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 、相对1(精修)(1 / 1)

错莺入怀 安如沐 677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49章 49 、相对1(精修)

  翌日清晨, 朝晖从窗缝探入耳房,暖融融照在床榻上,屋外传来洒扫的脚步声, 寝阁中响起轻语,吵得榻上之人眉心微蹙。

  林知雀睡得香甜深沉, 懒洋洋翻了个身,手脚骤然一空,虚无地搭在被褥上,碰到的?不再是睡梦中熟悉坚实的身躯。

  她迟缓地一顿,迷迷糊糊睁开眼,手背遮住刺目光线, 打着哈欠起身,茫然地四下?环视。

  耳房一切如?故,但身旁不见裴言渊的身影。

  她睡在床榻正中央, 再不用担心掉下?去, 被褥也严严实实盖着, 连被角都塞得?仔细,生怕她被晨露冻着了。

  寝阁外?, 侯爷并未理会她,兀自起身梳洗, 用了早膳,赶着处理政务,只派了小侍女?催她离开。

  林知雀应了一声,揉着惺忪睡眼, 与沾染竹香的?被褥抱了满怀, 怔怔望着空荡的?身侧,莫名泛上一阵空虚和烦闷。

  昨夜的?荒唐历历在目, 可是一转眼,却?不见脑海中的?面容。

  那?些背叛的?僭越之举,还有半梦半醒时的?怀抱、脸颊与唇瓣的?酥痒,都好似一场幻梦。

  梦醒了,他也不在了。

  林知雀出神良久,不知为何会有这种心绪,只当是还没睡醒,脑子一片浆糊,尽会胡思乱想。

  现?在来来往往都是人,这么多双眼睛,裴言渊肯定早就躲开了。

  为何会期望他在呢?

  应该庆幸他不在,否则被人抓个现?行?,他们都要彻底完蛋。

  她乏力?地支起身子,披上昨日翻了药汁的?外?袍,草草洗漱一番,出门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息,抚着惴惴不安的?心口顺气。

  院子里都是侯爷的?人,昨夜配合侯爷全部?离开,自然认得?她。

  嬷嬷率先注意到她,看在侯爷的?份上,客气地冲她笑?笑?,送她回了倚月阁。

  林知雀想起那?夜,仍是心有余悸,不敢多说什么,拘谨地谢过嬷嬷,赶忙跑回了屋子。

  这几日,她实在累得?不行?,成日担惊受怕,夹在侯爷与裴言渊之间?,着实身心俱疲,倒头就睡。

  桂枝不忍打扰,默默替她更衣梳洗,并未多问,午膳也没喊她起来。

  午后时分,小厮送来请帖,说是容家大小姐亲自下?帖,后院的?姑娘只请了她家小姐。

  桂枝不好多说,但知道算是好事,笑?着赏了小厮些许碎银,顺势问了昨夜的?事。

  她向来希望小姐履行?婚约,早日与侯爷亲近,却?不愿小姐被人玷污,到时候什么都捞不着。

  听小厮隐蔽地说,昨夜侯爷因为捉贼,冷落了她家小姐。

  桂枝反倒有些庆幸,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吃饭都有了胃口。

  待到小姐醒来,晚霞铺满天际,晚膳都摆好了。

  林知雀睡得?心满意足,眼下?乌青消失殆尽,脸色白里透红,面若桃花。

  她饿了一整天,顾不得?什么姿容仪态,捧着饭碗狼吞虎咽,精神抖擞地坐在窗边,点着烛火翻看闲书,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桂枝闲谈。

  “小姐,这是容家大小姐的?请帖,您看看是否要去。”

  桂枝差点忘了要紧事,一拍脑袋站起身,从匣子里拿出撒着金粉的?请帖,甚是重视地递给林知雀。

  “额......怎么又?是马球会呀?”

  林知雀刚扫了一眼,顿时两眼一黑,“啪”的?阖上请帖,欲哭无泪地皱起小脸,嘟哝道:

  “我、我能不去吗?”

