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合一)
柳蛮蛮是不害怕的, 她只是平铺直叙地说出自己看到的东西。
其他选手表现得也都很平静,只是齐刷刷举起手电筒四下照亮,“在哪里?我没看到啊?”
反倒是直播间的观众被吓得鸡飞狗跳。
【啊啊啊啊啊我先喊为敬!】
【弹幕护体弹幕护体!】
【救命,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冷静啊!你们越冷静我就越害怕呜呜呜】
【节目效果,都是节目效果, 我不信!(陷入幻觉)(胡言乱语)】
柳蛮蛮皱着眉,有些困惑,又很肯定地点点头,“可是我真的看到了。”
刚刚就在她要穿过牌楼的那一瞬间,余光瞄到了一抹红。
那是一双小巧精致的老式绣花鞋, 上面有金线绣成缠枝牡丹的纹样, 惊鸿一瞥,栩栩如生。
但它消失得太快了,几乎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了一抹残影。
凌尘道长问她:“那你有感受到阴气或鬼气吗?”
柳蛮蛮想了想,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里很干净。”
这也是她想不通的地方, 难道真的是自己神经紧张,出现幻觉了?
“那就当它不存在, 继续往前走。”凌尘道长一锤定音, “大家打起精神,多注意身边的动静,有什么不对劲就出声。”
情况不明,现在还不是各自为战的时候。选手们很有默契地稍稍散开, 从高处往下看, 整个队形像是一个椭圆, 确保前后左右都有人照应。
柳蛮蛮让江芜跟在自己身后,这样就相当于走在队伍的最中间。
结果褚大师也厚脸皮地挤了进来,还振振有词,“我有护体法器,走在中间才能保护到所有人。”
柳蛮蛮冷哼,“那你可要好好‘保护’我们啊,大师。”
褚大师就跟没听懂似的,满口答应下来,“好说,好说。”
众人继续往前走,穿过了三座牌楼后,又是一段长长的甬道,两侧的高墙阴深压抑,仿佛怎么也看不到尽头。
“我们好像在重复虎哥他们的老路。”柳蛮蛮嘀咕了一句,忍不住往两边看了看,“视频里的大红灯笼什么时候能出现啊?”
她可不想在这阴森森的大宅里玩捉迷藏,不如赶紧来个痛快的。
江芜不紧不慢地走在中间,手上又开始折起了符纸飞机。
凌尘道长注意到她的动作,“你想用符纸引路?”
“对呀。”江芜冲他眨眨眼,“你不觉得这里很熟悉吗?”
凌尘道长也不傻,很快反应过来,“长生制药十八楼?”
话音刚落,迎面吹来了一股风。
空气有一瞬细微的波动,无形的波纹一圈圈荡开。
柳蛮蛮一抬头,手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指着前方脱口而出:“灯笼亮了!”
凌尘道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沉声开口:“信号断了。”
就在他们“进入”的一瞬间,和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
这里,才是真正的冯家大院。
*
徐铭和节目组的人一直守在外面,通过直播画面,随时注意选手们的情况。
他不时会抬起头,看一眼庄严高阔的临街照壁,祈祷下一秒就有选手们出现,带着失踪的虎哥团队平安归来。
刚才他已经让摄像组围着照壁拍了好多照片和视频,发给认识的古建筑专家学者,请他们帮忙判定这座大宅的年代和背景。
可惜不能进入更深的地方拍摄……徐铭看着直播间传回的画面,心痒的不行。
算了,反正还有这么多选手拍下的画面,拿出来剪剪也能用……
就在他这样安慰着自己的时候,旁边的工作人员突然惊呼:“导演,信号断了!”
