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1)

掌上芙蕖 蔻尔 4357 汉字|2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50章

  景殃懒洋洋靠着椅背:“怎么, 不欢迎?”

  鹿白在外人面前一向端着郡主的架势,非常客气地回道:

  “并未。主要是本郡主私下未见过你几次,方才有点意外罢了。”

  “……?”

  景殃惊异地看着她, 似乎在说你在说什么鬼话。

  裴焕咳了一声, 笑着解释:

  “景无晏帮了大忙, 我将他请来一聚,权当朋友宴。”

  鹿白慢吞吞地哦了声, 目光往左挪, 落在满脸无辜的宋延身上:

  “宋公子怎么也在?”

  宋延看向景殃,往他旁边坐了坐, 等着他替自己解释一下。

  景殃嫌弃地往旁边靠了下,言简意赅道:“他无家可归,跟着我蹭饭的。”

  宋延笑嘻嘻解释:“那什么, 家里催婚催得紧, 我厚着脸皮来的。”

  他想到了什么,撇嘴嘀咕道:“那么漂亮一妹妹, 居然是个小母老虎!她不想嫁,我还不想娶呢……”

  鹿白适时表示同情和理解:“看来宋公子在宋家的日子着实水深火热。”

  宋延强烈赞同道:“那可不!还是郡主懂我!”

  景殃淡淡瞥他一眼。

  鹿白看到被宋延强行摁住喵呜乱叫的异瞳白猫, 友善询问道:

  “裴公子请宴还挺热闹, 季权公也跟着来了?”

  白猫呲牙咧嘴地咬了宋延一口,宋延轻嘶一声,搓着手背上的红痕,道:

  “这不是看景无晏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我怕它没饭吃,特意把小猫带过来嘛。”

  他笑嘿嘿地冲鹿白道:“让郡主见笑了, 郡主勿怪。”

  鹿白摇摇头, 假装没看见景殃旁边空着的座位, 坐在裴焕右手边替她拉开的木椅上。

  景殃低嗤一声,把旁边座位上刚泡好的桂花清茶给倒掉了。

  似乎在用行动表明,他与郡主真的“私交不笃”。

  鹿白:“……”

  他怎么这么记仇。

  瞧着气氛就要尴尬下来,裴焕很有眼色地挑起话题道:

  “景无晏,为何这漂亮的猫儿叫季权公?”

  景殃看了看呲牙咧嘴的漂亮白猫,淡道:

  “当年无意间捡到,它三个哥哥姐姐都死在了荒郊野外,它排行第四,伯仲叔季,就取字季。”

  他敲了宋延一下,成功把季权公放走,散漫道:

  “小瘦猫缩在一个石碑底下,石碑上面有大段的介绍,我只看到了两个字,是权和公,就干脆给它合起来取名叫季权公。”

  “……”

  鹿白还以为“季权公”是为了纪念哪个故人才取的,没想到这么随意简单。

  季权公重获自由,挠了宋延一爪子,优雅地摇摇尾巴,迈着猫步消失不见。

  裴焕朝外面小厮招手。

  小厮带着两排婢女端着菜肴鱼贯而入,珍馐美味一盘盘放在桌上。

  裴焕进入今晚的正题,略一拱手道:

  “裴某能有今日,多亏了郡主当初的提携,今晚的美膳希望郡主能喜欢。”

  “哪有,裴公子谦虚了。明明是你能力出众,能抓住机会。”

  鹿白有点馋酒,想偷偷摸摸给自己倒一杯尝尝,但被裴焕眼疾手快地捞过去换成热茶。

  她颇为遗憾,只能以茶代酒,举杯引尽,认真道:

  “裴大人,凭借你的本事,未来定当有大作为。本郡主借这杯茶水,祝裴大人官运亨通,雄鹰展志,直上青云千万里!”

  “郡主太客气了,裴某不过一介平凡人,当不起什么大人,郡主继续喊裴公子就好。这杯酒裴某满上,郡主随意。”

  裴焕捧起酒杯,一口饮尽,道:

  “郡主的祝愿裴某收下了,希望能如郡主所说,能够直上青云千万里。”

  景殃和宋延也将酒杯倒满,与裴焕碰杯饮尽。

  “来来来,用膳用膳。”鹿白不客气地拿起银箸,“熟人不讲规矩,那我就先吃了!”

