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岭上雪(一更)(1 / 1)

哄她入怀 娴蝉 3163 汉字|0 英文 字 5个月前

第28章 岭上雪(一更)

  路柠紧紧捏着薄薄的明信片, 耳廓红的要滴血。

  怎么能有人,这么不要脸?

  路柠几度羞愤欲死,没等秦戍签完名, 她从后门跑开了,明信片被她随手扔在了后排一个同学的桌子上。

  那同学看着上面两行字, 纯洁地发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秦戍在前排垂头签名, 听到问题,抬起头发现路柠已经没了踪影,他走过去,拿回明信片,讳莫如深地回答: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

  林以牧他们会在黎阳坝多留几天,但是招待所的房间不够,一行人得去几公里外的另一家农家乐住。

  路柠在研究所门口送行。

  从学校回来, 山间初冬时节的风刮过面庞,稍稍降温, 吹去绯色,却吹不散路柠脑子里循环往复的那一行字,反而越来越清晰。

  陈悦可抱着路柠,依依不舍:“小柠,还没怎么跟你说说话呢,我们就要离开了。”

  路柠心不在焉地安慰她:“没关系。”

  “没关系?”陈悦可不乐意了, “好姐妹要和你分别诶, 你竟然觉得没关系, 我明白了,女人,你的心变得好快,回去我就要和韩韵告发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这一长串埋怨, 路柠捡着听,没听进去几个字,嗯呐嗯呐地应,把陈悦可气得扭头去找老公。

  “我告诉你,你要是也敢这样,我就和你离婚!”

  裴宣在实战演练时被对方用枪顶着太阳穴,都没有此刻感受到的危机严重,城门失火,平白给他添了一笔哄老婆的债。

  “老婆我怎么敢呢,我这么爱你!”

  陈悦可委屈:“那路小柠也说爱我,还不是变成了这样。”

  路柠耳朵里零零碎碎飘进来这几个字,继续嗯嗯啊啊敷衍:“嗯对,没错,我最爱你。”

  陈悦可气得揪裴宣衣领:“老公你看她!”

  裴宣算是怕了,新婚没两个月就要面临这么大的风险,只好一而再再而三地保证他绝对不会变心,要不然就让陈悦可把他从裴家一脚踢出去。

  新婚夫妻的情趣吵吵闹闹,只有林以牧注意到路柠的不对劲。

  林以牧走来,注视着路柠怔忪的神情,以为她病了,目露关切:“哪里不舒服?”

  路柠回过神,看着担忧她的哥哥,羞愧难当,洁白贝齿轻咬唇畔,有些难为情地摇了摇头:

  “没有。”

  林以牧:“上完课回来,你好像就不在状态。”

  路柠没说话。

  他稍加思索,那只能是和秦戍之间又发生了什么,才能让路柠这般不好开口。

  四年前两人闹分手的事,他虽然没见证过,但后来从路家父母口中知道了不少,凡事只要提到秦戍,路家这位疼大的小公主就会变得遮遮掩掩。

  林以牧远山似的眉头轻蹙:“他欺负你了?不要怕,告诉哥哥。”

  “真的没有,以牧哥,你放心吧。”路柠语气十足地肯定,“我一直都好好的。”

  林以牧哪里能真放得下心,可路柠明显不愿多说。

  其他人陆陆续续都上车了,林以牧不好多留,只好再嘱咐:“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随时再过来。”

  路柠点点头,直到把人都送走,她站在原地,把脸埋进了掌心里。

  掌心温热柔软,却抵不过面颊发烫,心尖发颤。

  秦戍欺负她吗?