  不是她不待见容景枝,而是上回马球会记忆犹新,那?场面不堪入目。

  她从马上摔下?来,连带着让侯爷也摔了个狗啃泥,二人灰头土脸,险些在马蹄下?一命呜呼。

  幸好她眼疾手快,这才幸免于难,还阴差阳错,对侯爷有救命之恩的?人情。

  从此以后,她对马球会有了阴影,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不去了。

  “这事小姐拿主意,但奴婢听说,侯爷与二公子都要去,侯府这么多姑娘中,容大小姐只请了您呢。”

  桂枝想劝她去,但深知她的?难处,委婉地劝慰道。

  “......好吧。”

  林知雀懂得?人情世故,也自知她现?在的?身份,要学?着识趣,不能任性妄为,不知好歹。

  既然侯爷去,她身为他的?未婚妻,总要厚着脸皮去一趟。

  裴言渊便不说了,从前无人在意,如?今成了四皇子跟前的?新贵,自然不能忽视。

  她身份低微,依附侯府,容大小姐本没必要请她,更用不着单独下?帖子。

  想来是容景枝性子豪爽,为人厚道,上次无意间?害她受伤,心里过意不去,有意想要补偿。

  事已至此,无论她愿不愿意,都是非去不可了。

  “小姐宽心,这回不会让您上场,咱们坐下?吃果子便好。”

  桂枝看出了她的?动摇,笑?着揽过她的?肩膀,乐呵呵去准备马球所?需之物。

  “但愿能这么简单。”

  林知雀苦笑?着摇头,直觉上觉得?没什么好事,闷闷不乐地再次躺下?。

  *

  日子眨眼过去,京城的?暮春草长莺飞,天气温暖适宜,是兴办马球会的?好时候。

  容家是世家大族,容景枝酷爱马球,请了京城大半的?豪门勋贵到场助兴。

  甚至这场盛事传到宫中,四皇子和五皇子得?了消息,纷纷也要凑个热闹。

  林知雀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只觉得?此事一出,侯府的?空气都沉重了些。

  每次侯爷与裴言渊见面,都恨不得?把他盯出两个洞,走路趾高气昂。

  偏偏裴言渊始终云淡风轻,矜贵孤傲,气得?侯爷回去就摔东西。

  她不管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只知道场面浩大,不能丢了体面,必须隆重些才行?。

  林知雀翻箱倒柜一整天,想找几身贵重的?衣衫首饰。

  但实在囊中羞涩,翻来覆去,左看右比,还是那?套烟粉襦裙配金钗最为得?体。

  这两样东西,皆是裴言渊“教导”所?赠。

  她一直想找机会还给他银两,攒了大半个月,本就不充实的?钱袋,彻底干瘪下?去,猴年马月也还不清。

  林知雀心里过意不去,只好把这些东西压箱底,从不带出来示人。

  如?今没有办法,不得?不撑场面,她只能小心翼翼换上,坐上狭小的?马车,跟在侯爷后面出门。

  马球场上格外?热闹,容景枝英姿飒爽,与世家小姐公子策马奔驰。

  场外?凉棚绵延,各家席位都宽敞气派,用竹帘不亲不疏地隔开,方便来往走动,寒暄闲谈。

  好位置让给了王公贵族,侯府的?席位稍显偏远,却?正合林知雀的?心意,避开那?些探究的?目光。

  太夫人与小姐们坐在一边,另一边的?位置上,只有她一人。

  恰在此时,裴言渊从四皇子跟前回来,远远瞥见一片轻柔烟粉,唇角勾起笑?意,心情甚好地伫立在她的?身后。

  林知雀窘迫地揉着衣摆,眸光心虚地乱撞,碰上他灼灼如?华的?双眸,下?意识埋下?头,遮住这身衣衫,挡着发髻上的?金钗。

  谁知,裴言渊毫无顾忌地俯身,颀长身姿在地上映下?阴翳,将她笼罩在内。

  他当众覆上她的?小手,不容抗拒地握住,从鬓间?挪开,凑近她耳畔道:

  “莺莺这身很好看。”