  她率先夹了块酱香鸭肉,唇齿留香,顿时胃口大开。

  其他人也纷纷拿起银箸。

  酒过三巡,他们吃了多少鹿白不知道,但她是真饿了,胡吃海塞大吃一通。

  她一开始还稍微注意一下形象,吃到最后兴致上头,一边晃着双脚一边探长胳膊去夹菜。

  有一道糖醋鸡丝鲈鱼离她甚远。她对面就是景殃,菜肴离他最近。

  她够了半天够不着,眼巴巴地瞅着景殃。

  半晌,景殃都低着头,仿佛是瞎了。

  鹿白不得不轻咳一声:“景无晏。”

  景殃悠悠抬眼,像是终于发现了她的目光,不解道:

  “郡主?”

  鹿白可怜兮兮地指了指鲈鱼碟盘:“我……够不着。”

  “原来郡主没吃饱,那直说便是。”

  景殃体贴地把菜碟端到她面前,散漫地拖腔道:“郡主,够不着就及时说,知道吗?我们又不跟你抢,万一让郡主因为吃不饱而长不高,那就是臣的过失了。”

  “……”

  她不就是假装没看见他在座位旁边留的那杯桂花清茶吗!

  他二十几岁的人了,有必要这么计较吗!

  鹿白趁无人看见,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景殃慢条斯理地收回视线,唇角微弯,瞧着心情颇为愉悦。

  鹿白不再理他,专心扒饭,中途抽空往周围扫了眼。

  然后发现他们三人居然都放下了银箸,正在闲聊。

  真的没人跟她抢!

  原来他们只是来喝酒交友的!

  就她是真的来吃饭的!

  她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丝尴尬,缓缓放下银箸,看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心里非常痛惜:

  “谢谢招待,我吃饱了。”

  宋延撸着不知何时又跑回来的白猫,好心问道:

  “真的吗?”

  景殃又把他左右手边的两道热肴碟端到她面前,善解人意道:

  “郡主莫要腼腆,反正宵禁还早,你还能多吃两口。”

  裴焕看着她,附和道:“是的。”

  “那……好吧。”

  鹿白顺从地重新拿起银箸,夹了几块绿豆酥,乖巧道:

  “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是吧。”

  皇宫的膳吃多了,外面的菜肴就显得更美味。

  “……”

  他们真的没想到鹿白还能继续吃,又重新倒上了酒,一边浅酌一边打发时间。

  一时间,视线不知道放哪,于是他们三人都看向她,盯着小姑娘吃糕点。

  鹿白被盯得不自在,想起墨竹在她耳边叨叨的八卦,没话找话道:

  “听闻最近裴府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踏平了,裴公子可有中意的?若有的话,我可以让父皇给你赐婚。”

  裴焕摇头:“裴某暂时未觅得良缘。”

  鹿白吃绿豆酥的动作一顿。

  她缓缓偏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下裴焕的模样。

  他的面相是极为清越的,眉骨隽永,下颌偏瘦,嘴唇是饱满的淡粉色。五官带着官场文人特有的风骨与沉稳。

  但偏偏他身型较高,拥有及冠后男子才有的力量感,体现出一种恰到好处的舒适。

  蓦地,鹿白脑海里划过一道灵光。

  一个大胆又靠谱的想法突然成型。

  说起来……她最好的姐妹,边朝月,不正好是年后回京?

  她忍不住再次上下打量起裴焕,用挑剔的眼光把他观察了一遍。

  从发型到脸,再到宽肩窄腰的身材,再到穿着锦裤的小腿,最后是衣着配饰。

  思及裴焕与边朝月年龄的适配度,鹿白看他的目光炽热起来。

  裴焕倒茶的手定在空中,无奈地道:

  “郡主,你看我作甚?”

  他这句话,让包厢其他两人的视线都投过来。

  鹿白连绿豆酥都不吃了,放下银箸,正了正神色,压轻声音、缓缓地、以不冒犯人的姿态,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能否打听一下,你有几个妾室?”

