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番话。
此时,苏澈一边活动着拳脚,一边道:“也不是,就是觉得这种事一看就是大有文章的,父亲已经着手了,我们就没有插手的必要了吧。”
周子衿点点头,取了一旁的水囊喝了口,“你这么想是对的。”
苏澈眼一亮,“子衿姐也认同?”
周子衿站如青松,手在一旁兵器架上摸过,“认同谈不上,如果是站在府上的立场,你刚才是为这个家和家里人考虑,不轻身不涉险也不引祸,是好孩子。”
苏澈撇撇嘴。
“你会是义父的好儿子,苏府将来的少将军,可以走义父的路,学习兵法,慢慢走入朝堂,接管平北军。”周子衿一笑,“你会成为让所有人放心的平北将军,但在别人的眼里,也止步于此。”
苏澈微微皱眉。
“小孩子不要老皱眉头。”周子衿看他一眼。
苏澈收拳,摆了伏魔桩的静桩站了。
周子衿说道:“为什么说是「闯荡江湖,游历天下」?人要有股精气神,无论学文还是习武,不是要你莽撞,而是有一种冲劲儿。”
苏澈有些似懂非懂。
周子衿见此,只是道:“有些东西不需要你考虑太多,年少轻狂不可取,可不能失了少年意气。”
苏澈一愣。
“义父对你的期望和殷切太重,但这不是你必须要走的路和承担的担子,这只是一条顺境的路,在你还未找到自己的选择时要走的。”
周子衿脚尖朝前轻踢,一杆大枪从兵器架中飞出,被她一把握住,“当你有了自己的选择,你才能去判断想做什么,要做什么。而这条路,就会成为你最后的选择,也是永远不会偏离的一条大道。”
她并未像那些耍枪的江湖人那般抖出枪花,而是大枪以臂缠,直指苏澈。
“你练桩四年,强身健体,至此开始,才是真正修行。”
“修…行?”苏澈轻喃一声。
“是要一辈子靠桩功炼体强身,还是真正习武修行,自己选吧。”周子衿目光冷淡,薄唇轻抿,如刀锋弧寒,似冷月挂霜。
若有若无的杀气飘散像雾,虚幻不真却偏生给人无限压力,如秋风般袭体的寒凉,无时无刻不给人一种想要颓废放弃、就此低头的念头。
苏澈喉间咽了咽,只觉刚刚活泛起的一身气血由热转凉,本是刚刚有了无数力气的双腿偏偏像是灌了铅,难以抬起。
他呼吸渐粗,就这么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周子衿,脸色很快涨的通红。
“动起来啊!”他心里想着,咬着牙,无声愤懑。
他缺了一股劲儿,一股习武之人的心气。
周子衿静静看着他,眼底逐渐涌上失望,枪尖慢慢垂下,她以臂挽着枪,就要转身。
“喝!”一声沉喝,犹如惊蛰春雷,少年意气,浑然炸响。
周子衿不免抬眼看去,看到的是脸色微白,额头见汗的少年双拳紧握,目光如炬。
苏澈轻喘着,脚下猛踏,从一旁兵器架上抽出一杆白蜡枪,双手一抖,红缨飘扬。
“为什么会选枪?”周子衿忽然问道。
苏澈微怔,是啊,身旁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刃全有,为何他会直接取枪,是随手吗?
“红缨年少,志缚苍龙。”周子衿说了句,已是挺枪刺来!
苏澈手托长枪,着空挡斜刺而出。
“白蜡枪不是这么用的。”
周子衿以枪杆将苏澈扫倒在地,枪杆轻弹成弧,风烈如火,“换刀。”
“刀也不是这么用的。”
“取剑。”
“取棍。”
……
半个时辰之后,夜幕而降,苏澈躺在校场上,浑身湿透,身旁到处是折断的兵器。
“子衿姐,你觉得,我适合用什么兵器?”他喘着粗气,问道。
周子衿将手里的大枪随手插进木架上,道:“按照你现在的力气和出招章法,用翁金锤吧。”
苏澈偏头,看了眼身旁比脑袋还大,像两个金瓜一样的锤子,愣了愣。
“手拿这个,感觉像是莽汉。”他咧嘴笑了笑。
周子衿淡淡道:“你觉得我是认得的?”
苏澈闭口不言。
“拳脚身法之外就是兵器,兵器是身体的延伸,除却神功相较,人持兵与否也是天差地别。”周子衿道:“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离不开的剑。从来是你选兵器,而不是兵器选你。”
她拎了水囊,走下校场。
“举重若轻,举轻若重,轻重自如,练兵就是如此。”
她走远,苏澈疲惫不堪地瘫在地上,看着天上,星星好像在眨眼。
他笑了笑。
17.有教无教
颜玉书被禁足了。
除去上学堂由颜六和另外两名颜府的家丁一路护送到之外,他不能去任何地方,这一次颜琮是认真的。
苏澈是第二天知道的。
他坐在府中自己那间书房里剥花生吃,书房里还有个白胡子的老先生,这是苏定远请来的教习,负责教他读书写字。
虽然苏定远对酸儒文人不甚在乎,甚至还有几分轻视,但苏家毕竟也是大梁名门,其中子弟怎能不会吟两句诗词,沾几分风雅?
如今三国战事平息数十年,武道修行虽然依旧,但文人也渐渐复兴,连苏大少爷在逛那烟柳巷时,都会诵几首诗来装点。
毕竟那是妙事,总不能在美人面前舞枪弄棒,那太过唐突,也显得太过粗俗。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老教习看着跟花生较劲的学生,手里端着茶,不紧不慢道。
苏澈点点头,“先生说的是。”
“学问不像是习武,错了便会走火入魔,伤身体。每个句读,每行文字,每个人的理解都有不同。”老教习摸了摸胡子,道:“刚才那句话,何解?”
苏澈把花生咽了,拿手边的湿毛巾擦了擦手嘴,这才道:“感性无知性则盲,知性无感性则空。”
老教习愣了愣,皱眉思忖片刻,方颔首,“说得对。”
“你喜欢读书吗?”他问道。
苏澈想了想,摇头。
“那你之前还说想东华门唱名?”老教习笑了笑。
苏澈道:“颜伯父说‘东华门唱名者方为好汉’,我想当好汉。”
老教习看着他,说道:“人为名利,好汉能脱俗么?”
“没有名利不就饿死了。”苏澈道。
老教习点点头,看着走到门口外站着的苏大强,起身,“今天就到这吧。”
苏澈连忙起身,习惯性抱拳,但半途改为拱手执礼,“多谢先生。”
老教习敞开门,朝外走,苏大强也躬了躬身子。
他在下台阶时脚步一顿,说道:“做事要喜欢才行,不喜欢的可以不做,文武殊途,人生短暂,莫要勉强自己。”
等府中下人领着他走了,苏大强这才挠挠头,对跟出来的苏澈道:“少爷,这老小子说的是啥?”
“怎么说话的。”苏澈不满看他一眼,道:“白老先生是名满大梁的学者,你岂能如此无礼?”
苏大强只是嘿嘿笑着。
“找我作甚?”苏澈靠在门框上。
“颜公子被禁足啦。”苏大强连忙道。
“禁足?”苏澈一怔,“为何?”
“据老六说,是颜大人恼火颜公子多管闲事,不知轻重,让他好好反省。”苏大强说道:“除了学堂以外,哪也不准去,更不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