾桶里。
这是?不准他?移植的意思。
赵津南抬头,满头冷汗,咬牙道:“断指无悔!我希望这些事到此为止,从此我赵家与你蒋森,蒋家还有奚凉再无恩怨?能否一笔勾销?!”
他?是?真的怕了。
这群神经病!
蒋森居高?临下瞧着他?,眼镜泛着冷光。
“我说过了,这是?我的事,跟别人无关。”
“赵先生坐完牢,也算个男人了,跟我蒋森的事,的确可以到此为止。”
“贵公子本性还可以,好?好?教养,别走你的老路。”
“时代的确不一样了。”
手一松,文件袋子落入垃圾桶,跟断指一起。
人走了,大门关上。
但赵津南知道自己算是?被这人拿捏了,这不是?独本资料,当前他?只是?用断指跟对?方?换这一次的断指交易,但凡自己这边再出点幺蛾子对?奚凉或者对?他?蒋森不利,这份资料都是?炸弹。
足以让他?亲眼看着唯一的儿子吃他?这些年吃过的牢饭。
保镖匆忙要?将赵津南带去医院,赵津南却急着吩咐人买机票离开本城。
“现在就走?”
“特么的,现在不走老子连命都得丢在这!”
赵津南踹了自己儿子一脚,心里憋屈又恐慌。
蒋森这种文化人都出手了,那不按章法走出手更狠毒的沈昆呢?
该不会?也准备要?我的手指吧?
赵津南看着自己另一只手上的小拇指,感受着十指连心的剧痛,两眼一翻差点昏厥。
太?恐怖了,当年奚凉是?怎么一声不吭忍下疼痛的?
神经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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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之前,各大企业都在收盘年度成果,上班的也都在准备年会?拿奖金了。
尤其是?大公司。
众恒跟云坤都算是?福利比较好?的,而席城那边贴近西方?那边的福利,年会?也很?热闹。
奚凉是?被沈叶拉过来的,腿脚已经好?了,正在云坤茶水间的鱼缸前面捣鼓,边上的沈叶给她递东西,满手的水草跟小石子,连白衬衫都沾了鱼屎等?脏东西。
“沈叶,你是?不是?有病?”
“怎么了?”
“就这么大点的缸,你养什么兰寿?不知道这玩意是?猪吗?”
“不知道啊,我不是?看它可爱吗?胖胖一坨。”
“那你为什么叫我来?”
“一个人翻缸,累,其他?人养的缸,我不珍惜,而且蒋域他?们众恒有鱼缸,咱们云坤这也必须有啊。”
“人家是?专业搞的,你这个跟人家能比?”
“没事,我说是?你弄的,他?一样吃瘪,不过今天他?们公司也来人了,年会?拜访吧,之前是?送礼了的,这次又来,也不知是?什么心思。”
沈叶观察奚凉的神色,后者不置可否,淡淡道:“我还知道不仅众恒来了,其他?公司也有人来,是?来谈商城落地?后的品牌入驻情况的,所以你犯不着来刺探军情。”
沈叶尴尬,之前原以为寺庙那事后,这两人关系会?突飞猛进,如果借此气死老爹,也挺好?,再仔细一想,蒋森那人也勉强配得上自家姐姐吧。
结果没想到这两人关系比以前更冷淡的,主?要?也看出蒋森那边没了动静。
狗男人啊,果然是?权衡利弊退缩了?还是?真的选择了席夜曼这样的顶级名媛,嫌弃姐姐了?
他?也配!
沈叶心里失望,也怕奚凉不舒服。
奚凉没理他?,但也耐心陪他?折腾,其他?员工今天正好?也在大会?堂那边折腾年会?,有个别的回来休息,腾出手来倒是?想帮忙,但沈叶不让。
一时间,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人,门开着,窗户帘子也未曾遮掩,窗户大开。
都快过年了,还是?暖冬,天气一直很?好?,还挺让人舒服的。
沈叶其实就是?想让她出来走走,动一动,外加云坤的一切荣耀都该跟她有关。
她怎么能不在?
“这两天天气这么好?,明天我休息,姐,咱们出去玩吧,上次你不是?跟老刀他?们去了一次什么桥头?”
“都这么冷了,那边没法玩。”
“那咱们去滑雪?”
