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烧烤店里有几个服务生在做准备工作, 听见门声都抬起头。
段之愿认出?其中一个人是之前给她送毯子的,朝他点了下头。
霖子也走过来跟她打招呼:“嫂子好!”
其余的人也跟着凑热闹似的喊了句“嫂子”。
段之愿微怔, 笑了声:“你们好。”
张昱树给她安排到了吧台的位置歇着,等她从身边走过去?的时候,他忽然问:“你是?不?是?长高了?”
“都多大了,还长高。”段之愿笑说:“我从上初中开始就?没有长高过了,高中吃那么多鸡蛋也没什么效果,现在这么大了更不会长高了。”
张昱树的视线上下扫了几?遍,突然弯下腰凑到她面前。
他身上总有一阵淡淡又清凉的洗衣粉味道,每次压过来时段之愿总会下意识僵住。
他压低声音:“好像还——不算大?”
段之愿的心滞了一下, 突然抬起脚, 轻踢他的脚尖, 语气娇嗔:“你别看我。”
说完就?坐下来从包里拿出?电脑,不?小心带出来之前他塞进包里的的东西,掉在地上。
段之愿弯腰去捡,张昱树也没拦着。
双手环在胸前, 看好戏似的盯着她的脸。
只见她指尖轻触, 刚拿起来动作就滞住。
顿了两?秒又扔回地上, 抬起头脸颊都充血:“张昱树,你……”
“怎么了?”他明知故问。
真是?个无赖。
居然把这种东西塞进她的包里。
万一她刚刚在外面打开电脑包那可怎么办?
被别人看见了还不是要笑话死她。
这人真是一点也不知道羞的。
她不?敢再碰了, 张昱树则缓缓上前, 漫不?经心蹲下来将那几张卡片捡起来, 再次塞进她电脑包的夹层里。
段之愿不?让。
“这是?我的包。”
“你都是?我的了, 你的包不?也是?我的吗!我这没地方装, 借你包放一下怎么了?这么小心眼。”张昱树凑到她耳边:“我这不?也是?想学习学习, 让你也舒服吗?”说完吻了下她的耳垂。
这种?事情上,他毫不?遮掩, 以前也是?这样?,说这些话时脸不红心不跳的。
段之愿推他肩膀,声音轻软含羞:“你快走吧,我要工作了……”
虽然人在休假,但出?版社给的工作她还得做完。
这一个星期,张昱树从半夜回来到中午离开,基本不?让她睡觉。
弄得?她只能在白天补觉,这样才能全神贯注地工作。
这个时间的烧烤店里人少,又安静。
段之愿很快就投入到工作中。
等再被打?搅时,是有人来到吧台。
段之愿从英文字典里抬起头,看见一个打扮得干干净净的姑娘。
马尾扎得?很低,松松夸夸垂在脑后。
这种发型最近经常能看见,好像很流行。
看上去?带着一种?懒倦的美,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都这样扎头发。
段之愿认出?她了。
但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
那姑娘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才指着桌上的电脑,说:“要营业了,今天是?我的班,我得?在这里收钱。”
“好。”段之愿点头,指了下自己的东西,问她:“我在这,不?影响你吧?”
“不?影响的。”
段之愿便垂眸继续自己的工作。
刚译了几?句话,张昱树就走过来。
站在外?面敲了下吧台,跟她说:“我送你回宾馆。”
段之愿正忙着手里的工作,摇摇头:“晚点吧,我现在有些忙。”
说着,朝他眨了眨眼:“怎么啦?”
张昱树搁在吧台上的手滞了一下,张了张嘴,又道:“那出?去?陪我烤串?”