徐铭回过神来,就看到监视器屏幕变成了一片雪白,还有滋滋啦啦的干扰电流声,越来越大,最后啪地一下,全黑了。
“什么情况?”徐铭一个箭步蹿出去,冲到照壁旁边,冲着里面大喊:“喂!有人听到我说话吗!江芜,柳蛮蛮,凌尘——”
幽深的长巷里只有他的回音,经过多次漫射的声音有些失真,语调越拖越长,仿佛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挣扎叹息。
徐铭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突然觉得身旁一空。
他惊恐地转过头,发现刚才还矗立在这里的那面照壁,居然不见了!
危险在他每个毛孔里疯狂叫嚣,徐铭本能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先是照壁,然后是脚下的古朴石砖,重新变成了长满野草的荒地,一路向深处蔓延。
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轻而易举地将这幅蜃景擦去,不留下任何痕迹。
片刻之间,冯家大院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空荡荡的野地上吹来冰凉透骨的夜风,黯淡的月光照亮徐铭煞白的脸。
徐铭跌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傻了。
耳边突兀地回响起那位老大爷浓重的口音。
“冯家的鬼宅……会吃人!”
*
突然亮起的大红灯笼,和外界断绝联系的独立空间。
结合江芜的提醒,凌尘道长也意识到,冯家大院可能是一个封闭的结界。
“还是像上次那样,找到阵眼就可以出去了?”
柳蛮蛮挽起袖子,“那咱们就分头行动,到处找找?”
江芜却摇了摇头,“和上次一样,也不一样。”
长生制药十八楼的幻境是人为布置的,所以找到阵眼就能离开。
但冯家大院要复杂得多。
江芜指尖微动,在空气中划了几下,居然无法劈开这个空间。
有点意思。
她抬起头,看向前方遥遥晃动的大红灯笼,淡定开口:“主家已经亮灯迎客,我们当然要上门拜访了。”
一行人走到正门下,才看清两盏灯笼上分别贴着一个“囍”字,檐下挂着长长的红布和绸花。
“这里是在办喜事?”
柳蛮蛮一转头,忽然发现大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一个戴瓜皮帽,穿宝蓝色绸衣,留山羊胡的中年男人就站在她面前,几乎要贴上她的脸。
男人瓮声瓮气地开口:“你们也是来府上贺喜的贵客吗?”
柳蛮蛮瞳孔一紧,一句骂人的话就在嘴边,突然被凌尘道长拉到一旁。
他面色如常,对男人点点头,“没错,我们都是你家主人请来的客人。”
“贵客请随我来。”管家模样的男人僵硬地转过身,引着众人往大门内走去。
柳蛮蛮惊魂未定,瞪了凌尘道长一眼,“你拉我干嘛?他明明就……”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活人。”凌尘道长淡定地接过,“我们对这里的情况还是两眼一抹黑,你打算现在就大开杀戒?”
柳蛮蛮握拳,“我们有这么多人呢,直接杀进去也不是不行啊。”
“脑子不用是会生锈的……”凌尘道长一脸无奈,把她带到江芜身边,“你来说。”
“阿芜,你觉得我们俩谁说得对?”
柳蛮蛮顺手抱起江芜,他们走了半天的路,她人小腿短,肯定累了。
江芜虽然不愿承认,“蛮蛮姐,现在确实不是动手的时候啦。”
至少也要等找到虎哥他们再说。
“阿芜说的有道理!”柳蛮蛮刮了下她的鼻尖,又冲凌尘道长哼哼,“我是听阿芜的,跟你可没关系啊。”
他们跟着管家穿过了正门和仪门,所到之处俱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但奇怪的是,除了这个管家,他们没有再见到第二个“人”。
偌大的宅院异常寂静,不闻丝竹管乐,只有管家沉闷僵硬的脚步声,咚咚地砸在石砖上。
柳蛮蛮盯着管家的腿看了半天,突然发现他的膝盖好像不会打弯,走路是先抬起整条腿,然后又迈出另一条腿,难怪步伐会如此僵硬。
她觉得浑身发毛,这比她刚才看到那双女人的绣花鞋还要可怕多了。
这时亚度尼斯忽然咦了一声,“褚大师刚才还在我后面,怎么突然不见了?”