  裴焕一愣,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

  鹿白依旧目光灼灼。

  裴焕看着面前小郡主灼热的眼神,突然有种被她看上了的不祥预感,迟疑道:

  “……从前有一个,不过我不喜她,还她自由身了。”

  鹿白目光炽热起来,高兴道:“所以,你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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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焕犹疑道:“现在……并无。”

  并无?!

  好男儿啊好男儿!

  鹿白眼眸顿亮,满意道:“太好了!裴焕,我给你介绍个良人怎么样?”

  裴焕谨慎地端着茶盏,面色还算镇定:“你先说说看。”

  鹿白深吸一口气:“边朝月!你看她怎么样?”

  “咳咳咳!”

  裴焕一口茶水闷在喉咙里险些喷出来,他勉强咽下,顺了顺气,感到有点好笑但更多的是震惊和荒唐:

  “你怎么会想起给我介绍边将军?我跟她并无交集。”

  景殃和宋延都看向鹿白,一个平静一个兴致勃勃,但都在等着她出声。

  鹿白猛一拍手,不负众望地开始说服众人,主要是说服裴焕:

  “我不是临时起意,主要是你们真的珠联璧合!你看啊,第一,你是文官,她是武将,文武双全,未来的后代定然天资卓越。第二,你未来会成为陛下心腹,她也是陛下麾下左右臂,你们在一起,肯定能帮助陛下稳固江山,帝业千秋。第三,她锋芒毕露,你清润内敛,你们性格相补。这三条下来,可见你们极为合适!”

  虽然她年纪不大,对男女之事懂得也不多,但奈何脑瓜子转的快。

  这样洁身自好的男子,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便宜了自家好姐妹。

  她的想法就是如此粗暴简单。

  这条条框框说得逻辑清晰,有理有据,宋延都听愣了,一时竟然觉得还挺好:

  “郡主的想法有点道理哎!”

  景殃闻言淡道:“宋大公子,麻烦你动动脑子想一想。”

  裴焕思索几秒,开始一一提出不同看法:

  “郡主说得确实在理,但也有弊端。第一,文官武将联合,最易产生分歧和矛盾。第二,同样是心腹官员,应当在不同之处效力,而不是成一家人。第三,性格相补的姑娘不止边将军一人,我认为比起成家,边将军更喜爱立业。”

  他顿了顿,委婉地提醒道:“最重要的是,边将军有兵权,我若真与她在一起,你父皇就要忌惮我了。”

  “这倒也是……是我疏忽了。”

  鹿白有点惋惜:“只是我觉得京城中的女子之中,边朝月很适合你。既然不妥当,那就罢了。”

  她说完就放下了这桩事,开始跟剩下的绿豆酥奋斗。

  但言者无心,听者有心。

  景殃看了鹿白良久,又把目光转向裴焕,眸光深深。

  宋延亦是如此。

  裴焕也紧跟着反应过来——他们都想到了京中最适合他的女子。

  他进了中书省,以后会成为陛下的心腹,职务特殊,娶的女子就不能是随便哪户人家。

  那个女子一定要被陛下十足信任,身份背景不能太低,不然家世不匹配,也不能拥有太盛的兵权,不然容易遭到忌惮。

  那么,这个女子人选就要好好考量。

  在京中扒拉一遍,无论是哪家的小姐都差了那么点意思,唯有几个合适的也都定亲了。

  而宁蕖郡主恰好是个特殊的姑娘。

  她身份高贵,足以匹配任何男儿郎,但手中的实权又不过分鼎盛,足以刚好保护她自己。

  最重要的是,她并非陛下的亲生血脉,在陛下走之后,需要一个能庇护她的夫君。

  如果普通的尚公主,皇帝会担心驸马夺位,那么驸马就拥有不了太高的实权,走不了官途。

  但宁蕖非亲生血缘,所以皇帝反而要多多提携她未来的夫君,让驸马握有一方大权,这样才能保证自己驾崩后,驸马护得住郡主,不让她受欺负。

  所以——

  如若要在京城中找个适合裴焕的女子,宁蕖郡主是个不错的人选。

  三个人都想明白了这一点,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小郡主眼眸微垂,在认真地品尝绿豆酥。

