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活就这毛病那毛病,你上去歇会”。
李和刚好趁这会就偷了个懒,上田埂点了个烟。
刚没抽几口,一个高高瘦瘦的人人过来跟他打招呼,“二和,忙呐”。
李和道,“你家田也在这吧”。
这也是他的本家,两家隔得不远,叫李志,三十好几了,家里日子也是糟的很。
“我家田不在这,在坡那边”,李志吞吞吐吐的说了一些闲话。
明显两个人没什么话题,但李志又没走人。
李和递给李志一根烟道,“志哥,是不是有什么事,有事你直接说”。
李志接了烟,划着火柴却先给李和点着了,然后道,“我想跟你借点钱”。
李和还没说话,李志又慌忙补充道,“主要是两个孩子明天就开学了,我也是没辙了”。
李和道,“要多少?”。
“三十块,是不是有点多?十五也行,我秋收卖了麦子立马就还你”。
李和道,“你家俩孩子都初中了吧,俩孩子够争气的”。
李志来找他借钱也很正常,农村日子紧巴,这两年的显著变化就是填饱了肚子,但是肚子填饱了,接踵而来的是上学、医疗、结婚等一系列大事,没有一件事是容易熬的。能有一百块存款的人家都是少见,何况一次性还是借二三十。
眼下村里出外工作的也就他和希同才家的闺女希捷,看着都是有稳定收入的人。
希捷是个女孩子,又是外姓,李志是不可能去找她借的。
“谁说不是呢,俩孩子年龄都挨得太近了,一个初三,一个初二,要不我也不能这么着急。都考上了初中,成绩都还行,我也不能说不让他们念了。我供上了,将来他们考不上也怨不着我”。
李和摸摸口袋,出门一毛钱也没装,顾着李志面子也不好大喊大叫去找李隆要,就道,“三十块我有,我晚上给你送家里成不。出来干活没装钱”。
李志得了李和的话,就高兴的走了。
王玉兰问,“李志干嘛来了?”。
李和说,“说孩子明天开学没学费,从我这凑个数”。
王玉兰道,“那咋没来问俺呢,你借没?”。
“我口袋现在没装钱,晚上给他送过去”,李和摸不清王玉兰什么态度。
“那就歇工了给他送过去。你高二那会,有一年冬天你大姐去学校给你送馍还送了钱记得不?”。
李和摇摇头,太过久远了,哪里还记得具体时间。上高中的时候,吃不起食堂的,一般都是从家里带馍馍,用水泡开了吃,再奢侈点的就从食堂打个五分钱的菜汤。
王玉兰道,“那俺记得清楚,担心你在学校没钱又吃不饱,就去人家借钱,你二婶子都没借呢。后面你秋芬嫂子把家里的鸡蛋在公社卖了二块钱,借给了俺。后面不就你大姐给你送馍馍的时候一起带过去了吗”。
秋芬嫂子就是李志的媳妇,李和想不到背地里还有这么一个大人情。潜意识里他总是不愿意去回顾不堪的过往,甚至提都不愿意提,王玉兰要是不说,他又从哪里晓得。
李和道,“那我知道了,晚上给他送钱过去”。
太阳西下,许多人又点着了地里麦秸秆,翻开晒了一下午的麦秸秆烧起来都是啪啪响,整个庄子都被烟雾笼罩着。
李和可没工夫去跟他们宣传什么环保观念,说不准人家当他神经病呢,千百年都是这么干的。等哪天政府想起来了,出一个罚款的政策,效果立竿见影。
收工回家的时候,王玉兰趁段梅不注意,低声的对李和道,“他借多少啊,你要是身上不够,俺这还有”。
李和道,“我身上有”。
先是洗了把脸,在包里拿了点钱去了李志家。
两家只是五六进房子,距离并不远。
李志家的房子跟村里都差不多,也是土坯房,屋后拐角被雨水冲的要倒了,只得用大木棍抵着。
正屋三间,拐角是个厨房,也没院子,他家老大正在门口看书,见李和进门,腼腆的喊了声,“二大大”。
李志把李和拉进了屋,“晚上在这,哥俩喝点”。
“好,喝多少你说了算”,李和把两百块钱塞到李志手心里,“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
李志要推脱,“多了,用不了这么多”。
李和低声道,“行了,孩子在门口呢”。
看了一眼在门口低头看书的儿子,李志也就收了,每一个做父亲的都想在孩子面前留点尊严,没有哪个父亲愿意让孩子见到自己低声下气找人借钱的样子。
秋芬嫂子做了一个白菜豆腐、一个咸菜肉、一个鸡蛋韭菜,一个凉拌莴笋,诚意满满的一桌子菜。
李和道,“嫂子,搞这么客气,下次我都不敢来了”。
秋芬嫂子道,“我要是做个咸菜豆腐渣,你更不敢来呢”。
酒不怎么好,但是李和还是闭着眼睛喝了不少,道,“俩孩子挺懂事的,大了出息了就好了,先把眼前渡过去”。
他以前在家也少,只记得他家老大是挺出息的,具体做什么的倒是不甚清楚。
“他叔,你别夸他们,有你一丢点出息,我们两口子就是安慰了”,秋芬嫂笑着道。
李和感念于这两口子的恩情,喝酒一点底都没留,出了李志家门的时候,人已经晃悠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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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船
庄子里到处都是烟雾,麦秸秆烧起来真是没完没了。
天黑了,月亮也出来了,路两边也被燃烧的麦秸秆照的透亮。
李和躲着烟,就顺道上了河坡,想醒醒脑子。
上了河坡,深吸了一口气,一阵冷风吹过来,他立马紧紧了衣服。看着**的波光粼粼的河水,突然想洗一把脸,忍不住下去了,河滩都是软软的淤泥和沙子,还有一些水坑,他深一脚浅的往前走。
等踩踏实了,手也够着了水,就掬起一捧水抄到脸上,立马就感受到了寒意,多清醒人啊。
“喂,小心掉去喂王八”。
说话的人,影影倬倬,李和看不太真切,听声音是何招娣的。
“你这么晚了,还出来干嘛?”。
何招娣道,“哪里晚了,才七点钟不到,你赶紧上来吧,河里都是沙坑,掉下去非玩完”。
李和把手上的水甩干净,小心翼翼的往河坡上走,见何招娣要过来,赶忙阻止,“我自己过去,你别过来”。
何招娣没听他的,三两步过来,扯着他的手,一下子就把他上来了,“这里我闭着眼睛走都没事”。
何招娣把他拉上来后一直的握着也没松开,“你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喝了酒?”。
李和道,“没事,刚刚不是洗了手嘛,水比较凉吧”。
何招娣想给李和捂手,可是她的手比较小,怎么都握不住李和的两只手。
李和看的好笑,“没事,我不冷”。
“到我船上吧,船上暖和点”,何招娣拉着李和就走。
何招娣的船并不大,上面搭了个棚子,可以用来遮风挡雨。
把李和拉上了船仓,就点上了煤油灯,又把棚子两边帘子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