  闻言,林知雀更加不敢面对,耳根与面颊泛上绯色,别过脸不理会。

  他们一坐一立,一个俊容含笑?,一个娇羞低头,身影在草地上缠绵交错,落在旁人的?眼中别有意味。

  女?眷们窃窃私语,裴言昭沉下?脸冷哼一声,却?依然阻止不了裴言渊的?靠近。

  仿佛公然宣示心意,丝毫不惧外?人目光,无形中打了兄长一巴掌。

  这一幕不仅侯府众人瞧见,不远处的?朝臣席间?,还有一人紧盯不放。

  沈槐安褪去青衫,换上靛青朝服,衬得?原本白皙青涩的?面容中,多了几分青年的?意气。

  他认出了裴言渊,就是那?回当着他的?面,把莺莺抱走的?男人,不免气恼地攥紧了酒盏,仰头猛灌一口,再狠狠搁在桌面上。

  同僚都被他惊到了,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问。

  林知雀听到动静,注意到角落里的?身影,彻底不敢乱看了。

  万幸人都到齐,马球会正式开场,容夫人亲自露面,送上今日的?彩头。

  伴随着阵阵欢呼,红布缓缓揭开,一团毛茸茸的?小家伙公之于众,引起诧异的?议论。

  “这是暹罗国进贡的?猫儿,除了皇宫,全京城仅此一只,性子乖巧得?很。”

  容夫人隔着笼子戳了戳暹罗猫的?后背,它立刻转过身,配合地“喵呜”一声,傲娇地蹭蹭她的?手指。

  “谁若是赢了,便把它带回去吧!”

  话?音未落,林知雀好奇地瞄一眼,杏眸瞬间?睁大,巴巴地望着褐色毛球。

  她本不在乎什么彩头,更不在乎输赢,不想出风头。

  可是,这暹罗猫毛色独特,眼睛天空般幽深湛蓝,体态纤长优雅,脖子上围着一圈丝巾。

  那?傲视群雄的?骄傲样儿,当真是憨态可掬,惹得?人想扑上去,一把揉进怀里。

  她眼睛亮起光彩,下?意识回头看向裴言渊。

  “怎么,莺莺想要?”

  裴言渊按住她的?肩头,修长手指隔着衣料缓缓摩挲肌理,一寸寸往下?移动,描摹玲珑起伏的?锁骨,声音低哑道:

  “凡你所?想,皆可成全。”

  林知雀骤然抬头,这才反应过来,她表现?的?太过明显,赶忙错开视线遮掩心意。

  “无妨,正好给大聪明找个伴儿。”

  裴言渊不以为意地轻笑?,似有似无划过她的?心口,像是替她找借口,转身上了马球场。

  *

  彼时,裴言昭正享受美酒佳肴,与身侧宾客陪着笑?,无意看到一道玄色身影挡在身前。

  他动作?一僵,不可置信地瞧了好几眼,才敢确信是裴言渊。

  要知道,今日来了这么多人,关系错综复杂,马球场不再是竞技场,而是人际场。

  现?在刚刚开场,众人都在观望,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一旦行?差踏错,都有可能产生不可预料的?后果。

  按照以往的?规矩,这场大抵是容家自己人暖场,拉上三五好友,儿戏般玩一回。

  二弟为何如?此着急,竟然一开始就急于表现??

  裴言昭犹豫不决,匆匆辞了宾客,放下?酒盏,狠下?心跟了上去。

  他向来按吩咐办事,擅长混迹人群,做不来出风头的?事情,也无需去争一时意气。

  原因无他,皆因他是侯府嫡长子,一路顺风顺水,颇受五皇子赏识,从不需要亲自争夺。

  可如?今四皇子崛起,与五皇子争锋相对,而二弟归于四皇子麾下?,短短几旬压他一头。

  五皇子见风向不对,他没以前好用,许久置之不理。

  侯府兄弟纷争,各为其主,已经?是京城的?笑?话?,若是他身为嫡长子,却?比不上囚于废院的?孽障,任由裴言渊占尽风头,更是让人笑?掉大牙。

  裴言昭本想拦住裴言渊,奈何他身高腿长,转眼走出很远,他小跑着才追上,已经?晚了一步。

  容家大小姐注意到他,爽朗地纵身上马,跃跃欲试,稳健有力?地甩出马球杆,扬声道:

  “既然来了,就全力?以赴,别扫兴!”

  裴言渊有礼有节地应声,准确无误地接过球杆,潇洒地掀起外?袍,姿态笔挺地骑在高大骏马上。

  一场马球分为两队,两两对峙,眼下?各自只有一人,还缺了两个位置。

  裴言昭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风头,又?不能拉他下?来,底下?的?人还起哄,让他们兄弟一队作?战。

  他只好硬着头皮上阵,局促地骑在马背上,明显矮了裴言渊一截,气势也弱了不少,受不住那?么多目光,心底打起了退堂鼓。

  敌队只有容景枝一人,无人主动出来组队,裴言昭灵机一动,立刻横在裴言渊与容景枝中间?,一本正经?道:

  “二弟,容大小姐身为女?子,你与她对阵,这对她不公。

  不如?这场先退下?,换个女?子陪她玩一回吧。”

  裴言渊浑不在意地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淡淡道:

  “兄长言之有理,那?不如?兄长退下?吧?”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听着毫无道理,仔细一想,又?尽是道理。

  若是裴言昭真心维护容景枝,为何不主动让位,而要逼着亲弟退让?