  只是写了句话而已,可却是那样的话。

  时光追着人长大,少年时总爱扯着同桌的马尾辫,看女孩恼羞成怒的样子,秦戍也是这样,即使穿戴优雅矜贵,也掩盖不了他的劣根性。

  路柠从小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裙子长大,身边的男同学都彬彬有礼,受最好的绅士教育,不会有出格的行为和语句。按理来说,秦戍应该是同样的人,却长成了这幅顽劣的样子。

  路柠吸了吸微红的鼻尖。

  她不仅恼秦戍口无遮拦,更恼自己不争气,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是会因为他的话产生起伏。

  山间空气潮湿,雾霭流云沉沉降下,轻柔抚过长青的松柏和枯萎的草木,大自然温柔平等地对待所有生命,期待抚慰人的心灵。

  路柠回了研究所,心绪波澜,边走边骂:

  “辣椒面撒隔壁!”

  -

  秦戍肠子都快悔青了。

  因着那句话,路柠接连躲了他好几天,明明住在对门,目前的工作单位都是同一个,可他就是见不着人。

  林诚还没走,似乎是不要公司了,待在黎阳坝成日在片场招摇,看见郁闷的秦大影帝,势必要凑去犯个贱。

  “哟,白月光生气了?还没搭理你呢?”

  化妆师在给秦戍化妆,这位爷一大早就心情不爽,闭着眼,眉头皱得死紧,可怜化妆师大气不敢出,见林诚一来便出口不逊,他也稍微松了口气,建议道:

  “秦老师,咱们可以稍微放松点儿……眉心这里,卡粉了……”

  秦戍连生个气都得面色松快,眉头舒展,林诚幸灾乐祸,抖着肩膀哈哈大笑。

  秦戍睁眼,暂时避过化妆师的美妆蛋,抄起手边的剧本往林诚脸上飞,厚厚一沓纸页,砸得林诚捂鼻子哀嚎,秦戍这才散了些郁闷,让化妆师继续。

  “白月光不理你,拿我撒什么气啊,”林诚揉着鼻子,把剧本放到秦戍够不着的地方,“话说回来,我刚才过来,看见路老师在姜半夏那边呢。”

  “嗯。”不咸不淡的一声。

  林诚:“不过去看看?”

  “去有什么用?”秦戍悠悠叹了声。

  这几天,秦戍哪能不知道她在哪,只是等他过去,往往都是扑了个空,路柠故意躲着,一点办法没有。

  都怪那天在学校,斯文败类演过了头,把人彻底惹恼了。

  秦戍一想起来就头疼,想捏捏眉心,记起化妆师的话,又只得生生忍着。

  秦戍看林诚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牙齿酸疼。

  “你怎么还在这儿?不回江城?”

  林诚在他对面大摇大摆坐下:“过几天这边的戏就要杀青了,有些事得留在这处理,到时候和你一起走。”

  秦戍再次把眉头锁起来,化妆师诶一声:“秦老师您先别动,眉毛要给您化歪了。”

  秦戍忍着:“什么时候杀青?怎么这么快?”

  “这还快呢?”林诚说,“算起来,你在这边待了快三个月了,回江城影视基地还有一部分场景要拍,哪部电影能拍这么长时间,周期拖太长不好,资金耗不起,其他老总我也得给人家交代。”

  这部戏拍起来难度不小,光是在黎阳坝这三个月,场景搭建和所有人的吃穿住,每天都得不少钱。

  投资方是看中了秦戍的流量和实力,再加上剧本确实不错,才投了钱,秦戍本人也参与了投资,但不代表能把这部戏当无底洞去填,而且秦戍为了拍戏推了很多通告和商务,都是损失。

  林诚算盘打得噼啪响,每日和秦戍念叨:“到时候票房没有十个亿都回不了本。”

  个中难处,不用林诚多说,秦戍心里明白。

  他问:“最多能在这里留多少天?”