  窗棱的夕阳落在她侧脸上,把她的脸颊轮廓照成毛茸茸的粉金色。她的婴儿肥褪去不少,眉眼精致,已经初现未来天姿国色的神韵。

  尤其是一双弧形的眼睛极为漂亮,圆幼而微勾,天然的无害感中带了点小狐狸似的灵动劲儿。

  鹿白没有发现他们的目光,吃东西很专注,脸颊不自觉地一鼓一鼓。

  过完年,就是郡主的及笄礼。

  意味着,小郡主很快就是个“大人”了。

  裴焕眉头纠结地蹙起。

  说来说去,小郡主距离及笄尚有数月,哪怕再早慧,没有到嬷嬷教习男女启蒙的年龄,依然稚气未脱。

  这样的小姑娘,禽|兽都下不去手吧?

  他都二十多岁了,面对郡主这样十来岁的小妹妹,感觉相处起来更像晚辈。

  能下得去手的人,难道不是心里有疾么?

  他兀自摇了摇头。

  不可不可,实在荒唐!

  鹿白刚刚吃完最后一口绿豆酥,抬起头就看到景殃和宋延一前一后收回目光。

  她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白皙的脸上还粘着豆糕屑,颇为可爱,宛如一只小花奶猫:

  “你们在看什么?”

  裴焕收拢思绪,道:“郡主吃饱了?”

  鹿白笑道:“饱啦,谢谢招待。”

  三个人非常一致地瞒下了他们方才想到的东西,起身漱口,去跟店小二记账。

  鹿白也没有太在意,拉扯着景殃的袖口跟随他出去。

  景殃轻啧一声欲要抽出袖口,鹿白眼疾手快地塞了最后一个绿豆糕给他。

  他捏着绿豆糕去瞧她,就见她仰着小脸,黑眸弯弯,笑得像个小白狐狸。

  “尝尝呀。”

  鹿白趁着裴焕结账、宋延逗小金鱼,用小气音软软道:“特意给你留的。”

  景殃端详着绿豆糕,最后收进帕子放在袖袋里,懒洋洋道:

  “嗯,姑且算你大方。”

  -

  余晖坠落,暮色暗下。

  几个人出了酒楼,迎面碰上几个同样来用膳的朝廷大臣。

  他们没注意到鹿白等人,边走边闲聊道:

  “听闻一直没什么进展的江南堤坝已经监督修好了,究竟是何人所为?”

  “是啊,听圣上说是个年轻人……”

  另一人迫不及待地道:

  “据说是卫家世子在民间游历求学,回京的路上经过江南时正好碰上发洪水,圣上拨款下去,但一直没修好,也就没抱希望。但卫世子才华斐然,亲自监督江南衙门,低调在江南呆了数月,修好了久涝不治的堤坝。”

  最开始说话的那人一愣,感慨道:

  “数年未见,卫世子居然已经快回来了……”

  几个大臣边聊边进了酒楼。

  宋延离他们最近,把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纳闷道:“刚刚那些大臣说……卫世子?哪个卫世子?”

  裴焕神情一动,目露恍然之色:“时间过得真快,卫祁光都要归京了。”

  鹿白脑海中闪过乞巧节晚上那个墨绿白纹锦袍的年轻男子,一瞬间有种直觉,笃定他就是这些人口中的“卫世子”。

  她扯了扯景殃的袖口,乖巧问道:“你们说的是谁呀?”

  裴焕率先开口道:“曾经京城里很出色的一个人物。”

  鹿白歪头:“比景殃还要出色吗?”

  裴焕愣了下,失笑道:“那倒没有。京城没有一个年轻人能比得过景无晏。”

  景殃把袖子从鹿白手里扯了扯,没扯出来,最后懒得再扯,淡道:

  “卫祁光,广南王唯一的嫡子。姓氏卫,本名韶,字祁光。”

  鹿白怔了怔,这才知道原来广南王叔叔还有个出色的嫡子。

  她轻轻念了一遍,将这个救过自己的名字记住:

  “卫……祁光。”

  作者有话说:

  卫祁光:浅浅上线一下。

  景殃:浅浅计较一下。

  裴焕:浅浅雄竞一下。

  PS:我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解释一下季权公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了 T^T

  PPS:话说一只猫叫季权公真的合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