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大家的目光同时转向景殃, 一瞬间,空气近乎凝滞的诡异。
景殃像是早有所料,眉骨深邃却冷漠, 唇边噙着讥嘲的笑。
鹿白思绪急转, 瞬间明悟——
这是一个局, 幕后黑手故意将它设计曝光,目的不在于让皇帝出丑, 而在于把景殃推上峰尖浪口。
在这个百姓大臣都聚集的场合, 当中拆穿某位狗男人和后宫妃子的私通,逼迫景殃去揽这个烂摊子。
不管他是否能查清私通案子, 他都会得罪人。
当真恶意满满!
景殃实属无妄之灾!
但她不明白的是,朝堂中到底是谁要跟景殃作对?
鹿白察视四周,只见皇帝深深地注视着景殃, 眸中情绪复杂翻涌。
景殃也丝毫不惧地回视过去。
两两相峙, 竟隐隐有些剑拔弩张。
此时,宰相大人, 吴老先生,身为百官之首及时站了出来, 恭行一礼, 开口道:
“景九爷,此番滋事重大,涉及颇广,吾等愚昧,皆万万不敢轻下定义。”
“但是,九爷您出身楚宁王府, 自少年便如利剑出鞘, 掌握整个府邸的财力武力, 比老臣更加有实力和胆魄。那报信之人自称您的旧情人,对方也不可能是凭空捏造。老臣并无它意,只希望景九爷去认一下人,若真是您的旧情人,那老臣恳请景九爷出面,承担这件差事,为社稷分忧!”
瞧瞧这说话水平!
先是自贬,说此事非常严重,他们都没有能力查清,暗夸一波景殃有实力,然后提醒是他的人来报信的。最后将中心思想上升到社稷朝堂,逼迫他揽下这个烂摊子。
景殃冷笑一声:“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
昭和帝意味深长地开口:“无晏。”
景殃语气极为冷淡:“臣在。”
鹿白一怔,忽然想起“无晏”是景殃的冠字。
他去年及冠之时,身居高位、红粉众多,身边却没有任何亲人,形单影只。朝中没有合适的长辈能帮他加冠,他便自己给自己取了个表字,唤作“无晏”。
这名字一听就不吉利,当时被激烈地议论了一把。
昭和帝拧着眉心,道:“就依宰相大人说的办吧。杜公公,去把那位名伶带来,让无晏认一认人,别冤枉……”
“不必。”景殃打断他,冷道,“如诸位所愿,我楚宁王府若办事不利,会承担全部的责任。”
鹿白蹙了下眉。
他居然敢放出这么嚣张的言辞,真不怕任何后果吗?
昭和帝沉思片刻:“朕给你派一支宫中禁卫,协助你查案。”
“多谢陛下,但不必了。”景殃摩挲着左手大拇指的墨玉色扳指,淡淡道,“在下自己解决,不劳陛下费心。”
“自己独身查案?朕真该说你勇气可嘉啊。”昭和帝淡淡瞥他一眼,像是威胁,“若是查案中途出了什么乱子,你可就说不清了。”
景殃的指尖在墨玉色扳指上一顿,沉沉地道:“陛下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昭和帝悠悠望了他一眼,冷道:“最好如此。”
言者无心,听者有心。
鹿白的耳朵一下子就支棱起来。
她策划的“英雄救美”桥段失败了,正愁以后该用什么法子赖上景殃,这机会就立马送到了眼前。
她可以向景殃自荐协同他一起查案,若是成功,便可时常往他身边凑!
然后……顺便探探那个旧情人名伶到底是谁。
-
出了这档子事,百花宴也进行不下去了,众人纷纷打道回府。
玉弥湖外,围观的百姓早已议论开来:“竟然有后妃跟外男私通……也不知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是啊是啊,这要是逮到了,不得砍头啊?”
“是谁负责查清此案……什么!景无晏?!”
八卦的传播速度是惊人的。
鹿白刚回到皇宫,等她回来的墨竹就已经听说了此事,一脸震惊:“郡主,我们后宫居然有人私通?这要是被查到,是要被浸猪笼的吧!”
“不错。”鹿白思索道,“方才的百花宴结束的太匆忙,你去打探打探此事的后续。”
墨竹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鹿白细细思索起来。
既然打算利用一起查案的理由赖在楚宁王府,那她就得把这个私通事件打探清楚。
百花宴上私通一案事发突然,里面处处透着古怪。
后妃是谁?男人又是谁?私通多久了?为何今天突然被捅到皇帝面前?景殃的旧情人又是谁?