  任谁看来,都会觉得?他瞧见裴言渊占得?先机,心生嫉妒,打着大义凛然的?旗帜,想把他推下?水。

  裴言昭一噎,半天接不上话?,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朝众人赔着笑?脸。

  “侯爷此话?差矣,莫非是瞧不起我们女?子?”

  容景枝挥起马球杆,骄傲恣意地勒住缰绳,骏马的?嘶鸣响彻天际,明目张胆白他一眼,不忿道:

  “呵,别的?不说,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

  此话?一出,裴言昭彻底下?不来台,为难地夹在中间?,脸颊“啪啪”地疼。

  早知如?此,还不如?闭口不言。

  现?在倒好,他无论何处都讨不着好,还惹了容景枝,只怕五皇子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了。

  “容姑娘放心,我看上那?只猫,定会奉陪到底。”

  裴言渊不卑不亢地颔首,说话?坦诚直率,眉目间?不乏较真与诚意。

  他点明了目的?,并未多说场面话?,没有半点奉承谄媚,恰好合了容景枝心意,爽快地喝了一声。

  二人颇为投机,居高临下?俯视裴言昭,愈发显得?他格格不入,扰乱了良好气氛。

  他们还在僵持扯皮,席间?另一头,又?是一番景象。

  林知雀隔得?太远,看不清局势,也根本不懂马球,坐在原处闷得?慌,索性四处溜达。

  她提起裙摆,迈着小碎步,寻了一处僻静地方晒太阳。

  身侧有一块石头,她铺开手帕,刚要坐上去,就有一道身影蓦然出现?。

  沈槐安紧追不舍,瞧着周身无人注意,赶忙跑到她面前,惊喜又?焦急地拉住她的?手腕,声音颤抖道:

  “莺莺,你也来了!一别多日,终于见到你了!”

  林知雀吓了一跳,诧异地掩唇,一连退了好几步,使劲抽回手,羞恼地轻咳一声,规矩道:

  “沈公子安好,哦不......现?在是沈大人了。”

  她上下?打量沈槐安,凝视这张多年不变的?少年面容,今日终于穿着梦寐以求的?官服,真心替他高兴,立刻恭喜般改了口。

  其实,她方才颇为埋怨,很想责怪他几句。

  众目睽睽,男未婚女?未嫁,她还有婚约在身,他们就算再熟悉,也不能落下?话?柄。

  但她转念一想,从小到大,沈哥哥平日里从容冷静,遇上要紧事就着急忙慌,经?常失了分寸。

  听他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对她关心则乱。

  她在京城无依无靠,故人全都断了联系,这份纯粹的?情谊十分珍贵,到底不忍心说什么。

  然而,沈槐安见她后退,还是失落地垂下?眉眼,文雅温润的?面容泛上委屈。

  他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迫切地打量林知雀,看到她空荡的?颈间?,落寞道:

  “我、我送你的?平安扣,你没戴上?”

  那?是他的?传家之物,是留给未来夫人的?。

  他独独给过她,且一直隐瞒,不想让她心有负担。

  哪怕他知道,她可能会因此轻视,甚至典卖,却?从不在乎。

  他只求她收下?,明白他一片好意,只要能让她活得?更好,卖了也没关系。

  林知雀沉默不语,窘迫地绞动手指,再多的?话?都堵在喉咙里。

  她把平安扣收在匣子里,打算一直留着,找个时机还给他。

  可她知道,若是真这么说,沈哥哥会更加不高兴。

  万一当众说出些不该说的?话?,做些出格的?事儿,就万事不妙了。

  沈槐安皱起端正的?眉眼,眨巴几下?纯净湿润的?眼眸,忽而瞥见她发髻上的?金钗,下?意识抬手轻抚,急切地问道:

  “莺莺,这是谁给你的??”

