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夜 盐城之行(4)
“……”邱新泽微微噎住,表情处于一种“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人让我一时不知如何反驳”的僵窒状态,他细长的眼睑如断线的风筝,一时停驻在索霓身上片刻。
少女的音色温缓如水,语速不疾不徐,语调深情款款,字里行间全是真情实感,但眼神却是恣肆张狂,纵使她处于弱势下风,但她的气场就摆放在那里,像一枝盛绽的荒漠玫瑰,悉身长着荆棘状的刺,三分妖冶,七分嚣张。
据说每一枝生得妖娆的玫瑰都有剧毒,一旦跟它对上了视线,你便会被轻易蛊惑,灵魂不问东西,躯体乖乖就范,尔后,在你甫一卸下心防的那一刹,它会给你献上猝不及防的毒杀。
趁着邱新泽怔神的空当儿,方肆作掩护,而杜汶已经快刀斩乱麻一般掀开了副驾驶座上的车门,顺着车厢麻溜地爬了进去,待邱新泽发觉车厢内部有人入侵的时候——
“砰砰砰!”——晨晓的一缕飒风快然拂起,墨发摇漾成海,少女乌眸微动,突地抬腕伸肘,枪.弹出.膛,一连好几枪打破了他车窗上的防.爆玻璃!
子弹一举穿过这片防爆玻璃,巨大的爆破力震得玻璃碎裂,邱新泽紧急俯身,欲要腰间摸枪,但对方明显不允许给他拔枪的机会,驾驶座上的车门一瞬间被打.爆,种下了数十道弹孔。
枪弹与金属器物疯狂碰撞之声,仿佛一支盛大而炽烈的死亡交响乐,让整辆车每一颗金属零件都在陷入癫.狂,浓重的硝烟味在窄仄的空间开始弥漫,邱新泽的身体翻至副驾驶座的位置,趁对方喘息的片刻,他适时摸到了枪,旋即一脚蹬开车门,锚点锁定少女,开枪反击!
在一片“突突突突”的枪.击声浪之下,索霓敏捷地矮身避开子.弹,快步逃到后车厢外端的位置,她眯着眸瞄向前端车座的后视镜,邱新泽没有追杀她的打算,他没紧追而来,而是朝反方向离去。
他是要逮杜汶和方肆。而那两人还在营救当中。
索霓的气息微微紊乱,整个人稍稍喘气,她捋顺呼吸,迅速与从车辆背阴处逃出来的秦之韫汇合,他们俩必须拖住邱新泽。刚刚经过与邱新泽短瞬的一分钟交.火,索霓慢慢摸出了一些门道。
她分析邱新泽的异能优劣势,这个男人是控制雷电,掌控气候的异能,看上去逼格极高,一道霹雳闪电,稍不留神就能杀人于毫秒之间,说明他擅长强度远攻。至于在近身搏斗方面,他的速度和力量反而显得不那么灵活,甚至是逊色于她。
索霓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克制他,遂是凝了凝眉眸,她吩咐秦之韫在车身之外守着,翻身钻入车厢。
车厢之内,邱新泽刚一入内,昏淡的囚车空间里,兜头就是一个硬邦邦的钢板砸落下来,他抬枪欲要抵挡,脚下却被侧边的人绊了一跤,他下盘失衡,屈膝在车上,那钢板不偏不倚砸在他脑袋上。
“嗡嗡嗡——”邱新泽的脑瓜与钢板一同共振蜂鸣许久。
方肆和杜汶前后夹击把他的脑袋摁在地上,将其双手反剪在背,索霓一进来,就是看到两个大男人死死压住一个男人将其碾在地上反复摩.擦的场面。
索霓的视线很快挪开,落在更加吸引她注意力的位置上。
车厢空旷的远处有道人影,晦暗的光线抽去了他的实质,但她能辨识他的轮廓和气质,他一直没有说话,一言不发,恍若一只沉默的羔羊,静待她来救赎一般。
眼瞳不再是碧色或者其他颜色,同色褪回成了最原始的漆黑。男人的眼瞳不再像是情绪的容器,瞳仁里没有杀伐,没有冷戾,甚至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好像是空洞无物,又好像是因为情绪承载得过满,导致她暂时无法分辨他此刻的思绪。
“骆以熙?”索霓尝试性地唤他的名字。
他听到了,颅首有了轻微弧度的抬起,接着,他听到她继续说:“喂,你欠我那么多账,打算什么时候还?”