选手们齐齐停下脚步,左右确认自己身边的同伴。
所有人都还在,只有褚大师不知何时掉队了。
但他们并没有听到什么挣扎呼救的声音,也没有感应到被攻击的迹象。
亚度尼斯问大家:“我们要回去找他吗?”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总觉得不太对劲。
江芜点点头。
柳蛮蛮虽然瞧不上那个老骗子,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
其他选手也没有异议,毕竟大家是一起进来的,谁都不希望自己出事的时候被抛下。
于是大家转身往回走,身后突然响起管家呆板僵硬的声音,“客人要去哪里?”
凌尘道长说:“我们有个同伴落在后面了,等我们找到他再一起进去。”
管家却突然如鬼魅般闪现,拦在众人前面,“回头路,不吉利,不能走。”
柳蛮蛮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上前一步,“我偏要走,你能把我怎么样?”
“不,能,走。”
管家生硬地重复着这句话,直直地伸出双臂,堵住大门。
江芜忽然抬手一指,“看,有飞机!”
管家下意识地抬起头,江芜顺手就把符纸叠成的飞机丢进了他嘴里。
符纸腾地一下燃烧起来,管家捂着喉咙发出嗬嗬声,几秒钟后就在原地化作了一团黑灰,里面隐约露出几根烧黑的竹篾条。
柳蛮蛮踢了一脚,轻哼,“原来是个纸扎人啊。”
解决了拦路的管家,众人顺利地回到仪门和正门之间的院子里。
他们进入冯家大院后,走的路都是直线,只有这个院子的东西两侧各有一排厢房,如果褚大师没有被抓走,很有可能就是来了这里。
柳蛮蛮又有点不乐意了,“老骗子真会惹麻烦。”
有胆子单独行动,倒是提前说一声啊。
凌尘道长说:“我们分头找找吧,如果褚大师不在这些房间里,就继续往前走,不管他了。”
这些房间都不算大,选手们一间一间找过去也很快。
“这里没有。”
“我这里也没有。”
“没有……”
“这里有人!”
负责搜索最北边房间的选手大喊出声,“但……好像不是褚大师?”
不是褚大师,难道是虎哥和他团队里的人?
众人纷纷赶过去,只见房间角落里缩着一个穿黑色冲锋衣的年轻男人,头发乱得像鸟窝,脸上也脏兮兮的,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见到选手们非常激动,抓着一人的袖子不撒手,“你们是来救我的吗?太好了,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他舔了下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们有吃的吗?我好久没吃东西了……”
选手们面面相觑,最后只有柳蛮蛮翻遍全身口袋,摸出一小块吃剩的巧克力。
“谢谢。”
男人接过巧克力,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突然眉头一皱,哇地吐了出来,“这什么东西,好难吃啊!”
柳蛮蛮眼睛一瞪,“这可是我最喜欢的榛子巧克力,你敢说难吃?”
这人脑子有毛病吧?
“不是啊,真的很难吃……”男人结结巴巴地解释,“又硬又苦,什么味道都没有,不会是过期了吧?”
“没别的了,你爱吃不吃。”柳蛮蛮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她今天刚拆的包装,怎么可能过期?
“你先忍忍,等出去之后再说。”凌尘道长问他,“你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其他人呢?你们是走散了吗?”
“其他人?”男人像是没听懂他的话,疑惑地皱起眉毛,“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吗?”
柳蛮蛮难得脑子快了一次,脱口而出:“你不是跟虎哥一起进来的吗?”
男人更迷惑了,“虎哥是谁?”
他挠了挠头,“我是个摄影师,在网上搜到冯家大院的资料,觉得这地方可能很适合拍一些怀旧主题的照片,就想先过来踩踩点,结果进来以后就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你也是在网上搜到的冯家大院?”
