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竟忍不住淌下泪来。
而守城将士,也无不凄然。
牛敬忠为何会降?
很多人想起了清晨时,北燕那骑兵在城下所说的话,那便是封平北将军苏定远为北梁王。现在,他们才知道,原来对方想要拉拢的并非只有他一人,便是大梁军方乃至朝廷里的官员,恐怕都不知有多少已经投了北燕。
“宫里来的消息,陛下听闻此事后,气的吐血了。”赵良玉闷声道。
一旁,素来多话的横九大口饮酒,一句话也不说。
“为什么不出城去救?”陈兆元看着那端坐之人,问道。
苏定远没有应声。
“如此两战连败,而此战更是在城门前,还是当朝二品武将临阵反叛,城中百姓会如何想,军中将士们该如何想?”陈兆元愤声道:“我等方才不去驰援,麾下寒心,便是这拒守,届时恐怕都没多少人会死守了!”
“方才之战,你没见降了多少?”高默奇打断他的话,道:“北燕三段射之后,骑兵只是一个冲突,甭管是魏旸胥的前军还是本来合围的叛军,都是溃不成军,一刻钟未到,倶是丢盔弃甲者。”
他冷冷一笑,“他们,就是城中其他守军的写照,你指望这些人随你出城去驰援?莫说能不能救回魏旸胥,你觉得有几个人会跟你去?”
陈兆元愣愣说不出话来。
“我看你是近几年家务事管多了,人变蠢了!”高默奇毫不留情道。
陈兆元老脸一阵红一阵白,神色变幻半晌,终是只有一声长叹。
“定远,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做?”萧方问道。
苏定远摇头,“现在的兵,不是咱们以前领的那些血气方刚的好儿郎了。”
萧方皱眉,但还是舒展开来,“这些年,你们都未再掌兵,我虽执掌禁军,可练兵非我强项,能吃苦的也不多。但现在,城中禁军,还是有两万多人可用的。”
他补充道:“都是,真正的好苗子。”
他这句话,有些不想说。
因为战争是死人的,且并非是平等的。
庸碌无为者战死,他会道一声好汉,却不会觉得可惜。但那些年轻而刻苦,未来有可能会支撑起大梁军方的好苗子就这么死了,他会觉得痛惜。
就像是那些门派世家需要延续一样,朝廷也需要,军方也需要。
苏定远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道:“那便如先前所言,守城便是。”
其余人也是想不出什么能逆天改命的法子,均是默默不语。
可高默奇却多看他一眼,忽的问道:“老苏,你该不会要去当燕国的什么北梁王吧?”
其余人一愣,本是没多想,却不由得微微色变。
苏定远看着高默奇似笑非笑的神情,淡淡一笑,“让我当北燕的皇帝还差不多。”
高默奇一愣,而后哈哈一笑,“我知道了,你是在等燕康。”
92.帝心
苏定远是不是在等燕康,没有人知道。
就像谁也没想到,素来得大梁朝廷倚重的牛敬忠,会临阵反叛一样。
再加上之前所闻的黑风军统帅陈观礼也是反了朝廷,有此两人在前,所有人都不由揣摩苏定远的心思。
若他也降了,那大梁怕是连一日都坚守不下去了。
此时,梁国皇宫之中。
外面下着小雨,一片阴沉,大殿里已经掌了灯。
方景然倚躺在龙床上,身上盖了薄被,龙床边,是安静把脉的钱太医,以及侍奉一旁的大总管高尧,再就是刘皇后和万贵妃等后宫之人。
他素来自傲,弱冠登基,一手将势大的军方诸将生生压住,让朝中此后文武平衡。倒不是他手段有多高,只是因为他拿住了苏定远。
苏家太忠了,先皇有恩于苏家父子,没人知道,先皇留下的遗诏之中,便有让方景然将苏定远囚禁的意思。
方景然也想学北燕皇帝那样可以无条件地信任燕康,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只要一想到尚有他人地位能威胁到自己,他便彻夜难眠。
所以,他只能召苏定远回京,他知道对方一定会从命。
只不过现在,方景然静静看着明黄色的帷幔,他似乎有些后悔了。
大梁就要完了,他现在才有了切实感受。
并非是因为玉龙关告破,而是因为他用人不明,只顾听左相和其余皇族提议去削弱武官,回收兵权,而忘了文人士族势大,书生同样误国。以致如今朝中将领武官一大堆,却连能纸上谈兵的都寥寥无几。多是那些无能文人举荐,士族勋贵下的走狗。
那些老将也逐渐凋零,现在尚在京城,尚还能用的,皆已上了城头。
他所倚仗的牛敬忠,就在半个时辰前,领着他的军中嫡系投了北燕,还是临阵倒戈,将魏旸胥给害了。
他如何忍心?
那可是同朝为官几十年的同僚啊。
方景然想着,忽的自嘲一笑。
“陛下。”钱太医开口道,“龙体无碍,只是方才气急攻心罢了,无需药石调养,食补便好。”
一旁,刘皇后等人皆是松了口气,万贵妃虽受恩宠,此时却站在她之后,低眉顺眼,神情看不出什么。
方景然摇头,叹了口气。
刘皇后连忙道:“陛下想吃什么?臣妾去做。”
方景然看着这与自己青梅竹马的皇后,虽然尚带妆容,只不过已经难掩眼角皱纹了,原来时间真的已经过去了太久。
他又看了看床边的其他人,自己的妃嫔们都在,她们每一个都与自己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只不过却都有些陌生了。
当然,除了一个人。
方景然看着站在人群中的万贵妃,抿了抿嘴,轻笑一声,“你们都退下吧。”
“这…”刘皇后有些犹豫,想劝说什么。
“莹儿留下便好。”方景然说道。
刘皇后听了,目光黯了黯。
莹儿,便是万贵妃的名字。
没有人再开口,众人齐齐告退,就连高尧,在看了方景然别样的眼神后,也悄然退下了。
房中,便只剩下了方景然和万贵妃两人。
“陛下,臣妾好害怕啊。”
无人后,万贵妃一下扑到龙床上,伸手抓住方景然的手腕,脸色凄楚,“您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臣妾真是快要吓死了。”
“是么?”
头顶传来的不是往日那熟悉的温柔宠溺,而是有些冰冷的语调。
“你不应该是高兴死了么?”
万贵妃身子一僵,下意识抬头。
她看到了方景然那双复杂却冷冽的眸子,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忘记了该如何呼吸。
“玉龙关的舆图,是从你这传出去的吧。”
不是疑问,而是冷淡的陈述。
万贵妃心中狂跳,惊骇不止,可脸上却一下变得委屈,眼眶一红,两行泪就这么淌了下来。
“陛下在说什么,臣妾根本没有听懂,只是若陛下心情不好,尽管骂我打我,臣妾不怪您…”
“怪?”方景然冷哼一声,将手从对方掌心里抽回,“先前朕是被战事的突然搞昏了头,现在想想,苏定远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