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已然开始变黑,便是流出的血,都隐隐泛青,更有一股腥烈之味。
他抬手,截住经脉,勉强止血。
这一剑,因他毕竟是大修行,且早有提防,虽然没有防住,可下意识仍是避开了要害,没有真的刺穿心肺,所以不会致命。
但这剑上剧毒,才是要命的。
他此时还能压制,可能否活命,似乎就要看面前之人了。
“墨痕?!”
“你为何如此?”
“原来叛徒是你!”
对墨家众人来说,无论是车夫被偷袭重创,还是墨痕跳出身份,这都不吝是晴天霹雳。惊讶,骇然,似乎不足以表明他们此时的情绪。
怒喝,痛骂,呵斥等等,皆是无济于事。
或许,这便是一种绝望,在似乎能看到结果时的绝望。
那边的墨痕负手,静静听着,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摘去了脸上的伪装。
人皮面具之下,是一张略带几分张扬,却又有些秀气的面庞,年纪不算大,有种名门公子的贵气。
他朝神情各异,复杂难明的墨家众人笑了笑,然后看向说不出是什么表情的盗帅。
“在下温玉楼,见过墨家各位。”他抱了抱拳,脸上是得体而自信的笑容。
盗帅深吸口气,道:“江构,是你杀的。”
不是问,而是肯定。
温玉楼也没有骗他,坦然点头,“不错,是我杀的,但害了他的人,是你。”
盗帅闭了闭眼,的确,若不是自己怀疑墨痕,江构就不会去跟踪,是自己害了他。
那边,方不同脸色有些痛苦,嘴唇动了动,终是问道,“墨痕呢?”
此话问出,墨家其他人也是一下想起,是啊,现在这里的墨痕是温玉楼易容而成,那真正的墨痕去哪了?
一个最坏的可能,在他们心里出现,只是谁都不敢去想。
温玉楼只是笑了下,没有回答。
方不同等人已然是明白了。
至于后周和锦衣卫等不知情的人,则是松了一大口气。实话说,他们已经被车夫杀了不少人,本来见自家纪大人不是车夫对手,还被那车夫打成重伤,他们心里当然有些绝望,但现在,局势在眨眼间逆转了。
对于温玉楼是谁,他们当然清楚。
纪觞从地上慢慢站起来,他看了长身而立的温玉楼一眼,哼了声,“你还真能忍得住。”
“不能小看他啊,总要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才行。”温玉楼看向车夫,“不然的话,出手不慎,你就死了。”
纪觞冷哼一声,没接话。
哪怕他们认识多年,而对方说的也是事实,但对于他的这副自以为将一切都算到的样子,还是让自己感到不爽。
没来由地,纪觞想到了之前在群筑小院碰到的年轻人,他心里一沉间,又不免想到,对于此人,这温玉楼可有所预料?
另一边,车夫面若金纸,本是气血充盈之身,虚弱之余透出一股暮气,他这是重创之下,体内压制之力无继,此前所中镜花水月之毒、火毒和剑上剧毒迸发,以致现在连动都不能。
墨家诸人不免悲戚,车夫一伤,机关城存亡就已成定数。
此时,鲁缺扶着胳膊走近,看了眼场间,随即目光示意纪觞,显然是等他下命令或是拿主意。
但纪觞没有动,因为他知道此时的机关城里,还有一个不明身份的大修行在。
且其人能知道方景然所在,又与他有恩怨,还救了平北军的蔺煜,这身份肯定不寻常。
只是纪觞有些不明白,对方是一直在这机关城里,还是今夜趁乱进来的?
若是后者也就罢了,只能说此人与方景然有什么深仇大恨,虽然能探知到方景然所在,也表明其人背景不俗,但起码跟墨家是没什么关系的,也就不会来碍事。
这样的话,纪觞现在就不会在意,只等回去神都,让卫所查出此人背景再行报复。
可要是前者,那此人很可能与墨家有关系,就可能会插手此事。
63.妥协
“纪大人?”鲁缺唤了声。
他不知道纪觞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有什么顾忌,只是觉得如今局势已定,差事完成,只要杀了车夫就再无掣肘了。
纪觞回神,应了声,看着车夫,也是想着既是如此,那便索性了结吧。
车夫此时全然在压制体内毒性和伤势,根本没有反抗之力,而磐石劲也无力催发,只能眼睁睁看着四下后周官兵和锦衣卫朝他抬起了弓弩。
墨家诸人自是激愤,更有的直接挡在了车夫前边。
方不同脸色阴沉,却毫无办法。
盗帅神情同样如此,更多的是在看着温玉楼时,恨不能将其手刃。
温玉楼当然能感知到杀意,但对此,他只是微微一笑。
“无奈,痛恨,想要做什么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他说着,脸上的笑容是智珠在握,“哪怕你想找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也觉得一切荒唐,这便是弱者的悲哀。”
盗帅握了握拳,牙关紧咬。
事实上,便连场间后周之人,在看着温玉楼时,亦是忌惮非常。
这是个很善于伪装的人,又极其危险,在神都,在外人眼里,他是出身名门,风流倜傥的佳公子。但在场之人是锦衣卫,是后周虎贲,他们对于温家在神都的势力当然清楚,更知道温玉楼是何等的人物。
他就像是一条藏于暗处的毒蛇,若有动作,必是一击致命。
就如此次潜藏机关城两年之久,只这等隐忍,便足令人感到恐怖。
纪觞心里是看不惯温玉楼这幅姿态的,即便对方有一重身份是锦衣卫密探,他们也做不成同僚。
他抬了抬手,四下锦衣卫和虎贲官兵便拉紧了弓弦。
“等一下。”
这时,虽是愤怒,但更多是无可奈何的方不同喊了声。
他的语气里透出老迈,如要做出的抉择一般,落寞而无力。
纪觞眯了眯眼,他已经想到对方要说什么了。
墨家不会让车夫就此死去,他现在是墨家唯一存在的大修行,或者说,对方现在就代表着墨家的武力。如果他死了,那对墨家绝对是难以承受的打击。
所以,方不同此时才会开口,他已然是打算妥协,以两国想要的东西为代价,如此妥协。
纪觞对此心知肚明,而这也是最聪明的选择,他并不会真的杀光墨家的人,然后夺取那些冶炼的传承技艺,因为这些东西是死的,可人是活的。
曾去往燕国的那些墨家工匠,这两年间,让燕国的军备发生了质的改变。
那如果这些人去后周呢?
此次是两国合作共谋机关城不假,但不管是纪觞还是鲁缺,都有私心,包括即将来的高欢,他们都是各为其主。
所以现在,便是最好的机会。
一旁,鲁缺显然是想到了这点,他眼神一亮,就要先开口。
但纪觞却是一笑,道:“方大师可是有什么话说?”
鲁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