凌尘道长面露惊色,“难道这里除了虎哥他们,还有别的人也被困住了?”
亚度尼斯一直在后面默默观察着,他不动声色地走到江芜身边,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他好像不太对劲。”
江芜点头,“我知道。”
男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和凌尘道长抱怨:“这个地方太可怕了,我怀疑这里闹鬼……”
他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远处飘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哭声。
“她又来了!”
男人大惊失色,转头就往回跑,非常熟练地把自己缩进角落里,又招呼其他人,“快,快藏起来,千万不要被那个女鬼抓住!”
有女鬼?
选手们第一反应就是柳蛮蛮看到的那双绣花鞋,原来真的不是幻觉?
大家又跟着回到房间里,关紧门窗。
那股幽怨的哭声越来越近,丝丝缕缕地往人耳朵里钻。
离门口最近的一名选手两眼发直,不受控制地就要去开门。
柳蛮蛮赶紧把他推到一边,自己守在门口,眸中金光闪烁,随时准备请仙上身。
一道沉重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她以为又有人被女鬼的哭声迷惑,不耐烦地回头:“说了让你们都闪——”
当她看清眼前的景象,结巴了一瞬,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那个被困住的倒霉摄影师,穿着那件熟悉的黑色冲锋衣,但他的脸……
双颊凹陷,只剩薄薄的一层皮肤贴在骨头上,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灰色,嘴唇干裂,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撕咬出来的血痂。
“好饿,我好饿啊……”他直勾勾地看着柳蛮蛮,眼珠子冒着饿狼一样的绿光,“为什么没有人来找我,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
“因为你早就死了啊。”
江芜脆生生地开口,同时亚度尼斯迅速拉开柳蛮蛮,反手将男人推出了房间,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柳蛮蛮小脸煞白,惊魂未定,“他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他穿的冲锋衣至少是五年前的款式,”亚度尼斯轻声说,“应该被困在这里很久了,我在他身上感受不到活人的气息,他的灵魂像是被卡在了生与死之间……”
“冯家大院是个独立于阴阳之外的结界,所以他变成了一个活死人。换句话说,他已经死了,只是自己还不知道,除非有人告诉他,否则他就会一直以这种形态存活下去。”
江芜接上后半句,略带欣赏地看了亚度尼斯一眼。
他居然是这么多选手里最先发现异样的。
亚度尼斯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可能是我继承的黑巫术,对这方面比较敏感吧。”
柳蛮蛮似懂非懂,这时院子里忽然响起男人的惨叫声。
她凑近门缝去看,只见一件大红嫁衣从空中飘落,蒙住男人的头脸,然后不断收紧,将他紧紧勒住。
男人不停地挣扎呼救,但很快就没了声息,软踏踏地倒在了地上。
他的尸体也恢复了本来面貌,看起来像是被活活饿死的。
红嫁衣从他身上飘了起来,悬在半空中,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女人穿在身上。
她一步步“走”近门口,抬起绣纹华丽的袖口,仿佛要拉开门环。
江芜又从门缝里塞出去一张符纸。
女人一声惊呼,猛地缩回袖口,符纸燃起的一角火苗跌落在地。
她像是受了惊吓,头也不回地飘走了。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确定那件红嫁衣不会再回来了,才慢慢走出了房间。
男人的尸体还孤零零躺在地上,身上那件冲锋衣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轻轻一碰就往下掉渣。
凌尘道长默念了一遍超度咒,摇头叹息,“也是个可怜人,出去以后想办法通知他的家人吧。”
“这里真的好奇怪啊。”柳蛮蛮寸步不离地跟着江芜,“夜里办喜事,却没有宾客的大宅,纸扎人做的管家,会飘的红嫁衣,还有不知道困死了多少年的倒霉蛋……”
她突然打了个冷颤,惊恐的道:“我们不会像他一样,也被活活饿死在这里吧?”
