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一笑,他自然知道苏澈在看什么,此前所说不过是故意如此罢了。对方看的不是风景,而是为了静心,就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最适合心舒闲情。
“你虽年轻,心性极佳。”方不同道:“看来习武修行,也真是该读些书的。”
“前辈谬赞了。”苏澈道。
“他们传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方不同道:“在机关城里难免枯燥,之前还好,可与燕国合作之后,这些后辈多了去外面看看的机会,这心性,不免浮躁。”
苏澈闻言,知道他说的是机关城里关于自己流言的事情,虽然这些自己并不在意,可放在对方这里,自然是墨家失礼了。
他摇头一笑,“机关城是冷的,但人心是热的。”
方不同愣了愣,看着苏澈时,目光隐有闪动。
“前辈?”苏澈疑惑。
“没什么。”方不同脸上一笑,然后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前辈您忙。”苏澈抱了抱拳。
方不同走远了,拐过回廊时,却下意识偏头看了眼。那边身影凭栏远眺,明明所见已是夕阳落日,入目冰冷飞檐,无情云海,却好似面朝初阳,在看浩瀚天地。
他眼睑低了低,恰时见近处庭院春花落去,檐下燕来,苍老的脸上,不免也露出微微笑意。
这世上的一切都将会过去,旧的事物,总会被新的取代。方不同只是又看了遍苏澈方才目光所及之处,只是所有都入他眼底,却在看着一个地方时,眼神有所变化。
他不确定,苏澈是否是在看那里,又或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相信盗帅不会主动跟苏澈说,而若是苏澈自己发现的,那他对此也不会阻止,即便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墨家屈指可数的几个人。
……
苏澈的余光,瞥见了方不同在拐过回廊时的片刻停留,那似是犹豫,在看向自己方才所看的地方时。
这让他更为确定,自己无意间注意到的某处,的确是存在古怪。或者直言说,是那片阁楼群筑之间,有不一样的地方。
是在那住着什么特别的人,还是关押或藏着什么?
苏澈不知道,那个地方是他半年前无意间发现的,随之发现的,还有看似与其他地方一样的戒备守卫和巡逻力量,对方同样发现了他的驻足。
而只从眼神中,他便能看出来,那在阁楼上守卫的三四人,与机关城内或者说是平常看到的那些人不一样。
他们更为悍勇,甚至可以用精锐来形容,他们身上没有出身江湖的那种草莽之气,反而彪悍之中更有一股严明。
就像是,出身行伍之辈。
而且,看他们神情戒备警惕,也并不像是看管,或是担任墨家守卫职责,而更像是在保护其中之人,或其中之物。
苏澈不是心生歹意,而只是有些好奇。
这当然不会是燕国的军方之人,或是什么要员,那会是谁?
苏澈觉得,盗帅该是知道此事的,但既然对方没跟自己提起,可能是忘了,也或许是不能说。
但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问起过。
如果是故意隐瞒,那肯定挺重要,苏澈想着,自己要不要在有些乏味的日子里,找点乐趣呢?
25.兵动
苏澈终究不是好事的人,所以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至于那深深楼阁群筑之间,存在的是什么,他虽好奇,却也不打算好奇了。
苏澈站在这,好像是发呆走神,一直到天黑。
而算算时辰,盗帅该是要考校结束了,两人约好要去吃顿好的。
只是还未走下飞空回廊,稍有晦暗而尚未点上火把的廊桥处,对面,一道身影脚步略显匆匆。
苏澈看清了是谁,所以疑惑。
“不是说好我去找你么?”他问道:“急急忙忙的,怎么了?”
“出事了!”来人正是盗帅,他此时眼带急切。
苏澈眉头皱了下。
“我听说你在这,就过来跟你说一声,晚饭是吃不成了,要去大殿议事。”盗帅语带歉意,补充道,“墨家统领话事之人都要过去。”
苏澈点头,“那你快些去吧。”
盗帅应了声,直接从飞空回廊跳下,施轻功朝中心大殿掠去。
苏澈看着,眼底微凝。
他没问是什么事,盗帅也没说,而看对方此时少有的慌张,还只在当初旸山郡逃亡时才看见过。
苏澈看到了同样以轻功赶路,朝中心大殿去的其他身影,还有突然戒备起来的四下巡守,本是还有晦暗而没到点灯的时辰,此时却一下都亮了起来。
火把,灯盏,光芒在机关城内次第出现,这个傍晚,就如同那年寒冬,自己初来之时。
只是不知怎地,苏澈下意识朝此前自己注意过的楼阁群筑看了眼,那边也有灯,也有守卫身影重重,冷清与四下无异。
盗帅说的事,会与这有关吗?
苏澈握了握剑,感受到那抹熟悉而令人心安的冰凉,抬脚朝枫林小筑回去。
……
小院里一切如旧,只是回来时的路上,苏澈听到了一些闲话。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人说闲话,人多了,传的消息也多。
他听说,似乎是要打仗了?
苏澈推开院门,眉间微皱,天下安生了还不到两年,难道又要再起战火了么。
不用想,若真是要打仗,那必是燕国和后周,只是不知道,这是燕国的试探,还是后周的先下手为强。
在得到墨家的技艺之后,虽然不是说就得到了墨家的支持,但燕国的军备已是改进许多,哪怕「玄」甲装配铁骑的难题还未攻破,可相较从前来说,燕国的力量提升的不只是一星半点。
后周当然会寝食难安,尤其是燕国不仅仅在两国对弈中如此,与其交好的各大宗门,也时常与后周江湖摩擦,虽美名其曰是切磋,可实际上,此举未尝没有试探之意。
换句话说,是燕国在国力强盛之后,未免有些膨胀狂傲,作为老对手且实力相近的后周,当然首当其冲。
天下如今两分,谁不想一统天下,成就一世皇朝的霸业?
燕国有这个野心,如今或也认为自己有了这个能力。
但这毕竟只是道听途说,究竟打不打仗,其中内情如何,苏澈无从得知。
他进了院子,径直朝屋内走去,这一切缘由,等盗帅过来就知道了。
生火、淘米、择菜、做饭,苏澈对一切都驾轻就熟。
天色渐渐暗下来,饭也做好了。
苏澈看了眼那扇依旧紧闭的房门,自己一个人吃着。
夏日的机关城没有半分燥热,反倒颇为凉爽,门开着,夜风习习,而因气血之盛,蚊虫也不敢近身,倒也怡人。
少顷,苏澈吃好了,与往常一般将碗筷都收拾干净,只不过洗手后并未着急吹灯,而是倒了杯茶,坐在那,等着。
夜沉下去,庭外枝叶沙沙作响。
这声响如有韵律,苏澈看着那昏黄的烛光,竟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