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心疼他(1 / 1)

表妹薄情( 双重生 ) 红埃中 3324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51章 心疼他

  “早些时爷没说要注意些防火, 累死咱们算了,这一晚上多少火。其他人?吃香的喝辣的去,整个西城就靠咱们弟兄几个, 真他娘倒八辈子霉了!一来京城就忙活大半个月,没个休息的时候!”

  “火呢?在哪儿?”

  腰间佩刀的官兵大步迈入藏香居,一时骂骂咧咧, 又被燃烧殆尽的香料气熏地直捂口鼻。

  只听从铺子里传来一道冷声。

  “你们要来早些,还能找到几粒火星, 也亏来得巧, 就不辛苦官爷几个了。”

  这般嘲弄只?叫得了信报来救火的西城兵马司领头气翻火涌, 就要教训从?门内出来的那人?,却被底下的副手拉住了。

  即便?满身黑灰,狼藉不堪,但那张脸可再熟悉不过。

  在京城混的, 谁不认识镇国公?府的卫三爷, 各处游逛的常客了,驻守大小城门的官兵更是见过, 只?这靠裙带关?系新调入京的上司不晓得,副手可不想和他一起真倒霉,凑上去耳语。

  不过须臾,那领头的就支吾起来,“三……三爷。”

  卫陵没与他们废话, 直接道:“别叫唤了, 将此处的纵火案报到京兆府去。”

  领头惊吓一跳, 没忍住道:“三爷, 小的没明白,这不是来灭个火, 怎么就变纵火案了?”

  “这不是你管的事,去给京兆府说有人?蓄意纵火,还烧死了店里的一人?。”

  外间卫陵和人?打着腔话,里屋曦珠带人?先简单料理起曹伍的身后事。

  一刻后,那几个官兵清楚事情,见卫三爷冷脸,不敢含糊,忙叫柳伯跟着一起往京兆府报案去。

  曦珠亲自送走了来帮忙的街邻和大夫,重新回到场院,遥看那片后仓的废墟。

  方?才一时轰热的地界,此刻只?有轻旋的寒风。

  她低敛了眼?,让人?取来今岁的清单本子,和采购的账本记录,并与两个伙计清算起这次的损失来。

  自从?爹爹在海上遇难,柳家十余条大船沉没海底,剩余七条船以及家里所?有的货物,都在阿娘的主持下卖于当地商户,全部?银钱归入她带进京的嫁妆里。

  如今藏香居那些产地外藩的香料只?能从?熟商手里购得,赵闻登家便?是其中之一,一路从?津州辗转漕运过来京城,价格翻升好些。也不单是海运加河运的一路波折难处,其中还需花费月余时日,再是京城地价高等诸多缘由。

  因而在京城做茶叶瓷器香料这样的生意,都预先要与买家签订契据,以防任何一方?变卦,损失了各自时间。得了银钱,还要转给津州那边。剩下的,才能归入账中。

  这一场大火,不仅把开年将要交托的香料烧去十之有九,损了本,还要赔上两方?银钱。

  但两个伙计先前多是管着杂务,对算账一事并不很通。曦珠望着他们被灰覆的疲惫面容,沉默了会,声音放轻了:“你们去休息吧,也没有多少了,我自己来就好。”

  两个伙计犹豫,再推说便?先去了。

  曦珠一下子坐到石阶上,任由尘土将一身白裙染上。账册放在膝上,握着笔的手撑抵额角,低着头,闭眼?一动?不动?。

  卫陵一直在旁看着,他走到她身边,落下一阶坐了。

  想要伸手摸她的脸,但因手上的伤,只?是用手指将那根因这夜频发事端而歪落的发簪拨正,重入旋花髻中。柔声说:“曦珠,我帮你,好不好?”