这种死法太丑了,她拒绝!
“就算你对自己的能力没信心,好歹也看看我们这些人吧?”
凌尘道长给男人超度完走了过来。
“不会的蛮蛮姐。”江芜安慰地拍拍她,“我们抓紧时间往前走吧,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虎哥他们了。”
亚度尼斯问了一句:“那褚大师呢?”
“我们都回来找过他了,剩下的就让他自求多福吧!”柳蛮蛮打起精神,牵着江芜肉乎乎的小手,率先走出了院子。
就在选手们离开没多久,吱呀一声,角落里的一扇小门被人推开,褚大师探出半个头,东张西望地看了半天,确定没人发现,才蹑手蹑脚地走出来。
他摸了摸藏在怀里的鼻烟壶和玉摆件,猥琐地笑出了声。
他就知道这种大宅子一定有宝贝,这几个前朝的好东西,可不就被他捡着了?
也不知道前面那几个小年轻有没有发现他掉队了?他得赶紧追上去,到时候就说自己尿急,找地方方便去了……
褚大师这样想着,加快脚步走出了院子。
前面漆黑一片,十分安静,没有半点声音。
褚大师很纳闷,他就是进个房间摸东西的工夫,怎么就连其他人的人影都看不见了?
他一个人走在幽深的石板路上,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恐惧袭来。
“各路神明保佑,等出去以后我一定给你们烧香还愿啊……”
褚大师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求神拜佛,凡是能想到名字的神明都念了个遍。
又忍不住埋怨:“这帮小鬼一点也不懂尊老爱幼,就不知道等等我吗?”
他嘴里嘟囔着,冷不丁一抬头,差点贴上管家惨白的脸。
褚大师:!!!
“客人去了哪里?”管家的声音还是那么死板僵硬。
褚大师吓出一身冷汗,“我,我刚才方便去了……”
到底是偷了人家的东西,他心虚的不行,下意识地捂住肚子。
管家似乎接受了这个理由,转过身往前走,“其他客人已经入席,就差你一个了,跟我来吧。”
还有酒席?褚大师一听,忙不迭跟了上去。
*
另一头,烧掉了纸扎管家的选手们彻底成了脱缰的野马,在偌大的宅院之间穿梭。
柳蛮蛮推开一扇门,迎面而来一张皮肉脱落,露出半边头骨的脸,被她一脚踹开,同时提气大喊:“你已经死了,早死早超生去吧!”
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骨头架子轰然倒地。
柳蛮蛮叹了口气,说真的,这玩意儿第一次见到还有点吓人,可是看多就麻木了。
——这个冯家大院里到底困住了多少人啊!
“这八十多年里,冯家大院一直以这种方式存在着,不停地把它选中的目标引进来。”
凌尘道长不擅长打斗,干脆跟在柳蛮蛮身后捡现成的,一边走一边跟江芜说:“可是它要这么多人干什么,拿来吃掉吗?”
就像那个老大爷说的那样,这个鬼宅会吃人?
“说是吃也差不多,这里虽然独立于阴阳之外,但同样要遵守天地法则,阴阳平衡,才能维持运转。”
被冯家大院“吃”进来的活人,就是为了补充结界内缺失的生气。
那些人的生气都被冯家大院吸干了,魂魄却被强行困在身体里,变成了活死人。
“那他们又是如何找到冯家大院的?”凌尘道长不解地皱眉,“难道这座宅子成了精,会主动给别人发送地址?”
江芜没接话,这也是她觉得奇怪的地方。
八十年,一批批人前赴后继地进来,仿佛投喂给这座宅子的“肥料”。
除非……是有人在“养”着冯家大院,所以才能定期喂食。
她想起了上次江知暮他们遇到的尸妖,似乎也是这样被“养”出来的。
“末法时代,人心动荡,坏东西也一个个冒头了。”江芜小声嘀咕了一句。
“哎,你是王虎吧?”