  她在金陵的?首饰,他每日都见,大多都记得?。

  印象中,并没有这支金钗。

  况且,抄家时什么都带不出来,这金钗瞧着成色很新,款式也不同以往,应该是近日做成的?。

  可是据他所?知,莺莺寄住侯府,勉强过日子,不可能有积蓄专门买如?此贵重的?首饰。

  听了这话?,林知雀像是被戳中要害,心虚地跳开一步,不让沈槐安碰到金钗,宝贝似的?捂住,闷哼道:

  “沈哥哥,我与侯爷指腹为婚,请你注意分寸。”

  她心知肚明,这是裴言渊给她的?,但她不可能告诉任何人,包括青梅竹马的?沈槐安。

  情急之下?,只能用侯爷当做挡箭牌了。

  “哦,哦......”

  沈槐安听到“注意分寸”,清俊面容闪过片刻失神,踉跄着往后退去。

  他不想与莺莺疏远,可刻在骨子里的?礼仪与教养,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只能苦笑?着摇头。

  是啊,莺莺要嫁给侯爷,她有她的?夫君,他什么都不算,反而给她带来困扰。

  饶是如?此,沈槐安还是不甘心,脑海中闪过她与裴言渊相拥的?画面,忽而觉得?不对劲,追问道:

  “那?......你与二公子,是怎么回事?”

  林知雀欲言又?止,双颊泛上不愿承认的?绯色,沉闷地一言不发。

  她之前便知,沈哥哥亲眼看到裴言渊与她亲近,多少会有所?怀疑。

  但她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问出口!

  毕竟,此事终究与他无关。

  如?果矢口否认,反而显得?欲盖弥彰,愈发惹人怀疑;

  可若是实话?实说,她与裴言渊的?一切,如?何说得?出口?

  二人相对而立,皆是无语凝噎,一个满目深情,一个恨不得?钻进地缝。

  从此,马球会上尴尬至极的?人,又?多了两个。

  *

  过了一会儿,容景枝那?边有所?缓和,三人各自上马,奔向马球场的?起点。

  裴言昭无法说服任何人,又?放不下?脸面与机会,只能做出乐意奉陪的?模样,与裴言渊一齐跟在容景枝身后。

  一路上,容景枝奔在最前面,时而回头看一眼裴言渊,生怕他跟不上,却?从不看裴言昭,亲疏与喜恶不言而明。

  裴言昭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头一回在众人面前如?此丢人,强忍着耻辱才没有当场离开,咬牙与二弟一队,被迫打这场马球。

  首场就要开始,容景枝那?队还缺了个人,她却?谢绝旧友上场,想挑些新人助兴。

  今日兴致上好,难得?碰到个爽快人,不如?多来点乐子。

  奈何她平日随性惯了,大大咧咧甚少记人,一时竟不知选谁才好。

  容景枝不想耽误工夫,转头想让裴言渊推举一个,恰好看到他的?侧颜。

  她目光一滞,不由自主“啧”了一声,心底浮现?异样的?直觉,总觉得?有些熟悉。

  那?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她记忆中刚有过一次,好像是见到了林知雀。

  容景枝凝眉细思,眼前闪过林知雀的?面容,愈发笃定正是如?此。

  可是为什么呢?

  这俩人她几乎不认识,怎会有莫名的?熟悉感?

  难道真的?在哪里见过,只是她想不起来了?

  她想不通这个问题,浑身都不舒坦,打马球的?心思也没了,绞尽脑汁在回忆中搜寻。

  如?果单看裴言渊与林知雀,那?确实没有印象,面孔都非常陌生。

  但若是放在一起......

  容景枝眼前一亮,在脑海中把他们凑成一对,恍然想起了曾经?的?一幕。

  还记得?许久之前,她看上了一只鹦鹉,羽毛雪白,油光水滑,会随时学?人说话?,活灵活现?的?非常讨喜。

  可是摊主不单独卖鹦鹉,非要拉弓射箭,一两银子一次,射中靶心才算数。

  她一次不中,从此有了执念,日思夜想皆是这桩事,把私房钱全砸在这上面,一连好几日都赖在小摊前。

  直到有一天,她手气还不错,眼瞧着有希望,却?被一对男女?截胡了。

  那?天她气个半死,懊悔了很久,看到新的?鹦鹉也尝试过,可都不如?从前的?喜欢,于是就此作?罢。

  过了不少时日,那?个男子的?面容渐渐模糊,她只隐约记得?锋芒毕露的?侧脸,刚才凑巧与裴言渊对上。

  而那?位女?子,虽然蒙着面纱,但身形窈窕娇小,气韵娇羞温柔,不是林知雀是谁?