“太呛。”段之愿翻了一页词典,头也没抬:“等一会儿我翻译完这篇合同再去。”
安静了几?秒钟。
张昱树才说了句“好”离开。
没过多久,出?版社给她打了个电话。
大概内容是?之前由她参与翻译的一本文学作品广受好评,国外?的合作公?司想要跟她联系,谈谈接下来的合作。
段之愿自然同意,要来了电话就回拨过去。
整个过程用的都是英文,二十分钟后?,她又获得?一个新工作。
预计接下来的几个月都有的忙了,段之愿想了想,打?算跟出?版社销假。
本来请了两周的假就是为了陪张昱树,现在以他们俩的关系,剩下的几?天假完全可以免了。
而且她也实在是吃不消张昱树的体力。
抬起头就能透过宽敞的窗户看见张昱树忙碌的身影。
虽说是?方寸之地,但来来回回地走,一站就站到天黑也够累人。
也不?知道他火力怎么那么旺盛,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居然还能折腾她。
收回视线时余光恰好落在小芊身上,准确捕捉到了她在看自己的目光。
与此同时,小芊赶忙垂下眼,双手整理收银台的现金。
华灯初上,火车站人流密集,涌进店里的客人也越来越多。
各个的大嗓门,吵得?段之愿时不时就会皱一下眉。
终于,她停下手头的工作合上电脑。
把词典重新装回包里,手指不小心又碰到那叠花册,心间一颤。
拉上背包拉链后?,段之愿这才将注意力放到小芊那边。
这姑娘看起来落落大方,除了妆浓了些似乎没什么异样。
关于小芊和张昱树的关联,路遥都不知道给段之愿讲过几?回了。
总结起来就是张昱树英雄救美,成功俘获姑娘的芳心。
从此就?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让所?有人都能看出张昱树是她钦定的真命天子。
依照两?个人现在的关系,应该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小芊对她的态度并没有让她觉得?哪里不?适。
段之愿对她也完全讨厌不起来。
当小芊微笑着找钱给结了账的客人时,段之愿想清楚了。
大概是因为她笑得很甜吧。
有些人就天生能给别人好感,哪怕她跟你的关系是?对立的。
没多久就?来了两?个喝醉的,勾肩搭背站在吧台前,说了两句什么段之愿也没听清。
最后?还是?小芊平静地说:“不好意思,店小利薄,我们不?赊账。”
不愧是常在这里工作的,醉鬼的话都能听清楚。
话音刚落,突然其中一人用力一拍桌子,涨红着脸破口大骂:“什么操蛋地方,老子说赊账了吗,老子是?他吗没带钱现在回家取@#¥%……你他妈瞧不起我们啊?”
小芊面露不?适,但依然缩了缩肩膀赔着笑:“不好意思,店里支持扫码。”
“我扫你麻痹!”那人说着就?把递到他面前的二维码挥到地上。
争吵声引得店里客人都朝着吧台看,段之愿则偷偷拿出?手机,报了警。
比警察来得更快的是张昱树和他的兄弟们。
也不知道这群人平时在哪里,总之一遇到闹事的,他们总能第一时间出?现。
五六个人把闹事的这两?个人控制住,搂着脖子就往一旁灰色木门的小屋带。
段之愿曾趴在四楼的小窗户里见过残局,想也能想象到门一关,屋里会发生什么。
她赶紧越过吧台跑到张昱树身边,抱着他坚硬的手臂:“别,别打?架,我已经报警了!”
“你报警?”
“嗯!你你别打架……”
张昱树沉着脸跟过去?,木门在段之愿面前关上。
没让她进。
不?到一分钟,张昱树又出?来,搂着段之愿往出走。
她两?步一回头,被带出门才焦急地嘱咐他:“别打?人,不?,不?然……警察来了没法说!”
张昱树脸上是与她截然相反的平静。
只等她安静下来,才撇着嘴轻笑一声:“别,别,别打?架!”
又来学她。
段之愿现在已经基本不结巴了。
只有在极度着急的时候才会。
她推了他一下:“幼稚。”
很快他的手掌就在她头上摸了一把,又顺势下滑至她的脸蛋,轻轻捏了一下,说:“结巴的时候还挺可爱。”
说完,又板起脸:“谁让你报警的?老子每次都是?揍完了再让警察过来领人。”
“以后?别那样?了,遇见吃霸王餐的就直接报警嘛。”她倚在墙边,两?只手攥着他的手指,细眉微蹙,瞳仁里还残余着恐慌:“打?人是?不?对的,你开门做生意就应该知道会遇到这种?人呀,喝醉不?是?很正常吗,脾气要收敛一点,别那么冲……”
说完,她才见他眼神灼灼,正盯着她看。
不远处的路灯刚好打在他刚毅的面庞上,刚从烤炉边出?来,他鬓角和鼻尖还噙着细小的汗珠。
“因为你。”他说。
“什么?”段之愿没明白:“因为我?”