  “一周。”林诚给他比了个数,“我问了张导,最多一周就可以杀青。”

  说完,林诚站起身,惋惜道:“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的确不多了,还有一周他就要离开,下次来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而路柠还不愿意见他。

  秦戍正烦扰着,听见门口林诚惊奇道:“下雪了。”

  这几日大幅度降温,寒潮来袭,厚实的铅灰色云层积压多日,昨天夜里还在下雨,今天终于降下初雪。

  -

  姜半夏是南方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撒了欢儿在片场空地上跑,非要拉着路柠一起。

  苍山负雪,披上一层浅薄的冷白,模糊了山与天的边界,硕大的雪花像是从山顶被风吹落下来,飘飘晃晃落在地面上。

  头天晚上的雨水结成了冰,使雪花保持着完美的形状聚集,可以印出人的浅浅脚印。

  姜半夏新奇地垫着步子踩在上面,结结实实踩了几脚,发现冰面不会碎裂,滑溜溜的,她欣喜地朝路柠喊:“快来啊,这里能滑冰!”

  水泥地面形成了天然的滑冰场,姜半夏往前助跑几步,借着惯性往前出溜,呲啦一阵响,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划痕。

  路柠畏寒,穿着厚厚的加长款羽绒服,腿迈不开,脚底下的雪地靴不防滑,有摔倒的风险。

  未免受伤,她就只在廊下站着,看姜半夏滑。

  滑冰对于路柠而言,绝对算得上极限运动,摔一下,就能将她的肌肤磕青一块,好几天下不去,她最怕疼了,所以从没想过尝试。

  一切有危险的运动她都拒绝,她就是这么个闷闷的人。

  可和秦戍在一起,他带她走上了滑冰场。

  秦戍疼她,不舍得她受伤,便牵着她的手,带她慢慢滑。

  路柠由此觉得滑冰很简单,大胆要求自己滑,结果一松开秦戍,她立刻失去了平衡,摔倒前一秒,秦戍扑过来,抱住她的身体垫在她身下,撞的秦戍发出一声闷哼,锋利的冰刀切开了秦戍小腿上的衣服布料,渗出暗红血色,血液浸透晶莹的冰面。

  路柠吓坏了,跌坐在地上捂着秦戍的小腿伤口,不停地问他疼不疼,有没有事?

  秦戍用粗糙的指腹替她擦干净眼泪,无所谓地一笑,语气轻松:“皮外伤而已,我和老裴打架受的伤都比这严重。”

  路柠止不住抽搭,一双杏眼湿红,嗓音潮软:“你下次别这么冲出来护着我了,你受伤了我会更心疼。”

  秦戍的眼神软的一塌糊涂,温声哄她:“你是祖国的花朵,我是军人,是护花使者,当然要保护我们的小花不能受伤了。”

  连哄人都得耍贫嘴,闹得路柠脸红。

  冰天雪地的,路柠不自觉抚上脸颊,上面还有残存的温度。

  姜半夏出溜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撒娇:“来嘛来嘛,一起滑冰,真的可好玩儿了。”

  路柠礼貌拒绝,说不用,但姜半夏似乎听不见她说话,硬是拉着路柠一只手把她往下面拽。

  路柠另一只手还在兜里,没法稳定重心,脚下一磕绊,为了不跌倒,她只能把自己交由姜半夏带领,随着她踏下了廊下台阶。

  姜半夏兴奋过了头,速度很快,路柠的双腿被长款羽绒服束缚住,根本迈不开步子,没几下就难以跟上了。

  也就是这时,姜半夏回头,那只手上移,握住路柠手腕,把她往后用力一推——

  路柠惊惧地睁大双眸,冰凉雪花拍在脸上,视线中一片纷纷扬扬。

  身体完全失控后仰,下一秒,熟悉的檀香气息铺天盖地萦绕过来,一双有力的胳膊将她娇小的身躯圈进温暖的怀抱里。

  心脏重重跌落,似是要越过身体后背,安放进身后男人的胸膛。

  多年以后,他们在漫天大雪中紧紧相拥。

  路柠在最后看见了姜半夏难以置信的表情。

  耳后是男人滚烫的唇息:

  “对不起,你的护花使者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