  她望向他那双仰看过来的眼?。

  卫陵道:“我读书是不好,可算数是精通的,算表背的最快,那些最难的算筹题我也都解的出来,以前先生还常夸我来着。他们算不好,我能帮你。”

  他眼?中再坦诚不过。

  曦珠沉默会。

  她将其中一本账拿给了他,两人?核算起来。

  他算得很快,甚至不用算盘,默算得出结果,就报给她听。

  每说一个数,都要抬头看她一眼?。

  曦珠没有看他,一直都在对帐,冷冽的北风吹得手发红,一页页翻过去,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唇色几无。

  当卫陵低声报出最后一个数字后,他没有再低头下去,而是看着她,唤她的名?字。

  “曦珠。”

  曦珠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账合上了,站起身,身子摇摇欲晃。

  卫陵扶住她。

  她摇头:“我没事。”挪开手臂,自己往前面去了。

  曦珠在前面的屋子等柳伯他们回来,直到天飘细雪,才等到人?。

  柳伯说今晚的京兆府门前都挤满了人?,案子很多,抢劫偷盗拐卖的,哭声骂声成片,也是借着卫三爷的名?号,由人?带进去,记录在册,说会尽快派官员和仵作来看查。

  曦珠点?点?头,并将那个核算过的账本递去,与他说了起来。

  卫陵站在门边,望着远处夜空下的橘黄天灯,已过子时。背后是她与人?隐约的说话声,并听不清楚。

  “明日我会早些过来……曹伍……我再想想。”

  冰冷的雪花落在他脸上,他所?有的表情归于平静,直到脚步声来到身边,他看向她。

  曦珠道:“回去吧。”

  他一直在等她。

  “好。”他应道。

  回公?府时,两人?坐的是店里的马车,方?才奔波于北城的京兆府和西城间,这会又有雪,走地有些慢了。

  曦珠靠在车壁上,侧着脸避在阴影里。

  从?开年起,她从?来忧心忡忡。已经能预想到接下来的动?荡,只?是没想到第一件就落在她身上,还死了曹伍。

  她问:“二表哥的事你打算如何做?”

  卫陵偏过身,将车帘压实,挡住从?窗外吹向她的风雪。他明白她为何现今陷入困境,却还挂心卫家的事,并没有问她为何忽然问这个。

  他低声道:“父亲回来后本就一堆事要忙,常不在府上,他的身体还因积伤复发,这段时日也一直在养伤。我打算等这个上元过后,就去与他说。”

  他又道:“你别多想这事了,是卫度自己做错的,欺瞒家里,没道理让我们瞒那么久,操心他做什么。”

  曦珠没办法与他说其中严重,又听他的打算,轻应了声。

  当今她要先处理好这起火事。

  第一,是要找出纵火的人?,以此追究责任,但这中间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也不知那人?目的何在,更不知能不能找到人?。

  第二,今晚一过,明日起就有要交托香料的买家,必然要去和他们说清楚,契据上违约的条款也要先赔,这笔钱只?能先动?自己的嫁妆。至于更晚些定下的,还是要先找出纵火的人?。

  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今晚的事,待我自己去和姨母说,三表哥,你不要…”

  她忽地顿住。

  卫陵知道她的担心,正要答应,但接着感到一股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今晚穿了身鹦哥绿的窄袖圆领袍衫,在冲入后仓救火时,被漫天的香烟熏地发灰。袖子手肘处已经烧坏,臂膀上精绣的团窠奔鹿纹毁断。整件袍子被水淋湿了,也被冷风吹地半干黏在身上。

  下一刻,一只?手伸过来,卫陵将手臂撇去躲开,但才挪动?些,就被她抓住了袖子,接着就被握住手腕,将手心翻了过来。

  上面都是火燎烧的灼痕,尤其是手心处,有血泡。

  曦珠低头看着。

  “是不是去救火时弄伤的?”

  卫陵无所?谓道:“没事。”

  曦珠渐渐咬住唇,问:“为什么不说?”

  此刻,在这个寂静时,她才注意到。

  卫陵弯眼?笑,“一点?小伤,有什么好说的。”他翻过手掌,不让她看了。

  曦珠觉得有些难受。

  她拿出帕子,倒了些车内残剩的冷茶弄湿了,凑近些,执意捉过他的手,给他擦着掌心处的灰土。

  他见她垂眼?,小心翼翼的认真模样,忽而说:“你是不是心疼我了?”