“嗯。”
正说着......沈叶忽然得到前台通知,说大门那边进来了人,门卫跟安保拦不住的那种。
沈叶回头,看向奚凉。
“姐。”
奚凉回头,手里还捏着石头,垂眼幽深,平淡说:“他?们还挺会?挑时间,估计想扩大对?云坤的影响。”
“先拦着?”
“算了,估计连媒体?都准备好?了。”
奚凉抿着唇,也没停下手头的动作?,“带来找我吧,我来解决,你不用参与。”
她一直不喜欢把个人的事跟云坤掺和起来,可很?多人都知道对?方?针对?的也是?云坤。
她跟云坤,跟沈昆,在他?人眼里根本不分彼此。
沈叶皱眉。
也就说话一会?,警察带着一对?衣着土里土气的母子了。
那个头发乱糟糟的老妇人眼睛滴溜溜乱转,在这边找到了角落里捣鼓鱼缸的奚凉。
她一下就来劲儿了。
“是?她,就是?她啊,警察同志,她是?我女儿,但我宁可没生过这个女儿,她杀了我的老公啊,杀了她的亲爹,她是?个妖怪啊!妖怪,你们快抓了她!给她判死刑,对?,判死刑,不然总有一天她要?吃掉我跟我儿子的,你们快抓她啊,快啊!”
警察这边拽回被她揪住的袖子,对?奚凉说:“你是?奚凉是?吧?我们这边接到当事人报案,指证你跟当年奚大永醉酒冻死案有关,想让你跟我们回去配合一下调查....”
奚凉没动,就是?把石头放好?位置,看了下角度,再回头说:“所以是?立案了吗?”
一个警察说:“立了。”
其实立案这种事,可以卡着各个关卡不让立,也可以忽略很?多关卡让立。
就看背后有没有人。
经过周赫一事后,周氏这方?面的人脉基本断了,那是?马屿,还是?那位隐在周然背后的人?
反正有人帮忙了。
她垂眸,继续拿起一根树枝,道:“你们确定她满足立案条件吗?”
什么?
两名警察有点警戒,眼神微复杂,其中一人问:“只要?是?公民?,且案件....”
他?还没说完,那边下电梯的法务部人员过来了,奚凉从他?们手里拿过资料,递给警察看。
“抱歉,我母亲长?期患有精神类相关疾病,前段时间我已经提交了相关视频证据给相关机构做鉴定,那边的核查结果是?建议带着本人过去鉴别,他?们也可以过来提人。”
“对?了,这些视频是?这十年来我用家里的监控搜集出来的精华,能一步步看到我母亲这方?面病症的恶化过程,包括她对?我这个女儿的诅咒以及时常的暴躁言行,在心理学跟精神学上,她患有一定的精神障碍,先入为主?臆测我这个亲生女儿的罪行,也是?可以理解的。”
警察板着脸,拿过资料查看,“那些监控....”
“法律好?像没有说亲生女儿在家里安排监控是?犯法的,我安排在客厅,也不侵犯隐私,本来也是?因为我常年在国外,怕照顾不到他?们。而且我是?长?女,成年多年,具备稳定的社会?能力,难道不能行使对?我母亲的某些权力么?”
她这话显得意味深长?。
沈叶想到了当年这个妇人跟她的人渣老公被周然买通特地?从遥远的山村来到本城强行带走自己的女儿。
退学,殴打,就为了那些钱。
当时,他?们行使的也是?为人父母对?女儿的控制权吗?
“最重要?的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有给她打生活费,履行了自己的赡养义务....难道你们觉得她因为每个月三万的生活费不够就来诅咒我,这是?正常的吗?”
奚凉松开手,让资料袋在警察的手里,她很?平静,既没有嚣张得意恶毒,也没有痛苦或者隐忍,只是?跟普通上班族跟同事聊起工作?一样公事公办,就等?着完事后中午去食堂吃糖醋排骨。
警察:“恐怕...这需要?我们来调查,不能因为你单方?面的猜测就认定她不具备独立人格征求报案的能力。”
老妇人惊呆了,现在总算明白了一些,她的脸都扭曲了,“我疯了?你才疯了!是?你,你是?故意的!你一方?面给你爸送那些高?浓度的好?酒,一方?面送钱给村委会?改建村里马路,又在大冬天请来那些跳舞的女人,就是?这样,你爸才会?死的!是?你,是?你设计好?的!你好?毒啊,用了一年把你害死了!”
“警察,快抓她啊!”
“这个讨债鬼,她怎么可能给她爸送那么好?的酒!”