柳蛮蛮又推开一间房,忽然惊喜地喊了一声。
王虎狼狈地抬起头,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火辣的长发美女站在自己面前,仿佛仙女下凡,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对,是我!”
柳蛮蛮认出了王虎,正要拉他起来,忽然想起什么,后退了一步,一本正经地说:“你已经死了!”
王虎:?
不是,这么突然的吗?他觉得自己好像还能抢救一下?
“蛮蛮姐,他应该还没死呢。”江芜和凌尘道长一前一后走进来。
柳蛮蛮见王虎没有像刚才那些人一样变成干尸,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可算找到你了。”
王虎见到江芜,更激动了,“我想起来了,你们是《降灵》的选手对不对?天哪,没想到居然是你们来救我……”
王虎作为资深探灵主播,自然也是个狂热的玄学爱好者,《降灵》忠实观众。只是这几天被困在这里,又饿又怕,头晕眼花的,一时才没认出来。
终于见到当事人之一,凌尘道长迫不及待地问:“你是从哪里知道冯家大院这个地方的,你手里的地图呢?”
王虎挠了挠头,“是一个粉丝私信我,说他家就住在这附近,从小家里长辈就不许他靠近这个宅子,说里面闹鬼,希望我能进来看看,地图和资料都是他发给我的。”
但这些东西都不在他身上,他们在宅子里逃命的时候走散了。
现在回忆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王虎还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那天我正在直播,前面的大门上突然亮起了两盏红灯笼……”
一个留山羊胡的男人突然出现,自称是冯家大院的管家,请他们进去做客。
王虎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不是说这座大宅荒废了很多年吗,再说这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穿着长衫的管家?
他当时就觉得自己肯定是撞鬼了,但为了拍摄素材,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结果走到一个院子里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衣女鬼,把管家给撕了!”
王虎激动地伸手比划,“我第一次看见,原来一个人真的能被撕成一条一条的!”
柳蛮蛮清清嗓子,“我要是告诉你,那管家其实是个纸扎人,你会不会好受点?”
“啊?”王虎愣住,仔细一回想,被撕成一条条的管家好像也没流血……
他松了口气,“不是活人就好,否则我这辈子也不想再吃手撕鸡了。”
“还是继续说那个女鬼吧。”凌尘道长拉回话题。
“哦,女鬼。”王虎点点头,“她撕了管家以后,我们都吓傻了,转身就跑,大家走散了,只剩我不停地在院子里跑啊跑,就觉得这宅子好大好大,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后来他实在跑累了,就随便找了个空房间躲起来,靠着包里的一瓶可乐和两条巧克力坚持了三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要是江芜她们再不来,他连喝自己血的心都有了。
柳蛮蛮一摊手,“可惜我们也没带吃的进来,我身上最后一块巧克力,刚才被人给吐了。”
王虎悲愤握拳,“是谁敢这么浪费食物?那可是巧克力啊!”
柳蛮蛮冲他一笑,“是个活死人哦。”
她也是后来才听江芜说,活死人没法吃人间的食物,所以那个男人才会一直喊饿。
王虎:……那没事了。
凌尘道长问:“和你一起进来的还有几个人?你还记得地图上的大致路线吗?”
王虎又说出三男一女的名字,叹了口气,“那几个大老爷们我倒是不担心,皮糙肉厚的也饿不坏,就是小颖可咋办啊,她胆子本来就小,一个人被困在这种地方好几天,吓也吓坏了。”
“至于地图嘛……”王虎努力回忆着,捡了几个石子当地标,“我记得我们是从那几座牌楼进来的,然后穿过两扇大门,再往前走就是一个会客厅?”
然后他们就遇到了女鬼手撕管家,王虎记得自己转身以后是往左跑的,“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我们现在应该在西边?”