说话时,少女已经踱步至他的眼前,在黑暗之中,他感知到少女的体温和盐奶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窜进来,俨似湿漉滂沱的一场沛雨,要肆无忌惮地闯入热带沙漠,他感受到了一种暌违已久的温存,它不受约束地,正在他的躯体内萌芽滋长,很快,很快要长成参天大树。
少女的纤柔手指贴着他的颊腮,顺过了他的头发,动作温柔而轻盈,皙白的手肘屈起,指尖恍若蝴蝶停栖在他的后脑勺,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她的容颜近在咫尺,她的嘴唇微微开阖,绵软芬芳轻轻拱在他的鼻端上。
他的喉结上下升降,干裂的嘴唇想要言语,但身体刚刚被邱新泽注.射了一管强效的镇压剂,他悉身陷入乏力麻.痹,而声带系统因长久的停滞,造成了他短瞬的失语,他的话堵塞在喉舌之间。他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但这关键的一点,索霓并不知情。
听闻“咔嚓”一声响,索霓另外一只空闲的手解开了骆以熙的手铐。
彼此的气温与呼吸正在交缠,犹若两条共生的藤蔓,纠缠着,缠绵着,紧紧盘缠依附,她的呼吸很烫,很烫,烫得几乎要烧灼他,他一时有点耳鸣,他听不到除了她之前的声音。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替他解开了手铐,索霓没有收到任何实质性的回应,一时之间,各种困惑、各种费解齐齐交杂在心间。
少女的脑袋歪了歪,一错不错地瞅着男人看,雾汪汪的眸子划过了一丝考究式的兴味,她为他的沉默感到有那么一丝举棋不定。
“你,是不想还债,还是想抵赖?”少女的嗓音有轻微起伏,她看着眼前的羔羊,他是罕见的而持久的沉默。
“……”
男人垂下眼睑,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他的间歇性失语,当两人视线产生交集,语言好像成了一种苍白乏力的附庸,他与她之间,只消一个简单的抬眸、一个抿唇、一个凝眉,便能熟谙对方心内的细枝末节。
“之前不是说好的啊,你会弥补我的。”
少女的嗓音,起初像一只柔软的海绵,细细一挤,能掐出水分,因为与时携进的游移不定,而陡然冷下了来:“骆以熙,你不说话,难道这就是你的诚意?”