奚凉低头用手指从眼镜下侧往上顶,手指按了下眼角,好?像有蚊子叮咬了似的,但手指松开,眼镜恢复原位,她也没理会?老妇人的叫喊,只继续拿了一根水草。
警察沉下脸,正要?说什么。
“我!”
“我...可以作?证我妈精神有问题。”
二十出头的少年白着脸战战兢兢拉扯了下背包肩带,对?着错愕的警察说:“我跟她天天生活在一起,我知道她早就不正常了,天天诅咒我姐,还会?烧她的衣服,烧她那些东西,一份一份慢慢烧,跟我说这样才有用,说她我姐的钱就可以变成我的钱。”
“而且她自打我爸死了后,因为村里人说她克夫,就变得有些疯癫,到处说她没错什么的,我还能作?证她是?被人收买了来指证我姐的,有报酬,那些钱可以拿来给我娶媳妇什么的。”
“她就不正常!”
“至于那些酒,我姐不仅给我爸送了,还给村委会?送了,有一些还是?我爸死皮赖脸骂骂咧咧从村委会?那边抢来的,他?天天喝,喝得要?死要?活,这也犯法?”
警察无言以对?,有些尴尬。
这时法务部的人拿来了一份协议,交给奚凉,后者看了一眼,擦手接过来递给青年。
“你现在是?家里的户主?,爸以前在的时候就老说你才是?老奚家的未来,是?顶梁柱,妈得了这样的病,你我都不愿意,但按照社会?规则,有病就得治,不能留着伤害别人,你我也没办法。”
“签了它,妈妈就会?在精神病院得到最好?的照顾,不用干活就能吃吃喝喝,你也能离开那个地?方?,出去有一个好?工作?,一个好?未来。”
“懂吗?”
青年是?怕她的,她越走近,他?慌张后退,却还是?稳住了身形,拿住笔,转头看到以及癫狂的妇人,后者哭嚎着自己是?他?亲妈,最爱他?,他?怎么这么狼心狗肺....
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粗鲁醉醺醺的老爹一把掀翻多吃了一个包子的姐姐拳打脚踢的时候,他?尚年幼,这个女人就在边上抱着他?轻声细语哄着吃蛋羹,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的女儿。
他?的手指抖了。
奚凉也不着急,就那么看着他?。
过了一会?,他?一咬牙,签下了协议,然后看着自己的母亲鬼哭狼嚎着被拖走带去检查。
他?也得跟着去。
但走出办公室后,看到沈坤带着许山这些人从电梯出来,他?忽然有些恐慌。
回头跑进去。
“我...我签了,这个,这个给你。”
他?慌慌张张拿下从辍学后最后代表学校的破背包,从里面拿出鼓鼓囊囊的东西。
沈叶跟边上法务部的人多看了一眼,俱是?错愕。
是?奖状。
好?多奖状,厚厚的,但每张都脏兮兮的,好?些都残缺了,好?像零散扔在了不同的地?方?,这么多年来既不腐烂,也未曾彻底消失。
就这么被他?用破败的书包带来了。
奚凉看着这些东西,没接,沈叶倒是?接了,但东西太?多,有些照片散落在地?,他?弯腰去捡。
“小时候是?我不对?,我都认错了。”
“你...你以后能不能别让人打我了。”
青年实在苦逼,惶恐到了极致。
低头看着地?上那些散乱照片的奚凉闻声抬头,看他?的表情有些微妙。
“我没让人打过你。”
“啊?那是?谁?!”青年以为是?她不肯承认,但下意识看向走过来的沈昆。
后者太?过强势。
沈昆已经看到了被带走的妇人,知道事情已经解决了,他?弯腰了,捡起沈叶前面的最后一张照片,他?拿起来,看了一眼,锐利的眸子微眯起,但不咸不淡递给沈叶。
沈叶看到了,表情微僵,飞快把这张照片收回塞进那些奖状里面,跑回办公室。
不过此时奚凉看到了后面的电梯下来的蒋森等?人。
总会?议室在这一层。
他?们应该要?签署意向约了。
奚凉的目光从蒋森跟席夜曼的身上扫过,转身继续弄鱼缸。
席夜曼看着那个土气惶恐的青年抱着破书包被警卫带出去,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
其实在上层,她已经知道消息了,但不论蒋森跟沈昆都没什么动静,她就猜测奚凉有能力处理这件事。
果然处理了,方?法有点出人意料。
又....过分残忍。
对?自己残忍。
她忽然想到自家那位老父亲,忽然也觉得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了。
总是?需要?对?比的吧。
那青年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瞠目结舌....想喊什么的时候,蒋森一个眼神扫过去,凉凉的,青年吓死了,飞快跑了。
席夜曼下意识转头,看向蒋森。
蒋森没看奚凉,接着就跟着沈昆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的门也关了。
好?像只是?一场闹剧,还未开场喧闹,就被抹除了痕迹。
沈昆没过问,办公室内的沈叶看奚凉没有搭理的意思,就把那些奖状一堆放在边上,欲言又止后,最终什么也没说,专心陪她弄完整个鱼缸,快弄好?的时候,他?才问:“你早就安排了?”