凌尘道长拿出罗盘,这里虽然是独立的结界,但基本的方向不会改变。他测出方位后,脸色变得很难看,“怎么偏偏是这个地方……”
柳蛮蛮问:“这里怎么了?”
“我们现在所在的,恰好是整个冯家大院的‘五鬼’之位。《八宅明镜》有云:五鬼最毒,位位相克;灾随位发,昂头即应。易有血光之灾,陷火厄之境。”
凌尘道长起身,“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那我们要去哪儿啊?”柳蛮蛮抱起江芜,追在凌尘道长身后大声问。
“往东走,回到中轴线上,那里是正堂,也是一宅风水气运所在。”
一路穿过重重庭院,期间又遇到了几个不知被困住多久,摇摇晃晃的活死人,都被柳蛮蛮一脚一个踹翻,附带一句“你死了”必杀咒语。
王虎紧紧跟在她身后,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直了。
柳蛮蛮:“要是我们没来救你,你就会跟他们一个下场了。”
“姑奶奶,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王虎拍着胸脯保证,“等我出去了必有重谢!”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凌尘道长猛地停下脚步。
那件大红嫁衣又飘了过来,静静地悬在道路中间。
“女鬼!”
王虎探出头喊了一嗓子,“咦,怎么只有件衣服啊?”
江芜问他:“你见到的女鬼不是这个?”
王虎摇头:“不是啊,那个女鬼眉心有颗红痣,还挺漂亮的呢。”
柳蛮蛮没忍住吐槽:“你不是光顾着逃命吗,还能记得人家漂不漂亮?”
王虎不好意思地小声:“那人家以前也没见过女鬼,当然要多看两眼了……”
他要是真胆小,也不会当探灵主播了。
“冯家大院里不止有一个女鬼?”
凌尘道长想起江芜刚才用自己的符逼退了红嫁衣,便依法炮制,指尖夹着一张符,慢慢往前走了一小步。
红嫁衣果然有所畏惧,向后飘了一点。
他松了口气,给所有人都发了一张符,让他们拿在手里,贴着墙根一点点往前挪动,终于顺利地通过了这片危险区域。
江芜转过头,看到那件红嫁衣还孤零零地飘在半空,不知为何,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好像……并不想攻击他们?
就在此时,红嫁衣突然抬起半边衣袖,高高地斜指向天。
江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能勉强辨认出牌楼飞翘的檐角。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
她想告诉自己什么?
还没等江芜想清楚,红嫁衣就慢慢消散在空气里。
*
“雍肃堂……看来我们没走错路。”
凌尘道长用手电筒照着厅堂上挂的匾额,松了口气,“这里是正堂的规格。”
“这里有蜡烛。”
柳蛮蛮发现墙角立着一盏灯,正好王虎身上有打火机,赶紧把蜡烛都点了起来。
烛火微微摇晃,光明给人带来无限的安全感。
这时众人才发现,这个房间里也被布置成了办喜事的模样,一应物事都是红通通的,格外喜庆。
“难不成冯家大院出事那天正在办喜事,那个红嫁衣就是冤魂不散的新娘?”柳蛮蛮脑洞大开,“我们是不是要帮她化解执念,然后就能离开这里了?”
凌尘道长没好气道:“可她只剩一件嫁衣了,连头都没有,怎么谈?”
柳蛮蛮瞪他一眼,正要还嘴,就听到屋后传来一把焦急的声音,“谁把雍肃堂的灯点亮了?管家,管家呢?”
伴随着笃笃的拐杖声,一个穿团纹锦缎长衫,须发皆白的老者急忙忙地走了进来,看到屋子里的选手们,愣住了。
柳蛮蛮警惕地看着他,突然开口:“你已经死了!”
老者一脸茫然:“你说什么?”
柳蛮蛮也震惊了,这个居然不是活死人?
“你们也是被那个女人骗进来的吧?”老者摇头长叹,“作孽啊,她到底还要害死多少人……”
作者有话说: