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去城墙上安抚苏定远?”
高尧连道不敢,躬身低头。
“京师驻军尚有二十余万,就算北燕兵破玉龙关,他又能有多少精兵长袭?千里之遥,难道云州也沦陷了不成,苏定远凭什么认为北燕狼骑已至京畿不远?就算北燕陈兵城外,也正好来试我大梁军伍之锐。”
方景然冷哼一声,道:“传朕口谕,命阳山侯赵良玉、荡寇将军陈兆元、先锋大将横九、征西将军高默奇协同魏旸胥布防,明早给朕拟出一个覆灭北燕狼子野心的章程来。”
高尧在听得眼前人前半句的时候心中已有无奈和失望,而听闻下半句则一下涌上喜色。
这几人皆是在那个三国混战的年代里,战场耀眼的将星,虽性格各有瑕疵缺陷,却仍是军方不可或缺的砥柱。
如今,北燕举兵,陛下能重用这些人,而非近年来兵部提拔的那些年轻将领,便足够说明眼前这位依旧英明。
高尧施了一礼后,连忙去调遣了。
方景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却是冷冷一笑。
“来人。”他唤了声。
有随侍的小黄门连忙过来,虽然掩饰很好,可眼中仍是惊惧难消。
“传旨兵部和辅国大将军萧方,朕要在天亮前,听到捷报。”
小黄门领命退下,方景然则负手而立,他知道自己不需说的太清楚,兵部尚书宇文嵩一定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北燕长袭,必定人困马乏,岂不正是发动夜袭的好机会?
他这般想着,却是连自己也没有发觉,竟是下意识认同了苏定远的话。
那便是,北燕精骑已离京师不远。
他抬脚朝百花婴宁宫而去,他记得万贵妃近来心情不太好,而今夜那不让自己省心的小舅子好像是病了。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安抚一下。
至于战事将起,朝廷养那么多人是干什么吃的,还需要自己事事躬亲不成?
……
兵部。
这个平日里素来清闲的衙门,在今夜变得异常沉重。
或者说,是从下半夜开始。
灯油添了几盏,大堂上,兵部尚书宇文嵩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
这是个头发已有花白的老人,面相有几分刻薄冷厉,可实际上,他也不过是知天命的年纪。只是因为中年丧子之痛,让他痛苦如此。
堂下,一并被召集在此的,还有兵部的其他官员,有的还在偷偷打着哈欠,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兵部主事晁究脸含担忧,看了眼一旁闭目养神的兵部侍郎申时通,颇有些欲言又止。
他是个急性子,最见不得身边这老狐狸如此作态,此时见了这堂内的同僚,只觉得在这是浪费时间。
兵部里的这些人能研究出个狗屁来?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去听苏将军调兵遣将。
“陛下的旨意到了。”门口,有军卒跑进来。
坐在堂首的宇文嵩连忙起身,快步迎上来。
“圣上怎么说?”有人问道。
宇文嵩拿着圣旨,手上紧了紧。
“陛下,要在天亮前听到捷报。”他说。
“啊?”众人一惊。
这在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北燕精骑,以一当十的凶狼精锐,仓促之间,他们要如何迎敌,如何打胜仗?
“这圣旨,是给兵部的?”申时通忽而问了句。
那进门的官兵一愣,而后道:“传旨的公公说还要去给辅国萧大将军去旨意。”
申时通静静听着,见他没了下文,眼帘低了低,不再说话了。
在场这些人也不蠢,自然能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没给苏定远旨意啊。
“北燕攻破玉龙关,马上分兵去破暇荫关,然后来合围京师,长途跋涉必然人困马乏,而我大梁精锐却养战多年,正是要一击功成的时候!”另一位兵部侍郎张纠说道。
其余几人听闻此言,也有出言附和者。
“不错,京城离玉龙关千里之遥,苏定远既言北燕精骑或至城外,则其必是不歇而来。我军以逸待劳,正好建功。”
“但现在探马斥未归,说明尚未发现狼骑动向,且云州也并无消息传来,贸然出兵乃是大忌。”晁究说道。
张纠看他一眼,笑笑,“云州无消息,说明来袭的只是小股狼骑,或为先锋。而正是这种时候,我军主动出击,方能出其不意。”
晁究皱眉,如今敌军动向不明,如何能战?
但众人却仍是看向沉默不语的宇文嵩,场间终是要他来点头的。
宇文嵩看向众人,心中无奈,却也知道此时需要自己来定论,功成自然好,可若是失败,那自己必然难辞其咎。
逢战时,怕是要以死谢罪才行。
他深吸口气,道:“既有圣旨在前,为臣子者自当领命,而就算是狭路相逢,本官也相信我大梁精锐必会获胜。”
张纠拍手,看了眼还在担忧的晁究,拍了怕后者的肩膀,笑道:“就连苏老将军也曾说过,战机稍纵即逝,假若等北燕狼骑整阵而来,岂不是要正面迎其锐气?”
宇文嵩点点头,当即便传令下去。
是夜,梁国精锐主动出击,于京畿百里外卧虎丘遭遇北燕狼骑。
天亮时斥候传讯说双方鏖战,实则为大梁军队三万多人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梁国与北燕第一战,大败。
87.大梁城头
“废物,一群废物!”
清晨,金銮殿上,方景然勃然大怒,将手里奏报一把摔在殿前。
“这就是你们兵部给朕的捷报?朕养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
这是来自卧虎丘的战报,在过城门之后,未交接兵马司,而是直接传到了兵部。
适时,兵部侍郎张纠闻讯后,呆滞半晌,而后颓然长叹,羞愤归家,留书一封后自缢。
宇文嵩不敢瞒压不报,便硬着头皮,带着这份奏报入宫。
所以,才有方景然龙颜大怒。
他铁青着脸,看着跪在阶下一动不动的宇文嵩,半晌,阴沉的目光才略略好转。
“你也是老臣了,曾经战时,也是上阵的武将。”
这话明明是以平静的语气说出来,跪着的宇文嵩却是浑身一颤,头颅更是伏低。
而殿中寺人随侍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这是我大梁与北燕时隔多年的第一战,是朕下旨迎击的第一战,就这么败了。”方景然低了低眼帘,“你说,这若是让京城百姓知道了,朕要如何自处?”
“此事全是臣急功近利,战机不察,以致兵败。”宇文嵩嘴唇哆嗦了哆嗦,终是道:“臣罪该万死,望陛下降罪。”
“好。”方景然点头,随即朝殿外喝道:“来人!”
殿外自有禁军进入。
“兵部尚书宇文嵩贪功冒进、渎职懈怠,现革职查办,贬为白身。”方景然顿了顿,看着阶下那人,道:“至于日后还能不能为朕效力,就看你的表现了。”
宇文嵩心中发苦,但还是叩头谢恩。
“传旨辅国大将军萧方,让他,总领战事吧。”方景然摆了摆手。
……
此时,城墙之上,城楼里。
苏福将兵部传来的消息悉数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