  容景枝惊讶地倒吸凉气,好似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指着裴言渊喃喃道:

  “二公子,我是不是见过你.......你们?”

  闻言,裴言昭懵了一下?,显然不知所?云,困惑地看着容景枝。

  裴言渊眸光幽深几分,依然含着浅淡笑?意,冷冷从兄长身上扫过,平静道:

  “容姑娘好记性,不过也会有记错的?时候。”

  这话?听着像是否认,却?没有半点急躁,甚至语气还有几丝认可。

  反正落在容景枝耳朵里,就当他全盘承认了。

  她的?思绪飞速运转,明亮的?眸光在这对兄弟身上打转,眼前幻化出林知雀的?模样,自动摆在二人中间?,不禁脑补出一场大戏。

  这关系,这故事,这纠缠,当真是比她听过的?话?本子还精彩!

  林知雀与侯爷指腹为婚,她才不信裴言昭会娶罪臣之女?,当时也没有未婚妻的?传言,都是最近才有所?耳闻。

  所?以,兴许那?时裴言昭不喜欢林知雀,而裴言渊却?与他哥的?未婚妻勾搭上了?

  对对,一定是这样!

  他为了她逃出废院,赢得?她喜欢的?鹦鹉;她为了他背叛婚约,只因贪恋片刻相处。

  甚至,他们连光明正大示爱都做不到,却?依然为了彼此冒险,护着惊涛骇浪之中的?珍贵爱意。

  ......

  天爷呀,这不正是传说中的?情投意合、情深似海、情比金坚、情......什么吗?!

  容景枝清秀的?眼睛瞪得?圆溜,一道惊雷在脑子里炸开,炸得?她神识俱散、体无完肤。

  可仔细想想,虽然有些离经?叛道,违背人伦,但他们热烈纯粹,不失为一段佳话?呀!

  更何况,真要算起来,明明是裴言渊先一步获得?芳心,侯爷那?时根本没把林知雀放在眼里。

  所?以,裴言渊与林知雀才是名正言顺,侯爷就是棒打鸳鸯之人!

  哦不,他不是人,是打鸳鸯的?那?根棍棒!

  想通了这些,容景枝豁然开朗,身心舒畅,狠狠一拍脑瓜。

  她真该死啊,如?此天作?之合的?神仙眷侣在眼前,她竟然现?在才发现?,这么晚才想通其中的?关键之处!

  其实,她向来十分艳羡这种情感,不仅有儿女?情长的?缠绵,还有奋不顾身的?侠义。

  每每看到此类话?本子,无论旁人如?何批判,她都要气冲冲上前理论。

  如?今她尚未遇到有缘人,但眼看着他们阴差阳错,怎能袖手旁观?

  “容姑娘,你看着我作?甚?”

  裴言渊解释过后,奇怪地看着她千变万化的?脸色,不解其意地拧眉询问。

  “啊哈......没什么!”

  容景枝笑?得?无比灿烂,仗义地朝他颔首,一副让他放心的?样子,转头道:

  “我再挑个人,咱们可以开场了。”

  话?是这么说,实则她哪有心思挑人,目光满场子寻找林知雀,想亲眼看看这俩人,放一起到底有多绝配。

  容景枝眼明心亮,很快就望见林知雀娇小窈窕的?身影,刚要心满意足地点头,却?发现?她身边站着别人。

  她定睛一瞧,竟是个白面书生,看上去文弱陌生,应该是新科进士。

  容景枝屏息凝神,悄然回头看去,裴言渊也注意到了这点,不知他认不认得?那?个书生,反正脸色沉了下?来。

  看来这打鸳鸯的?棍子,实在有点多啊!

  容景枝看不下?去,冲着那?个书生遥遥一指,高声喊道:

  “我挑好了,就是他!让他过来!”

  倏忽间?,远处的?林知雀与沈槐安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地看着前方。

  裴言渊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眺望背着他见别的?男人的?林知雀,目光骤然一凛,抬眸却?闪过笑?意,幽幽道:

  “恐怕他不认得?路,不如?让林姑娘带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