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1 / 1)

神经浪游者 [加]威廉·吉布森 2000 汉字|9 英文 字 28天前

因为你以为这样能够伤害我,以为我会在意,去你妈的!无论你叫什么。你赢了,你赢了!不过现在这一切对我都已经毫无意义,不是吗?以为我在意?你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他又在发抖,声音很尖厉。

“亲爱的,”她说着从毯子里扭动着坐起来。“过来睡觉吧。如果你要我坐起来,我会照办的。你得睡觉,对吧?”她睡眼惺忪,声音显得更加温柔了。“你该睡觉了。”

凯斯醒来时,她不见了。火已经熄灭,可是地堡里很暖和,阳光从门廊斜射进来,把一个弯曲的金色长方形投在一个巨大的纤维罐子破裂的边缘上。那是个运输集装箱,他记得在千叶码头见过。透过它边上的破洞,可以看到里面有六七个鲜艳的黄色包裹。在阳光下,它们就像几块巨大的黄油。由于饥饿,他的胃很不舒服。他翻身从被窝里爬出来,走到罐子边,摸出一个包裹,飞快地扫视了一遍密密麻麻地印在上面的十几种文字。英文在最底下。浓缩食物,高蛋白,牛肉,型号AG-8。一串营养成分说明。他摸出第二个包裹。鸡蛋。“这该死的一切如果是你虚构的,”他说,“你也能提供真正的食物,对吗?”他一手拿一包,走遍地堡里的四间屋子。两间是空的,只有一些流沙,第四间屋子里放着三个食物罐。“当然,”他摸着密封口说。“在这儿要呆很长时间。我知道了。当然……”

他搜寻了有壁炉的屋子,找到一个装满水的塑料罐子,他认为是雨水。在毯子旁边,靠墙放着一个便宜的红色打火机,一把破裂的绿把手水手刀和她的头巾。头巾仍然打着结,汗水和污渍使它变硬了。他用刀子打开黄色包裹,把里面的东西倒进一个他在壁炉边找到的生锈的罐子里,从那只水罐里舀起水,用手指头把糊状食物拌好,吃了起来。那味道有点像牛肉。吃完后,他把罐子扔进壁炉,走出地堡。

从阳光的角度来看,已是下午了。他踢掉潮湿的尼龙鞋,沙的温暖令他惊讶。在日光下,沙滩呈银灰色,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他转过地堡的墙角,向海浪走去,把外套扔在沙滩上。“我不知道这片景色你又是用了谁的记忆。”他到达水边时说。他脱掉牛仔裤,把它蹬进浅浅的海水里,穿着T恤和内裤随着它游去。

“你在干什么,凯斯?”

他回过头,发现她站在十米外的沙滩上,白色泡沫从她脚踝处涌过。

“我昨晚尿在裤子上了。”他说。

“哦,你不会再穿它了。浸了盐水,裤子会刺激你的皮肤。后面的岩石中有个水池,我带你去。”她微微侧身指了指身后。“是淡水。”退色的法国宇航工作服膝盖以下部分已经很破了,下面的皮肤很光滑,呈棕色。微风吹拂着她的头发。

“听着,”他拾起裤子朝她走去,“我有个问题要问你。我不会问你在这儿做什么。可是你到底认为我在这儿干什么?”他停下,手中湿淋淋的黑色牛仔裤碰着了他光溜溜的大腿。

“你是昨晚来的,”她对着他笑道。

“这对你来说就够了吗?我只是来了?”

“他说你会来,”她皱着鼻子,耸耸肩。“我想,他知道这事。”她抬起左脚,把另一只脚踝上的盐蹭掉,动作很笨拙,像孩子,又怯生生地对他笑。“现在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行吗?”

他点点头。

“你怎么会把自己涂成那样的棕色,全身都涂了却剩下一只脚不涂?”

“这是你记得的最后的事吗?”他看着她从长方形金属盒盖上刮下冷冻干燥的食物渣。这盒盖是他们唯一的盘子。

她点了点头,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很大。“对不起,凯斯,对上帝发誓。是这混蛋,我想,是……”她身子前倾,双臂抱着膝盖,有几秒钟她的脸因痛苦或对痛苦的回忆而扭曲了。“我只是需要钱。回家,我想,或者……回地狱,”她说,“你不会不跟我说话吧。”

“没有烟吗?”

“该死,凯斯,你今天都问过我十次了!你怎么啦?”她拉过一缕头发放在嘴里咬着。

“可是这儿有食物,为什么会有食物呢?”

“我告诉过你,老兄,是被海浪冲上来的。”

“好了,当然。”

她又哭了,干哭。“你该死,凯斯!”她终于说,“我一个人在这里挺不错。”

他起身抓起外衣,弯腰走出门洞,手腕擦到了粗糙的混凝土。没有月亮,没有风,大海的波涛声在黑暗中把他包围了。他的牛仔裤很紧,冷而黏湿。“好吧,”他对着黑夜说,“我认了,我想我还是认了。可是明天最好冲些烟上来。”他对自己的笑声感到吃惊。“你送东西的时候,一箱啤酒也行。”他转身,重新钻进地堡。

她正拿着一根银色木棍拨动余火。“凯斯,在廉价旅馆你棺材里的那人是谁?那个戴银色太阳镜、穿黑色皮衣的精悍的武士,可把我吓坏了!后来,我想也许她是你新的女友,只是她看起来比你更有钱……”她又瞅了他一眼。“真是抱歉,我偷了你的RAM。”

“没关系,”他说,“没什么意义了!那么你把它拿给了那家伙,让他帮你进入?”

“是托尼,”她说,“我一直在跟他来往。他有个习惯,我们……无论如何,是的,我记得他在那台监视器上用过它,RAM里全是令人惊讶的图表一类的东西,我记得还猜想过你怎么……”

“那里面根本没什么图表!”他打断道。

“当然有!我只是不明白你怎么会有我小时候的照片,凯斯。还有我爸爸离开前的样子。有一次他给了我一只鸭,木头的,你有张照片……”

“托尼看了吗?”

“我不记得了。另一张,我在海滩上,很早,太阳出来了,很多鸟在凄切地鸣叫。我吓坏了,因为我没有枪,什么也没有,我知道我会生病……我走啊走,一直走到天黑,找到了这个地方。第二天,食物冲上来了,所有的东西都被缠在像硬果冻叶子的绿色海藻中。”她把木棍伸进余火中,没再拿出来。“没病,”她说。余火雀跃着。“倒是更想抽烟了。你呢,凯斯?你仍然兴奋吗?”火光在她的颧骨下面跳动,这使他想起了魔法城堡和欧罗巴坦克战。

“不!”他说。当吻着她唇上眼泪的咸味时,他知道一切都已无关紧要了。她身上有种力量,是一种他在夜城就熟知,并且一直保留在她身上的力量,一种能逃离时间和死亡,以及迫害他们的无情的街道的力量。那是个他以前知道的地方;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把他弄到那儿去的,不知怎的,他总是能够把这种他多次找到又失去的东西忘却。他记得,当她把他拉下的时候,他知道这属于肉体,属于牛仔们嘲笑的肉体。这是个难以了解的巨大的东西,是只有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