没过一会,墨竹就回来道:“郡主,此事被陛下下了封口令,没人知道具体的后续。”
鹿白蹙眉:“一点都打探不到?”
“打探不到。”墨竹摇头,说,“但婢子打听到了其他一些嫔妃此刻的动静和反应。”
鹿白凝神:“说来听听。”
墨竹道:“自从皇后崩逝,后宫就一直是柳贵妃和四大妃子一起管理。他们倒没什么异常……只是七皇子好像被吓到,拒绝任何人接近。”
鹿白想起小七那张白皙清秀的脸蛋,叹道:“待会你去一趟我们的小厨房,请师傅做一些好吃的甜糕给小七送过去。那个孩子的生母被软禁,也没个能安慰他的人。”
“好嘞。”
“还有。”鹿白道,“那个报信名伶,她才是最重要的人证。那她看清是谁了吗?百花宴紧急结束后,她人去哪了?”
墨竹:“她被陛下直接带走,至今没放走。”
鹿白心里有了数,去后宫逛了一圈,询问着最新线索,却收获寥寥。
昭和帝雷霆大怒,她也不便去打扰。
从百花宴回来的太突然,她还没来得及跟小魔头打招呼。但元嘉从来不被约束,想来应该也有自己的去处,不用她太操心。
倒是这个容燕……
鹿白对角落的容燕道:“你帮我一次,我给你一百两银子,现在互不相欠。你走吧。”
容燕一愣,惶恐地抬起头:“求求您不要赶我走!我现在无处可去了!”
鹿白摇头:“你今日背叛了姜尺素,焉知明日会不会背叛我。”
容燕哑了一下,眼眶有点红,喃喃解释:“我没有背叛她!她把我从风月楼里救了出来,我替她做牛做马,已经还了她的恩情。但郡主您不一样,您生性善良,待人宽厚,我想洗心革面,跟着您做事。”
这阵子,她完全被这位郡主折服。
鹿白弯唇笑了笑,颇为和善道:“不,我可不善良。有可能我心狠薄情,装姿作态,我会为了目的牺牲自己……”
“我愿意!”容燕深深叩首,“郡主,婢子知道您不是那样的人。您有原则,有本事,表现得像是自私娇蛮的样子,却最见不得人间疾苦。只要您给我一个机会,我以后愿意做个帮您办事的恶人!”
鹿白盯着她,片刻后把人扶起来:“不用做个恶人,只要我还在,你们永远不用担心这些。待会你去找墨竹,她会帮你安排好活计。”
容燕感激地磕头:“多谢郡主,婢子这就去。”
鹿白把她安排好,开始安心琢磨案件进度。
等了一两日,那个报案的名伶都没什么动静,仿佛突然不知所踪。
景九爷的“旧情人”身份,给那名伶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让鹿白火急火燎地感到好奇,恨不得追到景殃面前去盘问一番。
第三日,景殃突然有了新的动静。
他在中午离开了府邸,去往京郊别院。
墨竹来报这个消息,鹿白瞬间来了精神,霍地起身:“太好了!既然他不在,那我现在要拜访楚宁王府。”
正好她有一大堆疑问需要问他,提前过去就能在楚宁王府多逛一会,偷偷探查,机不可失。
-
鹿白去库房翻找出几件精美的礼物来昭显自己的诚意,戴上帷帽,火速溜出皇宫。
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此事,全都在私下讨论,各种阴谋论频出。
氛围沉重,风雨欲来。
一路径直来到楚宁王府,鹿白用最乖的笑容,敲开了府邸大门。
大门里走出一个黑衣高瘦的男子。
鹿白惊喜道:“好久不见呀,褚一哥哥。”
下一秒,大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鹿白:“……”
她不信邪,又敲了敲门。
旁边两个看门侍卫都已经眼熟她了,见此也很不忍心:“小妹妹,放弃吧,褚一比廖先生更加冷漠无情。”
鹿白道:“我有要事需要跟景九爷商议。”
左侧侍卫:“那你也得等九爷回来。”
鹿白眨了眨眼睛,无辜无措地说:“是……是有关于百花宴上那件事,涉及朝政机密。”
右侧侍卫:“那你也得等九爷回来。”
鹿白捧出准备好的礼物:“那我先把礼物……”
两名侍卫:“那你也得等九爷回来。”
“……”
她就不能进去等吗!
鹿白深吸口气,拿出最后的底牌——撒娇卖萌耍赖。
“两位大哥,你们再帮我一次好不好?我一个小姑娘在门外等,好累哦……”
“大哥,你们再把褚一喊出来一次,我亲自跟他说,好不好嘛!”
“大哥,大哥哥,求你们啦……”
盛夏的中午烈日当空,蝉鸣声孜孜不倦。
鹿白好说歹说,口舌发干,两位大哥依然坚如磐石,不为所动。
她简直无计可施。
都说奴才随主人,他们跟自家主子简直一个样!
鹿白正几乎气得咬牙,身后就传来马车轱辘驶过的声音。
她猝然转头。
马车停下,景殃撩帘走出。
他低垂着眼,正在思索什么,有所察觉一般抬眸,跟鹿白对上视线。
景殃打量她几眼,甚有礼貌道:“妹妹这么狼狈疲惫,怎么不进去坐坐?”
他这么快就回来让鹿白极为郁结,鹿白假惺惺地笑了笑:“我想晒太阳,去去晦气。你们王府门口的太阳比别处更明媚。”
景殃瞥了眼她手中的东西:“礼物送给谁的?”
鹿白乖乖笑道:“给狗的。”
“……”
景殃径直往大门里走。
鹿白拎着沉甸甸的礼物,额头一层薄汗,眼睁睁看他直接忽视自己,莫名感觉有被冒犯到。
结合之前他根本没有发现是她落水,还质问她药粉是怎么回事,明明说好了处置姜尺素,却到现在都没什么音信。
还有他那个旧情人是怎么回事,他也不给自己解释一下。
鹿白越想越气,委委屈屈地挤出两汪眼泪出来:“你站住!”
景殃脚步一顿,回头一看,眉头扬了扬又微微拧起,颇为不可思议:“你怎么又……”
“你说过给我交代的!”鹿白打断他,生气地指责,“我都来找你索要交代了,你居然让我在太阳下等你半天!”
鹿白瘪了瘪嘴,声音带着哭腔:“亏我还带着诚意来……”
景殃难得有点头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敷衍地哄道:“别哭了,本来就丑,哭了更丑。”
鹿白抽噎的声音一滞,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她心思转得飞快,面上维持着委屈的表情,拖着弱软的尾音,示弱说:“我这么狼狈地回去,父……阿爹可能会问的。”
路上偶有行人路过,看见这一幕都忍不住议论两句。
“虽然看不清脸,但猜也能猜到又是之前那个黏着景九爷不放的小跟屁虫……”
“是啊是啊,她到底是哪家的千金啊,怎么又来了。”
景殃顿了两秒。
下一刻,骨节修长的手指拿着东西递过来。
鹿白颤了颤眼睫,抬眸,看到指尖中央夹着一张洁白的丝帕。
她迟疑地接过帕子,慢慢止住抽噎,眨着眼睛仰起小脸。
景殃凝视着她。
小姑娘的双颊又白又软,因为情绪激动而泛了点红潮,水漉漉的眼眸格外可怜兮兮。
看起来特别好欺负。
虽然能猜到对方在故意撒娇,用示弱来博得自己的怜悯心。但景殃还是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朝着府里抬了抬下巴。
语气不甚温柔,却难得做了让步,哄小妹妹似的,道:
“不是说要送我礼物?还不进去?”
-
景殃把她带到上次的前厅里,给她倒了杯茶,撇去浮起的茶沫,推过去,道:
“这次又来做什么?”
鹿白擦干眼泪,想了一堆借口,最后决定开门见山:“你那旧情人是谁啊?”
景殃微微挑眉:“我那么多旧情人,不知道你说的哪一个。”
“……”鹿白执着地追问道:“就百花宴上那个,报信的,你们什么关系啊。”
“你不是听见了吗,旧情人呗。”
景殃懒散靠坐在椅座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浪荡模样,却不欲多说:“就这事,你特意来王府找我?”
鹿白一噎,虽然有点不甘心,但还是转移话题道:“还有你给我的交代呢,我想听听你对姜尺素的处置。”
她话音一顿,神色敛正,严肃道:“景九爷,你应该查过了,那包药粉的作用是什么。”
景殃眸色稍沉,微微颔首算作回应:“此事是我处理不当,对不住郡主。”
若姜尺素陷害的是其他任何一个女人,他都不会管这件事。女人之间的争斗,他见的太多了,甚为厌烦。
但关键就在于,他重金买回来的女人,要毒害的是皇家的郡主,是陛下和皇子们的掌上明珠。
这问题就大了,万一后果严重,将直接从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上升到楚宁王府与皇室之间的摩擦。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隐患发生。
景殃缓缓摩挲了下扳指,沉声道:“我刚刚去了京郊别院,亲自下达对姜姑娘的处罚。以防景家的奴才和护卫不清楚,我将处置都写在了纸上。”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递过来道:“你看看,有意见可以提。”
鹿白接过纸条,意外地发现格外的多。
一、无限期禁足在京郊别院,非重大活动不允外出。
二、扣除平日所有花销,撤掉所有仆婢。
三、杖罚五十。
四、道歉信。
五、……
后面列举数条赔偿,一行行密密麻麻,笔迹遒劲且潇洒,一看就是景殃亲笔书写。
这惩罚着实不算轻。她实质上没有受什么伤,并且亲自报复了姜尺素。但姜尺素这五十下杖刑实实在在地打在身上。
五十下仗罚,能直接要了军中兵卒一条命,更何况是一个娇娇气气的美人儿。
鹿白犹豫一瞬,叹口气,道:“杖责五十就算了。”
景殃淡道:“不罚不长教训。”
鹿白思索了下:“那就杖责二十下。”
景殃拿起笔,把纸条上的五十划掉,改成二十:“听你的。”
鹿白弯了弯唇:“我原谅她了。”
景殃把纸条交给旁边的廖先生。
见鹿白没有离开的打算,景殃道:“你还有其他的问题?”
“确实还有一件事。”
鹿白摩挲着茶杯外壁的花纹纹路,掩饰内心的紧张:“百花宴上,父皇让你找帮手,一起监督查案,你打算找谁?”
“此事我自己可以解决,用不了多久就能真相大白。”景殃语气笃然,略带讥嘲,“你又怎知我找个人不会反过来拖累我?”
鹿白:“但若是正好能帮上你的忙呢?”
景殃扬了扬眉:“你要给我推荐谁?”
鹿白笑道:“我自己。”
“不同意。”他一口否决。
“不要着急拒绝。”
鹿白并不意外,毕竟从哪方面来说,自己都不是这桩重案的好人选。
但她有备而来,早已拿捏好分寸,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苦恼和不安,又不失游刃有余,道:
“本郡主是来跟你做个交易。”
景殃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鹿白弯唇:“我先来给景九爷分析一下,你选我可谓是益处良多。”
“首先,此事涉及到我父皇,无论你跟不跟我合作,我都会倾力去查这个私通外男的后妃是谁。”
“其次,我是住在皇宫里的,此事牵扯到后宫的妃子。就算你多么有能力,在后宫之地也难以施展手脚。”
“最后,后妃私通外男一定是有原因的,很多悄悄话只能女子之间来讲。而你是个男子,那个出事的后妃对你肯定有防范之心,增加你的查案难度。”
鹿白抬起眼眸,放低态度,认真地说:“九爷,就这一算,居然还是你占了本郡主的便宜。”
晓之以情,动之以礼,连她自己都要被说服了。
景殃微微坐直身子,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鹿白。
显然在思考她的可信度。
鹿白道:“我是带着诚意来的,没有跟你开玩笑。九爷,你好好考虑一下。”
“听起来还不错,但是——”景殃话锋一转,眸子眯起,“你的态度未免有点,过于殷勤?”
鹿白表面一派沉稳,内心瞬间绷紧。
此人也太敏感了些。
不过没关系。
鹿白看着他,大眼睛里是坦率的真诚:“你不是知道吗,我早就看上你了呀。”
景殃指向大门:“廖先生,送客。”
“开玩笑的,你慌什么!”鹿白道,“我给你看个东西。”
她从怀里拿出一枚绳环,小心地放在案几上。
“我曾丢了个很重要的玉坠,就系在这绳环上,已经很旧了。”
鹿白垂眸,道:“后来打听到它被人卖入黑市,我想寻找,奈何自己能力有限,实在不知具体去了哪。你经常出入这些场所,比较了解买卖渠道。你帮我打听一下玉坠的下落,我可以在此次查案中为你提供一切帮助。”
她静静地等着景殃的答复。
这枚玉坠是真实存在的,所以她不怕露馅。只是幼时记忆模糊,她想不起来是谁送的,也不记得为什么要送。
只有偶然翻到这枚绳环的时候,她才想起它的存在。
景殃眸光落在绳环上。
绳环边缘很毛糙,褪色严重,显然是多年前的物件。但编织手法很精妙,足以见得赠与鹿白玉坠之人身家斐然。
看起来……确实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不过这种绳环虽然珍奇昂贵,在豪门世族里却不算特别少见。
他对这种物件有印象,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景殃道:“我若找不到呢?”
鹿白道:“只要你能提供给我一些线索就行。”
景殃思索几秒,收下绳环,道:“成交。”
鹿白心里的大石头瞬间落地。
他道:“你抽空把玉坠的特征描述给我,包括丢失的时间、赠与你吊坠的人物。我派人帮你查查线索。”
鹿白答应下来。
两人达成共识,但她还有一事,装作不经意地提起道:“既然我们说好了一起查清私通案,那就得商量个议事的地点,你认为……”
楚宁王府是不是挺合适的?
景殃丢给她一个小玉牌,道:“朱雀楼,天字一号房。”
鹿白一愣:“什么?”
景殃:“就是上次你听胡伯讲话本的那间茶楼,那是我景家的产业。你提前去跟天字一号房的小厮说个时间,给他看这块玉牌,他就能通知我,我会准时来天字一号房跟你见面。”
鹿白神情稍滞:“就是那家常年都座无虚席的……朱雀楼?”
朱雀楼不只是一家茶楼,更是一家酒菜双绝的酒馆。据说他家的厨子比御膳房做得还好吃,全京城的雅士权臣都极喜光顾。
没想到背后的靠山竟然是景家。
景殃没有给她震惊的时间,直接道:“先把目前的线索捋一遍。事情从头至尾都很清晰明了,最关键的人证,就是那位自称是我的旧情人的名伶。”
他说起旧情人三个字,语气不带丝毫起伏,仿佛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鹿白因他的语气而微微一顿,忍住追问名伶的冲动,把思绪拉到正轨上:“没错。我最想知道的是,她看清是谁了吗?再去看一面能指认出来吗?对当时的情况还记得多少?”
景殃:“这些你不用忧心,我自有打探线索的方法。”
“行吧。”
景殃沉吟片刻,道:“你知不知道那个案发地点,长乐坊,是个什么地方?”
“长乐坊……”鹿白微顿,不确定的说,“西市的那家赌坊?”
景殃指尖叩击了下案几,道:“长乐坊位于西市最里面的花满街上,距离风月楼只有一个小巷口,这两家是整个西市的两大娱乐之地。”
“跟纯粹是销金库的风月楼不一样,长乐坊堪称京城最混乱的地方。”
鹿白:“为什么?”
景殃深深地看着她,缓缓说:“日进斗金。”
鹿白默了默:“我明白了。”
长乐坊是一家颇具盛名的赌坊,吸引了太多赌瘾君子。只要尝过空手套黄金的甜头,这中巨大的来钱快感就会刺激人的头脑,继而做出更疯狂的赌注,极易迷失自我。
待堵得倾家荡产之后,这些赌瘾君子就会开始使用暴力——强抢、杀人、掠夺,做出更多毫无下限的恶事。
一旦进了这个深渊,想要再爬出来就太难了。
鹿白:“这家长乐坊应该不是你景家的产业吧?”
景殃:“不是。”
鹿白觑了他一眼,小声说:“那你去过吗?”
“当然了啊,整个京城就没有我没玩过的地方。”景殃笑了一声,懒洋洋地说,“不过我不喜欢长乐坊。又乱,又吵,还经常因为连赢押注,遇到上门挑衅的蠢人。”
“……”她就不该问这个问题。
鹿白道:“虽然如此,我们还是得亲自去看看。”
景殃蹙起眉,迟疑一会,道:“你若要去,记得带上护卫。”
鹿白没忍住:“我们就不能一起去吗?”
“那未免也太惹眼。”
鹿白咳了一声,悄悄暗示道:“我又不用郡主的身份跟着你。”
景殃这回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他打量了鹿白很久,似是看穿了她的企图,再度开口时,话音末尾微扬,透出几分荒谬的意味:
“你不要告诉我,你要以我的红粉知己的身份跟随。”
作者有话说:
景殃:现在的小姑娘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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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有一章加更~在晚上21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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