“嗯。”奚凉把水管接好?,把它固定在鱼缸边上缓缓放水,就此也可以休息的时候,沈叶给她倒了一杯水。
“那小子以前那么垃圾,现在这么乖,真不是?你派人打他?,把他?驯乖的?不是?你,难道是?老头子?”
奚凉也在想这件事,“不知道,也无所谓。”
她喝了一口水,看着渐渐上升水平线的鱼缸,有些走神。
“如果她不来找你,你不会?动她的吧。”沈叶问。
女性生来更能共情母亲,她清楚记得当年一次次的糟践跟虐待,也记得这些年这个母亲对?女儿的一次次谩骂诅咒。
她没阻止,就这么冷眼看着。
也没动手的意思。
她只是?在做最后一次试探。
但凡这人不走这最后一步,都可以安生到老,也可以得到往日的钱财赡养。
可是?,她的妈妈还是?来了。
奚凉放下水杯,转身看向桌子上的那叠奖状,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她才说:“我是?试了很?多次,才确定他?们是?真的不爱我。”
这些奖状不是?他?们乱放,是?她自己特地?放在不同的地?方?,一次次,一次次放在显眼的,不同的位置,希望他?们能看到,能夸她,能意识到她是?比其他?人优秀的,能意识到她是?值得疼爱的。
但没用。
一次次,没用。
她的手指落在这些奖状上,看了一会?,才不紧不慢把它们放在边上的碎纸机里。
沈叶一惊,企图拦下她。
但它们已经进去了,她的手指也按下了启动键。
“有些东西,没法强求。”
沈叶看她继续整理其他?奖状,准备批次搅碎,眉眼微垂,也不知在想什么,但这句话很?淡。
他?忽然想到了沈昆有时候看自己的眼神.....
“是?,没法强求。”
他?笑了笑,在边上帮她一起整理,忽看到她的手指顿了下。
那些照片里面有一张。
她似乎看到了。
奚凉看着上面的少年少女,恍惚时才想起这是?那个没什么眼力见的摄影师拍的。
后来还跟大合照一起发下来了。
她就一并?收起。
原来这么多年了还在。
也原来他?抓拍的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样子。
沈叶这边是?第二眼看到,但如同刚刚的第一眼,他?一眼就看到了照片里的高?挺少年是?转头的,转头看着边上古板拿着奖状土土的少女。
他?应该是?忍不住才转头,嘴角含笑。
刚好?就被抓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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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凉走神时,对?面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众人鱼贯走出,蒋森从办公室这边走过的时候,明显看到站在靠窗工具台前面的奚凉好?像在低头看着什么东西,他?走了两步,站在窗前。
奚凉感觉到玻璃窗外的阴影,抬头了。
对?视时。
沈叶看到奚凉的手指动了动,把那张照片反了一面,压在桌子上。
蒋森没看到她右手的动作?,也没看到那残缺的小拇指抵着反面的照片推进了窗下死角。
但他?能看到那些奖状已经在碎纸机了碎成了渣渣。
所有的奖状,一张没留。
她,一向是?残忍无比的,不留余地?。
他?看着她,眼里压着风暴,眼底也有些红,沈叶几乎以为他?会?冲进办公室来质问她,但没有,沈昆忽问席夜曼他?哥哥的婚礼日期。
席夜曼答了,笑盈盈的,“届时欢迎沈总,蒋总以及奚姑娘前往参加婚礼。”
沈昆:“一定。”
蒋森收回目光,淡淡道:“会?去的。”
“合作?愉快。”
他?跟沈昆在办公室外握手告别,办公室内奚凉已经背对?着他?们把放好?水的水龙头取下。
蒋森很?快带人离开了。
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