索霓本可以步步相逼,步步为营,但一想到自己委曲求全的姿态,她蓦地觉得不符合自己,她不强求也不强扭,她好像才发现自己的态度可以如此咄咄逼人,追问对方的姿态,俨似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因为怕对方反悔而反反复复地求证求证再求证。
终于,骆以熙发现自己的语言系统缓慢地恢复了,他道:“索……”
“你不想还,那就不用还了。”
说话时,她的唇好像要亲上他的,但即将触碰到时,她冷淡的铩羽而归,岑寂的口吻是冬夜枝杈上砸落下的一团雪,闷闷地砸在了他的胸口上。
男人的眼眸猝然抬起,沉骘地凝视她。
索霓行将起身,下一瞬,一双劲韧结实揽住了她,一举揽她入怀中,他不由分说地捧着她的脸,薄唇狠狠压着她的,深深吮.吻起来。
因为是保留游戏世界时的形态,他的齿腔里完美保留着獠牙,接吻的时候,他的獠牙被释放了出来,肆意倾轧着少女唇舌,她努力地想要挣扎,却被迫迎合,口中开始发出类似于幼兽被欺负时的柔弱呜咽声。
她一副弱者的姿态,更加刺激了他的官能神经,体内远古的兽性就是这样被缓慢唤醒的,他想揉她入怀,想压她在身.下。
索霓的太阳穴几乎是要突突直迸,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车厢,是公共场合,他罔顾其他人吻她,遂是狠下心来,张口咬住了他的下唇,用力过猛,双肘一推,便轻易地把他推开了。
原来骆以熙根本没有桎梏她的气力。
他的躯体被她一推,后背磕在了车厢的壁沿处,撞出了一阵闷响,他整个人闷闷哼了一声。
索霓站起身,手背轻微拭了一下嘴唇,口腔之内一股近乎铁锈般的血腥气息,仿佛两人刚刚经历过一场拼杀角逐。
她没再看骆以熙,而是走到邱新泽眼前,抬抬下巴颔:“他,我带走了。”
邱新泽没说话,索霓当他是默认,命杜汶搜刮尽了他身上的所有枪.支和武器,方肆适才松开他,跑去车厢末端,抬起骆以熙一条胳膊,将他连人搀扶了起来。
四个人从车厢内出来时,秦之韫正在车前等候他们,看到了他们都毫发无伤地出来,他遂是松了一口气,跑上去迎接。
五个人上车时,骆以熙刚要被扶上后座,此刻倏然传来了一声雷鸣,天降一道天雷,银光倏忽晃过,如一道利刃一般,眼看要劈向他!
众人几乎没有反应过来,一抹妖红的娇俏身影瞬即扑倒了骆以熙,骆以熙都来不及反应就被她撞了满怀。
少女紧紧地抱紧他,脑袋搁在了他怀里。
结果,那一道雷自然而然地在两人的头顶上消失,周围安静地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
目睹这一切的队友,他们都惊怔住了,没想到邱新泽会耍阴招。
索霓亦然死死地抱着骆以熙。
仿佛此刻孱弱的他真的会被雷电劈死而一去不复返一般。
天空开始飘起了雨,雨丝冰凉如注,骆以熙低头,少女娇小得像个孩子,刚刚还在跟他怄气,现在却愿意用性命护他。
他的薄唇轻抿成一条线。
他的姑娘啊,真傻。
虽然他被注.射了镇压剂,但异能依旧凑效,他依旧能免疫一切异能,纵使天雷,也不能奈何他。
但索霓恰恰忘却了这一点。
启动车辆出发前,邱新泽见自己任务失败,也没急,他淡淡地看着索霓骆以熙一伙人离去,“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
下一站,众人决定将目的地选择在盐城。
经过手环上大数据分析,国内的绝大多数城市已经进入荒漠化进程,而有一座西北城市迄今为止未曾收到荒漠化的侵扰,它就是盐城,此城未曾受到丝毫环境污染,当地的土地依旧平旷肥沃,食物补给充足,只不过它的地理位置极度偏远,鲜受外界的影响,在天涯的某个山旮旯角落里,原生的居民人数稀少得堪比珍稀动物,生活得像是元谋人。
经过集体调研,众人决定将盐城作为下一站的歇脚点。
但在出发之前,索霓猛地想起一件事。她还没找到原主的母亲。
原主的母亲就定居在帝都,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跟原主没有任何的联络,那么母女俩重逢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索霓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卓悦的那部老人机,老人机里存储着原主母亲的电话号码,这部老人机索霓一直保存得很好。
眼下,她从单行本的空间背包里摸出了那一台几乎要蒙尘积灰的老人机,开了机,一阵颇有年代感的开机铃声适时响起,响彻整辆吉普车。
驾驶座上,方肆听着铃声心神微动:“你忽然拿手机做什么?”
“我妈在帝都,我打电话慰问我妈。”索霓拨下了通讯里的第二号联系人。
骆以熙看了过去。
索霓原以为电话会传了熟悉的电子嗓音“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讵料,下一瞬——
“喂,阿悦?”
手机里,传了一个女人的慈蔼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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