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1 / 1)

神经浪游者 [加]威廉·吉布森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8天前

讨厌!”他把它推到一旁,它碰在墙上,两条腿一个劲儿地移动活塞,徒劳地压缩着空气。“那该死的东西怎么了?”

“烧坏了!”芬恩说,“别管它,没问题。现在切入!”屏幕下有四个插孔,其中一个可以插进日立转换插头。

他切入矩阵。

除了灰色空间,什么也没有。

没有矩阵,没有格栅,没有电脑创意空间。

控制板不见了。他的手指在……

在意识的边缘,一个东西从黑色镜面上急速向他冲来。

他想尖叫。

在海滩的转弯处似乎有一座城市,但很遥远。

他蹲坐在潮湿的沙上,手臂紧紧抱住膝盖,浑身发抖。

他这样坐了很长时间,甚至颤抖停止以后也还坐着。城市,如果是城市的话,显得很低,灰蒙蒙的,有时它又被激浪卷起的薄雾遮住了。他一度认为这根本不是城市而是一幢单独的建筑物,也许只是一座废墟,他无法判断它有多远。沙子呈现出还没有完全因变黑而失去光泽的白银的颜色。长长的海滩上全是沙,很潮湿,他屁股下面的牛仔裤被水浸湿了……他抱住自己摇晃,唱着一支既无歌词也无曲调的歌。

天空也呈银色,但又与沙滩的颜色不太一样。千叶,像千叶的天空。是东京湾吗?他扭过头,注视着海面,希望看到富士电力公司的全息标识,看到无人驾驶直升飞机,任何东西都行。

一只海鸥的叫声从他身后传来。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一阵风吹过。沙子刮在脸上,他感到阵阵刺痛。他把头埋在膝上哭了起来,他的抽泣声像找寻同伴的海鸥的叫声那样遥远而陌生。热尿湿透了他的牛仔裤,流进了沙里,很快就被水面上拂来的风吹冷了。他的眼泪流干了,喉咙痛得厉害。

“温特穆特!”他对着膝盖咕哝道,“温特穆特……”

暮霭笼罩了一切。他又开始发抖,寒冷终于迫使他站起身。

他的膝盖和肘部很痛。鼻涕流了出来,他用袖口擦掉,然后开始摸索一个个空口袋。“天啊!”他耸起肩膀,把手插到腋下取暖。“天啊!”他的牙齿磕碰起来。

潮水在海滩上留下的图案比任何东京花匠修剪出来的都要精致。他朝现在已看不到的城市方向走了十几步,然后转过身,回头凝望黑沉沉的远方和他留在海滩上的脚印。暗淡的沙上没有别的痕迹。

他估计在他注意到光亮之前,已经走了至少一公里。他正在和拉策交谈,是拉策先指出他右边的那点橙红色光亮的,那光亮远离海浪。他知道拉策不在这儿,酒吧招待只是他想象虚构出来的,并不在他被困的这地方,但这没有关系。他虚构出这个人来只是为了安慰自己,可是拉策对凯斯和他的困境有自己的看法。

“真的,能人,你让我惊讶。为了完成自我毁灭却要踏上漫漫长路。真是多余!在夜城,你已经走到毁灭的边缘,一切都已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麻木你感觉的速度,像喝水一样大量饮酒,琳达带来的甜蜜的痛苦,虎视眈眈的街道。可现在,为了毁灭你却走了这么远的路!使用了多么奇异的道具……挂在太空的游憩胜地,密封起来的城堡,欧罗巴最罕见的腐朽物,封在小盒子里的死人,中国的魔法……”拉策放声大笑,步履艰难地走在他旁边,垂着的粉红色机械手晃来晃去。尽管很黑,凯斯还是能看见箍在酒吧招待黑牙齿上的巴罗克风格的金属架。“不过我想这就是能人的道路,对吗?你需要这个为你创建的世界——这沙滩,这地方。就在这里死吧!”

凯斯停下,转身面对海浪的咆哮和吹过来的扎脸的沙子。“够了!”他说,“呸!我想……”他朝着声音走去。

“能人,”他听到拉策在叫。“光!你看到了光。那儿,那边……”

他又停下,摇晃了一下,跪在几毫米深的冰冷的海水中。“拉策?光?拉策……”

可是现在已是一片漆黑,只有海浪拍岸的声音。他挣扎着站起来,想折回去。

时间在流逝。他一直往前走。

亮光终于在那儿出现,他愈往前走就愈清楚。一个长方形,一道门。

“那里面有火!”他说,声音被风刮走了。

这是座地堡,石头或是混凝土的,埋在黑色沙流中。门廊又低又窄,开在足有一米厚的墙上,但没有门。“嘿!”凯斯轻柔地说。“嘿……”手指拂着冰冷的墙壁。里面有火,入口的两边晃动着阴影。

他猫着腰,三步就走了进去。

一个女子蜷曲在生锈的金属壁炉边。炉子里燃烧着碎木头,风把烟从一个凹陷的烟囱吸了上去。火是唯一的光源,当他的目光碰到那对吃惊的大眼睛时,他认出了她的头带——一条卷起的头巾,上面印着放大的电路图。

那晚,他拒绝了她的拥抱,拒绝了她给他的食物、毯子和碎泡沫塑料窝里她身边的地方。后来他蜷缩在门边,看着她睡觉,听到风在吹打地堡的墙壁。每隔一个多小时,他就站起来,走到临时代用的炉子前,从旁边的柴堆上拿些碎木添上。这一切都不真实,可冷却是实实在在。

她侧身蜷在那儿的火光下,显得不真实。他看着她的嘴,嘴唇微微张开。她就是那个他所记得的与他一道横渡东京湾的女子,这太残酷了!

“卑鄙,不要脸的东西!”他对着风低声说,“别冒险,对吧?别引我上钩!我知道这是……”他不想在声音里流露出绝望。“我知道,听着,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另外那一个。3简已经告诉莫莉。一丛燃烧的灌木。那不是温特穆特,而是你!温特穆特想叫布劳恩来阻止我行动。现在你让我脑死亡了,你把我弄到了这儿,一片荒芜的地区,和一个幽灵在一起,她的相貌仍像我记得的那样……”

她在睡梦中微微动了动,嘴里叫着什么,把毯子拉过来盖住肩和脸。

“你什么也不是,”他对睡觉的女子说,“你死了,你对我来说已毫无意义。听到了吗,老兄?我仍然坐在外面的书房里,只是大脑死亡了。如果你聪明的话,这一切也很快会了结。你无非是想阻止温特穆特的阴谋实现,所以你可以把我拖在这儿。虽然南黑王是个死人,你可以瞬间猜到他的行动,但他仍然会把邝病毒程序运行完。当然,这个讨厌的琳达,对,这一切肯定是你干的,对吗?温特穆特把我卷进千叶的组织时,就想利用她,但是他没能成功,说太难对付了。是你操纵着自由之岸,对吗?把她的脸放在阿什普尔房间里的死傀儡脸上的也是你。莫莉根本没有看见。你只是编辑了她的模拟刺激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