  曦珠一顿,却没有回答他。

  卫陵又玩笑了,道:“方?才我是真不想让你担心来着,你今晚已经够烦累了,可现在看到你这样心疼我,我又有点?高兴,这样你才能记得我的好。”

  他虽不觉得疼,但皮肉还是在她轻柔的力道下,微微颤动?了下。

  他不由想,若是前世的自己,这手也不会有这样的伤,让她瞧见累她的心了。

  曦珠没有说话。

  风雪声里,逼仄的车内,将他的手搭在膝上,头低着。那盏壁灯火焰摇曳,她细细地,一点?一点?将那些被燃烧成灰的香烬擦掉。

  她第一次将他的手全貌看全。

  宽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青筋凸起,一直延伸纵横往袖里的手臂去,突出的腕骨内侧有一颗小小的红痣。指腹已经覆上些新茧,尚且单薄。

  现下掌心都是血泡,一个挤着一个,渐凝成紫红的血块。

  曦珠只?觉鼻腔一股轻微的酸楚涌出来。

  又听他说:“曦珠,今晚的事我会帮你,好歹在京城混了好些年,算是认识人?,做起事方?便?,一定会查出今晚纵火的人?,也定让他赔上损失,和曹伍的性命。”

  停顿下,他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让爹娘知道我们的事。”

  曦珠不知再能说些什么。

  一直过公?府偏门,同行一路,即将在那棵杏树的岔口?分别时,她才开口?,转头唤住他,然后轻声叮嘱:“你回去后要记得上药。”

  卫陵点?头笑应:“知道。”

  最后,他道:“别多想,好好休息,还有我呢。”

  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匿于黑魆魆的树丛后,才收敛了笑,折身往破空苑去。

  *

  今晚三爷不要人?跟着,阿墨清楚三爷这是要借着节日,与表姑娘多亲近,出门前还特意穿了新做的衣裳。

  他也没去哪处,就在府上躲懒与人?抹牌,连赢好几把,正上瘾,有人?要接他的位置,催道:“还不快回去,三爷回来了!”

  忙不迭赶回来,就见挂在木施上的新衣裳脏地不成样,三爷现下穿的身灰鸦色常衫,正坐在榻边,就着灯光,拿着木片在上药。过去一瞧,阿墨吓地惊呼一声:“这是怎么了?”

  又要抢过帮忙上药,卫陵却闪开,“用不到你。”

  问他:“你今晚上哪里自在去了?”

  阿墨搓把头发笑,“就和胡九他们打牌。”

  “赢了多少?”

  “三十多两银子呢。”

  “真是厉害。”卫陵又挑些药抹伤,道:“我看我要是不回来,你能玩到天亮,那些人?不得恨死你。”

  阿墨呵呵笑:“恨就恨呗,我还跟银子过不去不是。”

  跟着三爷在赌场混久了,自然也懂得门道,倏地反应过来,被打岔了,赶紧问:“三爷不是和表姑娘出去玩嘛,怎么会弄成这样?是被火烧的?”

  卫陵语调平平:“告诉了你也没用。”

  身边只?一个阿墨,平日他做事受到颇多掣肘,现今简直是无人?可用的境地,得先将这年过去再说。

  他上完药,问:“你方?才说胡九也一道打牌,我大哥回来了?”

  阿墨道:“大爷今晚没出去,胡九不用护卫,自然得空过来一道玩了。”

  想了想,说道:“说是二夫人?请大爷和大夫人?到正院去,道有事要说,大爷和大夫人?正要出门去玩,就这样耽搁了。”

  卫陵眉头微紧。

  陡然地,他想起卫度的不对劲,一下子起身,往外面去了。

  一路上,他思?索着,当赶到正院时,有父亲的亲卫在门外守着,也是此时,卫陵听到一声爆喝:“混账东西!你给老子滚出去!”

  随即一记重物落地的痛声。

  走进去,就看到上首是父亲和母亲,左侧是大哥和大嫂,右侧则是孔采芙。

  而卫度跪在地上,被一脚踹地翻滚在地。

  卫陵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一瞬,又转目看向神情冷淡的孔采芙,扯了扯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