“之前在咸城,你被那两个酒鬼吓得脸都白了。”
“还有那天,我也喝多了——”
然后?你就?走了。
后半句话他动了动嘴唇,没说出?口。
但段之愿已经明白。
“从那天开始我就?特烦有人喝多。”张昱树平静地眨了眨眼,又道:“我开店怎么了?就?因为我开的店,所?以得?听我的。”
话音刚落,他突然猛地靠近,对着她的唇狠狠亲了一口,带响的。
段之愿抵着墙无路可退,手背捂着嘴,嗔道:“你……这里这么多人……”
熙熙攘攘的街道边,车水马龙。
此时正是?宵夜时间,人来人往中掺杂着欢声笑语。
“有人怎么了?”张昱树歪着脑袋,强硬地扯下她的手,凑过去?又亲了一下:“老子跟自己媳妇打?啵儿?,不怕别人看。”
段之愿抿了抿唇,问他:“那跟别人,就?怕看了?”
张昱树不答反问:“生气了?”
大手扣在她腰间,自己的腰也凑了过去?,挑起她的下巴低头看她:“你应该相信我的吧。”
段之愿撇撇嘴:“不信。”
“怎么不?信?”他明显急了,耸了一下手臂,把人扣得更紧:“我什么样你还不?了解?你不?信我?”
“你什么样??”她抬起下巴问他,比月色还温柔的眼睛此刻带着几分狡黠,望着他:“不?了解。”
“故意的是吧。”张昱树的手下滑,一把将人托起来,与他自己的身高持平。
陡然腾空让段之愿不知所措,双手紧紧按在他肩膀上。
被他托着转了好几?圈,最后只能抱着他的脖颈求饶。
张昱树随手给人放到一米多高的围栏上,让她的手不?得?不?紧紧抱住他保持平衡。
勾起嘴角问她:“现在知道我是什么样了吗?”
“痞子。”段之愿说。
他也不?否认,问她:“喜欢痞子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答案很明显就只有那一个。
段之愿看着他,浅棕色瞳仁略显平静,脸却是?烫的。
“喜欢。”她说。
她坐的比他还要高,两?人接吻的方式就变成了张昱树抬头。
陡然给段之愿一种错觉,这一次接吻是?她主?动。
捧着他脸的手指微颤,街边的车水马龙声响早已荡然无存,她所?有感官都在张昱树身上,嗅觉和听觉统统都是?他,心脏比每一次鼓动得还要快。
吻了一会儿才不舍地分开,张昱树喑哑着嗓子,眸间是?夜一般的沉。
“要是这儿有个没人的小树林儿?——”
“老子真想现在就弄了你。”
说完,就把她从高处抱下来。
替她扫干净裙子上的薄灰,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才走了两步转弯就见到了小芊。
她跟张昱树交代:“警察已经把人带走了,帐也结了,霖子他们等你呢。”
“嗯。”张昱树点头,带着段之愿往回走。
回到吧台,段之愿用手指抿了下唇,问小芊:“从前张昱树的脾气也这么冲吗?”
“是?。”小芊点头:“一直是这样?。”
“那你们没人拦着他?”
安静了几?秒钟。
小芊:“谁也拦不住的。”
“除了你。”她说。
段之愿若有所思点点头,打?开手机里的电子词典。
尽管毕业了,良好的学习习惯依旧保持着,她每天都会背几?个单词,闲来无事就?在心里拼写。
她在店里又坐了会儿,实?在困得?受不?了。
这才收拾好东西跟张昱树说要回宾馆。
张昱树要送她被她拒绝:“就过个马路,阿姨今天在吗?”
“在。”张昱树说。
“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转身要走,突然被张昱树扯出手腕。
段之愿回头就看见他的眼神,看着恹恹的,一瞬不?瞬盯着她。
她瞬间读懂这道目光的意思。
牵起他的手凑过去?,踮起脚尖鼓足了勇气趴在他耳边说:“宾馆的床……比修理厂的舒服。”
张昱树眉心一跳。
又听她软软开口:“我会等你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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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吴真见了她比上一次还要欢喜。
特殊的身份关系叙旧,没有想象中的尴尬,因为吴真实在是一个让人觉得舒服的母亲。
她没问段之愿为什么回来,也不?问两?个人怎么会和好。
她只握着她的手,眼中闪烁着泪花:“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从吴真这里得?知?,张昱树在和她分手后上了个大专。
网课形式,在家里自学而后参加考试。
这总算是化解了段之愿内心的遗憾。
四楼那间房还给她留着,段之愿却说想去张昱树住的房间。
坐在属于他的领地上,刚一抬眼就看见柜子边放着个箱子。
这箱子的材质十分眼熟,水晶质感,和她十八岁生日那天,张昱树送的钥匙是相同材质。
原来还真有这么个箱子。
居然一直是在他这里保存的。
锁得?严严实?实?,旁边也没有缝隙,段之愿拨了两下只得放弃。
这房间里每天有人打扫,看上去?整洁又清新。
段之愿洗了个澡就躺在床上,困意很快袭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被子枕头每天都换,并没有他的味道,相当于换了个地方,段之愿还不?太习惯,所?以当张昱树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她就?醒了。
张昱树给她带了宵夜,段之愿吃的时候他就坐在旁边看她。
“和我妈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段之愿,拨掉馄饨里的葱花,说:“就?是?聊聊工作。”
她又指着柜子的方向问他:“你那个箱子里面装的什么呀?”
“没什么。”张昱树不说。
好奇心促使段之愿又问了一遍:“是?什么?”
“空的。”他平静地说:“摆设。”
段之愿撇撇嘴,不?太开心。
不?说就?不?说,反正她有钥匙。
张昱树勾着她的椅子把她带到自己身边,手从她身后?绕过去?不?老实?钻进衣服里。
粗粝的手掌经过这些年的风吹日晒,指腹挂上一层薄薄的茧。
每次他指尖滑过,都能让她心脏一颤,酥麻感一并袭来。
她声音细软,听着酥骨。
“我后天就去上班了,想回我家去?住,就?是?之前那个小区,你知?道的。”
“嗯,知?道。”张昱树另一手摸上她的腿。
“白天要工作。”段之愿又说:“那就……那就?不?能不?让我睡觉了。”
张昱树笑了一声:“好。”
想必也不会不让她睡觉。
他半夜三更才关店,肯定回到旅店就睡了。
也就是打一会儿电话,或者微信聊几?句。
段之愿被他抱上了床。
果然还是这里比修理厂要舒适的更多。
他的房间里有空调,还没有吱呀吱呀的难听声。
呼吸间尽是他的味道。
夜半时分,她半梦半醒看见张昱树下了床。
将空调关上后,打?开了窗。
时不?时一缕清风拂过面颊,也不用担心膝盖明天会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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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之愿第二天就?回家,从百宝箱里取了钥匙回来。
透明的钥匙放在锁芯里,轻轻一扭,锁开了。
她的心剧烈地抖动,即便知?道张昱树现在不可能出现,依然选择反锁房门。
并不?是他说的空空如也。
箱子里一共有六个盒子,还都做了编号。
段之愿拿起编号1,打?开一看是?一双银白色的高跟鞋。
细长的根大概有十厘米,外?表都是?闪亮的碎钻,阳光下折射出?无数光芒,一眼望去像是将银河的光芒镶嵌到上面。
是?她的鞋码。
将高跟鞋小心翼翼放好,她又拿起了编号2.
这里面是?一条项链,一颗淡粉色水晶吊坠,放在手心能感受到微凉的温度。
第三个盒子比较小,宝蓝色木盒散发着淡淡的木香,拿到手里时,段之愿心中已经有了预感。
她一手托着盒底,另一手打?开盖子。
银白色的灯在盒子顶部亮起。
光打?下来的方向正好是下面闪闪发亮的钻石。
这是?一枚钻戒。
段之愿戴了一下,刚好是她无名指合适的尺寸。
心中似是装了条瀑布,情绪激荡地流淌,撞击出?无数水花。
把戒指放了回去?,她又拿起第四个盒子。
里面是个白色头纱,最上面还配着皇冠。
第五个盒子是最大的一个,如她心里所?想的一样?,这是?一套婚纱。
和她一样纯洁又优雅的白色婚纱。
手指拂过,内心划过无数股暖流,暖流汇聚再一同涌入眼底。
或许在曾经的某个夜晚,张昱树的手也曾划过婚纱,脑海里想着她的模样?。
惊喜之余,段之愿忽然发现每个盒子侧边都有一行不起眼的小字。
婚纱的盒子上写着:【22岁生日快乐。】
再往前看,分别是?【21岁生日快乐】、【20岁生日快乐】……
那双高跟鞋下,则是?:【成人礼,18岁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